六月上,葡萄新熟,蟬噪如鼓。


    好事將近,風陵山裏外裏忙作一團,正紅的燈籠漫山遍野地掛起來了,青鬆翠柏間懸生著一叢叢的熱鬧紅意。廣府君的白鶴也養出了油光水滑的皮毛,成日裏在山間飛旋,向各處弟子呈送來自清靜君的指示。


    距徐行之當眾做出驚天動地的求愛之舉已有一年,元如晝心中有再多遺憾不舍也該淡了。況且她作為廣府君座下首徒,需要操持的事務格外多,更加無暇分神。


    尤其是在清點禮單、安排典禮諸項事宜時,元如晝已經顧不得為自己無疾而終的愛戀傷懷,數度驚歎於清靜君的大手筆。


    在她捧著一份新折子發呆時,新近從外門調入內門的女侍走到她近旁,呈上茶來,順便好奇地伸過頸子探看:“元師姐,又有什麽稀罕玩意兒?”


    此女名喚黃山月,自小便入了風陵,性子活潑,嘰嘰喳喳的,幾日下來,元如晝與她相交不錯,此事又非機密要事,索性攤開了折子給她看。


    黃山月隻一眼掃過去,一雙杏眼立時瞪得圓溜溜的:“……清靜君以後不過啦?”


    元如晝失笑,將麵前六七樣折子一一點過去:“……不止這一本。這些都是今天一天之內送來的……都是清靜君打算添在婚儀和禮單上的東西。”


    黃山月杏眼瞪得更大,難掩歆羨之色:“清靜君果然愛重師兄啊。”


    說到此處,她又微微撅起嘴來,玩笑道:“若早知如此,哪怕為著這些聘禮,我當初都該搏一搏師兄的心呢。”


    元如晝但笑不語。


    她也是同孟重光一起長大的,她深深知道,哪怕清靜君將一座山拱手相送,他眼裏也隻瞧得到那個搖扇瀟灑的青年。這些禮物於他而言有若無物,最終也必然會交給徐行之保管。


    ……換言之,這些禮物,都是清靜君贈給他的摯徒的。


    眾人均在忙碌,徐平生作為兄長自然也不能閑著。清靜君把父親的責任盡了,他隻好退而求其次,盡全力張羅新房事宜,用花椒花搗爛和泥,重新粉刷了徐行之的殿室。


    在婚儀前幾日,殿室完工,早已備好的婚床也被好命佬抬入殿中。一層層嶄新喜被覆壓在新床之上,看得徐平生百感交集。


    他悄悄退出殿中,回到自己的院落,自床下取來一雙小鞋子,放在掌心,反複細看。


    這雙布頭小老虎鞋本是他小時候要帶行之去買的,後來因為種種變故,沒能到手。自從和行之關係緩和後,他便早早購置了一雙相似的來,本想著等將來行之娶親,自己就有了足夠的理由將這份遲來的禮物贈出,現在又砸在了手裏頭。


    ……不送了,小王八蛋,喜歡哪個姑娘家不好,偏偏死不悔改地纏上了一個男子。


    正在徐平生氣得兀自冒煙時,外頭一名弟子遞了話來:“徐師兄,山門外有人找你,說是你的故友,有要事相商。”


    ……故友?他徐平生向來少與人相交,哪裏來的故友?


    他問:“姓甚名誰,什麽來曆?”


    來報的弟子聲稱不知,隻說是個相貌翩翩的佳公子,眼睛似是不好,蒙有黑布,是拄劍上山來的。他言道是來尋風陵山清靜君座下三徒徐平生,且隻願在山門外等候,守山弟子亦不敢輕縱外人入山,便來通稟徐平生,請他出門相見。


    帶著一身椒香和滿心疑惑,徐平生順著山間林道拾級而下,在清涼的濃鬱樹影下看見了那個所謂的“故友”。


    此人正背對於他,身著一襲碧色長袍,背後斜背一長條狀物,一條黑色縐紗交叉縛於腦後,餘出的部分沿風招搖,站姿偏於慵懶鬆垮,看得徐平生皺了皺眉。


    ……他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朋友。


    在他開口相問前,風已把他身上的椒香帶到來人身側。


    那人轉過身來,露出的一雙薄唇紅豔無比,再往斜上張揚一挑,莫名就叫徐平生冒出一股想打人的無名火。


    好像……自己在某位故人身上產生過類似的感受……


    難道他當真是自己的故友?


    在徐平生沉思間,那人拄著劍,一步步跨上階來,步履有些不穩,徐平生便主動迎上,在他麵前站定,客氣地詢問:“請問你是……”


    一隻布滿劍繭的手輕佻地撫上了他的臉,上下摩挲一番,開口點評道:“比上次見你瘦了些啊。”


    徐平生:“……”


    ……聽音辨人,他想起來這是哪個王八犢子了。


    他麵無表情,抖劍出鞘,穩準狠地懟中了來人的肚子。


    半晌後。


    二人並肩坐在山間階梯上,徐平生木著一張臉,坐得離他極遠,卅四則解開眼上束縛,撫著痛處疼得齜牙咧嘴,哀怨道:“兄長,許久不見,怎麽還是這麽凶?”


    徐平生一個白眼翻過去,用力過猛,有點頭疼。


    上次插花之仇曆曆在目,他無知無覺地頂著一朵梧桐花招搖過市,直到行之他們剿妖歸來、經由元如晝提醒,他才發現自己腦後這片春景。元如晝還掩口輕笑著說了句“三師兄戴花很是好看”,臊得他恨不得鑽進地裏把自己埋起來。


    看卅四吃痛,徐平生心情總算是舒暢了些:“裝盲人,開心嗎?”


    剛才束住卅四眼睛的黑縐紗已被他隨便係在了手腕上。聞言後,卅四略有委屈地抱怨道:“我這一雙眼睛瞳色天成,若是叫風陵弟子瞧見了,認出我是魔道中人,怎還會幫我通傳?隻好先蒙上了。”


    徐平生捺了捺火:“叫我做什麽?我同你很熟?”


    “我是來送賀禮的。行之是新郎,現在定是忙得脫不開身。想來想去,我在風陵認識的人也隻有兄長你了。”卅四緩過疼痛,立刻又化成了記吃不記打的賤皮子,笑嘻嘻的,“兄長,幫個忙唄。”


    此人是來送禮,懷的是一腔好意,徐平生也不便在此時鬧將起來轟他離開,隻好冷著一張臉問道:“……送的什麽?”


    卅四將一長條包袱從後背順下,一層層揭開布帛,露出一隻花梨木長匣,滿臉都是獻寶的喜色:“兄長請過目。”


    徐平生揭開匣子。


    顯然,卅四對他這份賀禮很是自豪,興頭頭地介紹道:“這是我自棠溪起出的上古劍石,自知道行之婚訊,我便煉了這一把劍,三月以來,劍爐之火日夜不歇,昨日總算是成了……”


    在他喋喋不休間,徐平生自匣間慢慢抬起頭來,神情有些扭曲:“我弟弟新婚,你給他送單數之物?還是開了刃的凶器?”


    卅四“哈”了一聲,略有迷茫:“劍是好劍啊。”


    徐平生:“……”


    他看著這人沒心沒肺的死樣子,本就有種上手抽打的衝動,聽他放出如此厥詞,便再也壓不住滿腔邪火,抄起劍匣砸了過去:“不吉利知不知道?”


    卅四把劍匣抱入懷裏,生得狹長偏魅的眼睛無辜眨了眨:“可我真的很喜歡這塊劍石啊……起出十一年,我都沒舍得自用……”


    他滿臉的落寞與困惑,叫徐平生一顆心微微軟化了些。


    ……此人應該不是有意為之,隻是不通俗世禮節,送出的也是自己真心喜愛的寶物,這份心意雖是錯了,卻也實在真摯。


    好在卅四向來不是能為瑣事困擾之人,一擊掌,便將淡淡失落盡數揮去:“我現在下山采買新的禮物,兄長在此等我!”


    “等等!”徐平生站起身來,“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他再挑些稀奇古怪、送不出手的丟人玩意兒。


    卅四一把勾住他的後頸,爽朗大笑:“就知道兄長人好心善!”


    徐平生麵皮抖了抖:“……手。”


    卅四從善如流,將胳膊放下,涎著臉袖手笑道:“兄長……”


    “莫叫我兄長。我是行之一人的兄長,和你攀不上關係。”


    “那我叫你什麽?”


    “……愛叫什麽叫什麽。”


    卅四仔細想了想:“平生?”


    徐平生一個倒噎,見鬼了似的瞪他一眼,卻恰好撞見了某位死不要臉之徒的燦爛笑顏:“平生平生。”


    ……徐平生決定不跟傻子一般見識,忍了。


    走出一程後,卅四又不老實了。


    “……平生,我這把劍煉也煉好了,拿回去自用也不大好。我看你這把莫邪石劍很是不錯,不如我們交換啊。”


    “少想。”


    “真的不換一換嗎?”


    “閉嘴。”


    林道上方濾下的細細光斑篩落在二人身上,一群白鳥自鬆樹林間呼啦啦飛去,光影隨葉微動,好像有水在二人肩上流過。


    自山上走到山下後,徐平生腰間的莫邪劍已換成了棠溪劍。


    究其原因,是被那張嘮嘮叨叨的嘴煩得不行,以及受不住卅四那央求巴巴的作孽眼神。


    卅四得了莫邪石劍,興奮得像得了心愛玩具的孩子,揣著一顆活蹦亂跳的赤子童心,捧著劍翻來覆去地看個沒完,連路也不瞧了。


    徐平生翻著白眼想,摔死了就老實了。


    不出幾步,卅四果真一腳踏空,時時刻刻注意著他動向的徐平生心頭陡然一緊,不及多想便出手攥住他的衣領,才避免他滾下崎嶇山道。


    卅四往前跌去時,鼻尖恰好擦過劍身側麵,不意嗅到了滿滿的鬆針冷香。


    他眼前一亮,甫一站穩,就急急問徐平生道:“平生,你慣常用什麽保養劍身?這味道真好。”


    徐平生:“……”


    徐平生後悔救他了,不如叫他跌個狠的,省得他還有嘴說話。


    不過,若魔道都是卅四這樣無心作亂的人,那倒也不賴。


    據徐平生所知,在魔道的新任尊主之爭中,接連在卅羅與廿載手下為徒的六雲鶴得了魔道尊主之位,然而,曠日持久的內鬥已將他手中原有勢力削弱大半,那兩名公子被驅出魔道總壇,據說已擯棄前嫌、結成聯盟,策劃反攻,惹得六雲鶴焦頭爛額。


    因為行之的婚事,六雲鶴總算是尋到了與四門交好的時機。他於半月前親自登門,贈了重禮,畢恭畢敬,小心翼翼,隻求四門不趁其式微,動手剿魔。


    清靜君親自將禮物過目一遍,確認並無什麽異常之物後,收入庫中,並與其約定,四門與魔道的和平盟約將繼續維持下去,然而魔道若有不臣之心,四門隨時可將其剿除,勿謂言之不預。


    六雲鶴汗出如漿,連連稱是,以卑躬屈膝為魔道求了一個短暫的太平,然而,虎視於他的兩位公子仍是他心腹大患。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怕是無心幹涉四門之事了。


    在這由嶽無塵一手鋪就的太平世間,徐行之的婚儀正式開始。


    徐行之與孟重光均是風陵山人,還早就居於一殿之中,若是就地接出,舉辦婚儀,未免太過草率。


    經過商議,孟重光答應提前住入風陵山下小鎮,等婚儀那日再被接上山來,其身份等同於新嫁娘。


    若是尋常男子,被要求按照女子應循之禮“嫁出”,心中難免會介懷,然而孟重光自不會在意這等小事。


    他要與其共度一生的是徐行之,隻要師兄高興,旁人的議論都是穿耳而過的風,根本不值當在他心上停留片刻。


    六月初八,宜嫁娶。


    自清晨起,充當儐相的周北南與曲馳便守在門口迎客接待,卅羅擔任禮官,唱念四門贈來的賀禮名稱,並一一致謝。


    禮單一樣樣送報過來,卅羅一張嘴從白日至黃昏,就沒有停歇過片刻。


    待滿堂賓客坐定,口幹舌燥的卅羅自一方玉匣中捧出清靜君的禮單,看到那熟悉的清秀字跡,躁鬱的內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然而,當他將禮單自匣中完全抖出,眼前頓時一黑,頭皮都炸開了。


    在座之人均發出了一聲驚呼。


    ——厚厚一本禮單,從高台上垂下,直落地麵,上麵密密麻麻,俱是清靜君的字跡。


    在眾家弟子嫉妒得發綠的目光中,卅羅狠吞一口口水,自最頂端開始念起。


    整整一本禮單,卅羅念足了半個時辰。


    起初大家每聽一樣寶物的名稱,都會驚詫到議論紛紛,聽到後來,一個個都露出了麻木之色,滿心隻剩下一個念頭:


    ……清靜君是真心疼愛徐師兄啊。


    禮單宣讀完畢,卅羅一把天生帶著矜貴華麗之色的嗓子已啞了大半。他勉強清上一清,方才宣布,典儀正式開始。


    鍾鼓鳴起新樂,三套編鍾彼此應和,奏出韻意悠長的吉慶古音。徐行之與孟重光二人均著正紅燙金的新郎服飾,自門外跨過火盆,相攜而入。


    兩人麵上帶笑,一人俊美無儔,一人貌若楚女,一人瀟灑恣意,一人豔麗無雙。


    見此情狀,哪怕是對二人結合微詞頗多的溫雪塵,亦有些心潮翻湧,與眾人一樣,腦海中齊齊閃出四個字:天生一對。


    自入山門起,徐行之便覺腳下有些異樣,鼻翼間淺香悠然,他目光一垂,大為驚駭。


    ——初始看去,二人腳下的不過是一片紅色地毯,但細細一看,那遍灑的竟是厚厚一層藏紅花細蕊,以此天然寶物覆地,價值起碼需得百萬兩之巨,做到了真正的寸步寸金。


    二人走過的一路,安植在道路兩側、以靈力滋養的花苞叢叢綻開了來,步步生彩,繁花相送,美得令人屏息,無數女弟子單看著這一幕,就已是熱淚盈眶。


    徐行之眼眶微熱,看向遠處高台上為其證婚的嶽無塵。


    嶽無塵唇角輕揚,神態溫柔慈和得像是看見孩子成婚的父親。


    在嶽無塵麵前,二人執手站定。


    徐行之低聲喚:“……師父。”


    “好。”嶽無塵的聲音隱隱顫抖,“很好。”


    ——這樣就很好。我的孩子,我的徒兒,我的行之,幸福安康,與天地同壽,與愛人執手,赤繩係定,白頭永偕。


    “一拜天地,求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二拜君長,求木桃瓊瑤,永以為好。”


    “佳兒相拜,求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聲聲祝詞,莫不真心。


    徐行之一轉頭,他的朋友、親人均在身旁目能所及之處。徐平生、周北南、曲馳、周弦、陸禦九,所有人都在望著他真心微笑,就連溫雪塵與九枝燈,萬年平直的唇角也都勾起了一線笑影。


    徐行之右手用力,執緊了身邊人的手掌,而孟重光默不作聲地回應給他的,同樣是越握越緊的手掌。


    男子成婚,有些“早生貴子”的吉利話是不便說的,因而繁瑣禮儀也順之省下了不少。


    正禮既遂,眾人便開始了無節製地痛飲狂歡,待入夜後,漫天煙花又將被夜色淹沒的風陵變成了一處火樹銀花、燦金流光的不夜天。


    徐行之是海量之人,以周北南為首的人自是不會放過灌他的好時機,但都不至於讓他醉到不能行房。在把徐行之鬧到六七分醉時,一隊人簇擁著他回到已修飾一新的殿宇間,在院裏鬧了一陣,便各自散了去。


    ……畢竟大家沒鬧過男子與男子的新房,怕把握不好,賓主均會尷尬,索性在曲馳和溫雪塵的帶領下,乖乖撤退。


    酒力有些上湧,徐行之將領口扯開了些,推開門去,發現早已按新嫁娘禮節送回房中的孟重光,竟已換了一身衣裳。


    孟重光鳳冠霞帔,朱色盈口,貼身朱衣描畫出不及一握的溫軟腰身,雲墨也似的長發散落於枕榻之間。


    他趴伏在床上,極媚極輕地一笑:“我自己添置的。師兄可喜歡?”


    徐行之喉間極重地響了一聲。


    ……重光……


    此人與他自小待在一處,不知何時,他漸漸習慣了此人的存在,並被他一步步融入生命,直至驚覺時,孟重光已變為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無波無瀾,卻又順理成章,不需什麽風波考驗,不需什麽生死與共,中意了,心動了,發現離不開了,於是便在一起了。


    他一生愛過的第一人,便是執手一生的人,何其美好。


    徐行之這類瀟灑行吟、無拘無束之人,有個統一的弱點,他們關愛蒼生,體恤人情,所以反倒不大能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喜歡。


    然而他發現,自己看見這樣的孟重光,心在跳,血在燒,控製不住地想親一親,抱一抱。


    這大概就算是真的喜歡了吧。


    徐行之走到床前,將手指擱放到孟重光的脖子上,挑著最能讓他舒服的幾個點,緩緩按摩起來。


    果真,孟重光小貓似的仰起脖頸,把對普天下人來說最脆弱的地方毫無保留地袒露給徐行之,喉結微微滾動,任他撫揉拿捏。


    徐行之朝那白皙上揚的脖頸親去,聲音隱隱抖著,竟是難得地緊張了:“……重光,我會盡量輕一些,你別怕。”


    孟重光抬起手來,勾一勾徐行之的眼尾淚痣,言有所指地笑道:“……師兄,我不怕你,你也不要怕我。”


    未等徐行之想明白這話的關竅,孟重光便猛然一牽他的衣帶,兩人吻在一處,像兩團侵略之火,交燃在了一處。


    然而,在一刻鍾後,一聲驚懼的喊聲自殿內傳來:“……姓孟的!姓孟的……嗯——你要做什麽?!……我——”


    接下來的話,被一道靈陣封在其內,再難傳出。


    是夜,嶽無塵時隔十數年,第一次嚐到了酩酊大醉的滋味兒。


    他喝得站立不穩,拉著扶搖君口口聲聲地喚“行之別走”,“師父錯了”,惹得扶搖君哭笑不得,半攬著他的腰,招呼一旁的卅羅道:“羅十三,快來照看照看你師父。”


    卅羅自是求之不得,將虛著眼睛的嶽無塵接入懷裏,輕聲哄道:“師父,回青竹殿去。你醉了。”


    嶽無塵一雙下垂眼浮著一層惹人心憐的淺淚,小聲道:“我沒醉。我再也不喝醉了。”


    卅羅心弦幾乎要被此人撩出一首小曲兒來,聲音愈發柔和:“好,師父沒醉。天色已晚,徒兒送師父回去安置,可好?”


    嶽無塵乖乖地一點頭:“嗯。”隨即將頭抵在青年懷間,不再動彈。


    ……總算乖了。


    卅羅把嶽無塵扶起,直到遠人的地方,才把那東倒西歪的人一把打橫抱起,回到青竹殿內,置放在軟榻之上,打來熱水,蘸著洗淨足心手心,又泡了濃濃一壺釅茶,好為他解酒。


    在等待茶涼時,卅羅在榻側坐下。


    嶽無塵睡得不很安寧,被酒意燒得輾轉不已,眉心淺擰,喃喃囈語,看神情幾乎有些痛苦,好像是魘住了。


    看見這樣的嶽無塵,卅羅漸漸生出了些別樣的心思來。


    ——嶽無塵此時醉倒,無所防備,自己不如趁機探一探他的識海,看一看在他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騎鯨南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騎鯨南去並收藏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