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動身前往邊陲小鎮尋找徐行之,直至確定他身在何處,足足花了三日。


    三日間的第一個晚上。


    子時,春夜,漏聲殘。


    半夜的風陵山燭火飄搖,守夜巡值的弟子比平日多上數倍,前哨綿延至百裏開外,嚴陣以待,隨時警惕魔道來襲。


    徐平生全副戎武勁裝,懷劍睡於後山西南山門處。


    與他一樣備戰夤夜、以致精疲力竭的弟子有不少,像他一般不肯回房、時刻戍守本位的弟子同樣有不少,和衣囫圇睡下的弟子更是不在少數,然而大家都睡得三五成群,好在有突發情況時互相提醒、互為翼護,唯獨徐平生四周是一片微妙而尷尬的空白。


    自從一年前,徐平生身邊便少有人願意靠近了。


    好在他已習慣此事,但是一旦入睡後便綿綿不盡地糾纏於他的夢魘,他至今仍習慣不了。


    ……今日他又夢見了過去發生的事情。


    一個年幼的孩子躺在一間小小道廟的地上,腿上被劃開了一條長約一指深約半寸的傷口,隱隱有些潰爛。


    可怕的高燒叫他一張臉上唯有嘴唇是慘白慘白的。


    他抱著一副爛棉絮,細窄的肩膀瑟瑟抖動不已:“……兄長,我餓,好渴。”


    徐平生跪在他身側:“外麵都是鬼,都是妖怪。他們捉到我們,是要拿我們去喂蟲子的。行之,你再忍一忍啊。”


    孩子小聲問:“喂蟲子?”


    徐平生把孩子抱緊在懷中:“……我剛才出去查看時,看見隔壁的徐叔……就是經常給娘送糧食的徐叔,在村裏小溪邊走來走去,走著走著,他一頭栽倒在地,頭掉了下來,耳朵、眼睛裏都鑽出了蟲子……肥肥白白的蟲子,吃得圓滾滾的,渾身都是血……”


    彼時的徐平生也是半大孩子,很難真正顧及別人的心情,隻想著將自己滿心的恐懼與身邊唯一可以說話的人一齊分擔,卻絲毫不覺懷中孩子眼中不安的怖色。


    孩子不再喊著要水要食物了。


    由於燒得厲害,他的眼睛內延伸出了細細薄薄的血絲,再被水汪汪地一浸,顯得格外圓亮動人:“兄長,你別再出去了,太危險。”


    徐平生說:“好,我不出去。”


    把餓得發昏的小孩兒哄得昏昏沉沉睡過去,徐平生把他用棉絮包著抱起,穿過道廟前堂,來到正殿,那裏有三座並排而立的三清道長彩塑泥像。因為長久無人供奉,香灰板結成塊,蛛網雲結如霜,四腳蛇淅淅索索地上下爬動,甚是蕭索。


    他本就不認得三清道長的雕像,再加之彩漆脫落、石顱殘缺,就連雌雄亦難以辨認。於是,他跪在髒兮兮的蒲團上,默念著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神佛名字,挨個求了個遍:“王母娘娘,觀音娘娘,閻王老爺,柳樹婆婆,我隻有行之一個親人了,求求你們莫要帶他走。”


    求過神佛,心間稍安,徐平生回到弟弟身邊,用堆在牆角的破布黃幡把他包裹起來,自己則囫圇裹起衣裳,蜷於角落,昏沉睡去。


    不知過去多久,他被身側孩子嘶啞的低吟聲驚醒過來。


    徐平生揉揉眼睛:“行之?”


    孩子臉色煞白地扭動著身體,一臉痛苦,受傷小乳狗似的低哼著。


    徐平生頓覺不妙,三兩下扒開黃幡,仔細一看,登時嚇得滯在了原地。


    這黃幡堆積處竟生了一個不小的螞蟻窩。螞蟻們嗅到了血腥氣,搖頭擺尾,如黑豆似的聚在了孩子腿上的傷口處,孜孜不倦地啃咬搬運著傷口處微腐的肉,已經密密麻麻爬滿了他半條腿。


    因為許久水米不進,孩子動彈不得,連哭叫聲也發不出來,幹澀滾燙的眼睛睜得老大,眼睜睜看著數不清的螞蟻動作麻利地把他的傷口拆解,仿佛再過一會兒,他整個人都會被拆成碎塊,搬運進暗無天日的蟻穴。


    徐平生將他攬入懷中,慌亂地為他拍打去腿上爬滿的螞蟻:“行之,別怕啊,別怕!”


    少頃,一隻血跡斑斑、骨骼盡斷的手掌死死擒住了他的胳膊。


    那手竟是一個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徐行之的低吟聲微弱又絕望,卻又似炸雷似的在他耳畔轟響:“兄長,救我——”


    徐平生掙紮著醒來,冷汗泉湧,惺惺惶惶,惘然四顧許久,他才用腰間佩劍支撐著自己站起。


    來不及整理淩亂的衣衫,他先掐住肩膀,嚐試著活動開麻得抬不起來的胳膊。


    曲馳馭劍行風,翩然單足落於西南門側時,徐平生正以此狼狽之態,和他目光相撞。


    曲馳將朱衣長袖一甩,將右手間的拂塵揚起,搭靠在左臂之上,溫文地向徐平生微微點頭行禮。


    曲馳向來是對誰都客氣,不止一次被徐行之笑話禮節繁冗,即使是在此時此刻,他仍有心思去關懷旁人:“驚悸憂思,心煩懊#多飲二陳溫膽湯會好些。”


    徐平生低下頭去,拱手施禮:“多謝曲……山主。”


    “……代山主。”曲馳溫聲道,“如果不順口的話,還喚我曲師兄吧。”


    曲馳到山之事,早經由前哨層層傳遞而來。他剛在西南門處落下,前來接引的弟子便趕到了:“曲師兄,請往這邊來。廣府君正在青竹殿中等您。”


    曲馳隨他離去時,目光沉靜轉過守戍山門的幾名弟子,隻見他們熬得唇焦口敝,手指神經質地撫摸著衣擺或劍柄,怔忡望天者半,心思遊移者又半,隻有少部分人眸光清明,光焰灼灼。


    見此情狀,曲馳神情未曾變化太多,眼睫微眨,靜靜把這些情景記錄入心底,抬步走去。


    待他走後,幾名弟子交頭接耳道:“曲師兄這回來,該是同廣府君商議兩門聯合抗魔之事吧。”


    “應天川是真投降魔道了嗎?”


    “清涼穀全穀遭屠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他女兒落入魔道手中,周師兄還帶人去硬挑魔道,眼見便要惹禍上身,他為求闔川安寧,兒女平安,舉門去降,也是情有可原吧。”


    有人唾了一聲:“呸,真是沒風骨!他還交出了蠻荒鑰匙!奴顏卑骨!這不是親手推周師兄和周師姐入蠻荒嗎?”


    這話他們自是罵得痛快又自然。


    前幾日四門淪陷了兩門的消息傳來,修為較低的外門弟子驚嚇不輕,一夜間走脫了十之七八,留下來的外門內門弟子加起來還有一千二百餘人;若仗恃封山大陣,與丹陽峰互為策應,拖上些時日,倒也不是沒有勝算。


    不知是誰突兀說了一句:“若是徐師兄尚在,他九枝燈怎敢來犯?!”


    言及此,仇視的、蔑然的、看雜碎一般的目光紛紛向徐平生投來。


    徐平生澀在那裏。


    他沒有表情,卻像是被這十數道目光烏烏雜雜推倒在塵埃裏受審。


    徐平生想,他受了一年的審了,早習慣了。可為什麽那夢還是不肯放過他呢。


    見徐平生青白著臉色調開目光,大家才消了氣,紛紛自行結束了審判,繼續討論他們這幾日間翻來覆去討論著的問題。


    有人提出疑問:“……可應天川手中不是有神器嗎?清涼穀也是,為何不用呢?”


    四下沉默,大家都在麵麵相覷,等待有人給出一個既合理又能叫人心安的答案。


    一個弟子硬著頭皮猜想道:“是……是魔道來的太快,來不及用吧。”


    這理由太過生硬,惹得其他幾人也沒了討論下去的興致,大家又幹巴巴閑聊幾句,便各歸其位,睜大眼睛,枯枯等待著實現他們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壯懷激烈。


    徐平生抱劍望天。


    ……他今夜不想再做夢了,卻平白聽了一群人的白日癡夢。


    禍事未及臨頭,他們這些人自然是有風骨的。


    就在短短兩日前,他們留下的每一個人大抵都做好了殉山的準備,然則熱血是等不及拖的,時間越久,冷得越快。


    清涼穀蠅蟲泣血,應天川降敵叛逃,有這兩例在前,便能憑空在人心間生出無數枝節,攪出層層風浪。


    不得不說,九枝燈著實好手段。


    清涼穀以溫雪塵為首,剛烈性情最是聞名,其與應天川周雲烈之女締結了姻親,偏生應天川又是四門之中最重血脈親情的,一旦能生擒周弦,應天川必自亂陣腳,這一環套一環,顯然是早便算計好了,隻待一個萬全之機,一並發作出來,就能一舉奪了四門的命。


    ……所以,神器呢?


    每七年都要拿出一次來召開賞談會的、鎮守四門的神器呢?


    九枝燈難道能算得到,即使在穀破山亡,峰傾川斜之時,四門也不會動用神器?


    徐平生心裏隱隱有了些可怕的猜想。


    而這些猜想,也在每一個戍守的弟子們心中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


    ……神器真的存在嗎?


    青竹殿內。


    聽了曲馳的話,廣府君強自鎮定:“……你此言何意?我聽不懂。”


    “廣府君,您無需隱瞞於我。”曲馳聲調平溫道,“我師父明照君飛升至四梵天前,把該交代的事情都同我交代過。我知道,四樣神器中,唯有世界書尚存於世,並保存在風陵山間。”


    廣府君不語,神情間隱隱有些閃爍。


    曲馳娓娓道來:“據我所知,當年鴻鈞老祖有意用隨身的四樣神器在此重天製造蠻荒監獄,四方鎮守,方得萬全。蠻荒鑰匙亦是從四樣神器上剝離下碎片,捏合而成的。誰想臨入蠻荒前,神器之一的世界書演化六欲,衍生心神,與老祖座下一名弟子心意投合,結下情緣……”


    當初,曲馳聽明照君說起此事時,亦覺不可思議。


    那名弟子跟隨鴻鈞多年,專司器物,看管神器時,卻平白得了世界書中的神魂愛戀,無形中生出許多妄念來。


    他巧言令色,致使世界書神魂顛倒,竟決定欺瞞老祖,分化出大半神力,虛造出一本假書,想讓假書代它進入蠻荒,自己則留於世間,與那弟子廝守永生。


    然則老祖豈是能輕易欺瞞的,蠻荒方成,老祖便覺其間缺了一縷神魂氣息,虧得其他三樣神器成功融合,漸成三足鼎立之勢,才將擒獲的起源巨人成功圈禁其中。


    那弟子猶自貪婪不足,起了吞象之心,執筆狂言,竟想利用神器之能,行誅殺鴻鈞、冒險奪尊之事,幸得及時被鴻鈞發現。


    此事之後,弟子身死殞命,世界書神魂作灰。


    左右這世界書神魂已失,神力銳減,帶走也是無用,鴻鈞便將其留給了弟子玄非君,令他將其封存起來,善加看管。


    老祖前往六重天定居之後,玄非君耗盡心血,培植四門。為求得一個名正言順的道門正統聲明,玄非君自行摶造三樣“神器”,謊稱是鴻鈞老祖遺留下來的寶物,分別交與清涼穀、應天川與丹陽峰保管,吩咐他們需得長長久久地隱瞞此事,隻允許在飛升之前,把“神器為假”的秘密告知繼位之君。


    至於尚存神力的世界書,玄非君將其托付給了愛徒赤鴻君;而赤鴻君在飛升上界後,又將其交給了徒弟清靜君嶽無塵。


    嶽無塵某日酒醉中,帶一弟子擅入藏寶閣,說請他一睹神器世界書的真容,誰想那弟子無意間觸動封印,致使世界書真氣泄露,捕捉到來人氣息,又失其判斷,便自行融入其體,寄生其間,好借靠此體汲取天地靈氣,彌補其虧損。


    那弟子剛入仙道,難以負荷神器威能,當下便失去了意識。


    幸虧神器有損,酒意稍醒的清靜君又及時與他調理經脈,在他昏厥的十日間一刻不停地為他疏導,方才保住了他一條性命,也使得世界書與他的血肉連在了一起。


    那弟子醒來後,渾然忘記了發生過何事,隻知他托“天道”之福,被收為了風陵山首徒,惹得他也是一頭霧水。


    後來,他還時常同曲馳他們顯擺,說自己這首徒身份得來如此輕易,想來定是他長相太過英俊的緣故。


    曲馳想到那意氣張揚的少年的模樣,唇角微挑,指尖在拂塵柄上緩緩摩挲。


    即使有封印加諸於殿外,廣府君仍竭力壓抑著音量,道:“此事為本門秘辛,師兄和我未曾對任何人提起。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曲馳溫言道:“此事不僅我知曉,九枝燈定然也是知曉的。他膽敢直接進犯四門,極有可能是已得知神器失位之事。尤其是在屠滅……”


    說到此處,曲馳話音微頓,似是咬了一下舌尖:“……屠滅清涼穀後,他絲毫不懼神器威能,直奔風陵而來,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事情既已挑破,再隱瞞也是無趣,廣府君歎了一聲,道:“是。世界書……確然是在徐行之體內。”


    廣府君當初得知此事,隻覺天崩地裂,當即拔劍就要去把那少年殺掉剖開,好取出世界書,令其重歸本位,以免後患,然而清靜君心懷有愧,極力回護,百般勸說,廣府君才勉強留了他一條性命。


    這些年來,他想方設法令徐行之抄書,也是意有所圖,好叫他厭倦紙筆,沒有興趣去塗抹亂畫,激發自己體內世界書的功效,從而擾得天道大亂,惹出什麽不可回寰的禍事。


    曲馳見事情已經說開,便穩聲報出了自己的來意:“廣府君,我想讓行之動用世界書之能,力挽狂瀾。”


    廣府君脫口而出:“萬萬不可!”


    曲馳倒也不意外,反問:“為何呢?”


    “世界書能做到什麽,古籍無載,無人知曉!誰也不知那會是多大的能力!”廣府君咬牙道,“徐行之他向來狂悖,德不配位。這些年來我與師兄苦心隱瞞,就是忌憚他一旦得了大能,為所欲為,就再無人能攔住他了!”


    曲馳靜靜反問:“那要如何?即使眼看四門盡數覆滅,您也不肯求助於他?”


    廣府君圓睜雙目,籲籲喘著粗氣。


    曲馳:“恕我冒昧。您是怕行之報複您嗎?”


    “我怕什麽?我的性命,他要便拿去!”廣府君毫不猶豫,“我怕的是他心中仇意深重,不肯馳援四門,或者借機與那九枝燈沆瀣一氣!若是到了那時,我能拿他如何?你又能拿他如何?”


    曲馳望準廣府君,眸色沉靜如水,穩重得讓人心生暖意:“廣府君,您與行之相處多年,行之行事雖然偶有不妥之處,但他重情重義,若他知道四門蒙受之禍,就算是越渡重洋,萬水千山,他必會回來。”


    猶疑甚久,廣府君低聲:“……他會嗎?”


    曲馳露出溫和寬厚的笑意,對廣府君攤開手掌:“可以先將行之的右手拿與我嗎?”


    廣府君一怔。


    自從想通行之的身份是世界書載體後,曲馳便明白了許多事情。


    “這麽多年來,世界書早已滲透至行之血肉之中。所以,行之的右手掌裏是有世界書碎片的吧。”曲馳道,“您若是信得過我,便把此物交與我。我來為行之作保。待我找到行之後,碎片必會歸於其體;以此為憑,也能讓他相信我的話。那時候,他絕不會坐看四門潰散的!”


    廣府君臉色變幻數度,終究,滿腔猜忌還是敗給了守山之心。


    他於腰間解下一枚錦囊,交在曲馳手心。


    在曲馳勁瘦的指尖擦過錦囊表麵時,附著其上的層層封印被劃出細碎微光,於他指間熠熠閃耀。


    眼看曲馳把錦囊妥帖收好,廣府君沉下一口氣詢問:“曲馳,我且問你,丹陽峰打算如何對敵?事先說好,我風陵打算死守山巒,決死不退!”


    曲馳溫文爾雅道:“廣府君,您隻能保證您自己死守山巒,決死不退。”


    廣府君拳心捏得哢嚓一聲悶響,隻覺自己受到了莫大冒犯:“……你這是何意?丹陽峰難道打算效仿應天川,降於魔道?”


    曲馳道:“……我確是如此打算的。”


    一套瓷盞應聲落於地麵,滾茶潑濺在曲馳腳麵上,其怫然狀一如現在的廣府君。


    曲馳不溫不火,徐聲解釋道:“現如今,丹陽與風陵不該困守危樓,各自死戰。清涼穀鐵血,為保清白,抵死一戰;應天川有情,為保平安,不得不降。四門已去兩門,為著存留實力,我建議,丹陽峰與風陵山大開山門,放走所有弟子,留下兩座空山與那九枝燈,好過聚在此處,讓魔道一網打盡。”


    “休要長他人誌氣!我就不信,我風陵山決死與其一戰,他能討得什麽便宜!”


    曲馳:“討不到。”


    在廣府君烈烈如火的憤怒目光注視下,曲馳俯下身去,把摔落於地的瓷碎一片片撿起,合於掌心。


    “廣府君可以去守門弟子那裏看看,單看他們的眼睛,您便能曉得,究竟有幾個弟子和您一樣,真正存了殉山之心。”


    “他們是自願留下——”


    “人願善變。人心如此,強求不得。”曲馳把碎片撿好,歸攏放於桌角,“廣府君,我丹陽峰兩千三百六十五名弟子,在瞧見清涼穀與應天川的前車之鑒後,我敢說,真正有留守之心的,不過百人。清涼穀規模比我丹陽峰稍大,一百五十人,總是有的。”


    廣府君臉色難看得像是被人踩過一腳。


    曲馳說:“魔道現在是想求一個一鼓作氣,速戰速決,盡快拿下四門。您說,二百五十人,能抵得過現在鋒芒畢露、戰意正盛的魔道大軍?”


    廣府君切齒拊心:“四門氣數……難道就這麽盡了不成?!”


    “絕不會盡!”曲馳向來溫和的眉眼裏漸生微光,充盈著鐵石般的意誌,“這些弟子並不是不眷戀正道,隻是不想白白送死!您若是以君長之尊,率領這些弟子退至安全之所,徐徐圖之,四門之輝明明如日,絕不會被魔道所奪!”


    廣府君注視著這青年眼裏溫和卻不失毅然的火苗,沉吟許久,才問道:“……所以你剛才說,你要降於魔道,是何意?”


    “……北南和周弦,總得有人要救。雪塵的仇,總要有人去報。”曲馳淡淡說,“我來救。我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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