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擺弄筷籠的孟重光眼神頓時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少女聽懂後,害羞地一擰身跑了,一會兒便又端來了一碗新粉,粉質細膩,澆頭豐盛,一小滴水磨香油在湯麵上開出了一朵規則的小花,香味撲鼻。


    少女輕聲道:“客官,送給你的。”


    徐行之並不推拒,笑眼一彎,道:“多謝。”


    少女羞澀背過身去,走出幾步,悄悄回頭一望,卻見徐行之仍單手支頤,淺笑望著自己。


    待少女芳心亂顫地跑回廚位、低頭燒火時,徐行之才收回視線,把那碗加料豐盛的三鮮粉往重光麵前推了推:“重光,吃這個。”


    孟重光並不理他,低著頭不知在窸窸窣窣地擺弄些什麽,口中念念有詞。


    徐行之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桌子,沒看見筷籠的影子:“給我雙筷子。”


    孟重光專心低頭看著自己的腿間發愣,不理會他。


    徐行之也不生氣,左右小家夥別扭一會兒肯定就又會來巴巴兒蹭褲腿了,便伸手去別的小桌上取了兩雙筷子來,誰想筷子還沒在手裏拿穩,就被他硬生生抽走一支。


    “哎!”


    片刻後,孟重光開心地笑了,把一直低頭擺弄的筷籠拿出來,擺在了桌麵上。


    ……筷籠裏原先的二十來根筷子全被均勻地撅成了三截。


    徐行之驚得眼睛都直了。


    孟重光卻還挺高興的,拿著手裏剛剛搶來的一支筷子,哢嚓一聲撅下一截來,丟進筷籠裏:“師兄不喜歡她。”


    徐行之:“……?”


    又是竹木筷子被掰斷的細響:“……師兄喜歡她。”


    最後,孟重光拿著僅剩的一小截筷子,亮給徐行之看,開心地直搖尾巴:“師兄不喜歡她。”


    徐行之:“……”


    如果不是在外麵,徐行之真想把這幼稚鬼拎起來暴打一頓。


    他一把捂住筷籠,扭頭去看那招待客人的少女,發現她並沒有注意到孟重光的所作所為,才稍鬆了一口氣:“……你幹什麽呢?”


    孟重光卻一點沒有做錯事的自覺,眼睛透亮亮的,小動物似的盯著徐行之。


    徐行之一點脾氣都沒了,隻好低聲嗬斥他:“你把東西弄壞了,我還得賠人家。會不會過日子啊你個小敗家子。”


    孟重光扣住他的左手,拿輕鬆撅斷了十幾雙筷子的手指乖巧地在他的手心轉圈:“師兄……”


    自從天妖身份徹底曝光後,孟重光便不再在徐行之麵前時時裝乖,醋勁妒意一上來,簡直不管不顧,前日因為自己練劍時間長了些沒陪著他說話,他還把“閑筆”偷偷封起來藏進米缸,害得自己找了一個多時辰。


    然而,每每被發現後,這熊孩子認錯倒是麻利,又跪又抱又纏的,做足了小媳婦姿態。偏偏徐行之最吃他這套,最後往往是不了了之。


    眼見徐行之隻訓過他一句便偃旗息鼓,孟重光本來好端端夾起的尾巴又小風車似的搖擺了起來:“……就知道師兄舍不得生重光的氣。”


    徐行之一邊抽出手來,把那被掰得亂七八糟的筷籠拿起藏在桌下,一邊道:“生氣又如何?我還不知道你,最是愛哭,二是愛鬧,三是愛撒嬌。”


    ……最要命的是這三樣他哪個都受不住。


    聽徐行之這麽說,孟重光坐得近了些,趁人不備,貼住徐行之的耳朵,用氣音暖暖道:“師兄,你冤枉我。我明明最是愛你。”


    徐行之身子一酥,掐了一把孟重光的腰肉:“嘴甜。”


    孟重光也不臊,笑眯眯的:“師兄,我舌頭抹了蜜的,想嚐嚐嗎?”


    徐行之目光一轉,隻見天色漸暗後,街上行人也密了起來,來往如織,鄰桌也坐上了幾位來吃飯的新客。


    注意到徐行之的視線,孟重光在桌下放肆揉了一把徐行之的大腿:“師兄害羞的樣子真……”


    話未說盡,徐行之別過頭來,從身側的紙袋中摸出一本方才在書攤上買的話本,舉起擋住二人的臉,隨即便吻上了他的唇。


    孟重光眼睛猛地睜大。


    徐行之的親吻絕不似孟重光那種攻城略地的架勢,隻是純粹的嘴唇與嘴唇的相碰,卻每一下都能親出細微且溫柔的聲響,上唇、唇珠、唇角,都被他溫軟微涼的嘴唇一一碰過。


    在孟重光回過神來後,徐行之已然放下了書,安然自坐,以左手執起一副新筷來,鎮定自若地點評道:“還成,挺甜的。”


    有了這個吻開胃,徐行之吃得挺開心,隻覺得湯清味美,鹹香透鮮。


    相比之下,孟重光卻是食不知味,雙腿在桌下又夾又蹭了足足一刻鍾,臉都忍白了,一雙眼睛裏倒是野火縱生,緊盯著徐行之不肯放開。


    粉攤少女忙碌了許久,等稍稍歇下來,回頭望去,卻見那俊美青年和與他隨行的人已不知在何時離去。


    桌上少了個筷籠,卻多出了半吊錢,已遠遠超出兩碗粉的價格。


    回到家後,那一吻威力仍在,孟重光拉著徐行之膩膩歪歪的,特別不老實。


    徐行之怎會看不穿他的小心思:“下來。”


    孟重光坐在他腿上磨蹭,眼睛水汪汪的都是勾人的水光。


    徐行之笑話他:“怎麽跟小狗似的。”


    孟重光軟軟地叫喚:“汪。”


    徐行之大笑,拂開他的額發,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聲哄他:“別鬧。下來,我去洗澡。”


    孟重光積極道:“我幫師兄擦背。”


    這些日子來,徐行之也算是漸漸習慣了沒有右手的日子,左手持筷、舞兵,均不在話下,唯獨洗澡很是不方便,因而每次洗澡,徐行之身後都會綴著一條叫做孟重光的小浴巾。


    然而這條浴巾格外纏人,擦著擦著,便穿著一身單薄裏衣,與徐行之一同擠在了狹小的澡桶裏,難舍難分地吻著他,蹭著他。


    孟重光衣裳透濕,緊貼著肉,看上去比往日還要動人無數倍。


    徐行之修的並非絕情宗,既是決定與重光廝守,結為道侶,他便早已在心裏與他約定了一生一世。此刻情動意暖,便再難消去。


    但畢竟是第一次,徐行之有些緊張,伸手探入孟重光全濕了的裏衣,一顆顆自上而下地按揉著那微突的脊骨:“重光,慢些。……我怕你吃不消。”


    孟重光聞言,正在輕吻他耳骨的雙唇內發出了一聲模糊不清且意義不明的輕笑,但他並不說話,隻自顧自與徐行之廝磨。


    在熱氣升騰間,有一股淡雅的草木清香浸在其中,隨著二人身軀緩緩攀上。


    或許是身體未能完全康複,又或許是在熱氣繚繞中做這等事情太耗費精力,徐行之不知怎的就被折騰得沒了氣力,腿酸軟得給不上勁兒,最後還是被孟重光撈出水來、抱回屋中的。


    浴巾被梔子花枝煎成的水洗過,又在院子裏曬足一天,吃足了陽光,擦在身上極軟極暖,徐行之身上軟得跟沒骨頭似的,幹脆便眯著眼安心享受著,任他擺弄自己的胳膊腿腳。


    直到他兩手的手踝被一隻手交握著舉過頭頂,徐行之才隱隱覺得哪裏有些古怪:“……重光?”


    孟重光不說話,另一隻手撫著他的腰線,用秀麗且濕漉漉的眉眼纏綿地望著他。


    隨即,徐行之便感覺身後不對勁兒了。


    ……操?


    徐行之驚怒交加,拖長音“嗯”了一聲:“姓孟的!你做甚?!”


    孟重光把膝蓋抵在他好容易才撬開的雙腿間,不允許他並上,小聲哄他:“師兄,師兄,莫要害怕……”


    徐行之哪裏是怕,隻是抵死也想不到這個小兔崽子打的是這個主意,一時間臉都白了,抬腳去踹他:“孟重光!!你他媽下去!”


    孟重光輕鬆擒住他的足腕,淺淺吻了一口,帶著點小鼻音撒嬌:“師兄……”


    明知道此時絕不是心軟的時候,但徐行之聽他這般喚自己,心裏頭立時酥酥麻麻,軟得不行,但僅存的理智還叫他勉力掙紮著跟孟重光擰勁兒。


    孟重光貼著他的耳朵,徐徐地吹著熱氣兒:“師兄,咱們早已是同命人了,還要分得如此清楚嗎?”


    徐行之隻恨方才跟孟重光纏磨得軟了腰,跟喝多了似的,哪裏還控製得住身體反應,憋得眼前直發花,聽了孟重光這般輕言慢語的蠱惑,竟覺得有些道理。


    而且他略有驚駭地發現,自己根本幹不過孟重光。


    好在孟重光並不用強,軟聲軟氣的,盡揀著好話說:“師兄最好了。這回先由著重光一回可好?下次就換師兄在上……”


    徐行之覺得自己真他媽沒出息,不消孟重光三言兩語,自己就已經被說服得差不多了,然而心中僅剩的一絲不甘還在作祟。


    他掙動兩下,又聽得孟重光幽幽地低喃道:“還有,師兄,我,我怕痛……”


    徐行之:“……”


    這三個字一出,徐行之是徹底軟了心腸。


    都到這一步了,再要打住委實掃興,徐行之索性將眼睛一閉,硬聲硬氣道:“別叫我看見你的臉。”


    在被一邊親吻著一邊翻過身子時,徐行之自我安慰道,沒關係,就當是老子哄兒子了。


    沒想到這一哄就沒個完,剛開始還勉強忍著的徐行之很快就不成了,舒服得想叫又抹不開臉麵,隻好雞蛋裏挑骨頭,翻來覆去地罵他做得太差,順便借著喊疼的機會哼哼一兩聲。


    結果被徐行之訓過幾百次劍術太差的人,被這幾句撒氣的話氣得眼淚汪汪,又害得徐行之心軟不已,還得反過來安慰他。


    昏天暗地間,徐行之覺得自己已經融化掉了,與榻、與他混為一體,雲水容裔,淺深浮沉,昏昏然不知身在何方,直到孟重光停了動作,輕摟著他,膩聲喚著“師兄師兄”,徐行之才有了點意識,問道:“什麽時辰了?”


    話音剛落,外頭的雞鳴聲就響了起來。


    徐行之登時頭皮發麻,撐開眼皮,隻見曙光已薄透進窗內來。


    ……天亮了?!


    他們一直胡鬧到了天亮?


    孟重光倒是驕傲滿足得很,從背後軟軟蹭弄著他,美滋滋的:“師兄曾說過,若是有一日重光功力大進,能打得過師兄了,師兄就由得我處置。”


    徐行之眼前一黑,一句小王八犢子簡直呼之欲出。


    ……做之前說“師兄最好”,做完了就他媽振振有詞“由得我處置”,真不要臉。


    徐行之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多厚的豬油蒙了心才聽信了他的那些甜言蜜語,可他連悔斷腸子都沒力氣了。


    見徐行之倦得睜不開眼,孟重光圈緊了手臂:“師兄,睡吧。重光不走,隻在你身旁守著。”


    說罷,他一手順著徐行之痕跡遍布的手臂緩緩滑下,握住了他的左手,緩緩揉搓著。


    ……從今日起,徐行之便是孟重光一個人的徐行之了。


    他永遠都要在他身邊,一時一刻都不再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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