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天才少年許嘉實與國內滑板圈裏頭的這些陳年舊事中,所牽扯的彎彎繞繞不少,多少有些複雜。


    作為一個順著輿論的波濤飄蕩而下,最後得償所願地回到沙灘上的人,許嘉實還真的挺難在參賽、當裁判和不參賽之間把握好一個度的。


    一不小心就搞得滿身砂礫。


    如果參賽,那所需要承受的輿論壓力當然不用說。


    萬一出了點岔子,這就是他輝煌滑板經曆上的一團汙墨,即便再過很多年,都有可能會被心有心人扒出、當做黑曆史來嚼舌根。


    如果當裁判,又會被很多前輩質疑資曆不夠。


    再酸一點的,說他年紀輕輕就英雄遲暮,隻能紙上談兵、指手畫腳。


    如果不參賽,則每逢國賽的時段,就難免要被一些人嘲諷,潑上縮龜殼的髒水、按上傷仲永的名號。


    好像麵前無論哪一條路都走不通。


    但是,如果真正有強大的實力的話,又好像隨便哪條路都能走通。


    是個極其微妙的關係。


    舒禾私心裏當然是希望許嘉實能親自在賽場上再次創造神話的。


    但她還是覺得,這件事不能由自己來幫他拿捏。


    他一向不喜歡被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受眾人議論,如果這時在國內賽場上複出,那麽他之前隱匿了那麽久才得到的清靜,朝夕之間就會崩裂。


    ……


    兩個人在這方麵倒是顯出了些默契。


    舒禾想讓許嘉實自己做決定,許嘉實想讓舒禾幫他做決定。


    許嘉實自己其實對這些事其實無甚所謂。


    參加的話,隻是填個報名表的事,他並不需要為了一個國賽花太多心思準備,平時日常的訓練就已經足夠了。


    不參加的話,他也能在麵對外麵那些風言風語之時做到百分之百的不為所動。


    於是,舒禾剛拋出去的燙手山芋又被他原路拋了回來。


    不過是吹涼了一些才拋的。


    許嘉實微微側頭看她,說道:“你不用有壓力,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


    舒禾目光落在他與她交握的手上,沉默半晌,輕聲答:“我想看你比賽。”


    曾斌浩在牆角邊聽到這話。


    沒日成板板的雕驢抱著沒被日成的板板走到舒禾身邊,簡直感動得老淚縱橫。


    “師父,我幫你報名了啊!”


    曾斌浩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打開報名參賽的網頁,幫許嘉實把一溜兒信息填好,然後極速提交,不給他半點後悔的機會。


    剛想把手機收好的時候,曾斌浩猶豫了一下。


    他非常自來熟的在舒禾身邊坐下,表情糾結極了。


    “師母,您覺得,我要不要去報個名?”


    舒禾被許嘉實拉著,往曾斌浩的反方向挪了一些,說道:“報呀,為什麽不報。”


    說罷,她又補了句:“你有沒有進省賽?”


    曾斌浩點頭。


    舒禾疑惑地反問:“那為什麽不去國賽呢?”


    曾斌浩叭叭:“那我這不是怕出去給師父丟臉嗎……”


    舒禾了然地“噢~”了聲。


    “去呀。這麽好的鍛煉自己的機會,不去不是可惜了嗎?”


    “而且,隻要你不到處放喇叭,誰知道你是誰的徒弟?”


    曾斌浩嘴角抽了抽:“……所以師母您已經默認我很菜了是嗎?”


    舒禾連忙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曾斌浩:“……”


    身邊還有個三金在光明正大地偷聽,曾斌浩的尷尬不是一星半點。


    但是尷尬過後,他又燃起了無盡的鬥誌。


    一定在國賽上拿到好成績,要向師母證明他的實力!


    打起雞血的曾斌浩把步子跺得鏗鏘有力,覺得自己扛著無比重大的使命,壓得他肩膀都向下沉了沉。


    舒禾凝視著他略顯癡呆的背影,斟酌著道:“名師出高徒,其實雕雕應該也很厲害的吧!隻不過跟你一比,就顯得差了有點多?”


    許嘉實往曾斌浩那邊掃了一眼,淡道:“肢體還好,腦子不行。”


    ……


    每年滑板國賽的時間都不固定。


    今年的賽程安排在了四月底的最後一個周日,地點設於距離c市隻有一小時高鐵行程的e市。


    因為時間緊接著五一假期,這個周日本來是需要調休補課的,所以舒禾還特地找了個借口向導員請了一天假。


    滑板五人組加上一對小情侶一起訂好票,提前一天到達e市看場地。


    往年的天才少年裁判今年以選手身份參加比賽的消息一放出去,就獲得了圈內人的極大關注度。


    以至於許嘉實在一手提著隻拉杆箱、一手拉著女朋友出高鐵站的時候,被幾家慕名而來的媒體人堵住了。


    那攝像機裏曝出的閃光燈照得他眼前全是跳躍的光斑。


    還是沒考慮周全。


    應該把臉遮了來才對的。


    許嘉實眯了眯眼,下意識地單手把舒禾護在身後。


    舒禾乖乖地在他身後,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跟著許嘉實一起,倒是時不時就能體會一把明星出街的滋味。


    滑板圈向來是實力說話,並不會對選手的私人生活有過多探究,即使這對神仙眷侶的顏值非常引人矚目,媒體記者們還是很有專業素養地迅速抓住了重點。


    “許嘉實先生,請問您這次回歸比賽是什麽原因?是抱著想讓呂奇先生跌落神壇的必勝決心而來的嗎?”


    “請問您這次有準備什麽技驚四座的殺招嗎?”


    “您覺得您脫離國內滑板界那麽久,狀態還能恢複到以前的巔峰時期嗎?”


    ……


    雖然媒體方的人數不多,但在這樣的公共場合下被五六個扛著相機的攝像和握著話筒的記者堵住,也確實不太方便脫身。


    再加上曾斌浩幾個和他們不在一節車廂,此刻應該已經在出站口等著他們了,並不能過來幫忙。


    許嘉實於是挑了一個問題回答。


    他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挑膚色的磨砂藍綠色大板型長袖,脖子上戴一條銀色十字架項鏈,配上那張清冷而輪廓分明的臉,淡漠而精致。


    男生狹長淩厲的雙眸直視著正對麵的相機,薄唇輕啟,波瀾不驚地說道:“巔峰時期,永遠是下一天。”


    ……


    這話說的張狂又霸氣,帶著不容忽視的自信和篤定。


    一下把明天比賽的熱度炒到了頂峰。


    滑板場地設在e市城郊的一座體育公園內,主辦方給50名參賽選手統一安排了住宿。


    由於許嘉實一行人裏,隻有他、曾斌浩和三金獲得了參賽資格,其他四人作為觀眾,需要自己找地方住。


    現在不是旅遊旺季,體育公園附近的房客幾乎全是為滑板比賽而來,保不齊會混入些什麽妖魔鬼怪和流氓變態,許嘉實不放心舒禾一個女孩子獨自住在別的樓層,幹脆開了個套間,讓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一次出國賽的曾斌浩叫嚷著賽前緊張,黏黏糊糊的非要和師父一起住,說要聽他傳授經驗、就算睡沙發也沒關係,於是三人一起搬進了16層寬敞舒適的商務套。


    王躍去了曾斌浩的房間,和三金一起住;小明和殼子則單獨開了一個標間。


    幾人看完場地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第二天就要比賽,當晚誰都沒心思去c市城區裏瞎晃悠,幹脆就在賓館裏吃了自助餐。


    冤家總是路窄的。


    許嘉實正在這給曾斌浩和三金傳授經驗,就碰見了同樣是帶著徒弟一起來參賽的呂奇。


    曾斌浩和三金都在認真聽許嘉實講話,三人根本沒有分出心思往別處看;倒是對滑板一竅不通、一直忙著夾菜和吃飯的舒禾,無意間一個側首,率先認出了他。


    本人倒是比照片上看著要年輕一些。


    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舒禾看他的時候帶著有色眼鏡,所以總覺得他唇邊那抹意氣風發的笑容十分刺眼。


    到底是拿了三連冠的人,呂奇才進入餐區就引起了一陣騷動,有不少人圍上來和他打招呼。


    反觀許嘉實,口罩加帽子進場,挑了最不起眼的座位,直到拿完菜品的時候才摘掉,實在要多低調有多低調。


    他們選的兩桌座位嵌在牆角裏,而且是在鮮切三文魚的區域旁邊。


    參賽選手為了防止影響比賽時的狀態,在賽前基本不會選擇生冷的食物,因此很少有人在這邊停留。


    但呂奇不一樣。


    他就像隻開了屏的孔雀,非要把屁股翹得高高的、在場地內耀武揚威地走上一圈才行。


    這才碰到了許嘉實。


    他早就知道許嘉實今年要來參賽的消息,單機嘲諷了他很久,這下見到了活生生的人,當然忍不住帶著徒弟一起來奚落一番。


    兩人揚著下巴走到桌邊。


    在四人的用餐區域投下一片陰影。


    舒禾的手伸到桌麵下,小幅度地扯了扯許嘉實的衣角。


    許嘉實並沒有轉頭,隻是止住了話,那雙白皙修長的右手提起筷子,伸向今晚的第一口菜。


    他將一截嫩嫩的蘆筍送到嘴裏,不緊不慢地咀嚼著,模樣矜貴又冷淡。


    甚至還有閑情往舒禾的盤子裏放了一塊她愛吃的炸酥肉,又給她添了些果汁。


    就像是恰好傳授完了經驗,要開始享用晚餐了一樣。


    半點意識到旁邊多了兩個人。


    舒禾訥了訥。


    覺得他的定力著實不是一般的好。


    這一遭下來,呂奇簡直就像個跳梁小醜,這都還沒開始跳梁呢,底下的觀眾就抬著腿走了。


    卑微.jpg。


    但是,呂奇唯一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雖然心裏對許嘉實有頗多不滿,但從不親自出手,把自己那風度大將的人設攥得緊緊的。


    出言潑許嘉實髒水的,一直都隻是他暗搓搓培養出來的刀而已。


    今天跟在他身邊的這個不知道排行老幾的徒弟,顯然就是一把鋒利的。


    施君浩看著許嘉實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


    “師父,這不是那個拿了冠軍就跑、躲了您三年的‘天才少年’嗎?他這次怎麽敢來參賽了?”


    哇,這徒弟就是傳說中的男版綠茶嗎!


    舒禾被嗆得不輕,趕緊喝了口果汁壓驚。


    許嘉實眼神製止即將跳起來以口水和施君浩一爭高下的曾斌浩。


    曾斌浩憋著一股氣,把筷子和盤子弄的噌噌響。


    呂奇裝模作樣地對施君浩搖了搖頭,向他們這桌走近了幾步。


    他抱歉地笑了一下,向許嘉實伸出手:“你好。”


    謔,還挺人模狗樣的。


    原來這徒弟跟師父學的不是滑板的技術,而是泡茶的技術啊!


    許嘉實握著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隨後,他將身子向椅背上鬆鬆垮垮地靠了靠,微微揚著頭看他。


    即使坐著,少年的氣勢也沒比麵前的師徒二人弱下來半分,看起來反倒像是處在一種絕對壓製的狀態。


    許嘉實眼尾挑開一個弧度,直接無視了呂奇伸到他麵前的手。


    他小幅度地衝著他點了一下頭,說話的聲音極淡,還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你好,哪位?”


    ……


    許嘉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曾斌浩正好喝了一口三金遞過來、意圖讓他用以澆滅心頭怒火的水。


    曾斌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直接“噗”的一聲,把嘴裏的水噴泉似的全部滋溜在了三金身上。


    他嘴裏的在他臉上,他杯裏的在他腿上。


    可以稱得上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三金的發際線被浸潤了半圈,眉毛上也慘兮兮地掛著幾滴水,就連銀邊眼鏡框的棱角上都凝了幾滴黏糊的,正難舍難分地往下墜。


    看起來像是剛用什麽奇怪的透明液體洗了頭似的。


    曾斌浩自己也因為剛才人體噴泉的騷操作而被嗆到了,氣管裏好像噎進去幾滴水,嗓子癢得很。


    他立刻接連咳嗽起來,臉和脖子都漲紅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曾斌浩慌裏慌張地瞧了瞧麵前咬牙切齒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的天靈蓋敲成稀碎以解心頭之憤的三金。


    曾斌浩絕望地張了張嘴,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無法發出任何解釋和道歉的聲音,像是被炸毛的三金點了啞穴。


    超強的求生欲使然,他連忙把眼神向下,與他即將殺人的目光錯開。


    然後,目光順勢瞥見三金褲腰下某個難以言說的地方,也被手中杯子裏蕩出來的水沾濕了一團。


    就精準地像是用水槍射擊一樣,直搗向那處,周圍其他地方倒還蠻清爽幹淨的。


    ……


    那還不如不幹淨呢。


    現在這幅樣子,看上去跟那些新聞報道裏的變態也沒多大差別了。


    好家夥。


    抓馬的令人發指。


    三金和呂奇同時把臉黑成了鍋底,一時間竟然分不出哪位的怒火燒得更旺一些。


    陰沉臉兩張,懵逼臉兩張,淡漠臉一張,憋笑臉一張。


    場麵一度尤為異彩紛呈。


    隔壁桌的四個人也紛紛探著腦袋過來看熱鬧。


    三金揪著曾斌浩出去,作勢就要踢騰踹打,兩人率先離開了戰場。


    就剩下一對情侶和一對師徒。


    曾斌浩就坐在舒禾正對麵。


    所以,她剛才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口已經被喝進嘴裏的水,以一個妖冶的姿態在空中濺成一朵怒放的浪花的。


    舒禾此時正憋笑憋得難受,肩膀一抽一抽的。


    但她坐在靠牆的一邊,現在又不方便離開凶案現場,隻好用力地咬了一下舌頭,強行抵抗笑意。


    誰知,壓抑的久了,反倒難以自抑地輕哼出幾個笑音來。


    施君浩圓溜著一雙眼睛瞪她,氣得鼻孔都大了一圈。


    舒禾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覺得許嘉實已經這麽無情了,她還是需要給他們師徒二人留幾分薄麵的。


    於是,幹脆把身子向下縮了縮,垂著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麽一鬧,呂奇倒是也把自己的臉色調整了回來。


    他收回自己被冷落在身前的手,瞥一眼麵前的人,冷哼了聲。


    “幾年不見,目中無人的功夫見長,就是不知道滑板技術有沒有提高。”


    許嘉實掃他一眼,目光略顯疑惑。


    好似在無聲地重複著剛才的那句話:“你哪位?”


    空氣靜默了幾秒。


    許嘉實仿佛是累了,他向呂奇抬了抬下巴,語氣含著幾分不耐。


    “不送。”


    能把人無視的這樣徹底的,除了許嘉實以外,也再沒誰了。


    ……


    許嘉實是真的沒打算理他們。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輕輕捏了捏舒禾的手,偏過頭問:“剛才還有什麽想吃的沒拿?”


    這場景,讓舒禾恍然以為桌邊這兩位不速之客是裝作聾啞人來騙取捐款的乞丐。


    他們的目標對象不僅沒給他們錢、甚至連憐憫的眼神都不準備施舍一個。


    見她愣著神沒說話,許嘉實再次開口:“蝦仁?”


    舒禾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許嘉實於是拉著她起身,繞過杵在麵前的兩根氣急敗壞的樁子,徑直走出去。


    唱了一出獨角戲的師徒二人簡直肺都要氣炸。


    呂奇對著那對璧人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賽場上老子教你做人!”


    許嘉實和舒禾回來的時候,曾斌浩和三金已經坐在桌前大動食指了。


    幾人都吃飽喝足後,各自回到賓館內休息。


    許嘉實訂的是雙人套,有兩個大床房的臥室、兩個衛生間和一個客廳,但是舒禾覺得,許嘉實這種又直又潔癖的人,是不可能接受和曾斌浩同床共枕的。


    但明天好歹要比賽,怎麽看也不該讓曾斌浩睡沙發。


    舒禾坐在沙發上捧著手機玩,等正在洗澡的許嘉實出來。


    酒店的燈光色調很暖,將他臉上的線條削弱得柔和了些許。


    男生穿著白色絲質浴袍,露出寬大領口下的兩道鎖骨和部分線條分明的胸肌。


    明明氣質是清冷的,此時看著,卻讓人覺得血脈噴張。


    舒禾掩飾性地別開眼。


    許嘉實在她身邊坐下,十分自然地伸出長臂攬著她,偏過頭問:“怎麽不去臥室休息?”


    舒禾餘光瞄見他那一片領口,心猛地跳了一下,唰的紅了臉。


    甚至有能聽見他強有力的脈搏的錯覺。


    她垂著眼簾,囁嚅道:“我在想,你和曾斌浩明天都要比賽,要不然我睡沙發吧,你們倆睡床……”


    許嘉實橫在她肩頭的大手滑落至後腰,微微用力,把人全部帶進自己懷裏。


    他下巴埋在她肩窩裏,聲音慵倦:“他不住這兒。”


    帶著他氣息的話語噴在頸側,舒禾覺得癢。


    她扭著脖子躲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詫異:“不是說我們三個住嗎?”


    許嘉實將右邊的那道眉毛挑動了一下:“我沒同意過。”


    “唔,”舒禾順從地扣上他的手,“那他怎麽辦?”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喊聲,邊喊邊把門敲得砰砰響。


    “師父!開門啊!”


    “師父!你別不接電話!我知道你在家!”


    ……


    舒禾試探地望向身邊的人。


    許嘉實非常淡定,在這時仍然能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像是沒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音,以食指和拇指輕輕扣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舒禾本來還推拒著,但在他的引導下,漸漸也分不出心思去管那門口的人。


    隻覺得自己要融化在柔軟的沙發裏了。


    一個綿長的吻結束。


    舒禾抱著許嘉實的腰,輕輕喘著氣。


    曖昧的氛圍延續了沒到半分鍾。


    叫門聲再次傳來。


    “師父!你是不是在跟師母做什麽羞羞的事情啊?!”


    “嗚嗚嗚,師父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啊,你也太持久了……”


    “算了,師父你加油啊,別給我們板仔丟臉!我自己再去開一間,就不打擾你們了。”


    “幹巴爹——!!”


    ……


    也不知是要怪賓館隔音太差,還是要怪曾斌浩嚎的太響。


    總之,這些話是一句不落地傳進了舒禾耳裏。


    她的臉更紅了幾分。


    許嘉實顯然也聽見了門外機關槍似的發言,節骨分明的食指揉了揉眉心。


    著實沒想到,這傻不愣登的徒弟。


    叫的還挺助興。


    ……


    雕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屋內恢複成最開始的一片清淨。


    客廳燈光昏黃曖昧,隻剩下兩人交纏相聞的鼻息。


    許嘉實此時情緒還不太理智,壓著懷裏的人,再續了一個纏纏綿綿的吻。


    他鼻尖與她相抵,性感的喉結滑動了一下,嗓音沙啞極了。


    “既然他都這麽汙蔑我們了,我們不如——”


    “把名頭坐實?”


    舒禾正是迷蒙的時候,聽到他這番意有所指的話,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


    她呼吸一滯,然後急急忙忙推開他,向後退了一段距離,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不要……”舒禾屈膝抱住自己,望向他的眼神慌亂極了,磕磕巴巴地拒絕,“你明天,明天還要比賽的……”


    許嘉實看見她這樣害怕又無措的模樣,眸光閃了閃,神思漸漸回籠,清醒過來。


    他壓下熊熊燃燒的欲念,在她額角極盡克製地落下一吻。


    “抱歉。”


    他聲音還有著因情而起的迷離,語落,立刻邁著大步走向浴室。


    舒禾愣愣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過了一會兒,又聽見那處傳來的嘩嘩水聲。


    忽然覺得有一點歉疚。


    雖然今天是他先來撩撥自己的。


    但是她其實也來了感覺。


    她在他□□的火焰上澆了一桶油,事到臨頭的時候,又甩甩手不肯負責了。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


    明明因兩個人共同沉淪,但最後的難耐都由他一個人承受了。


    唔,男生一直這樣忍著,時間久了,會不會出問題?


    舒禾垂下眼簾,在客廳裏靜靜地抱膝坐著,腦海裏的思緒不知飄向何處去。


    她並不是思想很保守的人,不覺得這些事非要留到婚後做才行。


    胡華靜和舒廉也在她成年的那天跟她說過,性是很美好的事,是兩情相悅、情到深處後的水到渠成。


    和自己愛的人一起享受魚水之歡,向來是人的本性。


    對待男女之間的事,不能隨便,但也不要過於排斥。要正視自己合理的欲/望,在保護好自己不受到傷害的前提下。


    舒禾覺得,這些條件她都達到了。


    隻是總覺得還沒有做好準備。


    畢竟她才和許嘉實在一起不到半年時間。


    進度條會不會拉得有些太猛了。


    ……


    許嘉實這個澡洗了很久。


    不是因為在做什麽不可言說的舉動,隻是單純地在想事情。


    他其實是個不太有安全感的人。


    尤其是在對親密關係的維係方麵,非常患得患失。


    舒禾是他為數不多的親密關係。


    所以,自他們在一起以來的每一秒鍾,他都在非常小心翼翼地對待著。


    但是今天忽然逾矩了。


    好像賓館營造出來的氛圍就特別容易引人犯罪。


    那樣令人迷醉的燈光,那樣凝脂一般白皙細嫩的皮膚,那樣嬌軟的觸感和香甜的氣味。


    甚至連安全措施都是早已給他們備好了的。


    還是和自己心裏裝著的那個人。


    光是想想都情難自抑。


    將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持,用一把火全部燒掉。


    隻留下衝動的灰燼。


    不能這樣。


    把人嚇跑了怎麽辦。


    許嘉實越想越煩亂,後悔又後怕,被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和慌張情緒包圍。


    等他想好一會兒該怎麽向她道歉、終於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後。


    許嘉實本想直接去客廳找她,卻發現自己房間的被子裏鼓起了一個薄而纖細的人型。


    他目光順著床尾向上抬。


    看見小姑娘用被子邊邊遮了大半張臉,正睜著一雙清澈漂亮的杏眼,盈盈地望著自己。


    ……


    這又是要做什麽?


    許嘉實的太陽穴不受控製地跳了跳。


    然後,聽到了那道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帶著點羞怯——


    “許嘉實,我們今天晚上蓋棉被純聊天好不好?”


    ……


    少年神色黯下來。


    他大步走到床邊,俯下身睨她,嗓音低啞。


    “不要對男人忍耐力的期待過高。”


    “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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