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已經駛到了五環外,逐漸的,路開始有起伏。沈識簷一個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竟然都沒來過這邊。車子拐進了一條相對寬闊的道路,孟新堂放慢了車速,邊開車邊左右尋著人。沈識簷跟他一起看著窗外,直到看到了一個坐在路邊磚沿上的女孩,沈識簷指了指那個方向:“是不是那個?”


    那是一個短頭發的女孩,瘦瘦小小的,穿著格子上衣,淺色長褲,正抱著個小書包坐在那哭,旁邊還蹲著個男人,不停地給她遞著紙。


    “嗯,是。”孟新堂說著便靠邊停了車。


    “小小。”


    孟新堂下車以後喊了一聲。


    那邊的兩個人聽到聲音同時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小姑娘又低著下頭接著哭。


    孟新堂和沈識簷走過去,原本蹲在地上的男人站了起來,朝他們露出無奈的笑。


    已經是很熱的天氣,麵前的男人卻依然穿著長袖的白襯衫,扣子係到了最上麵一顆,顯得很莊重。不過估計在外麵待了一段時間了,肩膀和胸前都已經有了汗印。


    “您好,”孟新堂先開了口,“請問您是?”


    “您好,我是……”男人看了眼小姑娘,“我是來這裏做jiāo流的,這位姑娘好像是我的聯係人,但是我剛剛見到她,她就開始哭。”


    “啊,”孟新堂懂了,連忙說,“不好意思啊,我也是這裏的職工,您的jiāo流會是在幾點?”


    “一點鍾,還來的及。”


    那小姑娘卻一邊哭一邊仰著頭斷斷續續地說:“可是您……您還沒……吃飯呢……”


    孟新堂都有點想笑了,難為她現在還記得這事,可是到底是誰害的人家沒吃飯啊。


    “實在抱歉,這樣,我馬上聯係一個同事過來,讓他帶您趕緊去裏麵的食堂吃個飯,食堂的飯還可以,也涼快,最重要的是順路,不會耽誤時間。”


    對於在哪裏吃飯,那人顯然並不在意,他點了點頭,禮貌地說:“好,麻煩了。”


    說罷,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姑娘。


    孟新堂開始打電話,jiāo代了兩句以後忽然想起忘記了什麽,趕緊問:“抱歉,還沒問您怎麽稱呼。”


    “沈習徽。”男人將手中的文件袋收了收,伸出了一隻手。


    也姓沈?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沈識簷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孟新堂知道這個名字,立刻恍然道:“久仰大名。”


    很快就來了人,帶著沈習徽走了。


    那小姑娘還沒平靜下來,孟新堂看了看旁邊一兜用完了的紙,感歎這個沈習徽還真的是有耐心。


    “好了,別哭了,哭也沒有用。”


    沈識簷被孟新堂這話嚇到了,目光一下子掃向了他。果然,孟新堂話音剛落,小姑娘哭得更大聲了。孟新堂不明所以,迎上他的目光。


    看來剛才孟新堂說他自己不會安慰人,還真不是亂說的。


    沈識簷也來不及自我介紹,趕緊又遞了兩張紙給她,哄道:“先上車吧,外麵太熱了。”


    說起來,孟新堂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姑娘哭,還一哭就哭得這麽凶。他坐在前座和沈識簷麵麵相覷,一點辦法都沒有。


    沈識簷摁了幾下播放器,挑了一首既不傷感也不過分歡快的輕鬆歌曲。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哭累了,小姑娘終於平靜了下來。她也不理孟新堂他們,就一言不發地自己抱著書包看著窗戶外麵。


    沈識簷看了看後視鏡,孟新堂衝他輕微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太擔心。這姑娘年紀雖小,在一些方麵的思想也不成熟,但她是為數不多能讓孟新堂用“心誌堅定”來形容的人,認定了目標,經曆再大的大風大làng都不會想要停下,這種心態放到江沿小身上,也可以說成是單純,一種不可多得、難能可貴的單純。


    沈識簷也在想著這件事,他挺驚訝,這小姑娘竟然什麽都沒說,就自己在那裏調整情緒。


    正想著,後麵的人突然發了聲,帶著濃濃的鼻音,嗓子也抖著。


    “叔叔,我想吃甜點。”


    沈識簷險些懷疑自己幻聽了,他扭頭朝後麵看了看,確定她沒有在打電話。


    “好,想吃哪家。”孟新堂沉靜地回應。


    “都可以。”


    “哦,忘了跟你說,”迎上沈識簷充滿訝異的目光,孟新堂解釋道,“她的爺爺和我的母親是好友,她的父親是我母親的學生,所以嚴格來說,我們兩個差了一輩。”


    這會兒了,孟新堂才得了機會介紹沈識簷。


    “她叫江沿小,很出色的小丫頭。小小,這是沈識簷沈叔叔,我的朋友。”


    江沿小朝前欠身,鞠躬:“沈叔叔好。”


    “你好……”


    沈識簷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倒不是沒被叫過叔叔,隻是看見這麽大一個“後輩”,他然就懷疑自己是真老了。可掐指一算,自己明明明年才30歲。


    研究院的附近荒得很,孟新堂他們開出了老遠,才找到一家甜品店。


    江沿小站在櫃台前點餐,幾乎照著菜單念了一個遍,通紅的眼睛和嗡嗡的說話聲把售貨員嚇得都更加輕聲細語了一些。本來孟新堂還在研究哪個可能比較好吃,好點給沈識簷吃,瞧這架勢,也用不著他研究了。


    三個人愣是坐了個六人桌才把那堆甜品放下。


    開始的時候,沈識簷和孟新堂坐在一麵,看著江沿小吃。她吃到第六盤的時候,沈識簷趕緊隨便拿了一盤到自己麵前,還給孟新堂挪了一盤。


    “快吃。”


    這姑娘再這麽吃下去,非得進了醫院。


    孟新堂有點為難地瞅了一眼眼皮底下的芒果千層,湊到沈識簷的臉邊小聲說:“jing確地說,我七歲以後就沒吃甜品了。”


    沈識簷剛挖了一大口奧利奧班戟放到嘴裏,嘴角沾上了一點點黑色的細膩粉末。孟新堂垂眼瞥見,伸手去抽了張紙遞給他。


    “雖然總吃甜品對身體不好,但總不吃也不好。”


    孟新堂一愣,問:“有這說法?”


    作為一個醫生,沈識簷應該還是具有權威的。


    他斟酌了一會兒,說道:“對一部分人不好,比如我,總不吃會影響心情。”


    要不是桌上的氣氛太悲壯,孟新堂或許真的會笑出來。


    他此刻覺得,沈識簷這個人矛盾得理直氣壯,還有點可愛。


    他眼睜睜地看著江沿小和沈識簷飛速地掃清了麵前滿滿一桌的東西,完事後沈識簷還問江沿小:“吃飽了嗎?”


    江沿小搖頭:“還想喝東西。”


    沈識簷二話不說,起身就要給她去點,孟新堂連忙跟著站起來,想著怎麽也得自己付款。結果沈識簷直接一把將他壓下,說:“你不知道點什麽。”


    全程,江沿小都沒有再提老師的事情,隻在戰鬥快結束的時候忽然抬頭看向了孟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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