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喻也被這一出搞蒙了,這算什麽,惡人自有惡人磨?


    本來他和謝綏才是主角,但現在出了這事,也沒什麽人在意他們了。


    蔡明珠的爸爸是景城這片區一個集團的總裁,張揚跋扈慣了。為人斤斤計較,小肚雞腸,惹上了她,可就不是賠錢那麽簡單的事了。她要是存了心,讓這一家人滾出景城,有的是法子讓她們過不下去。


    派出所內,查了監控錄像,看清楚事情原委後,宋喻氣得臉都青了。就是那小孩扔石頭,差點打到謝綏眼睛裏,他緊急刹車,不小心才從車上摔下來的。這婦人還倒打一耙,說謝綏故意撞過去。什麽惡人。


    隻是現在那婦人的臉色比他還難看。


    因為監控裏清清楚楚顯示,是他兒子的一顆彈珠,砸到了那輛車。


    婦人已經跪下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拉著自己孩子一起跪下。五歲的小男孩被打的鬼哭狼嚎。


    婦人一直在哭:“我錯了蔡小姐,蔡小姐,我打死這個不聽話的!我給您出氣!我錯了!蔡小姐,賠不起啊,我們一家老小都窩在小房子裏,你殺了我也賠不起。”


    蔡明珠全程冷笑。


    婦人最後是活生生哭暈了過去,她徹徹底底後悔了,腸子都被揪在一起,但什麽事都晚了。


    從派出所出來。


    宋喻帶謝綏去小診所拿了點藥。


    “你還能走嗎?”


    從自行車上摔下來,謝綏的腿也受了點傷,宋喻皺起眉,看著他的腿。


    謝綏一手提著裝蔬菜的塑料袋,聲音很低沉,淡淡道:“應該還好。”


    宋喻想了一下,說:“我送你回家吧。”


    謝綏臉色愣怔,握著提手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緊,但看著宋喻認真的神情,還是遲遲點了下頭。


    漆黑微卷的睫毛遮住微冷的光。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星光漫漫照在這條路上。


    路燈的影子被拉長。


    七月的風帶著微微燥意。


    宋喻本來暴躁的心也安靜下來。


    他想了想,問:“你現在沒有去臨水工作了吧。”


    謝綏輕輕“恩”了聲。


    宋喻舒了口氣:“可以,那地方亂糟糟的,你不適合去那裏。”


    謝綏猶豫了會兒,似乎是豁出勇氣問出了盤旋心中很久的話:“你,你為什麽對我......”後麵那三個字,以他的性格怎麽都說不出口。


    路燈下,少年精致冷白的五官有點無措和迷茫。


    宋喻接他的話:“為什麽對你那麽好?”


    謝綏的聲音低到融入風中:“恩。”


    宋喻抬眼看了下夜空,他的發質柔軟,慢慢浮動。


    “大概.......怪我太善良吧。”


    謝綏:“.......”


    真是,與眾不同的回答呢。


    宋喻覺得自己就是太善良。本來好好的五年,混吃混喝就過去了。非要到景城來,手撕紈絝,對罵潑婦。他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動了。


    他撓了撓頭發:“我就是見不得別人在我麵前受欺負,而你好巧不巧,每次讓我撞見都是這麽些破事。”


    謝綏沒忍住,笑了一聲。


    隻是宋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聽到,認真說:“救了你兩次,怎麽說也算緣分,勉強算一個朋友吧。你別誤會,我對別人也是一樣的。”


    謝綏微笑:“好。”他不信。


    宋家那麽寶貝這麽個兒子,怎麽可能舍得他一個人到景城來。


    臨水可以說是意外,但宋喻出現在連雲街,怎麽都不可能是“緣分”。


    宋喻是奔著他來的。


    那麽.......為什麽?說起來他和宋喻小時候還一起玩過,隻是那是五歲之前的記憶,又算什麽。


    抱著幾分試探幾分有趣的心思,謝綏把宋喻帶到了自己家。


    陳奶奶居住的樓道非常陳舊,聲控燈也是時好時壞,宋喻跺了好幾下腳,那個濁黃的燈泡才亮起來。樓梯非常狹隘,宋喻扶著謝綏往上走。樓道間堆積了很多傳單,一股子陳舊的味道。因為空間太小,宋喻幾乎是緊挨著謝綏的。


    他的衣料上有一種很淡的草木的香,清淺又好聞。謝綏低頭,看到少年的脖頸,很白,很脆弱,一時間微微晃神。


    “幾樓?”


    “三樓。”


    對於這棟小房子,三樓就是頂樓了。


    推開門,陳奶奶已經在沙發上等的睡著了,身上就披了一條毯子,桌上的飯菜一動也沒動,看樣子是在等著謝綏。


    微黃的光照在這棟雖小卻溫馨的房間。


    謝綏輕手輕腳把手中的蔬菜放到桌上,走到沙發前。


    宋喻知道他想幹什麽,道:“我來吧,你現在腿不方便。”


    他將陳奶奶抱起,陳奶奶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迷迷糊糊醒來:“.......阿綏回來了,怎麽出去的那麽遲。”


    宋喻輕聲說:“陳奶奶,我是謝綏的朋友。”


    陳奶奶半夢半醒,咕噥:“朋友,朋友好啊,阿綏一直都一個人......”


    宋喻想了很久,低聲說。


    “他以後不會是一個人了。”


    暖黃的光流過少年的眉睫,溫柔像靜止的舊時光。


    謝綏在他身後,眉眼清冷矜貴。


    很久,他嗤笑一聲,轉身洗手,順便將藏在袖子裏的彈珠丟進垃圾桶。


    十五歲的謝綏,從小到大沒有一個朋友,哪怕表麵冷漠骨子裏卻是向往美好,也會因為一些很微不足道的事而感動。但二十五歲的謝綏,經曆了太多人的阿諛奉和承別有目的的接近。外貌家世給他帶來了太多真真假假的討好。


    冷漠滲入骨子裏,善良和溫柔再也不可能像打動十五歲的他一樣打動他。


    謝綏想起了前世的一些惡心的事,唇角勾勒出一個不知道是對誰的嘲諷笑意。


    多自卑才會因為一點溫暖而掏心掏肺,多懦弱才需要靠別人的幫助走出魔怔。


    宋喻出來的時候。


    謝綏在廚房煮麵。


    宋喻也不客氣地坐到了桌前:“這不是還有飯嗎。”


    關火。


    一碗熱騰騰的麵被他端了出來。


    謝綏的廚藝還是很好的,麵上點著蔥花,浮一層肉沫和油看起來就很好吃。香味入鼻,一天都沒吃飯的宋喻忽然覺得餓了。


    “飯冷了。”


    謝綏坐到了他對麵,把麵推倒他前方,道:“你吃。”


    他是想起宋喻好像一天也沒吃飯,算是份報答。


    宋喻愣了:“給我的?”


    天,這是什麽賢妻良母小可憐。


    謝綏被他的目光看得似乎還有一點害羞:“恩。”


    “謝謝啊。”


    宋喻用筷子攪著麵,心裏唉聲歎氣,那麽善良可愛的人,怎麽就在書裏被這麽虐待呢。


    他吃完之後,就走了,打電話給司機過來接。


    坐在車上,司機很是納悶:“少爺你不是買書的嗎,怎麽買到這地方來了。”


    宋喻望著窗外:“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朋友,臨時改變主意了。”


    司機驚了:“你這才來景城幾天啊,就有很重要的朋友了?”


    宋喻把自己講的看似很有道理:“叔叔你不懂,這叫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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