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喂他


    “見麵再告訴你。”


    他低聲道,穿過最後的石子路,到達小洋樓前,雨變得更大,劈裏啪啦地撞碎在地上,林徹將甜品護好,擦了擦手,準備按下門鈴。


    風中傳來有什麽被撞碎的聲音。


    林徹挑眉,人往著聲響處走去,圍著房子的外邊走了一圈,發現角落邊用來裝玫瑰花的玻璃花瓶碎了一地,嬌豔的紅色玫瑰花瓣掉得到處都是,泥土也融合著雨水,將場景弄得肮髒不堪。


    “你到哪裏了?”


    江櫻走到大門的位置:“我開門了?”


    “等一下。”


    林徹用鞋尖踢開了一塊碎片,在淩亂的泥地裏,發現了一塊黑色的腳印,沿著台階往下,消失進草叢裏。


    “林徹?”


    江櫻還在喚他:“你還沒到嗎?”


    “貝貝。”


    “?”


    “先別開門,好好待在家裏。”


    “……”


    手機那頭被掛斷,江櫻怔愣了片刻,在一片忙音中收回神來,不安的情緒頃刻吞沒了她。


    她重新撥打林徹的電話,沒通。


    腦中緊繃的弦也同外邊的大雨般被衝刷得一片混亂,她慌忙打開牆壁上的監控,四個不同方位的洋樓外畫麵出現。


    前三個都是空無一人。


    到了第四個,位於洋樓的後側。


    一團黑色的陰影堵在畫麵上,江櫻屏息著,努力觀察,也沒認出那是什麽。


    直到那團黑色的陰影動了一下。


    畫麵慢慢地重回正軌,一張臉的特寫靜靜地透過監視器注視著她。


    像陰魂不散的惡靈,就連眼神都透著讓人惡寒。


    ——許子添?


    !


    紅色的大字連同他肆無忌憚的舉動,摧毀了她剛重塑不久的心境,江櫻死死地盯著她,腦中拚命回想著所有的窗戶是不是都關好了。


    緊接著,另一隻手出現,將他推開。


    被雨水打濕的黑發,水珠順著眉骨從臉上滑下,眼眸濕漉漉的,長睫如鴉羽,黑白分明。


    水珠從他的指尖一滴滴地滾落下來。


    他力氣極大,將許子添推向牆邊後,轉過身,把一個馬卡龍粉的甜品袋子小心地放好在遮蔽物下,再沒有任何猶豫地朝他走了過去。


    兩個人的身影混合著磅礴的大雨一點點地褪出了顯示器裏。


    江櫻腦袋全麻,嗡嗡地心慌意亂,不斷地浮現起林徹最後看過來的眼神,冷冽,帶著殺氣。


    “……”


    不可以,絕對不行。


    她著急地報了警,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待在家裏坐視不管,一切的起因都是她。


    林徹不能因此受到傷害。


    這是她心裏僅剩的唯一想法。


    *


    “喂。”


    林徹揪住許子添的後領,反手將他的臉狠狠地貼在牆上,滿身的戾氣:“忘了我的警告?”


    “……江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媽的,被我遇上,這是天意,我要報複!”


    許子添拚命掙紮,被壓製得無法動彈,但依舊無法阻止他怨毒的咒罵:“他們要是問心無愧,怎麽會有人綁架她?


    當年就算不是我當引子,也會有人!”


    “我又沒害她!後邊發生的關我屁事!”


    “憑什麽我就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害得我爸被人私吞工程款,最後被逼得跳樓,上門討債的人活生生把我媽砍死了——全部都是她那個哥哥指使的!”


    林徹一腳踢在他的腿彎上,臉色陰暗不定,沒興趣繼續聽他所謂複仇的苦衷,唇線掀起:“你別這麽大聲說話,吵得我頭痛。”


    “你以為你很委屈嗎?”


    他壓低聲音,冷靜地告訴他:“從你引江櫻上當的那一刻開始,其實你也成了我的仇人。”


    “我不會諒解你狗屁不通的說辭,反而還會給你加深痛苦。”


    許子添開始用力掙紮,手死死地攥緊著口袋裏的一把小刀,忽的奮力一搏地抽出來,孤注一擲地對準他的手刺了進去。


    血液在一瞬間蜿蜒地流出,小幅度地濺起,滴落在林徹的臉上。


    好似沒有痛覺般,他空手接住了那把小刀,另一隻手依舊死死地按著許子添。


    越來做多的血珠冒了出來,沒一會又被雨水衝走,血水從他的掌心不斷往下流。


    僵持得越久,對許子添就越不利,更何況麵前的人根本不給他有喘息的機會,他隻好退一步示弱:“……我動不了她,我認輸,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什麽都沒做。”


    “你害了她,不也說自己什麽都沒做,許子添,”林徹反手扯住他的胳膊,往後拽住,隨著骨頭移位發出的聲響,他麵無表情道:“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你應該慶幸,她當年能安全脫身,否則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裏?”


    身後的小花園裏隱隱的傳來腳步聲,江櫻遲疑地往花園外查看:“林徹?”


    林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第一個念頭閃過,就是不想讓江櫻見到許子添,眉梢揚起,手臂上的青筋突顯。


    他拖著人,往花園的更深處走去。


    淅瀝瀝的雨水將一地的狼狽給洗得一幹二淨。


    “林徹?”


    許子添吃痛地捂住手臂,臉色再聽到江櫻的聲音後,迅速變得興奮,玉石俱焚般地撿起地上的小刀,對著林徹的後背胡亂揮舞下去。


    沒有任何理智,殘破的世界觀驅使著他極端的行為,像披了人皮的困獸,心底裏早就汙濘滿堂。


    林徹輕嘶了口氣,脊背的地方像被火燒了般地抽疼。


    “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


    許子添轉身,尋著江櫻的聲音走去。


    林徹垂眸,一腳將他踹倒在地,銀色的小刀閃過冰涼的光,反手就掉進他的手裏,他步步上前,後背的血落滿衫。


    許子添撐著身體往後退,退不了幾步就被他踩住了手。


    他報複性地大力踩著,盯著許子添痛瘋,扭曲抽搐的臉,心裏隱約浮現出了一絲嗜血的快樂,林徹半蹲下身,把玩著那把刀,另一隻手上的傷口還在往外吐著血,如數滴在許子添的臉上。


    連同薄薄的刀刃:“砍人很好玩?”


    ……


    江櫻在角落裏看到甜品袋,被細心地放在屋簷突出來的一塊處,隔絕了大雨,竟然一點都沒弄濕。


    她撐著傘,越往花園深處走,內心的不安感就越強烈,直到警笛聲從雨聲中破開在不遠處,江櫻才隱約地看見有個人影從灌木叢現身,抬手將濕發往上捋了點,露出了那雙她最熟悉的眼睛。


    臉色蒼白,就連嘴唇都沒有血色。


    全身最亮眼的地方,就是左手手心力不斷沁出來的血珠,驚心動魄。


    “不是讓你別出來嗎?”


    他道,語氣依舊是冷淡又傲慢。


    江櫻沒和他爭論這個話題,也沒追問許子添的下落,她的視線一直緊緊放在他的手上,費力地將手中的傘舉高撐到對麵男人的頭頂上:“我們先去醫院。”


    “別,我要先看著那傻逼被帶走。”


    林徹下意識地想接過她手中的傘,又怕傷口弄髒了她的衣服,索性微彎下腰來配合她的身高,不料又牽扯到後背上的刀傷,口子似乎又被撕裂了些。


    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


    大半個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女孩子獨有的甜香氣溫溫柔柔地鑽了滿懷,他幾乎是隱忍地抽離。


    一隻細嫩白皙的手牢牢地拉住他。


    江櫻低聲道:“警察都到了,剩下的你就別管了,跟我走。”


    她聲音細細的,語氣像命令,說出的話卻像在撒嬌,黑曜石般的眸仁裏剛好裝的都是他。


    所有的反抗都沒有了意義。


    “你車鑰匙在哪?”


    “口袋。”


    江櫻順著他的回答,將手伸進了他的口袋裏,快速地找到拿出來,沒有注意到他克製地壓住眼底的暗色。


    她低下頭,看著掌心裏沾上的血,皺著眉往他的身後看去,最後還是一語不發地拉著他到車上。


    “等一下,”林徹忽的問道:“你會開車?”


    江櫻將安全帶係好:“……不然呢?”


    “你幾時拿的駕照?”


    他警惕道。


    她快速地發動車子,聞言意味不明地回應道:“在你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時間裏。”


    林徹:“……”


    他靠在車背上,胸腔伴隨著陣痛往下緊縮著,手上還有泥土的痕跡,血還在流,林徹佯裝著平靜,輕聲地叮囑:“那你開慢一點。”


    車燈在昏暗的光線亮起,油門被踩到最大,伴隨著車身的咆哮,飛快地衝出了車道,往最近的醫院開去。


    江櫻第一次開這麽快,手心裏都是冷汗,後視鏡裏飛速滑過景物的黑影,橫衝直撞地像要摧毀一切。


    暴雨襲擊,路麵並沒有太多的車輛。


    身側的男人安靜下來,垂著頭,倒是放心地把一切交給她。


    她隱約都能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


    “左拐。”


    他開口,聲線低沉到快要入睡,“穿過那條小路,會更快。”


    江櫻打了方向盤,車身進了分岔路口,另一側的小道裏倏然擠進了一輛suv,車身眼見著就要擦上。


    全身的理智都用在了此刻,她看著後視鏡裏不斷地估算著距離,最後咬緊牙,徹底打死了方向盤。


    suv才能成功地通過。


    心跳像彈珠般飛上高空,才重重地墜了回來,五指還在顫抖。


    “別怕,”林徹低眼看她,笑意明顯:“很不錯。”


    江櫻根本沒心情回顧方才的場麵,做不到像他那樣身上傷口流血還能笑得出來,緊抿著唇,好像受傷的人才是她。


    到急診科室時,她才發現林徹身上的刀口比想象中得還要多。


    脫下來的外套襯衣被護士放在一邊,暗色的衣服被血水浸濕的還完全看不出來,但裏頭白色的短袖則幾乎被染色。


    花臂上的紋身無處可遮,配合著傷口,最為凶神惡煞。


    醫生戴上手套,吩咐著他將衣服脫下來。


    林徹沒動,看著站在門口的江櫻,緩聲道:“…以後再讓你看?”


    “……”


    “你在,我害羞。”


    她猝不及防地在人群外被點名,抬起頭呆愣愣地望著眾人,壓抑著喉嚨裏的苦澀,才勉為其難地拉開門,走出去。


    門關上的一刻,林徹沒有再忍,將短袖脫下,被刀劃破的傷痕觸目驚心地遍布在後背上。


    潦草一看,都有四五個。


    醫生上著麻藥:“你這也是**凡胎,捅這麽多刀,還能忍著不一路叫進來,我就見你這麽一個。”


    酒精蓋上傷口,鈍痛感帶著十倍重新爬進他的神經中樞,眼前陷進一片黑色的混濁,慢慢地褪去之後,一雙彎彎的小鹿眼浮現出來。


    “叫了不就丟麵了嗎?”


    他道。


    “你倒能抗,你女朋友也不弱,還能開車送你過來,換別的,早就嚇暈過去了,”醫生處理著傷口:“絕配。”


    “那我待會幫你縫得漂亮點,盡量不留疤,別可惜了這張臉。”


    “謝謝。”


    ……


    ……


    江櫻在外頭看到了被抬著進來的許子添,民警跟在一旁,見了她,大步過來問話:“江同學,你沒受傷吧?”


    “沒事,”她瞥了眼昏迷的人:“他這是…?”


    “你朋友下手也挺狠的,刀直接劃到他耳朵上,差一點就要爛了,手筋也折了,可能得兩三個月才能恢複。”


    民警道:“你朋友人呢?”


    江櫻:“我朋友是正當防衛,他還在裏頭縫針,需要休息一會,請你們別打擾。”


    “好,”民警拿出手機,翻了一下相冊,遞給她:“我們懷疑許子添還有同夥,不然很難掌握你的動態,剛好前幾天,他的一個同夥被扭送進來過,你看看,認不認識?”


    屏幕上的男生,灰色的頭發,滿臉不屑。


    “還查過他的行蹤,之前假扮了你們花園的清潔人員,說是有人花錢托他去頂班的,現在看來,更像是去踩點。”


    “……”


    熟悉感迎麵潑來,江櫻閉上眼,快速地回憶了一遍所有的細枝末節,終於知道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宿舍群裏,趙黛曾經發到群裏的一張偷拍,是蘇可馨和這個男生走在一起的畫麵。


    嘈雜的醫院走廊裏,江櫻透過玻璃門的縫隙看了眼已經在包紮的林徹,麻藥的藥效下,他大概會昏睡半個小時。


    大門處也走進來幾個人。


    “?


    為什麽都說老大出事了!?


    誰做的?


    我去放過燒了那個撲街的家…………臥槽,警察叔叔好!嫂子也好!”


    阿笨差點撞牆。


    好在及時被段銘拉住,兩人的表情都不佳。


    民警:“來來來,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麽?”


    阿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考清華北大!”


    “你個小破孩,不要成天在人酒吧裏混,又沒成年,趕緊回去上學。”


    阿笨:“我身份證上是成年了!”


    “你進多少次少管所,我都給你記著呢,”民警沒功夫管教他,“等著,我處理完隔壁那個就回去找你們老大!”


    段銘:“我們老大……就在裏麵呢。”


    民警看向江櫻,反應過來,她口中的朋友就是名震夜場的林徹。


    怪不得能下手這麽狠。


    “沒事,等著,一個個來!”


    江櫻從手機上翻出了聊天記錄,確認無誤後,對著阿笨和段銘道:“拜托你們先照顧一下,我要回一趟學校。”


    “啊?


    嫂子你不留下來嗎?”


    阿笨撓撓頭:“老大為了幫你唉。”


    千辛萬苦英雄救美醒來看到的不是美人,而是他們兩個廢柴,想想都為林徹不值。


    “抱歉,”她難得的冷靜道:“我得先去確認一件事。”


    *


    j315宿舍。


    江櫻將宿舍門打開,從未踏足過的空間裏,明亮又擁擠,三個女生都在,上床下桌的布置,趙黛還在拆著快遞,宋恬翻著教材,埋頭苦讀,蘇可馨嘟著嘴,對著鏡子塗睫毛膏。


    聽到動靜,皆不約而同地看向她,滿是驚訝。


    江櫻的視線從她們三個人的臉上一一遊過,最後靜止在其中一個的臉上,向來柔和的聲線變得冷硬:“趙黛,我有話要問你。”


    這句話裏興師問罪的語氣太過濃烈,空氣裏靜寂了半響,趙黛才回過神來:“……怎麽了,江櫻?”


    “你是不是認識許子添?”


    趙黛愣住:“你在說什麽啊?”


    “那這個人你一定不陌生吧,”江櫻將照片找出來:“你認識他。”


    “……為什麽要說我認識?”


    趙黛被氣笑了,轉而指著蘇可馨:“照片是我偷拍的沒錯,但你不是應該先問問裏麵的女主角嗎?”


    蘇可馨涼涼道:“照片拍得不錯,可惜我不認識。”


    宋恬完全在狀況外:“發生什麽事了?”


    前幾天見麵時不還好好的嗎?


    回來的一路,她已經仔細梳理了一遍細枝末節,許子添不可能知道她的住處,除非有人告知他。


    她第一次泄露出地址時,就是在趙黛旁敲側擊種說出來的,緊接著一切詭異,被人跟蹤的錯覺和畫麵就接踵而至。


    “我和我男朋友也想搬出去住……”


    “我記得那裏好大的,出來都要走好遠,你住的近嗎?”


    “我男朋友來了,我先走了。”


    “江櫻,你學號多少?”


    “……體檢表上也有信息,你可以看一下。”


    回來的一路,這些細枝末節都在江櫻心裏過來一遍,矛頭看似直指蘇可馨,其實一點都站不住腳。


    遇見許子添的那一天,蘇可馨不在群裏根本不知道她會來學校,就算知道,也無法及時地告知對方,她會出現在塗鴉牆的後門處。


    基本的聊天對話,她的冷淡暗諷,雖然難聽些,但基本上都能成功結束趙黛引出來的話題。


    “許子添方才又來我家了,很可惜,”江櫻盯著趙黛:“他被發現了,反而還被抬進了醫院。”


    她眼眸中的瞳孔地震了一下。


    江櫻走過去,素來溫順人畜無害的小白兔開始變得咄咄逼人,她拿起桌上的一頂漁夫帽:“聚餐時我見你戴過,後麵又見許子添戴了,所以就去查了一下,原來是情侶款。”


    “我的每一個信息都是從你的口中順勢泄露的,關於蘇可馨的一切不好傳言也是你刻意透露給我聽,你一遍兩遍三遍的提醒,不就是想讓我清楚她是壞人,所以如果發生了不好的事,第一時間找她嗎?”


    趙黛:“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


    “那體檢表至始至終都隻有你一個人碰過吧?


    上麵的字,是你用唇釉寫的,對不對?”


    江櫻看著她的架子上的一排口紅:“色號跟你當天嘴巴的顏色,一模一樣。”


    “我們的學號一共八位,前麵六位都是一樣的,隻有最後兩位數是按照我們的順序改變,宿舍四個人都是連著的。”


    “我在你下麵一位,你完全可以推出來,”江櫻平靜道道:“但是你沒有,反而還對我強調了一遍體檢表上有寫,你應該不止是為了嚇我,還想側麵看出來我有沒有在家。”


    “……還需要我再說嗎?”


    她揚眉:“其實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我打電話給警察,讓他們拿出許子添的手機,找出他和你聯係的信息,電話,就能證明你們其實是認識的。”


    江櫻的思維從未有過這麽清晰的一刻,越說到最後,越想到在監控器裏看到許子添出現的身影有多嚇人,還有……林徹身上的傷口。


    為什麽要把她當成傻瓜騙?


    林徹又做錯了什麽,要替她承受本該落在她身上的傷痛?


    她再也不是當年懵懂到一無所有的小女孩了。


    趙黛嘴唇泛白,從聽到許子添進了醫院的那一刻起,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她慌了,事先想好的辯解根本說不出來,唯一的想法隻剩下:“你說的我都認,可是許子添呢?


    他現在怎麽樣了?”


    “我要是你,現在就會去市醫院看他。”


    “……我現在去,”她六神無主道。


    “等一下,”江櫻攔住她,站定在趙黛的麵前,漂亮的臉蛋上浮現著少有的壞情緒,眼尾壓低著,毫不猶豫地甩手給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聲響讓走廊裏陷入窒息般地沉默,聽到動靜過來看熱鬧的女生紛紛側目,一臉意想不到。


    全校高票當選的校花,男生心中的清純女神竟然!動手!打人!說好的傻白甜富二代甜美女孩呢?


    !


    真是一點都不手軟。


    痛嗎。


    可是這一巴掌和林徹身上的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


    比起江櫻動手打人巴掌的被偷拍視頻傳播更快的是,江嘉樹知道了這件事,當晚就落地了帝都。


    哥哥帶人去警局替她處理後續,嫂子陪她吃海鮮壓壓驚,分工明確,一轉眼她好像就從這事上脫離了。


    青花魚被廚師煎好放在黑色的陶瓷碗裏,希鯪魚堆砌成花的形狀,乳白色的魚湯還在砂鍋裏冒著白色的熱泡。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們?”


    徐玖問道,她最近沒接工作,閑得很。


    江櫻:“我以為我可以處理好。”


    “…真覺得自己長大了?”


    徐玖隨手加了份扇貝海參湯給江嘉樹,轉過頭來繼續教訓她:“你人身地不熟的在這裏,膽子都快要被嚇壞了吧?


    如果不是有林家那位為你出頭,恐怕我們得真要你出事了才能收到消息。”


    “你想讓你哥哥再回顧一遍當年找不到你的絕望心情嗎?”


    一個月沒見,麵前的女孩清瘦了不少,垂著頭,下睫毛的陰影聚在一起,像一小截灰色的翅膀,長發沒有束起,隻是柔軟地別了一個草莓的發夾,瓷娃娃般的人。


    “對不起嘛,”江櫻道歉,沒見她笑,又坐近了點,抱著她的手臂撒嬌般地求饒:“那我以後每天都匯報一遍行程?”


    “不必。”


    徐玖摸摸她的頭:“我們應該不會很想聽你說每天去醫院找林徹的事。”


    江櫻小聲解釋:“他是因為我才會進醫院的,我總要去看看才行的……”


    “你確定他真嚴重到住院的程度?”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皮外傷可以在醫院待這麽久。


    徐玖夾了塊生魚片:“也行,穩妥點,這事他沒有告訴家裏人吧?


    林家就他一個獨苗,我聽說本來就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國內漂著。”


    江櫻搖頭,基本上都是他手下的人在每天輪流來醫院,也沒聽他說過父母的事。


    “那你可多留點心注意一下他的傷勢,”徐玖提醒道:“他可是在這和你相依為命受的傷。”


    放在大理石桌麵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徹,卡話題卡得非常精準地給她發來一張手心纏著紗布的照片。


    看起來像剛換過藥,包紮處理得很清爽。


    【林徹:今天不來看我?


    】


    【江櫻:……下午不是剛去過醫院嗎?


    】


    【林徹:那會我在睡覺,不算。


    】


    “……”


    不依不饒的感覺又開始了。


    【林徹:你真的不來?


    】


    如同一把小錘子,在她心裏胡亂砸了幾下。


    【林徹: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


    】


    她終於認命:【我等下就過去,你先去吃飯。


    】


    【林徹:不吃。


    】


    鏗鏘有力的兩個字。


    又酷又拽。


    放在前段時間,江櫻還會漠然地反手回一個“哦,那就別吃”,可如今,他會住院都是因為她。


    她糾結的小表情剛好落在徐玖的眼裏。


    “想去就去,快去報恩。”


    “……真的可以嗎?”


    徐玖:“跟我還見外?”


    “行,”江櫻站起來,將新打包好的扇貝海參湯拎走:“謝謝嫂子。”


    徐玖:“……”


    等江櫻走了之後,徐玖食欲就更低了,起身結賬,順帶著打電話告知了江嘉樹一聲:“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解決午餐吧。”


    江嘉樹:“不是讓我過來喝湯?”


    徐玖:“上醫院找你妹夫要去。”


    *


    【江櫻:那我現在到醫院。


    】


    林徹收到這條信息時,還坐在邁巴赫裏,指揮著段銘下去重新排隊買了網紅的藍莓起司派,新鮮剛出爐地裝在袋子裏。


    “走,回醫院。”


    他吩咐。


    副駕駛上的阿笨:“怎麽了老大,不是已經可以出院了嗎?


    你該不會是內傷吧?


    許子添這慫貨,得奪大的仇啊!”


    “我們老大還把人快整報廢了都。”


    “那還是我們老大牛逼嘿嘿嘿。”


    阿笨和段銘混沒到幾天,被東北口音順帶著跑偏,兩人在一起說話和講相聲似的。


    林徹低頭看著放在腿上的甜品袋,難得沒嫌棄前麵的兩人吵鬧,心態平和地一路回了醫院。


    直到看見江櫻端過來的湯。


    江櫻見他久久沒動,疑惑地挪了下位置坐到他身邊,覺察到他傲慢又矜貴的目光像霜凍似地凝固在了上麵的海鮮上,忽然福至心靈。


    家裏的小朋友不想自己吃飯時,也是這樣的……


    於是,江櫻拿起調羹,舀了一勺到他的嘴邊:“放心,還是熱的。”


    她竟然以為他在挑剔。


    “……”林徹唇線抿直,完全沒辦法拒絕她溫吞配合著他的模樣,意外乖巧地被喂著吃完這一口。


    然後又不動了。


    江櫻慢吞吞地提醒:“……你傷的是左手,這樣也吃不了嗎?”


    林徹半靠在床頭,發色純黑,臉因為這幾天的事變得瘦削了點,細密的睫毛下棕色的琥珀瞳眼定格在她身上,輕飄飄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理直氣壯到她無法反駁。


    好像被一刀捅成了左撇子。


    “你現在是嫌我麻煩了嗎?”


    “……”


    倒不是。


    隻是沒想到他能嬌氣成這樣。


    像個小公主。


    反正人都到醫院了,怎麽也得把這祖宗的毛給順好,江櫻便親自一勺一勺地給他喂好,最後還不忘拿起紙巾給他擦擦嘴角。


    她靠過來的那一刻,林徹隻覺得世界好像被按下了二倍速在放慢浮動,她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過的香甜可口。


    像甜品裏的……


    “貝貝,”他反應過來,拿起大早上剛開門就讓人買來的甜品:“上回本來就要送給你的。”


    誰知道遇上許子添,甜品哄人的套路便沒施展開。


    江櫻沒想到他還能記得這事,這個包裝的logo,她也曾看到孟暖發過朋友圈,誇張說排了一個多小時才拿到。


    被很多明星網紅打卡過,是正大熱的網紅甜品店。


    “謝謝,”她的目光順著他拆開拿出來的藍莓起司派後,陷入一秒的瞳孔地震。


    林徹:“你不吃嗎?”


    江櫻:“……”


    他秒懂,禮尚往來地打開最後一層包裝,拿起叉子,利落地給她分成了小塊,挑了一塊藍莓奶油最多的,遞給她:“嗯?”


    “……”


    一切兵荒馬亂的源頭,都是來自這份藍莓起司派。


    她懵懵地吃下,藍莓酸甜的味道順著唇舌化開,久違的味道,像品嚐了一粒惡魔果實。


    外邊,不時偷偷看下裏麵動靜的段銘和阿笨,露出了嗑cp時該有的標準笑容。


    阿笨:“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段銘一語道破天機:“不,這是舔狗的手段。”


    “……”


    等江櫻離開了之後,段銘才敢進病房:“少爺,那我們現在直接回家?”


    林徹坐在病床上沒動,神色無常地將被子蓋在腿上:“不用了。”


    “去酒吧?”


    “都不去,”他慢條斯理地躺下去:“我海鮮過敏。”


    段銘:“……………”


    “那你怎麽還敢喝扇貝湯,過敏這事可大可小!要是被夫人知道了,我就死定了,”段銘比他還緊張:“上回沒跟著你,我都已經失職了。”


    “關你什麽事,”林徹撇頭掃他:“我不吃,難道你吃?”


    阿笨茫然地從門外探出頭來:“怎麽了?


    咋還不走?”


    “噓,”段銘拉上病房門出來:“老大現在在等過敏發作。”


    “啊,不是愛情嗎?”


    “都說了是舔狗的下場!”


    身後飛來一個抱枕,段銘吃痛地挨了一下,帶著阿笨將門關好。


    *


    等林徹再有意識醒來時,是在半夜,小臂上過敏的症狀消退了半成。


    江櫻離開的半個小時內,症狀跟隨著氯雷他定片一起到達,昏沉之後,意識還是模糊得像被揉碎的紙團。


    他打開燈,適應了一下光線,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精神,倦倦地轉過頭,就覺察出了病房的不同。


    由原本的一人大床分割成了兩半,另一側的藍色布簾垂著,裏頭依稀還有一張新的病床。


    起床氣跟隨著眼前的一切鋪展開。


    林徹拿起手機,語氣有些暴躁:“段銘,你把誰安排在我病房裏了,你是拿我的錢去買火箭了,還要我和別人雙拚?


    !”


    “啊?


    少爺,不是……”


    “這醫院怎麽回事?


    vip病房不跟病人商量一聲就私自決定?”


    布簾後的人影動了動,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唰”的一聲拉開了唯一的遮擋,。


    江櫻規規矩矩地坐在病床上,長發披著,少見的有點亂,被子上還攤著一本書,手還捏著一頁紙,翻到了一半。


    四目相對。


    林徹靜默,滿腔噴言噴語化成蒸汽,瞬間沒了脾氣。


    “少爺,你聽我說啊,江小姐,她也過敏。”


    “對藍莓過敏。”


    “……”他徹底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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