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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前的中年人身體修長,玉麵長髯,氣質高雅,相貌不凡,卻是更象個書生樣人,很能看出他便是譽滿江湖的神醫。孟飛龍敬由心生,依了慕容慧的身份以弟子禮相見。


    劉不全撫須微笑,注視著孟飛龍,道:“當年令尊親自出麵,請我為慧兒瞧病,我為了一本奇書便答應下來。沒想到在慕容家一待就是五年,不隻是收得一個好弟子,更成全了你們一對好夫妻。我劉不全平生救人無數,不求回報事過就忘掉了,唯獨這件事是平生得意之作。”說罷哈哈大笑,神情間豪爽之極,這不免又讓孟飛龍佩服上幾分。


    孟飛龍問道:“師父什麽時候到的?”麵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聽說朝廷請您進宮,您怎麽到了杭州來了?”


    劉不全眼中透露出驚奇神色,道:“你小子果然是有心之人,也不枉我為你吃了這麽多苦頭。”劉不全點了點頭,道:“你的消息不差,我剛從皇宮出來。”


    慕容慧對孟飛龍道:“師父怕朝廷打聽到他的行蹤,他老人家是裝了乞丐到得我們家的。”慕容慧將劉不全假扮乞丐‘暈倒’地回春堂的經過對孟飛龍講了。


    劉不全笑道:“我一個郎中雖然說比不得朝廷大員,卻也是人見人喜,不管他什麽身份沒人敢慢待於我,沒想到今天到徒弟的夫家卻要裝作乞丐。本來覺得自己挺委屈的,對你小子也是一肚子怨氣,等到見了慧兒,看到她歡快的神情,我不但不再生氣,還有些感激你呢。”


    慕容慧的冷酷不是她的本性如此,都緣於她自小得來的一身病症。劉不全什麽人?天下神醫!從他見到自己這個心愛的弟子的第一眼起,便看出她現在一切康複如完人,而且與孟飛龍夫妻恩愛,劉不全一番話便是說在此處。


    孟飛龍自然也聽明白了劉不全話裏的意思,便將目光望了身邊的慕容慧,慕容慧的一雙俊目也正充滿愛意地望著自己,兩人相視一笑,隨即又是麵上一紅。


    看到慕容慧嬌羞地轉過身去,孟飛龍便把話題問到了他關心的朱元璋身上,道:“師父,聖上身體現在怎麽樣?”


    說到朱元璋,劉不全麵色陰沉下來,道:“這位開國天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滅的時候,隻怕他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說罷這話,饒是劉不全把全死看得平淡了,還是長長歎息一聲。


    孟飛龍與慕容慧聽了劉不全的話都是吃驚不小,孟飛龍驚道:“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劉不全道:“我被召進宮去見到朱元璋的時候,其實一切都已經是注定的了。皇上五髒六腹俱都出現衰竭症狀,隨時都有可能發作起來,不說我劉不全不行,便是天仙下世隻怕也要束手無策。他已經是七十一歲的人了,卻每天幹著比成年人還重幾倍的政務,管理著大明的一切,他是被自己累垮了的。”


    孟飛龍呆得一呆,又問道:“依師父您看,朱元璋還能有多少壽數?”


    劉不全道:“也就是十天半月時光了。”


    “啊?!”孟飛龍與慕容慧又是一同驚歎。半天孟飛龍才問:“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他猶豫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劉不全輕輕一笑,道:“飛龍是想問,朱元璋已經病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我劉不全不在宮中守候,卻又怎麽能在這裏逍遙吧?”


    孟飛龍被說中心事,也隻好尷尬地點頭,道:“我正是想不明白呢!”


    劉不全笑道:“自來皇上死了,他的後人們都要拿瞧病的郎中出氣。朱元璋已經病到如此地步,別人不知我還不曉?我自然是金蟬脫殼,用了計謀逃出來的。”


    慕容慧擔心地問道:“師父,您老人家用得什麽計謀嘛?把朱允文這家夥都給騙了?”


    劉不全望了自己的愛徒一眼,道:“這可是師父的保命絕技,以後見你的機會會很少了,今天便一並傳授給你。”


    聽得師父如此講,慕容慧自然一臉喜色,聚精會神地望了劉不全不敢有半點分心。


    劉不全道:“我把朱元璋的病情看透之後,對他講了七分,卻還有三分保留,為他留了一線希望。隨後便對他道,我現在可以為他開一些藥吃著,雖不敢保他便能康複,卻也能讓他大有起色,隻是如果想得到更好地治療,還需我出外采些罕見的藥材來配藥才行。朱元璋自然是半信半疑,我便寫了個藥方出來,太醫們看過也就認可。等到照著方子幾副藥吃下去,朱元璋的病情果然大好,他這一次相信了,自然要放我出來為他采藥。隻是我自己心知肚明,是再不敢進他的皇宮去了。”


    慕容慧為師父脫險很感欣慰,臉上卻還是撒嬌的神色,怪道:“師父還說教我絕招呢,原來是教我騙人。”


    劉不全與孟飛龍見到慕容慧樣子可愛,都是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之後,劉不全歎息一聲,道:“人人都說朱元璋忘恩負義、冷酷無情,我卻對他另有看法。作為開國皇帝的大智大勇就不用說了,隻是他為百姓帶來三十年平安穩定的生活,也就是難能可貴了。隻是不知道他這一去,朱允文又能作到他的幾分。”望著孟飛龍與慕容慧,劉不全不無擔心地道:“朱允文對飛龍有奪妻之恨,隻怕他坐了江山,會對你們很不利的。”


    孟飛龍輕輕一笑,道:“那也要看他有沒有福份管得住我們。”


    “哦?”劉不全驚異一聲,道:“飛龍似乎另有打算?”


    孟飛龍轉身對慕容慧道:“師父擔驚受怕好幾日了,一定也無心飲食,今天我們一家好好陪他老人家喝上幾杯。慧兒你這作弟子的應該知道師父的喜好吧,還不讓廚房準備幾個師父愛吃的好菜。”


    慕容慧答應一聲便出屋去了。孟飛龍望了劉不全認真地問:“師父,您能不能告訴我,朱元璋最多還能撐多久?”


    劉不全不解地問:“飛龍問這些作什麽?”


    孟飛龍道:“這對我很重要。”


    劉不全麵色凝重起來,認真地想了想,道:“我出來也有三天了,就算宮裏諸般手段全上,我想他也很難活得過十日。”


    一家人送走了劉不全,孟飛龍馬上將她們都叫到了自己的書房。孟飛龍首先向上官柔問道:“柔姐,程鳳那裏怎麽樣了?”


    上官柔點頭道:“已經沒問題了。我讓碼頭那邊也開了工,兩麵今天都能聽到對方打洞的聲音,也就是一二天的時間吧。”


    孟飛龍放下心來,麵呈堅毅之色,道:“劉師父講,朱元璋還有十日陽壽。我們就算他第十天不死,也將是病入膏肓,到了彌留之際,宮裏必定一片混亂,這時候是雪情脫身的最佳時機。我們的計劃就定在這一天進行。”


    眾女的神情馬上緊張起來,似乎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已經到來。孟飛龍對上官柔與歐陽菲道:“柔姐、菲兒,你們負責督促龍鳳會轉移前的一切事物安排,按著我們的計劃,務必在七日內準備停當。七日後將行動時間告訴許夢龍、蔡清、李玉與程虎兄妹,以後幾日外鬆內緊,隨時準備應對一切突發事件,還不能讓人看出我們的破綻。”


    上官柔與歐陽菲麵色嚴峻地一起點頭。


    孟飛龍轉身對方子箐、百裏冰、慕容慧道:“你們負責把我們手中所有的物品收拾齊備,配合最後這幾天的船運安排運出去。記住,一切要做到有條不紊,不能慌亂不堪,讓人一看就是要逃的樣子。”


    方子箐聽得孟飛龍把她們說的如此不堪,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了。如果出了差錯,我們三姐妹提頭來見。”


    聽得方子箐象是在立軍令狀一樣,不隻是眾女笑出聲來,就是孟飛龍也樂了,他笑道:“別說是你們三個提頭來見,就是有人敢動你們一根毫毛,我孟飛龍就先跟他拚命。”


    眾女聽罷更是開心起來,剛才嚴肅的場麵馬上活躍了。孟飛龍又對方子箐道:“箐姐,你與慧兒再把帶你們南下的船具、船員檢查一下,不要到時候臨時出事,給我們來個措手不及。”


    方子箐與慕容慧一起點頭答應。孟飛龍吩咐百裏冰道:“冰兒你還要辛苦一趟,去天魔界將豔兒接回來。”


    百裏冰也是不給孟飛龍‘好顏色’,道:“就你客氣,一家人讓你說成什麽了?看樣子我們比你的長工還有不如。”


    孟飛龍古怪地笑道:“是不一樣。長工幹完活就算了,你們可是還要陪我睡覺的。”


    眾女一起瞪起眼來,百裏冰已經是衝上去了。


    距離孟飛龍說到的一月之期越來越近,宮中的秦雪情越發地心神不安起來。好在聽說這些日子朱元璋身體不好,朱允文日夜陪伴在皇上身邊,沒有時間來煩她,雪情道也過了幾天輕閑日子。現在她每天最大的心願便是南山那處山峰,常常憑窗遠眺,一望就是大半天。這一天秦雪情心裏總覺得恍惚不安,做什麽都不能安心下來,突然想到了福臨郡主。這丫頭已經有很久沒有來看過自己了,秦雪情心裏還一直掛念著她講到的對孟飛龍的感情。越想還越是想了,秦雪情幹脆決定自己去拜訪她。


    自從那次秦雪情重罰了樂兒那丫頭後,她屋裏的幾個人安靜多了,暗地裏怎樣說不好,明下裏對秦雪情是言聽計從,她想出去溜達也沒人跟著。秦雪情一個人向福臨郡主的住處走去,就看到前麵一人帶了宮女緩緩行來,卻是永寧公主。


    秦雪情跟著孟飛龍曾經到過北平保護永寧公主南歸,後來在孟家也有多次接觸,她們之間的感情要比福臨郡主深得多,可是不知為什麽,至從秦雪情進到宮裏之後,她就沒有見到過永寧公主的影子。前些天聽說永寧公主居然去杭州了,秦雪情曾經十分渴望能聽到杭州孟飛龍等人的消息,可是還是見她不到,不想今天卻在這裏遇到了。


    秦雪情把身子早早讓在一邊,等到公主走近,深施一禮,道:“秦雪情見過公主。公主一向可好?”


    永寧早就看到對麵的秦雪情了,她故意把頭抬得很高,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聽到秦雪情向自己問好,永寧象是才發現她一樣,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新進宮的秦貴人,你也好啊!”


    秦雪情那能聽不出永寧話語中的譏諷,一時卻也無言以對。永寧卻還不放過她,道:“聽說雪情現在風光得很,你也應該對我改個稱呼了吧?”


    秦雪情神情平靜,道:“雪情最是命苦之人,公主何來譏諷於我?!”


    永寧冷笑幾聲,道:“譏諷於你?永寧那敢!隻怕以後你母儀天下,我們都要靠你照顧了。”


    秦雪情知道永寧對自己誤會已深,便收了口沉默不語。永寧從她麵前直行過去,口中卻還念念有聲,秦雪情聽得清楚:“都說癡情女子負心漢,現如今改頭換麵了,真是人心莫測。”


    望得公主走遠,秦雪情才轉了身繼續前行。雖然永寧對她惡言相向,但是秦雪情對她卻是另眼看待了。


    到了福臨門前,正遇到她宮裏的宮女小紅,秦雪情便問她郡主可在。小紅笑著告訴她,正在屋裏呢。


    秦雪情進了門去,卻又到了後院,就見福臨的心腹春風守在那裏,含笑剛要開口,春風卻道:“秦姑娘來了,可不巧了,我們郡主剛出去。”


    秦雪情心中一驚,卻也不變神色,問道:“出去了?你知道郡主什麽時候回來嗎?”


    春風道:“最近聖上身體不好,連帶著郡主也是每天悶悶不樂。這時候她不知道又到那裏找姐妹們打聽去了,什麽時候回來可說不好。”


    秦雪情知道今天見不到福臨了,便向春風告辭。她一個人默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猛然抬頭,卻看到遠外的南山上三處火光衝天而起,現在天色已晚,那三處火光看在眼裏便更是分外清晰。秦雪情心中狂跳,什麽煩心事全拋在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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