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月低頭,淺黑眼眸一片深暗,朝燈能感到對方溫熱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下顎,那人長長的睫毛下攏,神色捉摸不定。


    [我想裝個病,]朝燈道:[幫幫忙?]


    係統沒有回應,他卻在下一刻感覺喉口一甜,肺部的疼痛令朝燈不住咳嗽,年輕的帝王沒什麽表情看著他咳到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口吻冷淡。


    “你這病倒是來得及時。”


    “咳…咳咳……”


    過獎過獎。


    [再猛一點。]


    [咳血嗎。]


    [咳血之後昏過去?]


    [……]


    朝燈沒有說話,那陣疼痛也令他無法言語,空氣裏漫上一絲極淡的血腥味,原本低頭跪於地上的妃嬪們此刻皆忍不住抬目偷看,薑明月嘖了聲,抬臂比了個手勢,一直跟在帝王身側的兩名影衛無聲出現,見朝燈瞳孔已有些潰散,薑明月低聲道:“一人帶皇後先回宮,讓他服藥,一人去傳太醫。”


    兩名影衛頷首,小心翼翼接過朝燈,向薑明月簡單行禮後,很快便消失於茫茫夜色,少年看向大氣都不敢喘的一眾妃子,眉心不覺蹙起,最終卻收回了視線。


    “罷了,”他道:“都退下,再有這類事情發生,切莫怪朕無情。”


    最先跪地的德妃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急急忙忙道:“謝陛下。”


    “臣妾多謝陛下大恩。”


    “謝過陛下。”


    ……


    ……


    少年擺了擺手轉身離去,暗色發絲垂落在背,黑底衣袍上紅色龍紋張牙舞爪,月光的清輝灑落少年身上,大典最後的煙花於天空不絕綻放,薑國上下沉浸在祥和歡樂的氣氛之中,長明燈火曆久不滅,本該舉國歡慶的景象,他卻孑孓一人。


    朝燈蘇醒時,就見一截修長小臂搭在自己腰側,睡在他旁邊的薑明月察覺到朝燈動作,長長的桃花眼緩慢睜開,薑明月的睡眠一向很淺,剛醒來那一小會兒,整個人都非常懵懂,通常朝燈會在這時笑他,見那雙眼裏蘊著困倦,朝燈剛想說話,胸前的陣陣刺痛便令他低頭撩開被褥。


    淺粉寶石雕琢成栩栩如生的桃花形狀,兩粒緊密貼合胸前,在這個時代,流光溢彩的寶石是比黃金更為珍貴的奢侈品,見朝燈不言,薑明月摟緊了他的腰,並未提到朝燈身上旖旎的桃花夾。


    “感覺可有好些?太醫說你前幾日穿得太單薄,雖是夏季,夜裏也要注意保暖。”


    “……你不去上早朝嗎?”


    朝燈閉了閉眼。


    “今日休假,”薑明月眯起眸子:“睡得晚,不想早朝。”


    “真任性,”朝燈漫不經心:“隨隨便便就廢早朝。”


    “這是第一次,昨晚守了你整夜,”薑明月的手製順著朝燈衣襟滑下,有意無意觸過那兩朵桃花:“燈兒可喜歡這個?”


    “……”


    你猜。


    “看來是喜歡了,”他的手掌裹緊了半邊雪臀,五指一捏,那上邊便留下桃花般的豔痕,見朝燈疼得皺眉,薑明月不緊不慢道:“我能聽見每個人內心的聲音。”


    “……什麽?”


    [凱撒哥哥!]


    [凱撒哥哥說得超對,]係統語氣平瀾無波:[知道你要說這個。]


    [……哇,好懂我,]朝燈嬉皮笑臉:[這麽有緣就在一起吧。]


    [……]


    “從出生便是這樣,”薑明月說著,有一搭沒一搭撫摸他的臉:“各種各樣的聲音,人人都有想要的東西,心裏想法和麵上所做大都不曾相同,他們很吵,直到遇見你,我聽不了你的心音。”


    朝燈沒有說話,麵上卻浮起複雜神色,他靜靜凝望薑明月。


    “我相信過你很多年,”少年說著,略略疲憊地半闔瞳眸:“也罷,我從來不曾真正了解你想要什麽,是我不夠好。”


    “你……”


    “我已派人去試探燕王,燈兒若是騙我,我便砍了你的手腳,讓你從此隻能待在這張床上,”薑明月話音一頓,半晌後續道:“若是誤會,你且當我嫉妒罷,我不傷你,但有些東西……燈兒要天天戴著,不然便得去勢。”


    朝燈猛地抬頭,眼裏湧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下一個瞬間,他被少年摟緊按倒在床上,那人輕聲道:“陪我再睡會兒,等醒了,你的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大概還有多久能時空跳躍?]


    [半年左右。]


    朝燈非常憂鬱:[我要不好過半年。]


    [嗯。]


    [……嗯p,你。]


    [p。]


    [……]


    待他再睜眼時,腰那兒便多了一條黃金細鏈,腰環不緊不鬆扣住他的腰部,其上的帶子一直延綿到了股間,若是想要站立,金鎖便會拉扯他的身體,待他意識到薑明月真正所言的是什麽後,朝燈麵色難看地抓住了床邊的少年。


    “小明月,”他見對方任由自己拉扯,神情也維持著柔和,目光不覺帶了一絲期盼:“你能不能……”


    “不能。”


    “可是你這樣,”烏眸裏劃過祈求神色,朝燈咬著唇:“我…我沒法……”


    “燈兒以後排泄和進食都要受我控製,”少年說罷,抬手點了點他的鼻尖:“想要的時候就說出來,會給你。”


    “……”


    哇哇哇嗚嗚嗚不嘛不嘛。


    肮髒的遊戲,嘔。


    “乖一點,不會一直讓你戴著的。”


    待盛夏過去,傳信的探子終於將消息送回,朝燈已戴著那些管教身體的束具過了近半月,傳回的信上稟報燕王並不知密函一事,還說較之中原字符,皇後書寫的一部分文字更像簡化後的西域字體,薑明月看完將信箋送入燭火之中,思索手頭要事已大致處理幹淨,便令人擺駕回宮。


    剛一進去,他就看見朝燈背對自己逗弄不知哪兒來的野貓,行宮內是不許養貓的,看那貓和朝燈親昵的模樣,便知認識了有段時間,這麽多時日過去卻無人向他稟報,不僅是服侍的宮女,就連暗中留心皇後的影衛也未曾向他提及,他有時是真拿朝燈無可奈何。


    貓渾身雪白的一隻,兩汪眼珠子是幽幽的藍色,他剛想走過去,就見朝燈晃了晃手腕,若非必要,朝燈從來不在身上佩戴飾物,那截細細的白色像是一輪玉,他聽見朝燈的聲音。


    “吃魚嗎。”


    白貓乖巧地喵了一聲,朝燈拍拍它的頭:“吃個屁。”


    “喵~”


    “喵~”朝燈也學著貓叫:“我沒魚吃,你也沒有。”


    薑明月不禁失笑,朝燈的體質禁食大量河鮮,他怕意外,便很少讓對方吃魚。


    “小明月,你好煩。”朝燈的手按著白貓的頭:“不許我隨便吃東西,也不讓我出去,尿尿你都要管,壞死了。”


    “……”


    “喵~”


    “罷了,”朝燈彈了彈白貓的頭,後者似乎有些惱怒,作勢要咬他的手指,朝燈又是一陣亂揉:“誰讓老子眼瞎娶你了,以後要對我好一點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喵喵喵!”


    “你該走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腳,懶洋洋地站起來:“大明月要回來了,我要去伺候他老人家。”


    “燈兒哥哥明明比我年長。”


    聽見從背後傳來的含笑嗓音,朝燈起身的動作一僵,白貓見了一身龍袍的天子,大大的藍眸半眯,貓臉上浮出打嗬欠的表情。


    朝燈不說話,隻看著薑明月蹲下來撓了撓貓的下巴,白貓似乎很滿意他的動作,從喉嚨裏小聲發出辛福的咕嚕咕嚕聲。


    “你養的貓,分明和你更像些。”


    “……你為什麽會逗貓?”


    “我小時候養過一隻花貓。”


    “……”


    哇,這麽童趣。


    薑明月補充:“用來試飯菜裏是否含毒。”


    “……”


    媽的。


    “養了快三年罷,從手這麽大一團,長到很大,”薑明月放開貓,後者看看他,又看看朝燈,尾巴一搖,忽的一溜煙向門口竄去,很快便消失無蹤:“我三弟的娘親指示仆人下的毒,我那時因心音知曉菜中有毒,可為了讓阿爹明白府裏有人對我不軌,當著他的麵,我挑了魚肉去逗貓。”


    “你從小就這麽變態啊,”朝燈感慨,他像是想伸手碰觸薑明月,卻又想起剛才摸過貓,便在探出後收回了手:“不過也是被逼的,挺慘。”


    “……燈兒說什麽就是罷,”薑明月話鋒一轉:“有人稟報,燕王並不知曉密函一事。”


    “嗯?”


    “那上邊的文字部分乃西域文,燈兒是——”


    “薑明月,”朝燈打斷他:“我隨手塗的,你信嗎?”


    這天下隻有朝燈一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也隻有朝燈一人直呼過他的名字後還能安然無恙,見他不說話,朝燈忽的彎起眼睛,秀麗黑睫垂落,眉梢染上嘲諷弧度。


    “不信算了,反正你從來不信我。”


    “……”


    “小明月,”朝燈歎了口氣:“我想那個那個,你懂的。”


    “好,”薑明月替他解了束具,解到最後一處時,忽的親了親朝燈的唇,小聲道:“信你。”


    “……?”


    “這個,”他取下黃金鑄就的小鎖:“以後不戴了。”


    噢,謝謝。


    朝燈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愛意值增長的提示。


    沒有星嗚嗚嗚嗚嗚。


    口是心非的臭小鬼,表麵的原諒有什麽用嗚嗚嗚嗚嗚。


    [p用。]


    朝燈麵無表情:[建議你適可而止。]


    薑人原本所居之處為中原內部,依山傍水,獨特的地理優勢令薑人漸漸於各方麵領先當時小國,曆代皇帝多明君,因而能國泰民安、長盛不衰,距新帝登基已過一年有餘,其所看重的兵部重臣屢立戰功,政事上所倚皆為忠良誌純之士,百姓安居樂業,周邊各國無不心悅誠服,唯一遺憾的是,深得少年天子龍恩的皇後體弱多病,雖受盡榮寵,仍免不了香消玉損之命。


    近些日子,朝燈變得愈發嗜睡,醒來時也無精打采、缺乏食欲,被召喚而來的太醫無不膽戰心驚不敢多言,唯一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大夫隔著明黃簾賬放下朝燈手腕後,對沒什麽表情的薑明月啞聲道。


    “娘娘這病已是入了膏肓,能活到現在實屬奇跡,”太醫搖頭:“他心脈有損,就算拿好藥吊著,也最多隻能活過半年,且會時常嘔血昏迷、痛苦不堪,若陛下當真對娘娘心存愛意,望聽老臣一言,別讓他白白多遭這一場罪了。”


    薑明月不語,重賞過後命老太醫退去,待四下無人,他上了床,掀開簾賬時便看見一雙烏墨般的眸,朝燈的眼睛很好看,並不屬於幾類常見的眼形,他的眼瞳明亮,睫毛又密又長,有光時能毫不費力投落一片整齊陰影,且比一般人的眼窩要稍稍深些,薑明月低語:“燈兒多久醒的?”


    “才醒。”


    “太醫說的話,可聽見了?”


    “……”


    見朝燈猶豫片刻搖頭,薑明月摟上他的腰。


    [愛意值五顆星。]


    [耶!]朝燈激動萬分:[小明月果然喜歡善解人意款,毫無疑問,我就是這種善解人意的人。]


    係統言簡意賅:[善解人衣。]


    [……]


    仔細一想還挺有道理。


    “明日就是冬至,我們初次見麵時,天地間雪下得厲害,等把這場大雪看過了你再走,好不好?”


    “你……”朝燈見他這般說,忍不住驚訝地挑起眉:“你願意?”


    他對薑明月的脾氣一清二楚,除卻多疑,無論是動心前可怕的冷漠,還是動心後可怕的偏執,都遠非一般人能夠承受,他原以為對方寧可拿各種好藥吊完這半年,沒想到……


    “願意,”已完全褪去青澀的帝王吻過他的發頂:“你怕疼,很早就明白。”


    那場雪確如七年前那般聲勢浩大,似能覆蓋整個天地,渺渺雪色在皇宮蔓延,一磚一瓦盡是凜冬,來時路與輪回途皆為其所掩,他的身體明明被太醫嚴加叮囑不能出門,薑明月卻像毛頭小子一樣硬是帶他出去玩鬧了幾分鍾,他的手裏藏了一團雪花,叫了薑明月的名字時,趁著對方回頭,一下拍到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薑明月抹去雪渣,麵目不定的舔舔嘴唇,終究也隻拿手象征性地冰了冰朝燈的脖子,待日色下沉,朝燈從對方手裏接過藥,盯著那精雕細琢的骨瓷小碗,像是隨意般詢問。


    “苦不苦?”


    “很苦,”薑明月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塊糖:“喝完再吃這個。”


    “小明月,”朝燈忽的笑起來:“曆代無數人喝過皇帝賜死的毒,大概隻有我這份,是皇帝親手端上來的,”他搶過糖,一下丟進嘴裏:“還給我糖吃,不錯。”


    “燈兒……”


    “死了就燒掉吧,”朝燈說著,從他手裏接過藥碗:“你肯定要拉我陪葬,等幾十年以後再撬開,屍體會很醜。”


    “不會的,”薑明月小聲說:“我找了防腐藥。”


    “……”


    這死孩子。


    “燈兒,”薑明月最後拉過他,唇覆上朝燈的,他們吻過無數次,這麽柔情蜜意、隻簡單碰觸的親吻,卻少之又少:“你在下麵等等我,好不好?”


    “不好,”朝燈的眼掠過窗外蒼茫大雪:“燈兒要轉世當皇帝,今天睡這個,明天睡那個。”


    “……”


    “好啦,等等等,乖乖乖,”朝燈逗小孩一樣笑他:“不哭不哭哦。”


    “你走罷,”薑明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桃花眼中盛滿極大的痛苦:“再晚些,我怕我該反悔了。”


    朝燈親了親他的眼睛,在對方猝不及防的詫異中,一口喝完了藥。


    “會再見的。”


    那是他最後留給薑明月的話。


    雪色蜿蜒,天地蒼茫,紛飛白色猶能破裂蒼穹。


    [朝燈。]


    [……嗯?]他睜開眼,所見皆為漆黑:[還沒走嗎?]


    [已經到另一個空間了,]係統頓了頓,絲絨般的音色在朝燈耳畔慢慢道來:[這是倒數第二個任務,我不會在你身邊提供幫助。]


    [等等…!]


    [這算測試,]係統補充:[等成功後,我會來見你。]


    [他是什麽碎片?]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也不能告訴你他是誰,你得從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當中找出情緒碎片,刷滿十星。]


    [……]


    [朝燈,]係統忽然問道:[你有睜大眼睛感受這個世界嗎?]


    [……什麽?]


    [它出人意料的美麗,當你意識到這一點,你會想讓它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開啟hard模式了~木有提示,胡亂攻略,攻略錯人,誤以為攻略錯人其實非常正確……等於燈妹藥丸,嘻


    最後兩個世界是早就打好的綱,我這段時間寫得確實有些累,第一次寫原耽就這麽長……?(對我來說真的挺長的哈哈哈哈哈.


    看見大家評論,也想過很多,希望能一起越變越好吧~我會加油噠


    ps.你們猜我要寫什麽世界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千寵愛[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引路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引路星並收藏萬千寵愛[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