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蜂蜜色的黎明霞光傾散而落,映照湛藍天際,朝燈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有人將手攬在他的腰上,隨著他的動作,睡在他旁邊麵容俊美的年輕人也睜開眼睛。


    “醒了?”


    “唔。”


    朝燈剛想下床,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帶著他跌回床上,楚馳譽低頭吻了吻他的唇,才說話聲淡淡的放人離開:“去吧。”


    控製欲很強嘛,臭小鬼。


    他邊洗臉邊打哈欠,意識到昨天睡覺前他圖方便隻套了上衣,兩條形狀秀美的腿和被淺色內褲包裹的臀隨他的動作暈開香豔剪影,進來的人關上了浴室門,從鏡子裏,能清楚看見那雙深黑的深邃眸子。


    楚馳譽壓著他,在*又禁閉的空間狠狠做了一次,直到朝燈不斷求饒才勉強肯停下。


    [你很痛?]


    [我很爽,]朝燈維持著臉上柔柔弱弱的神色:[但是他好像比較喜歡這種款式。]


    [……]


    [投其所好,對症下藥,]朝燈縮在床上:[三個月而已,小意思小意思。]


    係統懶得理他,腦海裏的回音切斷,朝燈看著上來給自己送早餐的楚馳譽,立馬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果然對方很吃這套,揉了揉他的頭,輕聲細語問他還有沒有力氣吃早餐,朝燈回答後自己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完豆漿,發現一直有不曾偏轉的視線望向自己,朝燈舔了舔嘴唇,突然湊近楚馳譽極快地吻上他。


    “譽譽~”


    他笑著,就像絲毫不介意腳上細細的黑色銬鏈。


    楚馳譽不動聲色,半晌後安靜地端著餐具離開,發現自己就算在下樓也禁不住回憶剛才的畫麵,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就算那個人做了好多糟糕的事情,隻要肯給一點甜頭,自己依舊會一次次心甘情願地上當。


    門又一次落鎖,朝燈眼眸半闔。


    事實上,楚馳譽就算想鎖他,也不可能永遠把他鎖在楚家主宅,這裏人多眼雜,楚馳譽也並未正式接管楚家,時間長了難免招來非議,之所以選擇暫時將自己困在這裏,似乎是由於對方最近在為他家的事情操忙,為了避免左右兩頭顧,才不得不在此落腳。


    幾日後發生的意外證明了朝燈的猜測,午後秋日陽光正濃,他迷迷糊糊靠在床頭打盹兒,突然闖入的青年目光陰狠,視線掠過他脖頸上的紅痕和蜿蜒及地的鎖鏈後,爆發出一陣無法抑製的大笑。


    朝燈挑了挑眉。


    “小美人兒,你可真美啊,”黑發青年靠近床尾,手上轉著一張萬能卡,另一隻手從褲兜裏掏出手機對準了他:“迷得我們大少爺魂牽夢繞,敢在家裏養情人,還是個男的,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他拿什麽臉坐當家的位置。”


    黑發黑眼,個子高,長得還算清秀,大概是楚家的旁支,楚馳譽最近在忙的估計就是這些事了。


    沒等青年按下拍攝鍵,朝燈對他微微勾起唇,白皙的手臂伸到被子外,花苞似的指甲、黛色的血管,視野裏這隻手猶如有魔力般將人吸引,青年呆愣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朝燈的笑容漸漸加深:“你是誰?沒見過你呢。”


    “……我叫楚頌,”青年的尾音顫顫巍巍,同眼前這個鬼魅般的美人對話令他渾身上下激動不已:“你是…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不太想啊,你拿那個對著我,好討厭。”


    朝燈抬了抬下巴,青年毫不猶豫將手機扔在地上,期待地看著他,朝燈隻是笑,並不說話,青年磕磕碰碰開口道:“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救你出去,啊?是楚馳譽那混蛋把你關在這裏吧,別害怕,我帶你走,跟我一起走——”他說著上前一步想去抓朝燈的手,嘴裏同時念念有詞:“你放心,楚馳譽已經被人圍住了,都是真刀真槍,沒準幾分鍾前他就折在了外麵,不會有人再來糾纏你,跟我一起走,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真的?”


    朝燈鴉羽似的睫毛顫了顫,巧妙避開對方拉他手的動作,不小心露出來的淚痣令青年神魂顛倒:“真的,跟我離開,我保證不傷害你,也不像他那樣粗暴地對你……跟我走啊!我愛你……!”


    “那,我想要你的命。”


    眼前的美人露出了比先前還要豔麗的笑容,楚頌呆呆地看著從未見過的惑人顏色,口齒不清:“你要……我的命?你不想跟我一起離開?”


    “想啊,”朝燈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青年癡迷地注視空中雪一樣的雙臂:“你死了,我考慮考慮。”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楚頌精神失常地爆發出吼叫:“你想留在這?就算他關畜生一樣關著你,你也想留在這?!”


    “我很喜歡譽譽的,”他像是不好意思那般笑了笑:“多虧了你們這些人,我才知道他其實有多喜歡我,我一點都不介意哦,倒是你,我不太喜歡,能麻煩你去死嗎?”


    “……”


    青年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後退幾步,猛然瘋了般不顧理智朝他撲來,背後傳來兩聲槍響,血花飛濺,青年慘叫著捂著腿倒地後他看見了楚馳譽冷淡又平靜的臉:“朝燈,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被念名字的男生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的眼睛眨了眨,有些糾結地抓握住被子。


    [實力派。]


    [耶,]朝燈神色如常:[燈燈教你做人。]


    “先把他處理掉吧?”那個人忽然衝他笑笑,和剛才那種敷衍的、目光警惕又冰冷的笑容不同,朝燈此刻眼角眉梢都沾染了笑意:“然後告訴你。”


    楚馳譽對後麵自己帶的人下了命令,很快有人衝進來拖走楚頌,那些人行動迅速,從頭至尾沒抬頭看朝燈一眼。


    “說。”


    俊美無鑄的年輕人跨步坐到床邊,強大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和高中時偶爾表現出的強橫不同,那是真正經過戰場洗禮的味道,他體內流的是上位者的血,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楚馳譽正以極快的速度成長。


    帥得掉渣渣,想睡。


    他醞釀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開口道:“我隻喜歡你,我從沒對別人說過喜歡,沒碰過其他人,最開始我知道你性子冷,所以無所謂。”


    “……但是你一直很忙,暑假的時候要去軍營,開學了也經常看不見人,家裏一通電話就要離開,隻要你不在身邊,我就很沒安全感,你會喜歡我多久呢?你那麽好,像我這種人根本就沒資格和你在一起吧,無論是性別還是家世都不對……”


    他水墨般的眉眼在光暈裏模糊,雙唇啟啟合合,半闔的眼瞼線條明麗異常。


    “如果去找別人,看見你生氣,好像就能有安全感了,就算你想這樣,”朝燈晃著腳踝上的鎖鏈,讓它發出叮鈴鈴的響動:“也完全沒關係。”


    “超愛你,”他向楚馳譽伸出手,輕柔撫摸對方白淨的側臉:“洗掉記憶會把高中的事情全忘掉,我不想忘……譽譽。”


    [顛倒黑白,不錯。]


    [哪裏,統哥教得好。]


    被他撫摸的人緩緩閉上眼,麵色淡然若水,眉目線條清雋又俊朗,若不是他的眼睫一直在微微顫抖,沒人能看出這個人內心變幻萬千的情緒。


    最終,黑發黑眸年輕人特有的淡然嗓音輕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回應他的是朝燈主動送來的擁抱和吻。


    冬日從世界盡頭走來,稀疏細雪雜糅寒風從天空紛紛揚揚而落,攜刻曆史風霜的莊嚴建築在曼妙黃昏下透出柔和邊緣,確定自己沒把東西落在考場上,朝燈轉著筆走向教室門。


    剛出門欄,他便看見了雙手插在兜裏等他的人,即使今年冬天比近十年來都要冷,在大家都裹成球的時候,楚馳譽依舊穿得很薄,黑大衣、廓形利落的九分褲,他正戴著耳機聽歌,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一堆縮著脖子的學生裏分外醒目,朝燈兩三下跑了過去,一蹦掛到了楚馳譽身上。


    “你好帥!”


    楚馳譽笑起來,他一笑,逼人的俊美和冷漠就要淡去很多:“感覺怎麽樣?”


    “爛,勉強能低分飛過去,”朝燈見旁邊的人伸手想把一隻耳機塞給他,立刻配合地湊過耳朵:“《ingstars》?……多久的歌了你還聽,不過我也喜歡。”


    “喜歡就好,”楚馳譽側頭看了看他,隔了幾秒後,忽然問:“想不想去聽現場版?”


    “嗯?”


    朝燈微怔。


    那次坦白過後,他的楚馳譽的關係回到了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時間像被撥回了高三那年,他不知道楚馳譽是否完全相信自己的說辭,又或者對方隻是為維持現在的平和裝聾作啞,他的解釋給了彼此各退一步的空間,而那個人寧願承受潛在的傷害,也不想錯過跟他重新開始的可能性。


    還有近一個月。


    “去美國或者歐洲,那邊的演唱會很多,”他們一起下了樓,白日雪花在蒼穹飄零:“你爸媽也在那邊?過年他們不回來,就當提前團聚吧。”


    “你的意思是……”


    “去旅遊,嗯?”


    敢不敢再浪漫一點,你這樣會搞得老子不想走啊,譽哥哥。


    “好啊,”他跟著笑起來:“你買單我消費,去去去,為什麽不去。”


    雖然是臨時決定,楚馳譽卻通過關係在期末考結束第二天就拿到了簽證和入境協議,兩個人收了一晚上勉強搞定帶哪些東西,一人一個旅行箱就上了飛機,想起兩月前來這裏時經曆的一切,朝燈下意識看了楚馳譽一眼,發現後者也在看他,雙目相對,他們默契地什麽都沒有提。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隻能修補,無法徹愈,多年以後或許不足掛齒,現在卻依然是他和楚馳譽間暫被隱藏的鑽石裂痕。


    先向北抵達四季溫暖如春的南歐,地中海地區的姑娘們特有的迷人眼神和豐乳細腰令往來遊客目眩神迷,永遠的西西裏島畔棲息著無數美麗傳說,他們去了拍攝過《教父》裏康妮婚禮的教堂,從外麵看,那真的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教堂,笑著拒絕了熱情奔放的意大利美女,朝燈拉開凳子,和楚馳譽坐在顏色漂亮的陽傘下。


    “‘偉大的人不是生來就偉大,他在成長中昭示其與眾不同’,”朝燈喝了口奶沫輕薄細膩的拿鐵,撐著臉道:“以前看《教父》時印象最深的一句。”


    “馬龍·白蘭度的台詞?”


    “對,”楚馳譽對麵的人抬起眼,麵染花色、眼眸含星,他聽見朝燈不輕不重的聲音:“感覺很適合你。”


    “誇我?”


    朝燈點頭。


    楚馳譽也點頭:“誇得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無法控製狂笑出聲,地中海的燦爛千陽落在他年輕的臉龐上,盡管在冬日,盎然的生機仍如此清晰動人。


    因為行程根本沒安排,每晚睡覺前,有強迫症且完美主義的大少爺拖著朝燈規劃第二天要玩的地方,這樣一來走的路線就極其非主流,原路返回到經過的城市發生了兩次,他們在挪威的不凍港摩爾曼克斯見到了朝燈的父母,當晚恰好遇見連綿無盡的極光,輕巧又濃烈的絢爛顏色從遙遠彼端湧動至目及之處,對於兒子跟長得好看的男孩子跑了這一事實,朝燈媽媽非常高興,朝燈爸爸掙紮過後也衷心地祝福他們,他媽媽喝了幾口鐵盒威士忌,大力拍打楚馳譽的肩膀:“幫我照顧好小燈!實在嫌他煩不管也可以,我從來不照顧他哈哈哈哈!”


    “嗯,”楚馳譽對滿臉無奈地朝燈小聲道:“不煩。”


    “……”


    越來越不想走了,我的譽譽嗚嗚嗚嗚。


    跟朝燈父母告別,楚馳譽隨後如他所說帶朝燈去了好幾場演唱會,熱情洋溢的觀眾、現場穩如錄音室的主唱、鍵盤和鼓點構成記憶裏永不消退的斑斕色塊,隨所有心懷愛意的歌迷一起嘶吼實在是很美好的經曆,回國距除夕還有一星期,他們去了拉薩,即使天氣冷得潭水都結出冰層,磕長頭的人仍隨處可見,風雪中的布達拉宮威嚴神聖,排了一個小時進到裏邊,朝燈偷偷拐了楚馳譽一下,悄聲道:“旁邊的和尚邊念經邊睡覺,有人過去他才接著念。”


    “他們叫喇嘛,不叫和尚,”楚馳譽也壓低聲音糾正,同時讓朝燈看前方:“那邊的喇嘛腿上抱了隻貓。”


    “譽譽。”


    朝燈忽然喊他的名字。


    “唔?”


    “我好喜歡你~”


    楚馳譽想說什麽,一位維持秩序的大喇嘛讓遊客們趕緊往前離開,他最終什麽也沒回應,默默牽上了朝燈的手。


    因為父母不在家,大少爺提議領他回楚家主宅過新年,想想距離跨越時空還剩三天左右,跨年應該沒問題,朝燈便答應下來。


    出乎意料,楚馳譽的爺爺奶奶很喜歡孫子這個長相出挑的同學,居然同樣給他包了紅包,一大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團年飯,楚馳譽的父母明白兒子帶回來的男生跟他真正的關係,當爸的在朝燈滿麵笑容敬酒後散去了最後的不滿,那位美豔的婦人從開始到結束都表現得對他格外喜愛。


    “我們家馳譽不太愛說話,性格也悶,”楚馳譽的媽媽在餐桌上喝酒時笑道:“小燈要多包涵。”


    “好的,我一定——”


    [還有三小時。]


    [靠?!不看完春晚了?!]


    “——和他好好相處。”


    朝燈維持著不變的笑容喝了酒坐下來。


    他的手收緊又鬆開,視線散漫,顯然在走神。


    [向前走,朝燈。]係統往日扣人心弦的嗓音此刻聽來格外不近人情:[時間久了,其他碎片的穩定性越來越差,現在猶豫隻會害死所有人。]


    [……好。]


    他低下頭,再抬起時唇角又勾上懶懶散散的笑意,係統很難得和他說這麽長一串話,確實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


    幸好離新的一年還有兩小時五十五分,第一次陪大少爺跨年,爽約可就很混蛋了。


    除夕夜的大雪在屋簷上覆蓋起厚厚一層,搖晃樹木都會被枝葉間的絨雪打濕頭發,他、楚馳譽和楚家另外幾個小輩玩了場見誰打誰的雪球戰,玩完後兩個人精疲力竭洗了澡出來坐在走廊裏喝茶,朝燈捧著熱氣騰騰的骨瓷杯,見楚馳譽的頭發還在滴水,他笑笑:“你剛才很猛嘛,一點不留情,要被你砸傻了。”


    “邊笑邊把雪塞我衣服裏很留情?”楚馳譽挑眉:“陰我。”


    “嘖,別記仇啦,”朝燈放下茶杯,隔著上了年歲的雕花梨木桌,忽然認真地開口問道:“如果我走了,你……?”


    長時間的沉默,在他以為不會有回答時,楚馳譽伸手將他拉進懷裏,坐在寬闊的太師椅上,單手輕柔抬起他的下顎,示意他看向外麵似乎永不知疲憊墜地的蒼茫白色。


    “我出生時也是這樣的冬天,一直下雪,”楚馳譽的聲音落在沉寂黑夜裏:“那時候身體很差,醫生說難活到成年,我不渴望長壽,但我還什麽都沒擁有,我不饜足,後來什麽都擁有了,還是不饜足。”


    浮薄塵寰、三千世界,人生而為人,因為跪下時他有*,站立了卻不曾消退,貧窮人震臂追逐一兩黃金,掌權者在夢中扶搖直上,凡人愛美人,懦夫心裏也住著蓋世英雄。


    因為有*,係統才賦予他那樣的能力。


    “直到看見你,”楚馳譽將頭靠在朝燈白瘦的背上:“你是我最想要的人生,所以,不會讓你走。”


    [一分鍾。]


    “哇,感動,”朝燈頓了頓,聲音裏滿含笑意:“告訴你一件事。”


    [五十秒。]


    他站起來,麵朝楚馳譽,一步一步退到走廊外。


    “記不記得高中時的表白?”


    黑發黑眸的年輕人以眼神詢問。


    “我是因為你才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全世界,我最喜歡你了,”說話人放輕聲音:“這可不是謊話,哪一部分都不是。”


    [二十秒,生離死別?]


    [留個好印象,]朝燈嬉皮笑臉:[日後好相見。]


    楚馳譽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就要過來抓他,朝燈任由他拉上自己的手腕,對方用的力氣很大,血液都好似堵塞在那一處,雖然手都要被捏斷了,朝燈還是笑著看那邊,對麵人的眼神越來越陰鬱,再次遭受背叛的痛苦和驚慌轉化成瘋狂的惡意,源源不斷從他們交握的地方傳來。


    老子這回沒有耍你啦,再這樣你要我跪著去下一個世界嗎。


    “我在未來等你。”


    楚馳譽看見那個人對他綻開燦若桃花的笑容,他空著的一隻手抬高揉了揉自己的頭。


    [五秒。]


    “在那之前,去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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