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放的早櫻在穹頂下渲染出雲興霞蔚的粉紅,女孩們的校服裙擺於空氣裏劃開道道柔軟弧度,晨讀鈴聲已過,值堂老師低頭書寫教案,偌大的教室靜謐無聲,直到敲門響打破漫漫沉寂。


    “報告。”


    隨著聲音,進來的是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老師有些不悅的目光在看見他後立刻轉為難以言喻的喜愛,隨便叮囑兩句便讓他進去坐下。


    少年的目光落到靠窗那排第二個位置上,被他注視的人毫無反應,頭也不抬演算著手裏的高等代數題,與周圍睡倒一片的同窗形成鮮明對比,朝燈輕嘖了聲,手上拉開椅子坐到自己位於教室正中的位置。


    今天的男神神也超級冷漠。


    朝燈的視線又一次投向算題的那個人,對方膚白發黑,瞳孔也幽得像一潭深水,從校服袖口邊露出的手指修長有力,伴隨寫字的動作,手背皮膚下凸起男生特有的、明顯的黛色血管。


    雖然早知道楚馳譽是個大美人,無論看多少次,朝燈依舊很喜歡他的皮相。


    這樣的人作攻略對象真的讓人非常開心。


    個屁。


    下課鈴一響,沒等周圍散發著愛意的同學們湊上來詢問他遲到的原因,朝燈抓起桌子上早早攤開的物理題衝向楚馳譽的方向,對後者前排的同學扯出一個微笑,朝燈彎彎眼睛。


    “你懂的。”


    “懂懂懂懂,又來騷擾楚學霸,班花坐。”


    “……”


    一句話,不僅道出朝燈在班級的非凡地位,同樣說明他對楚馳譽的執著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可怕地步。


    “這個題可以講講嗎?我想了很久都沒辦法理解物理情形。”


    楚馳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朝燈習慣性厚臉皮把教輔推到他麵前,問的題用紅筆勾出了五角星,楚馳譽抬抬眼,過了幾分鍾,他開口:“這道題不用做。”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中帶出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意味,朝燈一邊耳熱一邊找回理智,莫名其妙:“為什麽不用?”


    “浪費時間。”


    “……”


    我幹死你啊。


    就算楚馳譽是名揚校內外的天才,拿數理化三科競賽全國一等獎,早就被國內第一的大學邀請就讀,卻優越感滿滿以想體驗高中生活為由拒絕,依舊不能掩飾他跟個機器人一樣冷冰冰的事實。


    “還有問題?”


    有啦,你準備多久與我同歡?


    可惜不能實話實說。


    楚馳譽對麵的少年揚起大大的笑容:“今天我們說過的話有三句了。”


    “……”


    “開心。”


    加油,這種時候必須裝清純。


    感受到一部分人嫉妒的視線,楚馳譽皺了皺眉沒有接話,垂眼不再看朝燈,明顯讓他無事退朝。


    朝燈保持笑容,心裏嘖嘖嘖嘖,拿著教輔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剛一坐下,周圍人就全湧過來:


    “朝燈哪道題不會做呀?”


    “不懂問我,一定認真給你講。”


    “朝燈不要隨便笑嘛。”說話的女孩情不自禁揉了揉他的頭,圍繞他的同學陰鷙地死死盯住女孩白膩的手,她迫不得已收回來,低下頭小聲喃喃自語:“想要…好想要…”


    [愛意值五顆星。]


    [恨意值兩顆星。]


    朝燈眼神複雜看著重新笑意盈盈的女孩,她的目光溫和又柔軟,如果沒有係統提示,誰也看不出她的內心對自己已經起了殺意。


    得不到,就毀掉吧。


    分成一塊塊,裝進漂亮得足以匹配你的盒子裏,就算隻是屍體,你也屬於我啊。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綁定了係統之後,各種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求愛方式層出不窮,對於這種情況,朝燈並不苦惱,相反地,他非常興奮。


    好爽好刺激。


    不久以前,朝燈遭遇了一場意外,瀕臨死亡、意識混沌之時有陌生的聲音告訴他,他能獲得第二次生命。


    作為交換,朝燈必須去各個世界收集人格碎片,那些強大的碎片已然演化為人型,擁有自己的思維和不符常理的學習能力,收集碎片的方法同樣不走尋常路,係統說,他要讓碎片們對自己的愛意值和恨意值皆滿五顆星,使人格的情緒起伏達到巔峰狀態。


    人格碎片們的原主是男性,所以係統選了朝燈這個基佬,又因為原主的本性自我又冷漠,朝燈被係統賦予了反常的吸引他人的特質,盡量增加碎片對他的初始好感度。


    [你十分貌美。]


    [超棒。]


    [你水性楊花。]


    [……]


    [你會吸引任何人瘋狂愛上你,直到你被占有、囚禁、解肢、冷藏才能令他們滿足。]


    [……]


    [你不會死,你無限複活。]


    和其他人不同,係統改造後,為了防止他對各種意外事件產生心理陰影導致無法完成任務,被他人惡意傷害時,朝燈沒有痛感,隻會體會到隱約的快意。


    惡意越強,快感越強烈,平常人傷害他正負相抵,他基本沒有感覺,當傷人對象是人格碎片演化的人物時,快感非常厚顏無恥加十倍。


    十倍啊!十!倍!


    被揍一頓爽到天堂。


    所以朝燈有事沒事就幻想楚馳譽內心帶著強烈惡意碰他一下,為了這個目標,比起愛意的五星,他更向往恨意的五星。


    [係統統,男神神對朝燈燈的情感值有幾顆星了?]


    係統計算人物情感的方式格外粗糙,按星級劃分,星星越多情感越深厚,有愛意值、恨意值兩種情感,盡管被賦予超級吸引他人的能力,楚馳譽對他的情感——


    [愛意半顆,恨意沒有。]


    也依舊少得可憐。


    他就像一段代碼,精密、無情、完美無缺。


    朝燈的目標是攻略這段代碼,唯一占輔助位的係統隻能粗糙地計算好感度,還超冷淡,能不開口絕不吱聲,想想就讓人生不如死。


    [我追了他那麽久?]


    [他不知道。]


    [我天天給他賣萌?]


    [毫無用處。]


    [日啊,老子不幹了。]


    [那你就去死吧。]


    [……]


    求求你,楚馳譽哥哥,快來寵我愛我分屍我。


    日光下落,清澈甜美的深春回蕩少年們打打鬧鬧的聒噪動靜,球場上楚馳譽利落帶球過人,走位行雲流水,長臂一揮,籃球穩穩躍進圓框,時間已到,所有人停下動作,場記板顯示楚馳譽一行以75:32的逆天分差取得最後一局勝利,整個球場全是叫好,女生們愛慕地注視場中央身姿挺拔的少年。


    他打的是需要頭腦靈活、耗費體力的小前鋒,不過全場最花哨好看的位置也非此莫屬,視野不經意劃過場外,楚馳譽眼裏掠過一抹深意。


    “哈,朝燈又在收表白。”


    打後衛的男生湊過來遞給楚馳譽礦泉水,順著他的視線,看見離球場不遠處正一臉微笑拒絕女孩的朝燈。


    “禍害,”男生咂咂嘴:“拒絕人就別那樣笑,這種拒絕隻會讓她越陷越深。”


    “為什麽這麽說?”楚馳譽墨黑的雙瞳靜靜的:“你同性戀?”


    “噗——”後衛一口水噴出來:“別開這種玩笑啊楚大少。”


    他好不容易緩過氣,見楚馳譽滿不在乎聳了聳肩膀,又忍不住繼續:“不過要是朝燈的話,還真能考慮考慮,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特別想把他藏起來。”


    楚馳譽沒接話,眼神卻閃了閃,他推開半個身子掛在自己身上的後衛,抓起軟軟的厚毛巾出了球場。


    “楚馳譽同學,需要水嗎?”


    “要不要衝涼?”


    “馳譽能不能一起照相呀——”


    他微微低頭,誰也不理走過人群,滲透微妙寒意的春風迎麵而來,櫻花縹緲的香味混入其中,女生們失望地看著他走遠,隨即又覺得像這種長得帥、家裏權勢滔天、成績爆好得不正常的男生,冷漠點倒是十分正常。


    七中建校以來,這屆師資力量最好,上頭特意叮囑要照顧這位從皇城那邊過來的人物,稍微有點耳目都對楚馳譽的身份心知肚明,太子.黨中的太子.黨,別說平頭百姓,高官貴冑也沒幾個惹得起,朝燈看他走過來,揚起笑容:“嗨,球打得很棒。”


    “嗯。”


    即使是不冷不熱的答複,也讓對麵的人眼睛亮了起來,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楚馳譽心下好笑,朝燈看他要走,想想道:“你去儲物櫃嗎?一起?”


    現在已過了放學時間,還往學校走,想當然也隻有去儲物櫃拿東西,不出意料,男神神毫無回應。


    “你不說話就是同意了,”朝燈笑眯眯地跟上來:“沒關係,你去哪我就去哪。”


    老子可是辛辛苦苦看你打球耍帥,還特意算計小妹妹在球場附近表白,隻為了讓你看到老子幹脆拒絕他人對你卻狗崽一樣熱情的英姿啊。


    不說話算什麽,美爆你就好了。


    “你打球那麽好,是不是練了很久?”


    “沒。”


    “學習呢?也隨便學學?”


    見他不來反應,朝燈非常習慣毫不泄氣,他轉了個身麵朝楚馳譽,唇邊彎出若有若無的弧度道:“好厲害,苟富貴勿相忘啊。”


    演,不,下,去,了。


    在我的想象中,我應該是個憑裝可愛就能活下去的萬人迷,現在卻不得不衝擊奧斯卡小金人。


    所幸儲物櫃離球場並不遠,走幾步就能到的距離,否則無論多頑強始終麵對行走的冰塊也非常傷感情,長得再俊美好看也一樣,朝燈和楚馳譽的儲物格離得近,平行的一左一右,中間隔了一個位置,朝燈抬手拉開金屬格門,一聲細響,裏麵泄出來的情書幾乎能把他淹沒。


    在大堆暖色係的情書裏,猝不及防滾出來個模糊的東西,朝燈看清後臉色一變,就連旁邊的楚馳譽,也微微怔了怔。


    那是一個人頭。


    朝燈的人頭。


    “……操。”


    他蹙著眉蹲下撿起那個東西,它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停留在略略揚唇的神情,鮮豔的瞳孔和嘴唇顏色無比動人。


    他原本長相就異常出挑,這也是係統找上他的原因,被賦予瘋狂吸引他人的特質後,朝燈的麵孔沒能往正氣疏朗的方向發展,反而越來越鬼魅豔麗,臉上有神情變幻時勾人得緊,就算沒那層特質,也未必能過正常的人生。


    截斷的脖頸塗著黯淡又曖昧的暗紅,人頭觸手的皮膚格外柔軟,做工精致足以以假亂真,朝燈把手伸進儲物格摸出所有的情書,一封一封拆開。


    “你先走吧,”他壓抑著聲音:“抱歉讓你看到這個。”


    楚馳譽一言不發關上自己的櫃子。


    媽的,真走?


    “這封。”


    啊哦。


    楚馳譽遞上來的那封信外表和普通情書沒有差距,右下角卻留著一滴幹枯的暗紅,少年白皙的手指點了點,嗓音平瀾無波:“可能是故意,也可能不小心,對方給人頭塗上血後還沒處理傷口。”


    “你的意思是,有人真的用自己的血塗在這個上麵?”


    “想想你最近有沒有招惹什麽人。”


    被問話的家夥爆有自信笑道:“我天天都在招惹人啊。”


    楚馳譽被噎了噎,抬眼示意他拆信,朝燈利索地撕開邊緣,拿出一張白底黑字的信箋,字是打印的,想來是為了避免身份被發現。


    【比起活著,安安靜靜躺在我懷裏的你才更讓人喜歡,你的頭非常、非常美,抹了我的血在上麵,我們要永遠不分開。】


    “……”


    日你爸爸,sb。


    這種人類與橡膠人頭的獵奇戀愛是不會被祝福的。


    他抱著人頭站起來,上麵的暗紅一部分已結成血痂,朝燈開玩笑:“如果我把這個扔垃圾桶,會不會有人路過以為我死了?”


    “可能。”


    楚馳譽又恢複了冷冷淡淡的樣子,朝燈笑嘻嘻地把人頭遠遠投進垃圾桶:“那就讓誰當我死了吧。”


    他看上去對這份濃厚的愛意漫不經心,對著自己的雙眼卻異常剔透,如同把全部注意力都給了眼裏的自己。


    朝燈的手在先前撿信時磕碰到了儲物櫃的尖角,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可楚馳譽鬼使神差無法忘記這雙手留著紅痕的時候。


    當真跟白瓷似的,一掐一個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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