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睡了一會,沒有太久,睜眼摸起手機一看時間,離從河邊回來那會隻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夜正深,她掀開薄被下地,客廳裏亮著燈。


    江現還沒睡,聽見動靜朝她看:“醒了?”


    她點點頭,往後撩了撩微亂的長發。


    他問:“餓不餓?”


    唐沅晚上沒怎麽吃東西便去了聚會,那場鴻門宴散的快,一覺睡到現在,此刻還真有點餓。


    見她點頭,江現很幹脆地朝餐廳走:“我給你煮點東西,你等一等。”


    唐沅帶著睡醒後的懵然,站著看他忙活了一會,回房端起床邊的水杯又出來,在餐廳坐了片刻,麵前盛上一碗熱騰騰的麵。


    麵條勁道,放了蝦和貝,還有熏烤過的火腿肉切片,碧綠的蔥花點綴,看著極有食欲。


    唐沅吃完回房洗漱,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發坐到床邊,江現正好盛了杯溫涼的水進來。他接過她手中的吹風機,唐沅朝他看一眼,沒反抗,他就著燈,站在床邊給她吹頭發。


    頭發吹幹,她簡單理順,江現把吹風機放回原位,她脫了鞋便翻身躺下。他沒出去,返身走回來,唐沅察覺自己睡下得太自然,看著在床沿坐下的他,微頓:“你還不去休息?”


    時間已經不早,他白天還要早起去公司。


    江現嗯了聲,垂眸看她,他的手幫她撩開散亂在鎖骨處的頭發,唐沅感覺到些許瘙癢。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沒等她說話,他先道:“今晚我可以在這裏睡嗎?”


    她一愣。


    他問得自然,認真的表情沒在開玩笑。


    不知是不是燈光太熾,掩藏在頭發下的耳根熱了起來,唐沅眼神閃躲一瞬,手攏著薄被,過了幾秒低聲回答:“你想的話那就睡唄……”


    她都睡過他的床了,她也沒那麽小氣。


    唐沅往後邊躺,給他空出位置。江現洗過澡,身上的睡衣是常穿的那套深藍色的,襯得他的皮膚格外白,五官更顯濃烈。


    他掀開她的薄被,麵朝著她躺下,不一會,展臂將她攬進懷裏。


    麵對麵貼著,唐沅臉蹭到他的胸膛,心跳有點快,溫度被他的體溫帶高,又覺得這種熱意令人舒適飄然。


    安靜了一會誰都沒說話。


    江現的手在摸她的頭發,她聽到他問:“手機上是不是收到很多消息。”


    唐沅在他懷裏抬頭。


    他說:“剛才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在亮。”


    確實收到了很多消息,群裏那幫狐朋狗友幾乎刷了一晚上的屏,她方才起來後看了好久才看完,還有一些家裏互相認識的圈裏人,高中也曾是明致校友,聽聞八卦後向她表達關切問詢。


    料想他大概已經知道事情經過,唐沅低低應了聲:“嗯。”沒有多說什麽。


    “鍾恒跟我說,褚懷他們找他聊了。”江現輕撫她長發的動作不停。


    在這件事上,他們都曾說過不好的話,如今多了江現和她的這層關係,詫異之餘,不免都有些尷尬的歉意。


    “之前說在訂婚前讓朋友互相見一見,過些天正好聚一下,他們挺抱歉的,想跟你說一說。”


    唐沅沒吭聲。


    褚懷他們本就從小跟她不對付,高中幾年,因為她撩撥江現,加上丁巧這一樁,對她惡感進一步加深,幾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今天收到了很多道歉,她不在的同學群裏,有些曾經因這件事罵過她的人,輾轉找來表達了歉意。


    唐沅不知道說什麽好,當時那個情況,她不得不隱瞞,背下黑鍋,被誤會便是注定無解的事情。


    真要論也怪不了別人。


    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都到了這個時候,沒必要再回頭糾結,對她來說,一切在今夜已經翻篇。


    唐沅正斂神想著,額頭上突然落下一吻,抬眼看去,江現的麵容別樣平和,卻又略微低沉。


    “褚妤摔下樓梯的事情,是我不對。”


    他沉聲說,忽然提及好久以前的事,教唐沅愣了愣。


    “和丁巧的事一樣。高中那時候,所有人都說你不好,可我想你一定是事出有因,才做出了那樣的舉動。褚妤摔下樓梯那天,我本能地擔心和你有關,又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就怕你是因為什麽原因,失去理智做出了不謹慎的舉動。”


    那天人真的很多,褚妤在現場摔下樓梯,如果和她有關,又會是一樁被人誅伐的談資。


    “……是我一開始就想錯了。”江現眸色柔下來,“我應該再堅定一點的,應該更相信你。沒有什麽事出有因,這些所謂的‘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逼人轉學,推人下樓,都沒有。


    “我們唐沅,根本不會做這種事。”


    看著他的眼睛,唐沅好幾秒才長睫輕眨著移開,腦門挨著他的睡衣麵料,她癟嘴,過會說:“知道就好。明天就把分扣上,之前漏了,至少得扣一千八百多分。”


    那略輕的語氣,不似抱怨,而是一種有了依仗,明確知道被縱容著的撒嬌的意味。


    她在他懷裏蹭了蹭,重新接上先前的話題:“你說過幾天聚聚,去哪聚啊?”


    早先說要安排朋友見麵,是該提上日程,至於尷不尷尬,到時候再說。


    飯局,會所,遊輪,不拒地點哪都可以。江現提了幾樣,唐沅沒意見,打算問一問江盈他們再定。


    兩個人抱著說話,他的手順著她的頭發向下,沒一會,攬在她腰上的手漸漸用力。


    感覺和他貼得太緊,唐沅不由抬手抵上他胸膛。


    “江現……”


    話沒說完,他的氣息沿著她的眼睫蹭下來,唇隨即被吻住。


    唐沅呼吸滯了一瞬,很快被他帶著,從側躺相擁的姿勢被他壓覆,吻得逐漸熱切起來。


    她一攀上他的脖頸,一點一點勾緊。


    隻是親吻,卻也令人戰栗。


    真的很奇妙,每個瞬間都像在融化,精神上有一種持續不斷的愉悅襲來。


    這個吻好久才結束,唐沅熱得不太清醒,聽著彼此都不正常的呼吸,臉泛紅,輕輕推了推他,聲音細若蚊鳴:“你能不能……反應別這麽大……”


    那股異物感實在難以忽略。


    江現紋絲不動,埋首在她脖頸,鼻尖蹭著她耳旁皮膚,氣息不平:“我是個正常男人……懷裏抱著喜歡的女人,這樣都沒反應,就該去看醫生了。”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唐沅莫名地反駁不了。


    他的吻又一次落下。


    他們親了好久,難舍難分地,他幾次朝她壓沉,竭力地在克製著,不衝破最後一道理智的防線。


    ……


    藍毛一幫人在群裏刷屏聊了一通丁巧的事,安慰開解以及各種狗屁話說了又說。這一頁揭過去後,沒兩天,被唐沅告知要和江現那幫朋友見麵,鬧鬧哄哄將地選定遊輪,而後又提議要搞什麽cosy主題。


    唐沅問過江現,他絲毫沒意見,她便同意了他們的提議,一切以大家開心為前提。


    這廂和他們聊完聚會,唐嵐緊接著給她打來電話。


    唐沅本以為是要說工作的事,不料那邊一開口,卻是她更不想聽的話題。


    “媽過幾天回滸城。”


    “……”唐沅默了默,“她有空了?”


    唐嵐嗯了聲,接著道:“她不是一個人回來。”


    唐沅一頓,察覺到她話裏似有別樣的意思。


    “她和鄧家那個叔叔的事定了。”


    果然,唐嵐下一句道:“他們打算訂婚。”


    唐沅握著手機的手用力一刹,聽唐嵐又說:“鄧叔叔不一定和她一起,可能晚幾天。媽應該會帶著鄧叔叔的小孩先回來。”


    她媽的這段戀愛,大概是在她留學第二年的時候開始。


    這麽些年聽了不少,她一直沒回來,還沒見過人。如今他們已然到了要確定名分的一步。


    唐沅想問爺爺知道嗎,又覺得沒必要問,這本來就是她媽自己的事情,不過是再嫁而已,微吸一口氣:“她怎麽不自己打電話給我。”


    “估計等回來就聯係你了。”唐嵐停頓幾秒,“你也知道她忙。”


    唐沅笑了聲,帶著點自嘲。


    “到時候要正式見麵,你剛好帶江現一起,回家吃個飯。”


    不想再說什麽,唐沅壓下那股煩躁,盡量淡聲:“知道了。”


    沒繼續聊,她隨口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她悶悶在沙發坐下,屏幕一亮,江現的消息進來。他工作間隙一直抽空回她的瑣碎言語,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忽地一下緩解不少。


    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著,午覺後,唐沅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喝完咖啡醒神,又接到丁巧的電話。


    唐沅沒有她的號碼,接通後聽是她,詫異兩秒。


    丁巧為的不是別的,仍是跟她道謝——不過不為多年前的那一樁,而是新的這遭。


    “辭退?”唐沅聽她說完,愣了兩秒。


    “對。是別人轉告我的,他被辭退了。”丁巧說的是她的繼兄。在校友群社死後,他就職的公司收到不少針對他“猥|褻”說明的郵件。


    就在昨天,他被辭退了。


    “我托滸城的舊同學打聽了一下,說是盛江方麵有人和他的公司交涉。”


    他所在的那家公司也是大企業,待遇薪資都是國內前列,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工作。那樣久遠的事情已經沒有證據,除了社死,原本大概率是不會影響到他其它方麵的。


    他被辭退,大公司之間有共同的圈子,以後他在滸城怕是很難再立足。


    這個結果如不是第三方幹涉,根本不可能。


    至於盛江為何出麵,緣由想都不用想。


    丁巧誠摯地向唐沅表達了對她和江現的謝意:“我和江現不熟,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想來跟你說也是一樣。”她歎氣道,“又麻煩你們了,真的很過意不去。謝謝你們。”


    唐沅應得含糊,她自己都詫異,半怔愣地聊完,給江現打電話。


    那邊接的很快。


    “你沒在忙?”


    “沒。”他說,“剛開完會。怎麽了?”


    白天他在公司,她若非有事,一般不打電話給他。


    唐沅說:“丁巧剛剛聯係我了。”


    他沒說話,大概並不意外。


    “是你讓人辭退丁巧繼兄的嗎?”


    江現沒否認,嗯了聲。


    唐沅問:“……你怎麽突然想到這個的?”


    “做錯了事就該受懲罰。”江現口吻沉和。


    一切問題皆因丁巧繼兄而起,他是罪魁禍首,傷害連累了別人,沒道理一身輕鬆地置身事外。


    唐沅本也打算過,是不是要幫丁巧討回公道,奈何時隔久遠,已經沒有證據。


    她沒想到他會那麽細心,連這一點善後也記得。


    不管丁巧繼兄之後是不是還能找到好工作,至少在滸城不容易,也至少,讓他嚐到一點切實的苦果。


    “那你是不是欠人人情了……”她低聲問。


    “還好。”江現說,“後麵正好和他們公司有合作,適當地讓半分利就是了。”


    對他而言隻是開個口的事,其實也算不上人情不人情。


    似乎聽出她語氣裏的別扭,他停了片刻,悠悠道:“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下次讓我親久一點。”


    “……”唐沅微赧,瞬間不想接他的話了。


    他那幽深的語氣聽著莫名地教人耳熱。


    怕他越說越跑遠,她嘀咕幾句,正要結束這通電話,那邊忽然又叫她:“唐沅。”


    他語氣正經起來,她掛電話的動作頓住:“幹嘛?”


    “我也沒有那麽正義。讓他滾蛋隻是因為不爽。那樣的髒東西,平白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


    江現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靜,每個字卻都落在了她心上:“——我真的很不爽。”


    作者有話說:


    江現:欺負我老婆的都得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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