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到麵前的書上,唐沅輕輕斂神,勾了勾嘴角。都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想起來竟然還是會覺得有點好笑。


    斜對麵那桌高中生情侶不再鬥嘴,女生翻開了書看起來,桌下腳尖對著腳尖,兩人空著的另一隻手,也不知不覺在桌上牽起。


    唐沅淡淡看了眼,收回視線。吃了半塊蛋糕,喝了小半杯咖啡,見時間差不多,起身回去。


    從閱讀區往外走,經過的書架上,書都分門別類地擺著,齊齊整整。快到門邊,她忽地被鐵架上的雜誌吸引。


    一堆不同類型的大開本雜誌,擺在正中那排靠右位置的是一本商業刊。封麵上的人不是江現,但旁邊有一行碩大的專訪標題,帶上了江現的名字。


    唐沅腳步微頓,伸手從鐵架上取下一本,看了兩眼,拿著到櫃台結賬。


    開車到家已是傍晚,夕陽渾渾落下,天邊擦了一道道的黃。唐沅把書放在茶幾上,先回房換衣,洗手淨臉。


    休息了好一會出來,她坐到沙發上,才想起還有本雜誌。


    隨手翻開,唐沅本來沒怎麽認真看,隻預備粗略地過兩眼江現的采訪內容,忽地瞥見問答的某一部分,目光不由停住。


    前麵好長都是和生意有關的提問。


    到後半段,談到私人內容,有個問題問他:【你這個年紀就在盛江集團擔任這麽重要的位置,可以說是年輕有為,那麽你對擇偶方麵有什麽看法,喜歡什麽樣的異性?】


    江現的回答隻一句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後一題便轉而問:【那麽你比較欣賞什麽類型的異性呢?】


    或許是問題問得更委婉,又或許是都不配合不太好,這一題江現答了。


    他給了三個詞:【知性,溫柔,善良。】


    “……”


    知性。溫柔。善良。


    和她完全不搭邊。


    唐沅捧著雜誌,視線好片刻沒下移。


    開門的聲音響得剛剛好,玄關處傳來動靜,不一會,江現的身影緩緩入內。


    見她坐在沙發上不動,他問:“在看什麽?”


    說完注意到封麵,他不由頓了下。


    “在看你的采訪。”唐沅迎上他的視線,眉頭挑了挑,緩緩念出雜誌上的內容,“——那麽,您比較欣賞什麽類型的異性呢?”


    “知性、溫柔、善良……”


    她語調拉長地複述完,哼笑一聲:“真是遺憾,看來你和知性溫柔善良的異性沒機會了。”


    江現回神,似乎是想起來,眉頭蹙了一下:“那是年前的采訪,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會突然放出來。”


    他都已經不記得還有這個訪問,安排的時候是半年多前,那會春節尚且沒到。後來唐沅才回國,已經過去了挺久。


    江現看她神色,想解釋:“那個回答沒有別的意思……”


    “沒事。”唐沅啪地合上書,打斷,“這是你的喜好,不用跟我說。”


    她朝他一笑,把書往旁邊一扔,下一秒笑意一收,立刻起身走人。


    “唐沅——”


    江現微擰著眉在沙發旁叫她。


    唐沅充耳不聞,絲毫不理會他,板著臉飛快走了幾步,想起什麽驀地又停下。


    她轉身快步倒回去,拿起那本扔在沙發上的雜誌,見江現盯著自己,瞪他:“這是我的書。”


    言畢再不停留,抱著書回了臥室。


    進房間,門一關,唐沅把書扔到桌上。


    她在窗邊的沙發坐下,沉沉呼吸幾回合,沒一會,手機嗡嗡地震起來。


    拿起一看,是小姑。


    小姑沒事一般不找她,這次也不例外,關心了一句,便說起訂婚的事。


    唐沅立時愣住。


    【沅不沅:訂婚?】


    【小姑:對。從定下到現在也有段時間了,你們住在一起沒什麽太大的不習慣吧?江家那邊和我們商量,說是先挑個好點的日子,把訂婚宴辦了。】


    【小姑:具體是想大辦還是小小地熱鬧一下,隨你們的意見,這個你們自己決定,細節上一切尊重你們的喜好。】


    【小姑:等訂婚的事定下,之後你見見他家裏人。他父親過段時間可能也會來滸城。別的都無所謂,這陣子要是有空,你們多去看看江現的爺爺。】


    唐沅眉頭輕擰,打了幾句話,想了想停住,又刪除,最後隻簡單地應了一句。


    【沅不沅:好。】


    唐沅把手機往小茶幾上一擱,靠著沙發椅背深深吸了口氣。


    訂婚啊……


    視線掃到桌上的那本雜誌,她頓了一瞬。


    方才看到內容又浮現在腦海,唐沅輕輕撇嘴,坐直身。


    自己是什麽性格,她一直都清楚。她脾氣急,大大咧咧,不是什麽好性子,江現沒少嫌她吵。


    她從沒覺得哪裏不好。


    隻是剛剛看到他采訪的那一段,腦海裏不知怎麽忽然就閃過一個念頭——可能從以前到現在,她真的一直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呢。


    唐沅思緒紛雜地出神了一會,在她腦海裏亂竄了半天的江現給她發來消息。


    【江現:唐沅。】


    她看了眼屏幕,不想回,把手機放下。


    過了半分鍾左右,大概見她不應,那邊換策略,找了個話題問她。


    【江現:孫助理去買晚餐了,你想吃什麽?】


    做飯的阿姨今天不來。


    快到晚飯的點,唐沅也有些餓,但對著這條,她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


    【沅不沅:隨便。】


    來什麽她吃什麽,反正不會餓死就行。


    【江現:要讓他順便帶什麽東西回來嗎?】


    【沅不沅:用不著,我什麽都不想要。】


    十幾秒後,那邊又道。


    【江現:快吃飯了,你出來。】


    【沅不沅:該吃飯了我自己會出去。】


    唐沅搪塞完,不想再和他浪費口舌,坐到桌前去看書。


    臥室裏靜下來,她看了半個鍾頭,響起敲門聲。


    門外的江現略帶猶疑:“我可以進來嗎?”


    她搬來這麽久,他還沒進過她的房間。


    唐沅盯著門看了兩秒,眉一挑:“可以啊,我沒穿衣服,光著,你要進來就進來吧。”


    “……”


    門口沉默下來。


    片刻後,江現緩緩道:“孫助理回來了,你收拾一下出來。”


    她嗯哼一聲,懶懶地應。


    外頭腳步聲離去,沒了聲響,唐沅在桌前又坐了一會才起身。門剛拉開一條縫,就見外麵的把手上掛著一袋東西。


    取下來一看,是一袋小包裝的巧克力豆。


    門外近側沒人,江現不知是去了餐廳還是回房。唐沅抬眸掃了一眼,看著手裏的東西頓了頓,關上門重新退回房內。


    把巧克力豆放到桌上,她坐到桌前,視線停了好半天。


    這是她以前讀書的時候最喜歡吃的一個零食。


    那次在圖書室裏,唐沅就帶了這個。


    她錯怪江現,發短信罵了他一通,罵完才發現他在背後。他把書包還給她,氣得不再理她。平時還會搭理一兩句,那天半個字都不肯再和她說。


    她很沒水準地在心裏腹誹他小氣,腹誹完,又隻能老老實實地道歉。


    她把書包裏的零食都掏給了他,什麽菜園小餅,什麽小熊夾心餅幹,他理都不理。


    後來回去的時候,唐沅趁江現不注意,往他衣服口袋裏塞了一包巧克力豆。


    等回到家,又給他發消息,誠摯到不能再誠摯地致歉。


    江現一直不回,她又愁又著急,消息發了一大片。


    【你別生氣了,吃點巧克力豆消消氣嘛。】


    【你喜歡吃什麽,我明天再給你塞?】


    【不對,給你帶。你想要什麽你盡管說!】


    【巧克力豆很好吃的,真的,你嚐嚐,要是不喜歡的話,我明天給你別的口味?】


    【你試試,巨巨巨好吃,騙你我是狗!】


    【江現你看到沒?看到了吱一聲噻?】


    【你別氣了嘛,氣多了會變笨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


    她發了好多,那邊始終不為所動。


    等了又等,就是不見他回複。唐沅走來走去,打了把遊戲,翻了幾頁書,見他依舊沒動靜,泄氣地歎了聲。


    本以為他不會回了,她剛想把手機扔開,沒想突然收到他的消息。


    【別塞了。】


    【難吃。】


    簡短的兩句,一下子教唐沅愣住。


    她騰地坐直,滿臉詫異。她以為他不會吃的,這種小零食,她塞給他隻是表個態,證明自己誠懇的心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吃了?!


    她忙不迭追問。


    【你吃了??】


    【你吃拉???】


    【真的吃了呀????】


    莫名地捧著手機傻笑起來,那邊被她問得又沉默。


    唐沅霎時來勁,劈裏啪啦地跟他聊起來。


    【我告訴你,我最喜歡那個純黑的和灰色的,是原味和咖啡味,最好吃!】


    【哦我忘了,我隻給了你灰色的,那個是咖啡味也不錯。】


    【怎麽會難吃呢,肯定是你感覺錯了,你仔細嚐嚐,再品一品!】


    【好吃吧?是不是很好吃?】


    讓他再品品的那句話,和下麵追問他是不是好吃的那句,間隔都沒超過十幾秒。


    唐沅一點都不嫌自己煩,隔著屏幕和他說了一大堆。


    江現慢悠悠,過了好久才又回複一句,像是跟她唱反調一般,咬定那兩個字,莫名也多了一分孩子氣。


    【難吃。】


    ……


    那天的對話沒有持續很久,江現吃了她塞的巧克力豆,她錯怪他臭罵他的事情,也就到那時為止。


    聊天最後停在哪一句她忘了。


    唐沅對著滿滿一袋巧克力豆,拆開一包,吃了幾口,想起來莫名又不高興:“哪裏難吃了,他舌頭一定壞掉了。”


    巧克力的甜味很淡,苦味比較重,吃起來苦中摻雜著甜,並不膩人。


    她又沒讓他買,弄這些小孩子吃的零食回來不知道糊弄誰。


    唐沅默不作聲地在心裏腹誹,盤腿坐在椅子上,手卻沒停下,拆了一包又一包。


    高中過去好久,這個牌子的包裝已經換了兩次,隻有她最喜歡吃的這個口味,看著還有以前的樣子。


    在吃晚飯前的這個時間,她坐在桌前,像個不聽話又不怕積食的叛逆小孩,撇著嘴,一口氣吃了大半。


    巧克力豆的味道在嘴裏彌漫,久違又熟悉。


    唐沅垂下眼,輕輕地咬著,她知道江現的意思。


    她記得那天,大概他也沒有忘。


    塞給他道歉的小零食後,她在手機上賣乖哄他的最後一句是——


    “惹你不高興的那些話,就當我沒說過,好不好呀?”


    作者有話說:


    江現:給你買零食不是讓你這麽吃的。


    唐沅:我就吃,你管我!(塞一大口


    江現:……


    ——


    我立刻摁著高中時期的江現說好,他不說好打到他說好,人不夠去隔壁管歡姐借人,就借能把讓哥打到跪地求婚的那群人就行(讓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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