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呐,綱君想要問我什麽。”


    ……


    想說的話湧到嘴邊的時候就不知道該怎麽說。


    彭格列準未來十代首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麵前這位正等著他言語的循聿君,原本想問的問題一股腦的擠出來,讓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提起,總覺得無論張口說些什麽都有些太唐突了。他們並不熟絡。現在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麵。


    “綱君?”


    靜靜等他開口的年輕黑發審神者點墨如漆的闃靜瞳仁裏漾著溫和,鴉黑色的發絲被庭風吹撩開一些,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他長得這得非常好看,比彭格列未來十代首領見到過的男孩子都要好看,他甚至隱隱覺得循聿君五官弧度裏藏都屬於女孩子的柔軟。


    “呃……那個……”


    自覺自己不合時宜的腦補有些冒犯,頂著一頭沒有打理過棕發的彭格列十代首領惶然的挪開了自己的視線,嘴裏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黑發審神者也不催促他,隻是靜靜的擺弄手裏那枚烏黑色的晶體,他給了彭格列十代首領充足的思考時間。


    “…循聿君,真的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們!”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和日本號先生他們……”


    搪搪塞塞半晌,黑發審神者得到的卻是出乎意料又在預料之中的道謝。稍稍挑眉,如深夜撤燭的黛色眼瞳輕飄飄的落在彭格列十代首領低垂頭顱,相當正式致謝的發頂。靠中間的位置有一顆小小的發旋,能從那裏窺視到細嫩的肌膚。


    “我也隻是完成時之政府發布的任務而已。”


    “托綱君的福,這次賺到了不少。”


    黑發審神者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彭格列十代首領卻驀地覺得脊背發麻發涼,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麵對黑發審神者的時候有這種莫名惶然的感覺了。硬著頭皮,迎著那雙黑瞳望去,映在彭格列十代首領暖褐色眼瞳裏的黑發審神者溫柔又雅致。


    “……嗯。”


    彭格列十代首領很少有這種在氣勢上被壓製的感覺,天性使然他一直耳根子軟又脾氣軟和,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氣場。點燃死氣之火後,能氣場三米的年少審神者在黑發審神者麵前,懨懨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之前向貞宗刀派的脅差物吉所說問,沒有得到答案的事情,此時一句都吞吐不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費勁。


    “綱君還沒有成年吧?怎麽想起來做審神者這份工作了。”


    反倒是最後讓黑發審神者勾起了話題,呷了手邊杯裏一口溫茶的黑發審神者眉目清淩。語氣是好奇與無意半摻,卻讓彭格列十代首領忍不住蹙了下眉——他想起那個醒來便是星空夜幕,涼如水的晚上,他挨凍一宿,天亮了之後他就稀裏糊塗的為了回家而成為了審神者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


    他忍了又忍,到底沒有藏住話。憋了那樣長時間的抱怨話終於有了個出口,從早已積鬱苦惱的胸腔裏傾瀉而出,第一句話剛出口,絮絮叨叨的事情就再也止不住了。起初他還有些捏著藏著,但委屈的心情淹沒了理智之後,本就耿直的彭格列十代首領全部交代坦白了。


    “……狐之助先生說,我隻有達成全刀帳……”


    “並且讓刀劍付喪神們全部滿級之後才能回家。”


    彭格列十代首領提及到時之政府操控著讓他回家的技術時,悶悶不樂極了。饒是他這樣人善可欺的孩子都感到了惱火,任誰平白無故的被帶到異世界,什麽狀況都沒有搞清楚就先被威脅誘哄著做了完全搞不明白的事情,都會生氣的吧。隻是他的生氣也仍然軟和的不得了。


    “……所以我想問問循聿君,怎麽樣才能最快速度達到全刀帳。”


    總是不知道怎麽問出口的話,自然而然就從這個話題引了出來。盡管仍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但彭格列十代首領卻仍然眼睛亮晶晶的抬臉看著黑發審神者,滿臉的期許一目了然。


    “全刀帳啊。”


    黑發審神者也沒有故作姿態,相當坦誠的說出他的經驗來。


    “鍛刀或者去合戰場撈刀。”


    “如果刀運夠好的,一兩個月就能達成全刀帳了。”


    同樣歐皇血統的黑發審神者微笑的指了指自己與彭格列十代首領身後,悠然品茗的那群被稱為歐洲大佬的刀劍付喪神們——“他們都是我鍛出來,出乎意料的容易。”


    似乎明白了什麽的彭格列十代首領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同樣歐皇血統爆炸的他也覺得鍛刀和撈刀不是什麽難事。實際上,讓他惑然的另有他事,這件事非常重要,使得他相當困擾的側了側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案。


    “可是循聿君……”


    彭格列十代首領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求助。


    “我似乎沒有辦法讓刀劍付喪神顯現人形臨世。”


    他說這話時,年少還猶帶稚嫩的柔和麵容帶著一種氣餒。這本並不是他的錯,卻被他自顧自的攬在了自己的頭上。早已經放下茶杯,一手托腮一手聽彭格列十代首領煩惱的黑發審神者輕輕的漾了個細微的笑弧,他笑時之政府堪稱智障的做事水平。


    欺負彭格列還沒有成長起來的年少首領算什麽本事,有本事跑去這個時間點上的彭格列家族去欺負彭格列首領啊。黑發審神者想,他大方的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沒有那個膽量。被世界眷顧的家族,和不過躲在東瀛一隅,自滿傲慢稱霸的時之政府。八阪家的人吃了那麽多虧,犧牲掉了靈力潛能最強的「八阪青溪」之後,也仍然半點兒記性都不長。


    也是,現在掌權的那位大概還在哀憐自己痛失戀人的悲慘人生吧。


    黑發審神者無不惡意的這樣暗嘲,表麵上仍然端著那副風雅如竹的高而徐引姿態。他屈起的手指骨節輕輕扣了扣所坐巡廊的上等紅木地板,聲音惹得離他們有些距離的刀劍付喪神們都看了過來,卻沒有得到自家主公的半分注意。黑發審神者如深淵的眼瞳裏隻盛著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還不夠自信驕傲的模樣,愛憐的伸手摸了摸那蓬鬆的褐發。


    “綱君,在我告訴你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之前——”


    “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黑發審神者循循善誘的話讓毫不設防的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你接手的是已經快要完全暗墮的「暗黑本丸」嗎?”


    “你所說的日本號也好,或者別的刀劍也好——他們已經神格失格,即將徹底暗墮,會與那些傷害你的時間溯洄軍為伍……從一開始,你就是時之政府送去那座本丸的什麽都不明白的,又可憐又可愛的無辜「活祭」祭品而已。”


    黑發審神者的話一字一句的敲進他心裏,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領心裏發慌,連張嘴說話也覺得舌頭緊的吐不出一聲。咽喉像是被扼住般,明明他並不能完全明白,卻覺得無端生出的荒涼遮蔽了他柔軟心髒的一部分,如藤蔓糾纏細繞,撥不開扯不斷。


    活祭。


    向來都是討好被冒犯而降下神罰的神明們最好的祭品,自古就有用無辜純潔的巫女巫子靈魂來平息神明怒火,即使先在也照樣非常普遍,明麵上是職位高階的「審神者」,實際上,什麽都不知道就被扔到暗墮還是本靈的本丸,一不小心是靈魂連超度都無能的悲慘下場。


    「八阪青溪」曾就任的本丸到底送去了多少「活祭」,沒人比黑發審神者更清楚了。而時之政府到底是為了誰而奉上祭品的,恐怕讓他們自己說,也講不清楚。對過往友人本丸的現狀雖然很多年不曾相聞,但當年發生的事情發酵今日能演變何樣,他也是能猜想到的。


    “……什麽是暗墮?”


    可憐這位年少彭格列首領卻並沒有抓住黑發審神者的真正用意。


    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似乎咬緊牙齒咯吱問出口的話,有種箭在弦上的緊繃感。他無視了「活祭」這個話題,被黑發審神者帶的情緒有些過度凝滯,連同判斷力都一同受到了偏頗影響。他其實早就察覺到了端倪,隻是日本號先生他們不說,他也樂得裝毫不知情,就那樣當作理所當然之事。


    其實有些事情,如果他沒有問出口的話,說不定會一直相安無事下去。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雖然承諾了成為本丸審神者,卻並沒有想要過分幹涉本丸刀劍付喪神的諸事。初次見麵時候,加州清光先生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他雖然有時候有點兒遲鈍,但也是看得懂那意思的。所幸,他需要的隻是刀劍付喪神們友好配合的把等級刷滿,然後他回家,他們仍然能夠不被打擾的待在那座已經落敗的本丸裏。


    似乎有些冷漠又有些太過自私自我,可是孤身一人來到這未來異世界的年少彭格列想要的隻有保全自己,如何全頭全尾的來,便如何全頭全尾的回家罷了。reborn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教導他的,他並沒有覺得聽從這教導有什麽錯處。


    “話已經直白到這個份上了,綱君還要繼續視而不見嗎?”


    黑發審神者都有些同情可憐這位還在成長期,即使已經有了那麽強的火焰卻依然遇到什麽事情都會先想著逃避的彭格列十代首領了。和他曾經見過的那位截然不同,卻又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也是,那人是眼前這位年少首領的未來。他們本就是一個人。


    “你一點也沒好奇過為什麽日本號身上生著森白的骨刺,為什麽那些刀劍付喪神臉上攀附著黑色獠紋?為什麽那些刀劍身為你的下屬,卻對你拔刃相向?”


    黑發審神者寡淡的維持著笑意,黑鬱的瞳仁裏卻沒有絲毫波瀾。


    “綱君,如果你再不采取措施的話——”


    “不久之後你就會被他們吞噬,在你所相信的時之政府的冷眼旁觀下。”


    黑發審神者歪了歪頭,他這樣輕描淡寫的給予了相當好心的警示。


    “……”


    從來未曾信任過時之政府的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收斂眉眼,他總是無可奈何的柔和麵容滲出些許冷意,暖褐色的瞳眸不知不覺的淬染金紅。黑發審神者所說的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他也知道在他入住本丸的第一晚,被一襲黑衣的陌生刀劍付喪神阻止未遂的那次暗殺。


    這些他都知道。


    他所在本丸的古怪,即使神經大條如他也隱隱察覺到了不妥不詳。可是那些刀劍神明們從來沒有真正的傷害過他,甚至無畏的闖入合戰場將他從檢非違使手上救回來。這就足夠了。他們那份排斥抗拒凶狠下的別扭的善意就此便足夠了,作為回報,他便應該回以同樣的善意。


    奈奈媽媽一直教導他的為人處世之道即是如此。


    “我知道的。”


    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輕輕說。


    “謝謝你的好意,循聿君。”


    他自然也知曉將這些真相毫不作掩飾的剝開最殘忍的肉骨給他的黑發審神者的心意,他選擇相信日本號先生他們,同時也是感激黑發審神者的。他不清楚黑發審神者有時候透過他的臉在看些什麽,但卻很清楚,對方從一開始便宣告的善意並非虛假。


    因此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領再一次道謝的時候,白嫩可愛的臉上露出一個非常誠摯的笑容。笑弧裏麵的每一彎弧度都是真切不作偽的,也是因此,具有格外撞擊人心的感染力。


    “……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


    猝不及防被大空笑容閃了眼的黑發審神者有些別扭的轉移了自己的視線,他不習慣有人這麽直白的對他表達善意,他在惡意裏反倒更如魚得水些。黑發審神者的那份不自然,眨眼間就如春雪消融的幹淨。他的情緒一想如潮般席卷的快又消弭的快。


    再繼續聊天的間歇,黑發審神者的手指將原本陶罐罐口把玩的兩枚烏黑色晶體拿了出來,遞到他那仿若擦了唇脂的嘴邊,貝齒咬噬粉碎那晶體。他也不嚼,兩三口咬碎了就又撚起下一枚。彭格列十代首領第一次見有人這樣吃點心,眼巴巴的多看了一眼,他心裏還惦念著對於黑發審神者所食用愉悅「點心」的莫名熟悉感。


    不過一直盯著別人吃東西實在不得體,他從烏黑晶體上挪開了視線。


    “那麽…循聿君請告訴我怎麽才能讓刀劍付喪神現形了。”


    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領有點著急,暖褐色的眼瞳裏毫無遮攔迫切。自顧吃了三四枚點心的黑發審神者掀眼,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但實施起來稍微有點麻煩。


    “方法有兩個。”


    黑發審神者下頜揚起,白皙的脖頸呈現出一種愜意懶散的弧度。鴉黑色的發絲在紅楓滿庭的周遭環境中襯得愈發墨深。他和對麵容貌精致秀氣卻仍顯稚嫩的彭格列十代首領截然不同,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領如聖潔無垢的天使般,琉璃剔透;而他卻如夜的惡魔。


    “一種是放置不管。綱君不能召喚刀劍付喪神顯現臨世的根本緣由,是你的力量體係和陰陽師的靈力完全不同,刀劍吸收起來也是需要轉化的。他們在你的本丸,最好是跟在你身邊多待些時日,自然而然力量充沛後便可現形——但誰也說不清這個轉化過程需要多久。”


    “我……”


    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領一聽這個就坐不住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他非常非常的趕時間。歸心似箭的年少首領根本耐不住這份心。他的急切的話還沒說完,黑發審神者伸手豎起食指,將他想要說出口的話製止,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別著急,還有另外一種方法,但就稍微麻煩了些。”


    “綱君應該已經和時間溯洄軍打過照麵了吧。那些時間溯洄軍一直以來都被懷疑是完全暗墮化而叛逃敵方的刀劍付喪神,不過這些都是沒有實際依據的猜測而已。但是,那些時間溯洄軍和刀劍付喪神有一點非常相像,他們的本體都是所持的刀劍,隻要折斷了刀劍,他們便會從這世界上消失——是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折斷他們的劍。”


    “……但那些折斷的刃並非是破銅爛鐵。有傳言,時間溯洄軍的靈魂和神格就在那些斷刃之中,如果能夠將他們提取出來,甚至淨化掉他們的黑暗氣息,將會得到已經成佛的時間溯洄軍靈魂的神格。如果得到那些神格,即使沒有靈力的人,也可以召喚刀劍付喪神並為之所用。”


    “但是據我所知,到目前也隻有一人成功罷了。”


    而那個人現在就坐在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領麵前,將他提取出來的時間溯洄軍的神格當作點心來吃。黑發審神者以吞噬神明的神格為活,維持自己繼續待在這世界的力量,他本可以淨化這些神格卻選擇了放棄,對他來說,暗黑化的神格碎片所纏繞的【因果】比淨化後的更多。同樣不是以靈力維持本丸的他,力量源自【因果】而非【神明的信奉】,他需要那些【因果】。


    誠如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領的力量源自【世界基石】。


    “所以你要想辦法提取出那些時間溯洄軍的神格,並且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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