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傑眉頭一揚,他就明白了木風這麽做的緣由,再加上蔡明誌看向木風的眼光,比殺豬刀都還狠毒,他就更加明白。


    如果打的電話是直接找闕偉良,那還稍微好一些,起碼範圍小,影響好控製,這要是直接打電話到區政府辦公室去找區長,那依照機關部門消息的傳播速度,用不了兩個小時,整個區委區政府就會知道這個事。


    政府辦公室的那些工作人員並非都不是好鳥,主要是他們既然在政權的大門內工作,對任何一個敏感的信息都會很敏銳,而且,在辦公室工作,一般情況工作都還算清閑,清閑了幹什麽呢,除了喝茶看報當然是互相侃大山和傳遞小道消息了啊,另外,出於某種個人利益的目的,這些人得到消息之後,都會諂媚的第一時間與自己想要巴結的領導分享,如此一來,那就會和盡人皆知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基本上不用怎麽想,這個電話隻要打到區政府辦公室,他蔡明誌馬上就會成為名人,當然,是惡名,隨同的,闕偉良區長的形象和威望也會下降一個檔次,這是很自然而然的。


    陳康傑明白了木風的用心,那就更加不會阻止了,他當即讓聶海去按照木風提供的去辦公室電話打過去,並且,為了增加點大家傳遞信息的噱頭,他還要求聶海實話實說,不用隱瞞。


    聶海是軍人,執行命令一點都不含糊,別人也可以將他理解為憨厚和耿直,總之,他一絲不苟的按照陳康傑的說法打出了電話。


    今天對於潮陽區政府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來說,真的是很興奮刺激,又很讓人緊張與好奇的一天。


    小趙剛大學畢業一年,一畢業就被分配到了區政府辦公室做一名最底層的科員,像他這樣的公務員,對外人來說聽起來是很讓人羨慕的,其實在工作中,壓抑與辛酸隻有自己知道,平常的工作,小趙就是收發一下文件,然後就是接接電話,倒倒水,最後就是喝茶看報了,總之,隻要別人有事,招呼他一下,他就得上,沒辦法,誰叫他資曆最淺又沒有深厚的背景呢。


    下午剛上班,辦公室裏麵的工作人員都還沒有來齊全,小趙作為新人,可不敢向其他老人那樣可以開小差,離上班還有五分鍾,小趙就已經到了辦公室裏麵,並且給其他前輩們將桌子上的茶杯都加滿了,無聊的他一時沒事做,隻能拿出一份《都市晚報》悠閑的翻閱起來。


    剛把頭版看完,辦公室裏麵的對外通用電話就叮鈴鈴的響了起來,小趙一看左右無人,就隻有他一個,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報紙,走過去將那部灰色電話接了起來。


    “喂,你是什麽事。”小趙接起電話,就用生硬的口吻問道。


    一九九九年,政府機關的辦事態度和服務意識都還是普遍很差的,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那幾乎就是所有政府機關部門的普遍毛病,轉作風轉態度這方麵的思想教育還沒有深入開展,政府辦事人員的服務態度還是很低的,這從小趙接電話的語氣裏麵就可以看得出來,既沒有“你好”,也沒有“請問”,反正他接的這部電話是對外的,通常不是群眾來電就是下級部門打來,上級領導找辦公室裏麵的人,幾乎是不會打這部電話,而是會直接打科長辦公桌上的電話,也正是因為這樣子,小趙的態度才會顯得生硬和冰冷,沒有溫度。


    其實剛進辦公室的時候,小趙不是這樣的,對誰都很有禮貌,誰也不敢得罪,不管是誰的打來的電話他都會彬彬有禮,可是,後來在老前輩們的帶動和感染之下,他也學會的擺譜和裝腔作勢,似乎不這樣,就得不到下麵的人的尊敬和敬畏似得。


    “我要找闕區長。”小趙的口氣生硬,沒想到電話裏傳來的男中音更加生硬,一絲感**彩都沒有,說出來的話就和一塊生硬的石頭差不多。


    “你誰啊你,找闕區長,怎麽把電話打到政府辦公室來了,懂不懂規矩,真是的……”小趙在區政府辦公室裏麵暫時別的技能沒學會,但是這個自以為是的高姿態倒是從前輩的身上學了不少,一連串的反問和不滿通過電話線就一股腦的傳進了聶海的耳朵裏。


    小趙對聶海的抱怨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科長與他對麵的女同事王姐相攜走了進來,趕緊住嘴,捂住話筒,先和領導打招呼,“科長好,王姐好。”


    人家小趙的禮貌還是沒有丟失的,還是保留了不少,隻不過他所保留的部分隻對領導和對他認為對他能夠造成影響的同事,怪不得有人說官場就是個大染缸,無論多麽純潔老實的人,進到裏麵去,立馬就會被染一遍。


    “嗯,小趙不錯,工作積極性蠻好,值得表揚,對了,誰打來的電話。”四十多歲的科長悠哉又敷衍的衝小趙笑了笑,在走向自己辦公桌的路途中,隨口問道。


    那位身穿紅衣服的王姐倒是什麽虛偽的話都沒有說,僅僅對小趙點了點頭,就自己安然的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


    “我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說是要找闕區長。”小趙欠著身,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找闕區長,簡直亂彈琴,闕區長是誰都能找的嗎,問問是哪裏的,然後告訴他們,有問題,自己找信訪部門反映,這裏可不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科長蹙了蹙眉,很是不悅的說道。


    看得出來,科長把打電話來的人當成了是要反映問題的普通群眾,也隻有那些什麽都不懂,卻又想上訪的普通老百姓才會打這個區政府公開出去的電話號碼,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這些人無非就是要找闕區長訴說困難,然後要求區政府給解決困難。


    他們也不想想,闕區長每天有多少大事要事需要親自處理,開會,調研,批閱文傑,聽取匯報等等,說日理萬機也不為過,這些普通老百姓也真的是閑著沒事幹,要是什麽事都找區長的話,那麽這個區長得多累啊,區長關注的是大事,是戰略,而不是這些雞毛蒜皮,那些是下麵那些職能部門的工作,真是的,搞不清楚狀況就打電話到區政府來找區長,純粹就是吃飽了撐的。


    “好的,好的。”小趙恭謹對科長連續點頭,然後放開話筒,毫不客氣的轉述科長的重要指示,“你哪個單位的,有事情找信訪局,別什麽事都找區長,闕區長忙得很,這裏也不是區長熱線,懂嗎。”


    說完,小趙就想直接掛電話,他雖然對電話那頭的聶海提出了問題,但是他並不想得到答案,那隻是一種訓斥的語氣和轉述科長的指示精神罷了。


    然而就在小趙將電話拿離開耳朵,即將放下的時刻,電話裏麵傳來的聲音使他定住了,電話沒能放下去。


    “我是首都衛戍區的。”電話那頭的聶海對著話筒沉聲說道。


    聶海的聲音渾厚,盡管不夠尖銳和響亮,但是他的自報身份還是嚴絲合縫的傳遞到了小趙的耳朵裏麵。


    一聽說是首都衛戍區打來的電話,小趙手中的電話就掛不下去了,他清楚,首都衛戍區打來的電話,又是找闕區長,那絕對就不是什麽上訪反映問題,這根本用不著,人家要反映問題,那也是找市委,區政府的級別明顯低了。


    “你再說一遍,你哪個單位的。”小趙還是比較謹慎,他擔心自己是聽錯了,因此又將話筒鐵在耳朵上,確認的又再鄭重的問了一遍。


    “我是首都衛戍區警衛第一師警衛第五團團長聶海,我不管你是什麽職務,請你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你們的闕區長趕到首都機場派出所來,這裏有一個人的手銬要他來親自打開,如若不然,我們就將你們的公安局長和政法委書記帶到衛戍區去,到時候就得你們的市委書記或者市長領人了。”聶海不但說了自己的職務和打電話來的目的,甚至他為了增加轟動效果,還在結尾的時候加了一句威脅的話。


    說完之後,聶海也不管小趙是不是聽明白了,“啪嗒”一聲就徑直掛了電話。


    小趙此時心裏麵是翻江倒海的震驚,右手捏著的電話半響都沒有放下,整個人怔住了。


    “誒,誒,誒,你怎麽了,失魂落魄,難道上訪的還是驚人大消息。”舒舒服服的抿了一口茶,科長抬起頭,看到小趙傻乎乎的一動不動,皺了皺眉,略微不悅的問道。


    小趙這才從詫異和震驚中清醒過來,趕緊放下電話,幾大步來到科長的辦公桌前,“科長,還真是大事,電話是首都衛戍區的一個什麽團長打來的……”


    “首都衛戍區,哼,他們和我們風馬牛不相及,能有什麽大事,有大事也是找市裏麵啊,你呀,就不能穩重一點嗎。”科長自負的說道,並且還以此敲打了小趙一句。


    “科長,不是啊……這個……打電話的人說,要我們盡快通知闕區長趕到首都機場派出所,好像是要去給人打開手銬,要不然,他們就將蔡局長和木書記帶到衛戍區,到時候就隻有書記和市長才能領人了。”


    小趙結巴,不是被科長批評所致,而是電話裏麵的信息太過震撼,使得他的小心髒半響都還沒有平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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