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溟是軍人,做事向來井井有條。


    從將軍府拉來的東西宿溟又安排了一下,幾句話的功夫就把房間布置地妥妥當當。


    宿溟的臥室卻是很大,大概有六十來平的空間。


    淋浴室、衣櫃、餐桌、 沙發、書桌、床等應有盡有。


    桑九池漸漸習慣了七彩發光的身體,經過幾天的磨合,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控製這些光芒。


    他可以憑借意誌來調整亮暗。


    現在桑九池已經收起了所有的光,他的頭發還是那頭火紅的頭發,隻是上麵隱隱有金色的碎星,尾巴上的鱗片也變成了火紅色點綴著金色。


    此刻的桑九池正軟塌塌趴在水缸邊緣。


    這個水缸就是當初在拍賣場裝桑九池的那個。


    宿溟在清繳現場時命人帶回,又讓人把水缸的裏裏外外全都清洗幹淨,放置在了一旁。


    宿溟倒不是預料到桑九池會來,他把水缸拉回來清理幹淨,純粹是覺得這個水缸之前裝過他的小人魚,他不想裝過小人魚的東西再落到別人手裏。


    桑九池變成人魚的時候加上尾巴有三米長,也隻有這個水缸才不會讓他太憋屈。


    水缸的玻璃壁細窄,怕小人魚硌到,宿溟親力親為地給水缸臂包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質隔層。


    為了方便小人魚從水裏出來,宿溟還在水缸旁邊放置了一個巨大的梯子。


    這個梯子不是那種直上直下的普通梯子,而是帶著托舉麵的梯子。


    托舉麵是光滑的木製地板。


    怕桑九池從水缸出來踩在上麵會滑倒,宿溟命人去將軍府取來了庫存的特製地毯。


    宿溟將厚厚的地毯覆蓋住整個托舉麵,又用圓頭圖釘把地毯牢牢固定在木板上。


    確定地毯不會滑動時宿溟才允許桑九池進入水缸。


    桑九池漂亮的魚尾在水麵上挽出一朵接一朵的水花,一隻胳膊搭在柔軟的水缸邊緣,一隻手撐著腮,漂亮的藍色眼珠左右轉動,緊緊黏在宿溟身上。


    宿溟正在鋪床。


    雖然是這裏最好的房間,但宿溟的床並沒有多大。


    床隻有一米八寬,別說是兩個大男人,就是兩個小姑娘也有些擠。


    將兩床被子分別攤在床的兩邊,宿溟把其中一床被子又朝裏麵拉了拉,讓另一床被子占用的麵積更大了些。


    做完這些,宿溟又開始收拾衣服。


    宿溟平時不太注重著裝,這個臥室裏有一個大衣櫃,而宿溟隻在裏麵放了兩三件軍裝和日常襯衣。


    把小人魚的衣服從行李箱中取出來,宿溟一絲不苟地捋平周圍的褶皺,掛在了自己軍裝的旁邊。


    宿溟的衣服多為黑色,而桑九池的衣服就花哨很多。


    各種眼色都有,尤其以鮮豔華貴的款式居多。


    看著突然有了色彩的衣櫃,宿溟眼底都快化成了一灘春水。


    越來越像老夫老夫了。


    門外有人敲門,宿溟看看掛在牆壁的鍾表,猜到應該是晚餐到了。


    他特意囑咐了廚房,把自己和小人魚的飯菜一起送過來。


    宿溟打開門,果然見侍從推著兩個餐車等候在外麵。


    等侍從們將飯菜一一擺放好後退出房間,宿溟才轉身看向小人魚。


    赤紅色的人魚在水裏遊曳著,軟綿綿的頭發在水中不斷變幻。


    沒有了重力的阻礙,桑九池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苗,頃刻間就將那片澄澈的水染上了溫度。


    宿溟一眨不眨看著小人魚的表演,他不止一次聽人說過人魚是海裏的精靈,但對此毫無概念。


    之前他對人魚的理解也隻是人身魚尾,和人類沒什麽不同。


    現在看到桑九池在水裏起舞,他才對精靈二字有了全新的理解。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


    有清爽的風透過打開的窗戶,混合著春天的梔子花香飄到屋裏。


    宿溟眼睛直直盯著桑九池,直接桑九池一頭紮進水底。


    緊接著兩條修長的手臂伸展,如扇的尾鰭扇動著水域。


    小人魚驟然從水底彈跳而出,帶出無數破碎的水珠在空中挽了一個半圓形。


    宿溟眼中閃過驚豔,靜靜矗立在那裏。


    他原本想喊小人魚吃飯,可又不忍心打斷他。


    小人魚的飯本來就是冷的,他想玩,就讓他再玩會兒吧。


    擺在宿溟位置的銀製餐盤上飄著縷縷熱氣,宿溟並不在意自己的飯菜,耐心地等在一旁。


    桑九池從空中墜入水裏,沒有再繼續遊泳,而是把手搭在了玻璃壁上,“晚飯到了?”


    宿溟輕輕“嗯”了一聲,柔聲道:“你還玩嗎?”


    桑九池擰幹頭發上的水,撐著玻璃壁離開水麵。


    等巨大的魚尾落到地毯上時已經變成了兩條筆直的雙腿。


    桑九池撐著扶手走下梯子,宿溟早就拿著毛毯等在旁邊。


    明明桑九池才是那個沒穿衣服的人,結果宿溟臉紅的一比。


    桑九池笑著接過毛毯擦了擦身上的水,便穿上了衣服。


    他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桑九池也不管,任憑發梢沾濕了衣服。


    說露不露的濕衣貼在後背上,勾勒出了桑九池漂亮精致的蝴蝶骨。


    宿溟眼睛暗了暗,扭頭看向餐桌。


    他現在好餓。


    宿溟坐在餐桌上,看著坐在旁邊不遠處的桑九池有些恍惚。


    那天桑九池說要和他共進晚餐,接過當晚就出了事情。


    這還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宿溟捉著刀叉的手指尖些微泛白。


    好緊張。


    宿溟暗暗滾了滾喉結。


    他到底是貧民窟裏出來的,後來成了元帥之後也是自己吃飯。


    他向來不在意自己的飯桌儀態,也沒想過將來會為了誰連吃飯也要小心翼翼。


    可自從有了小人魚。


    他心底深處卻隱隱透著自卑。


    自己說到底隻是個糙漢子,對方卻是人魚族高貴的人魚三皇子,未來人魚族的王。


    小人魚的前男友還是太子,太子從小受到皇室禮儀的熏陶,雖然人品不怎麽樣,可裝樣子卻是一等一的好手。


    這種裝腔作勢的禮儀,他絕對比不上太子。


    小人魚會嫌棄他土嗎?


    他以前總認為人生來平等,可現在他卻覺的自己配不上小人魚。


    自己隻是俗世裏的一介平民,對方卻是天空藏在白雲後的皎月。


    他僥幸將月亮攬在懷中,卻又怕月亮被自己粘上汙泥。


    宿溟抬起頭,就見小人魚已經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生魚片放進嘴裏。


    兩側的臉頰做著有規律的咬合動作,小人魚連咀嚼都這麽優雅。


    宿溟一絲不苟地切著牛排,控製著刀子的力道劃在肉上,生怕自己力氣太大,刀子劃到下麵的盤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桑九池掃了宿溟一眼,“你很緊張?”


    宿溟歎了口氣,把刀叉放在一邊,剛要說話,突然又想起了餐桌禮儀,趕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等把根本不存在的油漬擦幹淨,宿溟才道:“有點。”


    桑九池:“緊張什麽?”


    宿溟聲音有些破罐子破摔:“怕你嫌棄我。”


    桑九池挑眉:“啥?”


    宿溟不想對小人魚有所隱瞞,就把自己擔心的事情全部告知。


    桑九池靜靜聽著,一邊聽著一邊想起了前兩世。


    如果按照人類所說的人類有三六九等分的話,他和愛人前麵兩個世界初識時兩人之間有著極大的鴻溝。


    第一世,愛人是雄踞領域的行業領袖,而他隻是低入塵埃的社畜,沒錢沒權不說還背著一身醜聞。


    第二世,愛人是最最貴的皇族、帝國未來的君王。而他隻是個丟了腎、被人趕出家門的平民,甚至連命也隻剩下兩年。


    第一世他不懂感情,更不知道人類的階級規則。


    第二世他懵懵懂懂,眼裏卻也隻有愛人,沒想過其他的。


    現在聽過宿溟的擔憂,桑九池再回憶以前的點點滴滴,才後知後覺起來。


    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這種階級之分,可愛人從一開始就在照顧他的情緒。


    第一世的時候,愛人經常將自己比做騎士,他親吻自己的手背、腳背,時時刻刻向自己表明自己的忠誠。


    第一世,愛人從小就浸淫在上流遊戲規則裏長大,恐怕早就熟悉了位階之分。


    自己雖然沒有那種觀念,愛人卻擔心刺痛自己的“自尊”。


    所以在他麵前一次次地做小伏低,隻為消除他那根本不存在的階級感。


    那種眷戀和照顧被愛人融入到了日常的點點滴滴,無聲無息地照顧了他所有可能存在的負麵心情。


    第二世同樣如此。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主人,再加上第一個位麵的和平位麵下沒有這種封建製度。


    所以一開始在皇宮住時,便是對著宮人他也會習慣性說一句“謝謝”。


    第二世他其實是知道的,自己的這種“善意”反而助長了仆人的囂張氣焰。


    他偶然有次聽到仆人私底下談論他,言語之中頗多鄙夷。


    什麽“垃圾堆的出身卑微至極,怎麽配得上他們高貴的皇子”、“對仆人還說謝謝,骨子裏透著賤”之類的。


    一群侍奉人的仆人,看著主子們頤指氣使的樣子,竟然也學會了狗眼看人低。


    就在他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時,卻發現愛人已經手段殘忍地處死了這些人。


    從此,皇宮人人自危,再也沒人敢編排他一句。


    除了這些愛人應該還做了些什麽。


    桑九池仔細想想,竟然發現了很多以前沒有發現的小細節。


    比如說愛人會特意去學院,隻為聽他的報告會。


    再比如說,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虔誠地親吻他的手背。


    當時他早已通過自己的實力贏得了榮譽,他也從來不曾在意過身份的差距。


    可錦上添花地撐場,誰不心動?


    可惜自己當時是個木頭,根本沒察覺到愛人的這些小細節。


    直到現在宿溟說出自己的擔心,他再回憶以前發生的種種,才看出了端倪。


    桑九池看向宿溟,他雙眸幽深,卻藏不住眼底的慌張。


    愛人是愛慘了他吧?生怕自己嫌棄他。


    明明前兩世天天趴在自己耳邊說“你是這世上最貴重的寶物”,這一世卻因為自己的人魚三皇子身份就膽怯了。


    又裝又慫。


    桑九池在心裏笑著吐槽了一句。


    “我沒有和太子吃過飯,”桑九池慢慢解釋,“我也不愛他。”


    宿溟詫異地望著桑九池。


    桑九池繼續道:“我中了靈魂控製,這個靈魂控製讓我不得不時時刻刻關注他。”


    桑九池將自己中了靈魂控製的事情娓娓道來,包括靈魂控製的所有內容。


    宿溟聽完,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


    他磕磕絆絆重複了一句,“不解除靈魂控製,就會死?”


    桑九池更正:“是不解除靈魂控製,和你為愛鼓掌才會死。”


    宿溟木著臉低喃一句。


    桑九池聽力好,聽到他說什麽“還好……”


    桑九池:“還好什麽?”


    宿溟想起之前小冊子上寫的內容,有些後怕地道:“還好之前憋住了,要不然你就……”


    宿溟看著桑九池,“所以你才說,‘等以後可以了’什麽的,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還差點害了你。”


    一想到他好幾次差點和小人魚做到最後,宿溟就一陣後怕。


    桑九池突然起了戲弄宿溟的興致,他壓低眉眼擺出無奈的表情,“你會不會嫌棄我?我們兩個是夫夫,可是我卻無法對你行使婚姻的權利。”


    宿溟瞪大眼睛,“怎麽會嫌棄,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桑九池:“可是如果一直無法解除靈魂控製怎麽辦,總不能每次都讓你憋回去,也不能總用手和嘴幫你。一次兩次是新鮮,時間久了你一直得不到滿足,一定會有厭倦的一天。”


    桑九池沉吟片刻,“如果有一天你忍不住,那我……”


    宿溟倏然站起來,大步流星走出了臥室。


    桑九池:【???他嚇跑了?!!!他竟然嚇跑了?!】


    f001在腦海裏笑抽了,【宿主大人,誰讓你開這種玩笑,活該。】


    還沒等桑九池反應過來,臥室再一次被推開。


    宿溟急匆匆走到桑九池麵前,強硬地拉過桑九池的手將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塞進了他手裏。


    桑九池低頭看去,是一把雕琢精致的匕首。


    宿溟的聲音有些隱忍,“我自記事起,便十分自信自己的自控力。可對你,我這份時常大打折扣。我想告訴你我絕對能控製住自己,可我根本不敢對你下這個保證。因為麵對你,我本來就會時常失控,作出很多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宿溟頓了頓,看向桑九池,一字一句道:“所以,這個匕首你拿著。這是用極低冰川處的寒鐵打造,上麵有我的烙印。你拿著它就可以輕易刺破我的精神力,輕易地殺死我。”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控製不住我自己,你就拿著這把匕首捅進這裏。”


    宿溟說著,用帶著薄繭的手握住桑九池的手背,拔出了寒氣逼人的匕首。


    刃尖透著寒光,刃身清晰地反射出宿溟認真的臉。


    在宿溟的牽引下,桑九池握著匕首,將刀刃的尖端抵到了宿溟的胸口處,“記住這個位置,隻有用力捅進去,心髒就會立刻停止跳動。別割脖子,脖子上有大動脈,隔開之後會噴出血來,弄髒你。我……”


    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你受到傷害。


    宿溟話話還沒說完,桑九池已經把匕首扔在一邊,一把將宿溟按在了椅子上。


    雙腿跨坐在宿溟腿上,桑九池和宿溟頓時變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勢。


    宿溟微微抬頭,仰視著桑九池。


    桑九池湛藍的眸子逼視著宿溟,眼底隱隱有怒意升騰而起。


    宿溟愕然。


    從認識小人魚開始,自己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多情緒,開心的、哭泣的、膽怯的。


    可唯獨沒有生氣的。


    小人魚生氣了?


    為什麽?


    桑九池勾起唇角,狂傲地說了一句,“你死了,誰給我止癢?”


    宿溟腦子“翁”地一下炸開。


    他他他,他在說啥!


    他的小人魚是這世上最高貴的美人魚,他在說什麽!


    一定不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宿溟強迫自己看向桑九池,隻看到桑九池眼底的澄澈。


    宿溟呼吸一滯,趕緊把頭瞥向一邊。


    他怎麽能這樣侮辱他的小人魚,他太過分了。


    根本不敢直視小人魚純真的目光。


    桑九池“嗬”了一聲,細而長的手指捏住宿溟的下巴逼迫對方直視自己,“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句話你不是都在主神的小冊子裏看到過好幾次了嗎?應該不會理解錯吧?”


    桑九池眼神中似有火焰噴出,“宿溟,好好聽著。我從來就沒喜歡過太子,也不喜歡什麽皇子、國王、郡王,我喜歡你,也隻喜歡你。”


    “你的一切我都喜歡,裝腔作勢的時候、呆蠢的時候,還有……失控的時候。”


    桑九池的另一隻手摸著宿溟的臉,圓潤冰涼的指尖描繪著他棱角分明的顴骨,“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你難道不想換個地方馳騁沙場、攻城掠地?”


    桑九池俯身,嫣紅的唇湊到宿溟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


    聽到那句輕不可聞的的耳語,宿溟頓時漲紅了臉。


    兩秒後才像根木頭般僵硬地點點頭,“好,都聽你的。”


    桑九池這才滿意地親了親宿溟溫厚的嘴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吃了一口生魚片,發現宿溟還一直保持臉紅呆愣的狀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桑九池挑眉指了指宿溟的飯菜,“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宿溟磕磕絆絆回了個“嗯”,兩隻手木木地拿著刀叉,也不管牛排沒切,直接一口塞進了嘴裏。


    肉被機械性地咬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宿溟的兩隻眼睛卻依舊失神地望著麵前。


    他的小人魚,原來是這麽……狂野的嗎?


    好……騷……


    不過他好喜歡。


    f001看不下去了,【宿主大人,戰神都被你玩壞了。你到底跟戰神說了什麽?】


    桑九池非常灑脫,【我說了“嗶嗶嗶——嗶嗶嗶——”】


    f001【……】


    一個字都識別不出來嗎?!


    哪怕是一個字,都過不了審嗎?


    所以宿主大人到底說了什麽?!


    天呢,更想知道了。


    桑九池聳聳肩,【你看,不是我不告訴你,係統屏蔽了。】


    f001:【……】


    我想靜靜,宿主大人你不對勁,你自從看了愛與欲之神的小黃文之後就不對勁了。


    它怎麽感覺,自從通過愛與欲之神打開了某些知識盲區之後,宿主大人的某個開關被按開了。


    愛與欲之神,你還我的可愛宿主大人來!


    f001:【宿主大人,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桑九池:【愛與欲之神的小本本,多虧了我才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f001:【前……前兩個位麵不是也都挺好的嗎?】


    桑九池:【唉,你不懂,前兩個位麵我錯過了太多。】


    有那麽多玩法,他竟然用兩輩子隻試了其中幾種。


    虧大了。


    f001:【……】


    它選擇自我屏蔽。


    桑九池又吃了一塊生魚片,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忘了告訴宿溟。


    他尷尬地咽下生魚片,輕咳了一聲,“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怎麽解除靈魂控製?”


    宿溟也不知道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隻是機械性點點頭,“嗯。”


    桑九池這次又把人魚公主和人類國王、靈魂控製、太子被頂替的東西全都告訴了宿溟。


    說完這些,桑九池喝了口說,認真道:“你,要不要陪我殺個神玩玩?”


    這話說的,就好像問“你要不要陪我逛個街”一樣輕鬆。


    宿溟還是癡癡地點點頭,答應下來,“好。”


    之後又是沉默的進食。


    三分鍾後,宿溟眨了眨眼睛,終於反應過來,“你剛才說什麽?!”


    桑九池乖巧地看著宿溟,讓自己的眼神盡可能清澈無辜一點。


    宿溟又說了一遍,“你再說一遍?!”


    桑九池的眼神更無辜了。


    宿溟“騰”地一聲從座位上坐起來,“你說弄死太子就能解除你的精神控製?!”


    桑九池點頭。


    宿溟已經開始準備穿衣服,“我現在就去弄死他。”


    不過一會兒,宿溟穿好衣服,在桑九池的注視下離開了房間。


    幾分鍾後,緊閉的房間又重新打開,剛才匆匆走出去的男人微喘著粗氣重新坐了回來,“兩個神明在他體內,我現在還能打得過他嗎?”


    桑九池認真地搖搖頭,“恐怕不能。”


    宿溟頹然坐下,煩躁地揉揉頭發,“那怎麽辦?”


    宿溟的手臂肌肉很好看,特別是他抬起手臂的時候,正好能把肩膀手臂這一片的肌肉完美地展現出來。


    明明應該是很嚴肅的時候,桑九池腦海裏卻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兩個字:色氣。


    為自己的齷齪想法默哀兩秒,桑九池一本正經道:“要對抗神明,當然是要創造比這兩個神明更強大的神。既然用人類之軀殺不死他們,那我們就用神明的力量對抗他們。”


    神明?


    宿溟想起了那個滿嘴跑火車的主神,他不確定地看向桑九池,“靠這本小冊子裏的主神?”


    桑九池單手托腮,笑而不語。


    宿溟這頓飯吃地格外艱辛。


    等侍從進來收拾餐桌時,剛一進來就被這房間裏的低氣壓凍的差點斷了手。


    幾個侍從屏住呼吸,以生平最快地速度收拾完餐桌,逃一般地離開了。


    桑九池知道自己這次玩得過頭了,隻好扯著他衣角示弱道,“沐浴睡覺?”


    宿溟也不是生小人魚的氣,自從知道給小人魚下靈魂控製的是神明後他就有些自責。


    當初在第一次發現靈魂控製時,如果沒有幫小人魚清除,那小人魚的靈魂控製是不是就不會這麽根深蒂固?


    他自詡是全帝國最強大的男人,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現在他對手不是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一個凡人,又怎麽和神鬥?


    無力感和挫敗感讓他有些頹然。


    宿溟看向窗外,夜色已濃。


    從臥室裏能隱約看到懸掛在天邊的明月,時不時還有幾片雲朵從月亮外飄過。


    宿溟歎了口氣,“先沐浴休息吧。”


    桑九池指了指浴室,“我之前去看了一眼,你的浴室好像沒有浴缸。”


    這裏是軍營,又不是享樂的場所。


    為了能夠捶打士兵的意誌,所有的沐浴場所都沒有浴缸,就連他這個元帥的房間也不例外。


    宿溟點頭,“對,怎麽了?”


    桑九池:“可是我要洗澡。”


    宿溟剛才被桑九池那麽三撩三嚇,這會兒反應速度老跟不上節奏,“你先洗?”


    桑九池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是人魚,你抱我去洗。”


    宿溟終於反應過來桑九池在說什麽。


    如果換成以前,聽到桑九池的話他早就臊紅了臉,可今天有了前麵的那些鋪墊,宿溟覺的抱著洗澡什麽的,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宿溟也沒害羞,大大方方應了“好”。


    還沒等桑九池回答,反手將桑九池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裏,走進了浴室。


    浴室房間門應聲關上。


    很快,氤氳的霧氣縈繞開來,將玻璃門染成了霧色。


    浴室內似乎傳來了奇怪的聲音,似痛苦,似歡愉。


    忽然,一雙手衝開了玻璃門上的霧氣。


    玻璃門上很快描繪出了一個身影。


    纖細、修長,下半身的魚尾大半垂在地上。


    那人魚似乎是坐在地上的,頭在朦朧的霧氣中前後搖擺。


    許久之後,宿溟抱著被浴巾裹緊的桑九池出來。


    桑九池臉頰酡紅,鴉羽似的長睫亂顫,眼神朦朧含著水霧,眼角帶著迷離的春情。


    宿溟看起來卻很清爽,他將桑九池放在沙發上,認認真真為他擦拭幹淨每一根頭發。


    桑九池的頭發很濃厚,因為是卷發的緣故,發尾有些打結。


    宿溟耐心地為他梳理著每根頭發,沒有一點不耐煩。


    就在桑九池舒服地想伸個懶腰時,宿溟彎腰,嘴唇貼著桑九池的耳邊,用沙啞的聲音低聲道:“早有晚有一天,會把你喂地什麽都吃不下。”


    桑九池:“……??”


    f001:【宿主大人,這次戰神好像真的被你玩壞了。他以前明明是個純情精神小夥,根本不可能說這些話。】


    桑九池:【……】


    為桑九池擦完,宿溟又把桑九池抱進了之前整理好的大一點的那個被窩。


    宿溟一邊給桑九池蓋被子,一邊解釋道:“我晚上睡覺很穩,也不會翻身,所以那點空間就夠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宿溟鎖門關窗拉窗簾一條龍,等把燈關上,才摸黑上了床。


    黑暗中,宿溟輕輕地深吸著氣,耳邊是小人魚均勻的呼吸聲。


    今天小人魚給他透露地信息量太多太大,現在就算關上燈他也睡不著。


    黑暗中,宿溟的眼睛已經漸漸恢複視覺。


    旁邊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能等宿溟猜測到那是什麽,一雙光滑清涼的手手臂伸進了他的被子。


    一把摟住了他的腰。


    宿溟陡然一緊。


    緊接著,一條腿又搭在了自己腿上。


    很快,小人魚整個身子都貼了上來。


    宿溟輕輕轉頭,發現小人魚雙眼微眯,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是做了什麽美夢。


    那對長長的睫毛在黑暗中輕輕戰栗,小人魚動了動,直接鑽進了他懷裏。


    分開睡什麽的,簡直就是個笑話。


    宿溟寬大的手臂展開,輕鬆便將小人魚攬在懷中,自己的手臂還能空出很大的空間。


    小人魚變成人的時候並不矮。


    宿溟有一米九五的身高,小人魚的身高能有一米八。


    可沒想到小人魚竟然這麽纖細,好像自己一隻手臂就可以將他輕鬆環住。


    現在是春末夏初,窗外已經開始有蟋蟀的叫聲。


    不知道為什麽,剛在自己還難以入睡,現在抱著小人魚,他卻開始打起盹。


    宿溟又緊了緊手臂,慢慢陷入了夢鄉。


    在宿溟的懷裏,桑九池慢慢收回了精神力。


    他剛才躺在床上,感受到宿溟的緊繃,所以用人魚特有的能力為他舒緩了精神力。


    看來太子是神明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


    在黑暗中,桑九池睜開了眼。


    黑暗中,他那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像兩顆藍盈盈的寶石。


    f001問:【宿主大人,你到底打算怎麽做?創造一個神什麽的,你打算怎麽創造?真的要去求愛與欲之神?】


    f001說著說著竟然有些豁達的感覺,【對啊,去求愛與欲之神。他不是很看好你們兩個嗎,為了你們通關大結局,他說不定真的會幫忙。】


    【宿主大人,你打算怎麽聯係愛與欲之神?通過那本小冊子?】


    桑九池並沒有說話,許久他才回道,【與虎謀皮。】


    f001愣了愣,它還想在說什麽,卻發現桑九池已經閉眼,似乎是睡著了。


    夜深人靜,就連大地都似乎陷入了沉睡。


    然而,這個黑夜對於皇宮城堡來說卻是一個不眠夜。


    在皇宮的另一邊,原本健康的陛下突然駕崩。


    失蹤的太子忽然出現,帶著神的旨意從天而降。


    不是誇張,這次真的是從天而降。


    就在所有宮人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有四五個妃子帶著他們的孩子出現在宮殿。


    太子被廢,誰都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國君。


    這幾個妃子還沒來得及給國君吹耳邊風,就等來了國王駕崩的消息。


    國王走得慌張,就連遺詔都沒來得及立。


    到底誰才是下一任國君?


    “我的皇兒是除了太子之外年紀最大的,理應他為國君。”


    “一個庶出的賤民,也想稱帝?我乃當今帝國王後,理應由我的皇子繼承大統。”


    “誰不知道陛下發現你和侍衛不清不楚,早就把你貶去冷宮了,還自稱王後。也不知道你這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的種,讓他來當國王才是對陛下最大的不敬。要說立還是得我的孩子,我歲為側妃,但我的兒聰穎過人、又宅心仁厚,隻有他才能帶著帝國走向更大的輝煌。”


    幾個為數不多的妃子早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老國王那幾個孩子也各自站在自己的母親身邊,分庭抗禮、互不相讓。


    到了最後這幾個人幹脆抱在一起,扯頭發的扯頭發,動手的動手。


    什麽皇室禮儀,什麽貴族風範。


    在利益麵前,全都被打回原形,變成了一堆狗屎。


    就在幾人打的不可開交、顏麵無存時。


    天空突然一道金光落下!


    在這道金光之中,太子殿下如仙如神,飄然落下。


    幾個在撕扯中的人愕然望著眼前的變故,也顧不上內鬥,齊刷刷對準了太子。


    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共同敵人。


    他們扯頭發,每個人還都有一線希望。


    可一旦太子來了,他們誰都撈不著一點好處。


    幾個人齊刷刷將矛頭對準了那位從天而降的太子殿下。


    “這是搞得什麽妖術,糊弄誰呢?陛下已經把你廢了,你還出現在這裏幹什麽?”


    “來人,快來人!逃跑的太子回來了,快把他抓起來給宿溟將軍送過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幹什麽,你想都別想。”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太子噴走。


    太子隻是淡淡掃了他們一眼,抬手輕輕一揮,那三對母子紛紛麵露驚恐的表情。


    還沒等他們再說什麽,太子手又是一揮,六個人齊刷刷倒在地上。


    怒目圓睜,已是斷了氣。


    老國王這輩子總共就生了這麽幾個孩子,還有兩位公主早就結婚嫁去鄰國。


    現在繼承人全都死了,隻剩下太子。


    侍衛們問詢而來,衝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太子揮揮手就把人弄死的這一招。


    太子轉身,雙臂伸張,再次騰空而起,懸在半空中。


    光芒再次出現在他的身上,太子殿下慢慢睜眼,本來一頭亞麻色的頭發慢慢被染成了純金色,就連黑色的衣袍也成了高貴華麗的服侍。


    太子殿下的臉在眾人的注視下開始慢慢變幻,他陰柔精致的五官向外伸張,四肢也開始向外伸展。


    有大膽的侍衛抬頭看著,忽然他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不由大喊一聲,“是神明!是神明大人!”


    眾人豁然抬頭,眼前男人的五官,不正和神殿中供奉的人類國王長的一模一樣嗎?!


    在眾人的震驚中,神明慢慢開口。


    他的聲音猶如洪鍾,聲聲都敲打在眾人的腦海之中,振聾發聵。


    “吾乃人神,如今帝國慘遭惡魔作亂,吾特降世,斬妖除魔!”


    眾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在人神強大的威壓下,他們甚至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抬頭,“恭迎人神大人!吾神萬歲!”


    人神蔑笑,他吸收了千年的信仰之力,以神的姿態重新回歸。


    現在的他,早已是世上最強的人。


    不,他不是人,而是神,是比神更加高等的存在。


    這些人類在他麵前不過是螻蟻一般,他揮揮手就可以碾碎一片。


    從現在開始,他將重新征服世界!


    征服的第一步,先從海洋裏的人魚和那些邊陲小國開始。


    他不僅要成為帝國的主宰,他更要成為世界的主宰。


    人神再次開口,“人魚族,就是邪惡的化身。而人魚族裏有一隻閃著七彩光芒的人魚,他是人魚族的首領,更是地獄而來的惡魔。他將會毀滅人類、毀滅世界。我們強大的宿溟將軍早已被他蠱惑,變成了人魚族的傀儡。”


    “現在我命令你們,捕殺所有人魚!鏟除所有的邪惡!”


    “活捉七彩人魚,我將用神力徹底消滅那隻邪惡的惡魔!”


    “抹除暴徒宿溟所有的榮耀。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帝國的元帥!而是全世界的罪人。能夠斬殺暴徒宿溟,將他的頭顱送到我麵前者,我將賜予他神明的祝福!至於他的那些士兵,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黑夜中,宿溟驟然睜開雙眼。


    相隔數十裏的城堡,一道接一道的喪鍾敲響。


    那聲音墩墩沉悶,似乎在預示著有什麽東西從邪惡的地底爬了出來。


    無數殺意在靜謐的深夜中從四麵八方傳來,那是他久經沙場的本能。


    宿溟驟然起身,叫醒了睡得朦朦朧朧的小人魚後火速走出臥室外大喊了一聲,“來人!”


    值班士兵第一時間趕來,宿溟不等他叩拜,急急道:“吹起號角!通知所有人,立刻收拾行囊撤回我們的後備軍營!”


    值班士兵不疑有他,馬上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


    十幾分鍾後,宿溟將小人魚攬在懷中,騎著駿馬走前最前麵,帶領所有的士兵浩浩蕩蕩出了城。


    又過了十幾分鍾,皇家士兵將這處軍營團團圍住。


    然而當他們衝進去的時候卻撲了個空,所有的人早已撤退,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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