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我這心口最近發悶,你看我需要吃點什麽才能緩解緩解……”


    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他卻了無睡意,腦子格外的清晰,怎麽整?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什麽,隱約能聽見笑聲,陳滔滔披著睡袍橫在沙發上,手邊扔著遙控器,光著的那兩隻腳套著拖鞋在椅子上晃來晃去,整個人橫在沙發與椅子當中,這都是什麽節目?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一點名堂,關掉。


    “都這個時間了,我怎麽還這麽精神呢……”


    “滔滔啊,腦子裏裝的東西多自然就會幹擾到你的睡眠……”


    “哈……”陳滔滔幹笑著,他腦子裏裝的東西太多了?也對,他滿腦瓜子裏麵裝的都是智慧。


    *


    “送她走?現在?”明蘭問明珠。


    老大到底是怎麽了?神誌不清了?才打贏了官司,看見希望了,現在讓明月離開這是打算做什麽啊?就算是走,也要一切都準備好了吧,什麽都不了解,就把明月扔到國外去,不是等於讓她去死嗎?


    明蘭眼皮都要睜不開了,她現在想睡覺,之前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明月不上庭,誰告那個人?”


    明蘭踩著拖鞋就回房間裏去睡了,因為這個勝利她是徹底放下心了,覺得天還是藍的,人間還是有正義在的,之前路上所見皆是黑色,搞的她認為自己的人生都是黑色的,可一步一步踏了出來,才知道還有那麽多的白色,不堅持到最後,也許就沒機會見了。


    陳滔滔吃了一些藥躺下了,數著第二百五十四隻大灰狼,眼皮漸漸的向下,腦子裏的東西似乎也漸漸模糊了起來,真好,馬上就有入睡的感覺了,再接再厲,他的耳朵能聽見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但他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好兆頭。


    鈴鈴鈴……


    一聲刺耳的鈴聲將他從夢境當中拉回了現實,那些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睡意頃刻之間全部都離他而去,陳滔滔的手腳有些僵硬,他死賴在床上沒有動,但腦子已經清醒了過來,非常的清晰。


    電話鈴聲持續不斷的響著,是的,他的電話就是最原始的鈴聲。


    好不容易那刺耳的聲音終於斷了,幾秒以後又響了起來。


    “沒吃藥嗎?”


    “陳律師我想送我妹妹出國……”


    如果明珠站在陳滔滔的麵前,他一定會繼續賞她幾杯咖啡的,有意思沒意思?大晚上的不睡覺有病吧?


    直接拔了電話線往一旁一扔,抓過被子繼續睡覺。


    就說小孩子是想一出是一出了,全世界都是你家開的,打電話之前眼睛不會對準鍾表去看看,現在幾點了?你媽你爸沒教過你要尊老來著?


    四個小時以後,有人砸門,陳滔滔一個小時以前才勉強入睡的,是的,好不容易他睡著了,這到底是誰?


    抓著枕頭狠狠砸了幾下,光著腳去開門。


    拉開那道門,話還沒有出口,映入眼中的就是陶克戴焦急的臉,陳滔滔的心頭掠過一絲什麽,很快的就撲捉到了,又很快的一閃而逝,下意識的清楚……


    “……被送進醫院了,生死不明。”


    那麽高被扔了下去,恐怕是要活不成了。


    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從明月贏了一場官司到家破人亡前後不到7個小時。


    四小時以前——


    明珠一直睡的不好,閉不上眼睛,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可能是因為這場官司所帶來的正麵能量讓明月緊繃的心也隨著放鬆了下來,她睡的很安穩,明珠半夜去給她該被子,沒聽見她哭,以前明月就算是睡著了,在夢裏也會哭也會哽咽的。


    四點零三分整。


    門板咚咚咚的響著。


    “誰呀?一大早的就催命,瘋了吧。”


    老二明蘭蹭著拖鞋,一臉不耐的打開房門,眼睛微微的有些不適,怎麽敲門和催魂兒似的?身上穿著一件已經有些發舊的睡衣,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安穩的覺了,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明蘭從房間出來,直奔著大門,她沒有睡醒,大腦還沒有清醒過來,有人敲門她自然就要去開門,心情太好,以至於看著這個世界都覺得粉的冒泡,徑直走到門前,伸手去拉門鎖。


    明蘭的手還沒碰觸到門板上,明珠從房間裏衝了出來,明珠不知道為什麽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慌,這種恐慌從她的四肢傳遞到大腦。


    “別開門!”


    明蘭不耐煩的瞪了一眼老大,又怎麽了?她姐這幾天一直神神叨叨的,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反應比明月都要敏感,吃錯什麽藥了?她的頭有點疼了,沒睡到時間就被強迫起床的後遺症。


    砰砰砰!


    “誰家,大清早的不讓人睡覺……”


    鄰居拉開鐵門,等看清楚站在外麵的人,自動收聲,罵出去的那句話就卡在了喉嚨當中,她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雙眼發直,後麵的男人卻更快一步將她拽了回來。


    “敗家娘們一大早的開什麽門,瞎了眼了,給我做飯。”


    門板輕輕的帶上。


    女人的臉和見了鬼一樣,披頭散發她想叫,那些都是什麽人啊?完了,看見了不該看的,男人捂著她的嘴,對著自己老婆搖搖頭,他沒有看清的話,怎麽敢把她給拉回來,要出大事兒了,要出大事兒了。


    男人將家裏的門鎖反手又擰上了一重,希望能起到保障安全的作用,他不敢離開門前一步,臥室裏還有孩子,如果這些人真的衝進來的話,他得保證自己孩子的安全……


    “你去給我拿把刀……”


    輕輕的交代妻子,當妻子的腿都軟了,她如果不是愛管閑事剛剛探出頭,現在怎麽會擔驚受怕呢?自己上輩子是做錯了什麽事情,和這姐妹三做鄰居,她們想死還得連累著她,明珠那丫頭膽子太大,現在好了,非得把事情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對你能有什麽好處?


    惹火燒身了。


    “對麵……”


    “什麽都不要說,我們得罪不起的,你想全家火葬場嗎?”男人壓低聲音,女人聽見點點頭。


    女人原本就沒打算幫,現在她家門外可能就站著幾個人,她敢發出一點動靜,那些人就敢對她不利的,明家的那三姐妹和她有什麽關係?這不是看見要飯的,你發善心扔出去幾毛錢,這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她才不幹呢,不值得。天還沒有涼透,隱隱的藏著一絲的黑,刮風,天氣預報說今天有五級風,可能真的有吧,或者更大,廚房抽油煙機的位置嘩啦啦的響著。


    明珠推著明蘭回房間,明蘭正想說話,推她幹什麽?明蘭被推的不願意,一大早的你就發神經,對上明珠的臉,明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有驚恐,有緊張還有懼怕,怕?


    明蘭的腦子嗡的一聲就炸了,似乎也明白了過來,為什麽在這樣的時間會有人來敲門,這個家平時都沒人來的,那現在的是……


    “是……”明蘭的聲音發抖。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麵的人就直接撬門了,或者說直接登堂入室。


    “把門關緊了,進去打電話救命。”明珠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的退得一幹二淨,她有種極其不詳的預感,心髒好像被人用手狠狠抓到了一起。


    “我不。”明蘭不信,事情已經鬧這麽大了,還敢對她們怎麽樣?她的腿發軟,其實她怕,她身體她心裏都是怕的,可她的嘴還強。


    “進去報警,報警。”明珠死死的將妹妹推進了房間裏,外麵的人剛好進入,七八個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打頭的那個看見明珠的打扮笑了:“才醒?”


    “出去,這裏是我家。”恐懼害怕被編織成了一張網將明珠收緊到了網中。


    “我要報警,我這裏是……”


    明蘭的話還沒有說完,帶頭的男人身後的幾個人就衝了過去,兩腳踹開了房門,這道門對於姐妹三來說應該算是特別堅固的存在,夏天的時候門被風帶上,她們的鑰匙鎖在裏麵,原本想省些錢,踹開門的,結果姐妹三輪番上陣,踹了半個鍾頭最後隻能花了二十塊錢請街角的修鎖師傅上門換了一個鎖。


    到今天她們才知道,原來這門也是柿子撿軟的捏。


    人家一腳就直接開了。


    “你們要幹什麽……”


    明珠上前,男人比她高的太多,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笑的很不友善:“臭娘們,起訴是吧?也不怕你妹妹丟人,她是個什麽好貨,現在好了,大家都知道她有x病了,小小年紀的……”


    “我c你媽。”明蘭的眼睛噴火,如果可能的話,她真想弄個原子彈把這些廢料全部炸飛。


    明月看清楚眼前的人,情緒又激動了起來,抱著頭哭,第一感官就是害怕,這和堅強還不同,她信明珠,她可以相信自己還能站起來,但現在恐懼害怕占據主導了一切,明月的性子不禁嚇,或者說麵對這樣的情況,誰禁嚇?


    “明月大姐在這裏呢……”


    明珠想去抱住明月,可惜她的頭發就被人抓在手裏,對方一扯,明珠隻覺得頭皮一疼,生疼生疼的,噩夢成真。


    “得賤病的人在這裏呢,今年你十五吧,可惜了,這麽年輕以後誰娶你呀,一身的髒病,叫人都玩l了。”


    “我c你奶奶……”


    明蘭大聲的罵著,可惜她也隻能痛快痛快嘴,男的叫人把姐妹三拽到樓上去,倒是有個人瞧著明蘭長得這樣的好看,動了點歪心思,可惜了,現在就要送她們上黃泉,真是可惜了,讓自己給她一點厲害看就好了,想著手就不老實,扯著明蘭的時候去偷襲明蘭的胸口,明蘭被人固定手腕,拽著頭發上樓。


    “大姐,大姐……”明月的雙眼已經失焦了,不正常的喊著,她好怕啊,她好怕。


    “姐,你救我……”


    “那正好了,今兒送你們姐妹三一起去見閻王。”


    明蘭突然就停了罵聲,安靜了下來,她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現在就要去死嗎?一種形容不出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的席卷了明蘭的全身,她還不想死啊,她隻能將希望放在明珠的身上,大姐你救我,我不想死。


    “大姐救我……”


    明珠的眼睛盯著她兩個妹妹,她的頭發都快要被人全部的拽下去了,她咬著牙,愣是一聲都沒吭,她想將自己身體裏那僅有的一丁點的力氣傳遞到明蘭和明月的身上去,可惜她已經耗盡力氣了,明珠的臉驚恐中帶著蒼涼的平靜。


    “救命,救命啊……”明蘭扯著嗓門大聲的喊著,誰能來救救她。


    走廊裏充斥著兩個女孩子的哭聲喊著,救命聲,但這棟樓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出現。


    這樣的早,這樣的安靜,誰家喊一聲可能全樓都會聽見。


    有人被明蘭的喊聲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二樓的老太太抖著手推開攔著自己的兒子,拿起來了電話,壓低聲音:“派出所嗎?我要報警,救命啊……”老太太的兒子和兒媳婦現在都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打電話報警的人直接劈暈,這樣的情況你也敢伸手?生怕家裏安穩了是不是?但是他們不敢出聲,生怕樓上的人具備隔牆有耳的超能力。


    這棟樓最高五層,五層的上麵有個天窗,推開就是樓頂,不過誰會閑的沒事兒跑到樓頂上去玩呢,現在有了。


    明蘭的雙腿發軟,對方就當她是死狗一樣的往上拖,明蘭死抓著天窗的那個扶手,她不想死,她還小,她還沒活夠呢,她還沒看著那個老不要臉的斷子絕孫呢,她還沒看著那個賤人倒黴呢,她怎麽能死呢?她都沒去過高級的餐廳,沒穿過一件漂亮的衣服,不是說長得好看的將來就特別好嫁嗎?她還等著她走大運呢,她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還沒用上呢,那種恐懼讓明蘭不敢呼吸,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扔下去了,不告了,不告了行不行?放過她吧,求求放過她吧,明蘭的手死抓著扶手不放。


    明蘭的尖叫聲和明月的哭聲交織到了一起,那是漫長的幾秒,所有的動作的瞬間好像都被定了慢動作一樣,從明蘭被拖到樓頂,明月吐了好些的白色沫子,整個人狀態有些不對,可能又嚇到了……


    遠方有警車鳴笛的聲音。


    “趕緊扔吧。”


    “這裏扔下去要是沒摔死,回去我們也好不了的。”說話的人一直在墨跡,就說這裏把不夠高了,五層樓也有摔不死的人,換到對麵18層推下去,不怕她們不死,直接死絕了。


    “推。”


    “大姐救命啊,大姐救我……”明蘭哭的眼淚鼻涕都是,她覺得自己要去衛生間,她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能死啊,她不想去死。


    “姐……”明月尿了褲子,被人從地上拖著到了邊緣,她怕,非常的怕,喊了無數聲大姐以後,她似乎瞬間又清醒了過來,大姐這次誰都幫不了了,明月的手扭著,姐姐,你救救我……


    三姐妹被揪著站在樓邊,站成一排,那兩個根本站不住,隻有最邊上的這個看起來到是挺有骨氣的,還能站得住,好玩,你以為這是考驗你有沒有恐高呢?


    男人看著明珠,開口:“我在就和你說過了,我欣賞你這份淡定可惜了,再見了明珠小姐。”


    幾雙手,姐妹三個人幾乎是同時被扔了下去,明月被推下去的時候沒哭,她覺得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再也不用聽見那些聲音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她隻是對不起大姐和二姐,又或者可能是因為已經被嚇到不能再嚇的地步了,最好最壞也就是這樣了。


    明月記得看過一本書,書上說人將死的時候腦子裏什麽都想不到的,因為腦子已經木了,她今天算是真正的體驗了一次,並不是的,她的大腦裏有東西。明蘭尖叫著,就連對麵的樓都能聽見她劃破天際的喊聲。


    明珠最先落地,砰!


    下降的過程當中,死亡的這個過程當中她以為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等著去死,原來也並非是這樣的,明珠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推了明蘭一把,踹了明月一腳,明月堪堪的掉在別人家的曬衣架上,曬衣架為她緩衝了一下,竟然就掛在了那裏,明蘭則是直接撞破了玻璃頭對著玻璃直接撞了進去,嘩啦啦的玻璃聲。


    砰!


    等待死亡的過程她的心如同刀割一般,不是不怕,相反的她很怕,可怕了以後竟然可以平靜的對待,慢慢的慢慢的她等待著死亡的降臨,被人拋下,明珠的手心裏都是汗,雙手好像才淋了水歸來一樣,這是懲罰嗎?


    深深的呼吸,伴隨著風聲伴隨著尖叫聲明珠的唇邊隱隱約約的向上,最好就讓她死透了,下輩子她不願意當女人。


    明珠就摔在了警車上,警察依舊叫著,裏麵的人都沒有鬧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嚇呆了,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人然後砸在車上了,下降的過程當中明珠抱著自己的頭,不知道風太大還是怎麽搞的,頭朝下變成了頭朝上,直接拍了下來,換誰誰不慌?


    明蘭身上都是碎玻璃,那家人也都醒了,不過這樣的事情他們不敢幫,也沒有這個膽子,當時明蘭進來,家裏的女主人都要嚇瘋了。


    “姐……”明蘭探出身體,看著樓下伸著手,嚎著。


    明珠就在車上一動不動,樓頂的人已經沒影子了,也不知道他們都是怎麽下去的,竟然沒有和警察對上。


    警車的聲音可真大啊,那個燈轉著,亮著,那個聲兒叫著。


    “救護中心嗎?”


    聽見了警車的聲音,這個時候大家才敢探出頭來看,看著下麵,看著掉在警車上的明珠。


    明珠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人心都是肉做的,可是……


    二樓。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四十多歲的婦人拍著自己的胸口,生活往往就是這樣,你以為還有什麽是那些人不敢做的?現在明家三姐妹被人從樓上推下來了,她當初就說不能鬧的,不能鬧。


    “媽,明珠姐是不是死了?”


    “你別亂看,別亂看知道嗎?放學等你爸去接,不行不行,我和你姥姥打聲招呼,你住到你姥姥家去,家別回來了。”抱著女兒,就像是抱著得而複失的寶貝一樣,聲音卻有點慌:“傻明珠,當初我就勸她了,忍了吧,誰讓我們隻是升鬥小民呢……”


    你以為你贏了,迎接你的就是家破人亡啊,何必就非要那一口氣呢,拿著錢走人,過好日子不就完了?


    “閉上你的嘴,別人家的事情少提,警察如果問你,你就說什麽都不知道,你有幾條命夠你亂說的?”


    女人閉了嘴,是啊,明家已經死人了。*


    有媒體報道了這則新聞,起的標題爆人眼球,深夜三少女樓頂失足,全民津津樂道,一大早的就有新聞好看,有熱鬧好看。


    “看那個新聞了吧,現在的孩子啊,你覺得三個少女晚上不回家跑到樓頂幹什麽去了?”


    早上的公交車上,每個人都很忙碌,現在科技發達了,人人手中一部手機,每個月花點流量錢就可以看盡天下的新聞,想看哪一國的就看哪一國的,以至於大家都忙著刷微博,刷微信,刷一切能刷的。


    有些也就是看那麽一眼,隨即翻篇,有些則是嘲弄的說著,也許是分錢分不均了吧,也許是一對三呢,現在的少女還能叫少女嗎?


    太陽照常升了起來,風也停止了。


    明珠一直在動手術,情況到底怎麽樣了,沒人告訴明蘭,明蘭也不敢問,她怕她一問醫生說明珠救不活了,到時候怎麽辦?


    從樓上就被扔了下去,扔下去了……


    發生這麽大的事件,不可能一點影響都沒,隻有明蘭坐在手術室的外麵,沒有看見明月,羅穎琳跟著醫生進進出出,她今天真是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她的積蓄都扔了進去,填了一個無底洞。


    聯係張魯的時候,張魯所有的態度都是拒絕的,拒絕來看明珠,拒絕為明珠出任何的錢,明珠奶奶那邊羅穎琳又實在不願意去告訴,告訴老人家你孫女被人送五樓給扔了下來嗎?


    羅穎琳第一次刷卡之前,她的朋友按著她的手。


    “你想清楚了,你現在掏出去的是自己的錢,救的是別人,這樣的事情我們可以募捐,可以號召大家都行動起來……”每個人都獻出來一點愛心,這個錢就夠用了。


    羅穎琳遲疑了一下,自己的手蓋在朋友的手背上,然後緩緩拉開了朋友的手。


    “我舍不得我自己的錢,我的錢也是辛苦賺來的,可是擺在我眼前的是一條命,我是一名記者,我有屬於記者的理念和信仰,我救的是一個寧願放棄合理索賠也要追訴公道,不需要出名,不需要道歉,不需要借助媒體炒作,需要的是用她自己的生命,推動這個社會的風氣,未來讓每一條生命都能得到最起碼的尊重,這樣的人,我需要她活著,我需要她醒來這個世界告訴她,除了黑還有白。”


    明蘭抱著陶克戴的大腿哭,雙腿跪在地上感激陶克戴,她現在真的好需要錢,需要好多好多的錢。


    她甚至不知道要用多少錢才能保住明珠的命,她渾身都是血。


    “起來吧。”陶克戴拽著明蘭起來,他剛剛從包裏拿出來了一些錢已經交給了醫院。


    明蘭坐在椅子上,她突然想起來,昨天睡覺之前明珠就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原來她已經感覺到了,這個傻子,你有什麽為什麽不能和我講呢?


    是勝利衝昏了她的腦子,她忘記了,她們麵對的是什麽樣的人,明月已經不可能繼續告下去了……


    醫院就是這樣,有生有死,從裏麵有些能被安全的推出來,家屬哭泣的聲音那是喜極而泣,感激老天爺將人留了下來,還有些是屬於離別的哭泣,哭泣著那個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明蘭其實心中已經有了最不好的打算,她摳著自己的手,有很多很多的警察過來她也感覺不到,她現在也沒有罵人的力氣。


    很多的警察都堵在手術室的門口,好像也有什麽大人物出現坐鎮,大家圍繞著兩位看起來年紀很大的老頭老太太周圍,有個年輕的女人扶著年紀大的,年輕的女人一直在哭,年紀大的哭聲不大。


    裏麵有護士出來,和那個大人物交談了一番,然後大人物起身,緩緩的走到老人家的麵前。


    他講,出事兒以後已經請了最好的醫生,可還是沒救回來……


    剛剛沒怎麽哭的那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先是有些不知道對方再講什麽,然後等到聽清了:“沒救回來……”


    人跟著就後仰。


    人活一輩子,你覺得最幸福的和最不幸福的各是什麽呢?


    對於她而言,最幸福的就是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最不幸福的就是她的獨生子現在死了。


    明家的案子發生以後,當時最早到達現場的那輛警車裏的警察追了出去,身中12刀,犧牲了,人跑了,現在還沒有抓到,但上麵已經下了命令,一定要將犯人緝拿歸案。


    事有兩麵性,百姓呢說起來警察,有些真是咬牙切齒,見過很多不負責的,報警卻叫不來警察,叫來了也不負責,反正什麽樣的都有,之於明蘭而言,她討厭警察這種生物,留給她太多負麵的印象,她甚至是痛恨的,可今天一位警官因為她們犧牲了,他們萍水相逢,他們並不是相識,他今年才剛剛三十九歲,他的孩子還那麽小,他的妻子他的老父母是那樣的可憐,他就那樣走了,挨了12刀之後走了。追出去的一瞬間,他沒有過猶豫,因為他是人民警察,他要保護人民的安全。


    老太太哭的昏天黑地。


    獨生子……


    唯一的兒子……


    家裏的頂梁柱。


    弱小孫女的父親,他就這樣扔下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家走了,也許呢他會得到一些榮耀,比如烈士,可這卻是他用一條生命換回來的,有個無聲的聲音再問,值不值得?


    羅穎琳不願意看這樣的場麵,她又不能不和明蘭來講,明蘭應該知道的。


    明蘭過來的時候路還不太能走得穩,她的膽子都已經嚇破了,她現在沒膽,臉上的傷很輕,隻是胳膊錯位了,其他都還好,明蘭走到老太太的眼前,她蹲在地上哭,她知道自己哭什麽,也不清楚自己在哭什麽,她很亂。


    心裏特別的亂。


    “對不起,對不起……”


    ……


    張魯回到家中,徑直回了房間,姚可珍不敢發聲,醫院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明珠的情況她也知道,按道理她是應該過去一趟的,隻是張魯這態度,加上她的立場也是非常的尷尬。


    “我要睡覺,晚飯不吃了。”張魯交代姚可珍一句,和衣上了床,姚可珍順手將房門帶上,屋子裏可以聽見她和張魯的呼吸聲音。


    張魯躺下沒有多久,就有人來敲門,雖然之前發生了姚可可和明珠的事情,物業也並沒有引起太高度的關注,小區的大門依舊開著,外麵的人也依舊可以隨意的進出,明蘭來了。


    姚可珍站在門口問是誰,門外的人卻不吭聲。


    “誰呀?”


    姚可珍試著想從門眼的位置看看站在外麵的人,外麵的人卻提前一步用手擋住了門眼。


    姚可珍心裏一緊,她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了,回身立即就要去打電話,站在外麵的明蘭出聲了。


    “我是明蘭。”


    姚可珍站定腳步,心情大起大落,她以為是……心髒現在還砰砰砰的亂跳著呢,穩了穩,又狐疑,明蘭來家裏做什麽?


    報喪?


    推開門,話卻噎在嘴邊,她總不能開口問,是不是明珠死了。


    “我姐之前和我說已經和你打過招呼,送明月出國,無論去哪個國家,能送走就行。”明蘭低垂著視線。


    這是她和姚可珍交鋒以來最為冷靜的一次,沒有謾罵,沒有嘲諷更加沒有高聲。


    “明蘭……”姚可珍試著和她講道理,我不欠你們任何的東西,你讓我出錢我就出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這個錢是從哪裏來的?就那樣的理所應當的伸手要嗎?


    “你不給也行,家破人亡我也體會到了,我用一死換你和你女兒一死,我心裏也覺得平衡了。”明蘭心中不肯定的那一塊終於落地了,是啊,原來就是這樣的心情。


    “你給我走。”姚可珍指著外麵,一個兩個的都學會了威脅是不是?


    明蘭揪著姚可珍的頭發,舉高自己的巴掌,她什麽沒嚐到過?死的滋味都嚐了,巴掌就和麵片一樣的落了下來,啪啪啪的落到姚可珍的臉上、頭上,身上。


    姚可珍從來沒有和人動過手,她認為能動手的人都是教養低下的,她不屑。


    不屑的結果就是她被打的很慘,滿臉的痕跡,被明蘭用指甲摳的一塊一塊的,張魯站在客廳中央看著明蘭打姚可珍,他沒有出聲沒有動氣更加沒有惱怒。


    ……


    明蘭拿著手中的單子,靈魂似乎有些出竅一樣的對著姚可珍行禮。


    “謝謝您,謝謝您。”


    剛剛打姚可珍的人是她,那架勢就恨不得打死她,現在對著她深深鞠躬說謝謝的人也是她,姚可珍怕死她了,她拿出來錢買個消停,這次以後就真的沒有任何的聯係了。


    “你不用謝我……”姚可珍捂著自己的臉,她不耐煩的看著明蘭:“你用你媽發誓,從今以後我們再無半點瓜葛的……”


    “好……”明蘭舉起來自己的手。


    用*發誓?


    她一點都不在乎,一個死去的人而已,她在乎的是現在還不確定生死的那個,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的因果循環。


    明蘭從樓上離開,她沒有認真的看過這個小區,也沒有心情欣賞這個小區到底有多尊貴,據說住在這裏的都是高文化的,有錢的,不然也買不起,聽說很貴的,別看位置不是最好的,明蘭一步一步的離開,她去坐公交車,然後回醫院。


    明珠,我能做的我都做了。


    *


    姚光年是從朋友的口中得到消息的,他還沒有起床,朋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問他有沒有看新聞報道。


    姚光年坐了很久。


    說他不恨明珠那個丫頭吧,不可能的,姚可可再不好那都是他的親生孩子,他承認姚可可有錯,但這個錯絕對不用一個無期來償還,他已經願意提供金錢上的彌補,他登了那麽多次的門,他一直以來都是站在明月一側去想問題的,可是現在姚可可判了,並且法院駁回他的上訴,姚光年重新來看待這件事情。


    都是可可的錯嗎?


    學校有沒有責任?老師有沒有責任?明月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可可打她,她就像是木偶一樣的站著任人打嗎?被打了為什麽不告訴家裏,為什麽不來告訴他和可可的媽媽?如果她早早就說了,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他的女兒也被人強口了,現在又判了無期,可可今年才剛剛十五歲,不是明月毀了可可的一生嗎?毀了他們這個家嗎?


    可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他似乎又笑不出來。姚可可的媽媽生病了,不知道什麽病,反正三天兩頭的病歪歪的,夫妻兩個人的感情就更不要說了,總是吵,沒完沒了的吵,她怨恨姚光年,姚光年看見她也覺得渾身都疼。


    “明家的那三個崽子被人從樓頂給扔下去了。”姚光年淡淡的說著,仿佛口中說著今天的天氣很不錯一樣。


    他不覺得傷心,也不覺得難過。


    隻是在平靜的敘述一件事情而已。


    “該。”姚可可的媽媽解恨的說著,她突然覺得身上來了力氣,她想去看看這個新聞,原來老天爺是開眼的,對這些得理不饒人的也會懲罰的,她強撐著力氣去看,等看到那個新聞,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的滿臉都是眼淚。


    她覺得太高興了,怎麽就能這麽高興呢?


    可是高興的情緒很快就會悲傷遮蓋了過去,她的可可啊,她才十五歲,她以後……沒有以後了,她可憐的孩子。“她在裏麵好好的,表現良好的話,無期也會變成有期的……”姚光年貓著腰說著。


    他的腰有點直不起來,不知道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姚可可的律師是這樣說的,等於講即便現在判了無期,將來也還是有希望十五六年或者十四五年被放出來。


    姚光年想,十四五年以後那是什麽樣的光景?


    明家家破人亡的話,他家不也等於家破了嗎?


    按照規定呢,探監不是你家屬隨時想探就能探的,可現實當中存在一些所謂的利益問題,待在裏麵呢,外麵能聯係上的家屬,裏麵的人一定會聯係,犯人有犯人的飯吃,當然了如果經濟條件允許的話,改善夥食還是存在可能的,比如一小碗西紅柿炒雞蛋你想吃的話,那就用錢來買,這個錢哪裏出?


    自然就是你的家人給的生活費,剛剛說過的那道菜可能是30一小碗也有可能是50一小碗,想吃排骨了想吃肉了,價格自然就水漲船高。


    案子塵埃落定,判決了以後,還有多少人會關心關在裏麵的人?


    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誰願意進去,家屬願意掏了這個錢的誰還會吭這個聲兒?家屬不管的自然也不會餓死你,不過就是正常犯人吃什麽你就跟著吃什麽罷了。


    不是所有的監獄都是這個樣子的,但姚可可所在的監獄卻是這樣。


    姚可可她媽將消息遞了進來,姚可可好半天都沒有任何的反應,進來以後就知道了很多的現實,現實就是她現在是犯人。


    她的身邊就站著獄警,有些話她不能對她媽說。


    “我做錯了事情,我現在認真改造,希望我能有一天出去好好的孝順媽媽……”


    姚可可的眼中閃著淚光,她知道怎麽樣的去哭,去說能讓她媽的心更加疼一些,能更加賣力把她給撈出去。


    明月全家都被扔下樓了?


    為什麽不早點把她們弄死呢?


    如果再早一些,她就不會走進這裏來,她們怎麽不早點死呢?


    陳滔滔相信人性本惡,他從來就不相信有什麽悔改之心,如果這個人願意後悔了,那絕對是現實讓他們無路可走,沒有路可以走了,他們才願意懺悔,願意改過自新,他接手明月案的第一天,他一眼就看進了姚可可的骨子裏,她有依仗,現在有,未來也會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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