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何離開之後,寧環拿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裙換上了。外麵天氣還很冷,寧環成日隻想在暖閣中抱著手爐睡覺,不過他知曉北境隻怕會更冷。


    寧環淡漠的眸子略有些失神,他猜想著慕錦鈺在北境這段時間大概會被凍得更加不理智了。


    衣帶束上,寧環讓疊青進來給他梳了頭發。寧環並沒有去太後那邊,而是去了皇後宮中,路上太子妃的儀仗與皇貴妃的儀仗狹路相逢。


    太子妃的身份肯定比皇貴妃的身份要高貴,因為前者是未來天子正妻,後者為天子侍妾,哪怕太子妃的等級為從一品,皇貴妃為正一品,也是太子妃的正妻身份高貴。


    不過太子妃輩分低了一頭,倘若麵對的是得寵的貴妃就會給貴妃行禮。


    沈貴妃如今風頭正盛,她的兄弟剛剛升了官職,加上皇後病重她協助著打理六宮,更是比從前高傲一些。眼下和太子妃的儀仗對上,沈貴妃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沈貴妃還不知道儀仗裏是誰,她精光燦燦的眸子注視著前方,隻見深紫色的帷幔裏伸出一隻修長玉白的手來,沈貴妃身邊的人低聲道:“是太子妃的儀仗。”


    她的目光落在了這隻手上,這手不像尋常女子般柔若無骨,而是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隱隱可以看到淺淡的青筋,它更像一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的手。


    之後是一張玉麵,寧環攏著猩紅的披風,披風裏露出內裏雪青色的衣物,懷中還抱著一隻頂蓋鏤空雕刻竹林七賢的紅漆手爐,寧環漫不經心的勾唇,看到對方的人員架勢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懶懶笑了笑:“是貴妃娘娘啊。”


    沈貴妃的儀仗早就停了下來,她暗暗的打量了寧環一番,心中也有些驚訝。寧環的美名她聽說過——京城第一美人嘛,可後宮美人如玉,還有個傾國傾城紅顏禍水的皇後,沈貴妃也不覺得美人有多稀罕。


    先前睿王得知寧環許配給太子之後,也曾在貴妃宮中大吵大鬧過一番,當時沈貴妃對寧環是滿滿的厭惡,隻當寧環是和皇後一樣的狐媚子。


    眼下卻覺得稀罕。


    定遠侯府不算多顯赫,寧環這一身清貴之氣卻勝過皇子公主,眉眼裏也是藏不住的倨傲。沈貴妃身為妾室一路艱難上位,再清楚不過這些人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神韻了。


    沈貴妃雖然膈應於太子妃沒有下來說話,但她麵上不顯,十分爽快的笑了笑,親親熱熱的道:“太子妃是去看一看皇後娘娘?聽說皇後娘娘的病情又重了一些呢。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她膝下隻有太子一人,想必也在擔心。”


    “是麽?”寧環開口,“太子命格貴重,自然會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沈貴妃被寧環說得心裏發堵,她表麵笑嘻嘻的,心裏卻在想著慕錦鈺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呢。


    但在寧環眼中,不管慕錦鈺是誰的孩子,他坐這個皇位都是理所應當,再沒有更合適的了。


    皇後當下已經知道了阿芙蓉一事。當初寧環家裏姐姐戒癮的時候是用了針灸輔助,寧環告知了趙儀,眼下韋肅出了事情,趙儀給皇後請平安脈的時候會給她施針戒癮。


    但針灸終究是輔助的手段,真正的做法還是斷掉所有的阿芙蓉丹。


    寧環趁著皇後清醒的時候,刺激她把所有的阿芙蓉丹都扔進了禦花園裏。韋肅如今被調查中,皇帝手中應該沒有什麽存貨,皇後藥癮再犯的時候痛苦挺過來也就罷了。


    這個過程極為艱難,寧環回想起皇後人至中年卻仍舊嬌美脆弱容顏,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出來。長得過分嬌美卻沒有任何尖刺可以維護自己也是一種無奈。


    多日後飛鴿傳書,寧環又收到一副血染的桃花。


    桃花是很美,用血染紅就有些不正常了。


    他在窗邊看著這幅血染桃花,潤白的指尖一點一點的在桃花暗紅色的枝幹上描摹。


    有關寧環作畫的時候便想到他那幅畫也可能被理解為“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與“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哪個是正解哪個是誤解,寧環自己也說不清了。因為連日休息不好,寧環心中當然是愁悶的。


    按理說,慕錦鈺身邊應該有了一位溫柔小意的商戶女才對。之後慕錦鈺陷入危險之中,在冰雪中饑寒交加,也是靠這名商戶女的鮮血救濟才活了下來。至於這名女人是主動割腕給慕錦鈺喝,還是慕錦鈺為了生存殺掉了這個女人,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後者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因為慕錦鈺經過這次戰爭變得疑神疑鬼殘暴不仁且沒有了任何人性。


    寧環順便寫信問候了一下慕錦鈺身邊有沒有新的侍妾。


    慕錦鈺收到信的時候也有些詫異:“孤都出來打仗了,太子妃還疑神疑鬼的懷疑孤身邊有沒有其他人作伴?”


    慕錦鈺帳下環顧一圈,這些跟著他打仗的哪個不是傷痕累累的凶猛漢子,一個個人高馬大粗魯無禮……慕錦鈺就算因為寧環可以接受男人,也斷然不可能接受這些小山一樣龐大的男人。


    他隻看得上寧環。


    慕錦鈺想著寧環可能一個人孤苦伶仃所以胡思亂想拈酸吃醋。


    他連連保證自己絕對沒有去營妓那裏,也沒有碰自己麾下任何一個將軍。前段時間軍中是救了一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很快就被放了。


    慕錦鈺寫完信順便再給寧環畫了一枝血桃花。


    寧環先把桃花放在一邊去讀信,看完信之後他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慕錦鈺在殺掉張昭之後還會不會殺王均,偏將軍王均是皇帝放在軍中的一顆不明顯的棋子,他會在慕錦鈺麵前百般誇讚,用花言巧語來獲得這個好大喜功的太子的注意。


    後來楓丹族假意退兵,王均一直勸說慕錦鈺乘勝追擊,慕錦鈺這樣做了,結果楓丹的援兵到了,他被打了個半死與軍隊失散。那兩天又下了大雪,北境天氣嚴寒尋常人不可能在雪天裏活下去。


    就算慕錦鈺想起寧環之前的提醒,發現王均也不正常而殺了他,仍舊會落入楓丹的圈套——話本中慕錦鈺本就有乘勝追擊的打算,事實上就算皇帝親自阻攔讓他不要這樣做,他還是會一意孤行去追擊,趕盡殺絕是慕錦鈺一貫的作風,任何人都不能阻攔。


    寧環問係統:“慕錦鈺死了會怎樣?”


    係統隨口回複:“世界崩塌,大家一起死唄。”


    係統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話了,它還有一句沒說那就是“無論如何主角是不會死的就算被虐的人不人鬼不鬼也能因為種種原因活下去”。


    寧環側躺在了軟榻上,手中還握著慕錦鈺畫的這幅桃花。兩刻鍾後他才起身磨了一些墨,提筆在宣紙上寫了一封信,信幹之後裝進信封裏。


    楚何進來匯報事情的時候,他看到太子妃若有所思的盯著某一處。


    寧環想著自己得去一趟北境,京中的事情雖然還沒有完全解決,後續的事情卻不用擔心那麽多了。皇後也將從阿芙蓉的荼害中走出。


    他唯一操心的事情就是太醫院的院使會落到誰的頭上。韋肅的事情還沒有調查完,這件事情大概得耗費十天半個月。從京城到北境快馬加鞭過去再回來——應該來得及。


    寧環不愛武功騎射,這方麵不及家中幾個哥哥,但不愛卻不等同他不會,路上遇到強盜的話,最後被搶的人大概還是這群強盜,所以安全問題不用怎麽考慮。可一想起自己要風餐露宿大冬天趕路,寧環就覺得有些頭疼。


    寧環對楚何道:“我這兩天思念太子了,你找兩個身手不錯經驗豐富的侍衛和我去一趟北境,最好找去過北境的。對外就說我病了去太子的山莊裏休養一段時間。”


    楚何十分驚訝:這也太胡鬧了吧?僅僅因為想念太子就跑到北境去?他覺得太子妃這樣的身板說不定要死在半路上。


    “太子妃,這件事情你不要亂來——”


    “本宮是在吩咐你做事,而非和你商量,”寧環冷眸掃過對方的眼睛,“你隻要按著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楚何被太子妃冷漠目光掃過,他心情極為複雜,按理說他是太子的人,可太子把他調給了太子妃,他就該聽太子妃的話。太子妃行事還算穩重,楚何隻希望這次不要出什麽問題來:“屬下這就去辦。您還有什麽吩咐?”


    寧環想了想:“這個匣子裏的佛經,每隔三天讓丫鬟送去永壽宮一本,就說是我在山莊為太後祈福抄寫的。”


    楚何應了一聲,接過了寧環從旁邊小案上拿的紅木匣子:“是。”


    寧環也感到了疲憊,他現在隻想休息一段時間,就對楚何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楚何離開之後,疊青送來一盞燕窩粥,血燕和官燕用冰糖燉煮的,顏色鮮豔味道清香,寧環每天都會用一些。平日裏疊青見寧環都是沒什麽胃口的嚐一半,今天卻見寧環全都吃光了。


    寧環去洗了一個澡,之後他在新裝整的藥房裏看了看,取了一些藥物出來。寧環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怎麽出過遠門,從前就是在京城富貴鄉裏,來了這個地方還是在京中,和他相處的還是這些身份的人,未曾見識過外麵的世界。


    他所知所得,很大一部分是從書中看到。皚皚雪山茫茫戈壁遼遼草原都是看了文字未看實景。隻怕外麵的人也覺得他是一隻受不起風雨的籠中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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