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


    每一張麵孔都是我所熟悉的,無論是年邁的老人,還是稚嫩的嬰孩,是和藹開朗的大叔,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我叫得出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的喜好與習慣,偶爾有幾個記憶深刻的活潑麵孔也曾哭喪著臉跟我抱怨他們無疾而終的愛戀。


    我見過他們笑鬧談天的模樣,看過他們怨憤憎恨的模樣,知道他們心中的不甘與遺憾。


    可是從不知道他們臨死前竟然會是這樣一幅……茫然而不可置信的模樣。


    鮮血從上一秒還在和家人們互道晚安的族人身上噴濺而出,在雪白的紙門上留下一連串如珠子般細密的印記,一家家燈火悄無聲息地熄滅,再也沒有亮起。


    他們直到死去,都不明白為什麽宇智波鼬會選擇背叛。


    幻術中的宇智波鼬神情肅穆,殺伐果斷,似乎絲毫不為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族人們的死去而動搖。


    他手中的短刃如銀月般光滑,每次隻見銀線一閃,便有一朵血花開綻,一具屍體倒下,一條維係著宇智波之名的絲線崩斷。


    最後宇智波鼬站在了父親和母親的身後。


    我看著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利刃,毫不猶豫地揮下,接連刺入了脊背挺直的父親和還捂著肚子的母親的心髒之中,帶出了一連串如雨點般灑落的血滴。


    他們一聲不吭地倒下了,而宇智波鼬卻緩緩直起身,朝著觀看著這一切的我露出了一個張狂而冰冷的笑容,“看到了嗎?我愚蠢的弟弟啊,這就是力量,這就是器量,我擺脫了這個束縛著我的家族,超脫了我被局限住的過去,現在的我得到了這雙眼睛,擁有著誰都無法與之對抗的力量!”


    “憎恨嗎?痛苦嗎?讓你失去父母,失去親族,被村子裏的人排斥厭惡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在你得到這雙與我相同的眼睛之前,你要好好地感受這份仇恨,記住這份仇恨。”


    [說好了嗎?]


    我冷冷地說道。


    說實在的,我有點生氣。


    看過劇本的我理解宇智波鼬的想法,在年幼時見證過戰爭的他看過生命如煙般輕易消散的場景,也看過經曆過戰爭的人們振作起來為生命奮鬥的場景,他知道生命的可貴,有著超脫族群超脫村子的眼界,渴望著和平,向往著沒有紛爭的世界。


    然而正是這份凜然的大義與過於開闊的眼界釀成了一出名為宇智波鼬的悲劇。


    宇智波鼬那雙眼睛所看到的未來太遠了。


    在宇智波與木葉開戰以前就預見了這場叛亂所帶來的災難,看到了平民傷亡慘重仇恨滋生的未來,看到了內戰所帶來的木葉實力的削弱,看到了因為五大國實力失衡而導致的野心家的蠢蠢欲動。


    不願看到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戰爭之火再次燃起的宇智波鼬憑借自己的意誌做出了決定,要將宇智波一族密謀叛亂的事情告發給木葉高層,以此來保護村子,維係珍貴的和平。


    但是能夠理解,不代表我就可以仿佛置身事外般敬佩他的自我犧牲,讚美他的悲壯高潔。


    因為那是與我血脈相連呼吸相牽的族人們,他們會安慰被別人孤立的我,會告訴我被褥要趁太陽好的時候拿出去曬曬,切洋蔥前要浸水泡一下才不會流淚,南賀川邊的那顆歪脖子樹下埋著某人的私房錢。


    他們愚昧又自傲,頑固又偏執,不善言辭,還總是試圖將複興家族的重擔托付給甚至沒有見過家族繁盛的我。


    但即使如此,我也能感受到那微薄而真實的愛意,他們看著我的眼神,與看族裏任何一個孩子都沒有分別,飽含著對未來的期待與憧憬。


    想必當初……他們也這樣注視過宇智波鼬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可以這樣毫不猶豫地下手殺掉他們,為什麽可以一遍一遍不為所動地回顧著那段記憶。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我知道他希望我憎恨他,怨恨他,將對木葉的仇恨轉移到他一人身上,但我偏偏不想如他所願,[跟哥哥不一樣……我既不認識他們,也不認識你,死去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我為什麽要為此放棄平靜的生活,去莫名其妙地仇恨一個陌生人。]


    我嗬嗬一笑,誰還沒有個劇本了。


    [那些眼睛隻不過是被他們糾纏的太煩了,才會從團藏那裏拿回來而已。]


    我擺出了冷漠的神色,[你不會以為我幫他們拿回眼睛,就是對他們存在感情的意思吧?]


    [對於我來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幽靈了,既沒有實體,也無法被其他人看到,比起一個活生生的有著強烈愛憎的人,經曆了死亡的他們唯獨隻剩下生前對宇智波一族沒落的執念和肉身殘缺的困擾,欲望、利益、權利,渴望這些東西的隻有需要吃喝拉撒的活人而已。]


    [對於身為幽靈的他們,活人的世界毫無意義,仇恨之類的東西不過是鏡花水月,即使殺掉你又如何,他們並不能重新活過來,他們所愛之人也早已在另一邊與他們重新相遇了,所謂複仇,隻不過是活人擅自為之的自我安慰而已。]


    [更何況,對於你來說,一個隻有你能看見而其他人無法看見的幽靈是怎樣的存在?莫名其妙地對空氣說話,莫名其妙地做出奇怪的舉動,在別人眼中的我就是這樣格格不入的異類,他們的存在對於我而言隻不過是困擾而已,既不能幫我做任何事情,也不能幫我解決任何問題,卻自以為是長輩對我指手畫腳的。]


    [跟你一樣,隻不過是擅自打擾我平靜生活的討人厭的自大狂而已。]


    我看見了宇智波鼬漸漸緊攥的拳頭,也看見了他萬花筒寫輪眼中隱隱浮現出的憤怒之情。


    他沉聲問道,“對於你而言,宇智波一族的滅亡隻不過是過往的塵埃,一點都不值得為之哀痛嗎?”


    [連過往的塵埃都說不上。]我眯了眯眼,故意做出一副討人嫌的厭惡神情,[自我出生以來,那件事情就不停地不停地被人在我耳邊反複提起,就像是煩人的蒼蠅一般嗡嗡作響從不停歇,村子裏的人也都是因為那件事情才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同齡的孩子也因此排擠我,如果可以的話,與其在這種家族出生,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原本已經怒火蒸騰的宇智波鼬在聽見我這句話之後卻忽然怔愣住了,如同兜頭被潑了一桶冷水般僵在了原地,他似乎喉頭哽住,什麽都說不出來,卻又像是有許多話想要對我急切地吐露,不知從何說起。


    那雙象征著苦痛與悲劇的萬花筒寫輪眼瞳仁微顫,他疲憊地闔了闔眼,啟唇微張,艱澀地問道,“你真的認為……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生好一些?”


    [當然。]


    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對於我並不熟悉的宇智波鼬,我毫無壓力地說著謊,[在我短暫的人生裏,沒有感受過一絲愛意。孤獨、傷心、痛苦……如果這就是世界想要教習給我的東西的話,我已經是個毫無疑問的優等生了。]


    我毫不畏懼地瞪著宇智波鼬,嘲諷道,[如果能就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的話,當然很好,但是如果你就在這裏把我殺死的話,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的。]


    [正相反,我說不定還會感激你,感激你將我從這所壓抑的學校之中解放出來,感激你讓我從這漫無盡頭的痛苦之中畢業。]


    ……


    宇智波鼬逃跑了。


    原諒我用‘逃跑’這兩個字形容一個十三歲就能滅族弑親的天才,但是看著他匆匆解除了月讀,倉皇化作火烏鴉連方向都不知道怎麽走就胡亂飛走的樣子,我真的一時間詞匯量匱乏,找不到其他形容詞來形容那狼狽的模樣。


    話說,喂,那邊離陸地遠了十萬八千裏啊!快給我掉頭啊!


    算了,反正等宇智波鼬冷靜下來他就會發現不對勁吧,畢竟是個忍者,即使在大海上應該也會辨別方向才對。


    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現在還是趕緊回家,先把這些寫輪眼放回到它們本來應該在的位置吧。


    我把眺望著火烏鴉飛走的地方的視線收了回來,使用了瞬間移動先去到了宇智波一族的墓地。


    嘛,雖然有些麻煩,不過我還是一隻寫輪眼一隻寫輪眼地找到了對應的族人墳墓,然後直接掀開來打開棺材把眼睛放回都已經變成枯骨的眼眶之中,再使用時間回溯把墳墓恢複到完好無損的狀態。


    在這期間有些四處遊蕩的幽靈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慢慢飄過來跟在了我的身邊,靜靜地看著我所做的這一切。


    直到所有能找回來的寫輪眼都歸還給了他們,跟著早已死去的身體一起安葬在了漆黑而安寧的地底,那少數幾個見證了一切的幽靈才開口道。


    “謝謝你,楠雄。”


    那語氣鄭重又解脫,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成佛升天一般。


    [與其說這個,]我害怕他們真的就這樣輕飄飄放下一切升天,等會就來不及抱怨了,趕緊說道,[你們到底能不能愛幹淨一點,偶爾也洗洗澡啊,我剛剛打開棺材蓋的時候差點被臭氣熏死誒。]


    他們的感動瞬間消失無形,捏緊了拳頭,暴跳如雷,“這又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


    “混蛋小子,我要宰了你!”


    我悠閑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徒勞無功地一拳直接穿過了我的身體,忽然對自己說謊騙宇智波鼬感到了一絲心虛。


    畢竟‘在我短暫的人生裏,沒有感受過一絲愛意’這樣的話實在是離譜過頭了。


    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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