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案的證據極難找尋,翻案一事也成了自古以來的難題。


    要想翻案,最容易的情況便是當年的凶手再度用同樣的手法來作案,而且被逮了個正著。


    要麽便是凶手自己站出來認罪,否則時間越久,案子越難翻。


    這個道理,雖然刑部尚書薛正武沒有告訴過徐長安,但隻要是正常人,想一想便知道了。


    桃花叔是正常人,不僅是一個正常人,而且還是聰明人,知道村子裏不少秘密的聰明人。


    經過上午徐長安那麽一鬧,三位本就不想針對希卜的主事長老自然樂見其成,來了一個順水推舟,又將希卜給關押了回去。


    雖然他們內心不相信這事兒,可希卜都承認了,他們也沒辦法。


    至於說,之前他們對希卜態度不好,那是為了村子安定的需要,村子裏總歸需要一個法度,需要一個說法,要不然以後誰還會聽從他們的管理?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希卜會真的認罪。


    原本在他們的想象之中,隻要希卜抵死不認罪,找不到證據的他們最多就是嚇一嚇希卜,弄出一番雷聲大雨點小的陣勢來也就算了。他們既能夠給當年的案子一個交待,還能樹立威信,最為重要的是,希卜也能脫身。


    雖然是以後希卜在村子裏會受到他人的謾罵之類的,可她的弟弟是村長,隻要希澈這個小家夥努力一些,幹幾件大事,樹立威信,希卜的事兒也就這麽算了。而且,希卜的日子也不會難熬。


    這本是為了村子穩定的大好事,最多就是讓希卜忍辱負重生存幾十年而已。但他們怎麽都沒想到,希卜突然認罪了。


    這一認罪,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


    至於對待桃花叔的態度,那便沒有什麽深意在裏麵,隻是純粹的不接受。


    男兒身,本就應該頂天立地,為弱小者撐起一片天地,作女兒裝成何體統?不過說到底,桃花叔畢竟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也隻能讓獨居而已。若是村子裏的男人都學他,這個族群還會有未來嗎?


    這三位主事長老看著凶惡,沒有一點兒人情味,特別是三長老,拐杖一杵誰心裏都得顫上兩顫。


    但要不是他們三位默認,希澈能夠偷偷資助桃花叔?


    雖然對於桃花叔和馬三的事兒三位老人家覺得惡心,但處理的方式也還算溫和。甚至於馬三來到村子裏,也隻是想著把馬三沉河,而不是處理桃花叔,足以看出他們的偏愛了。


    其實這些桃花叔心裏都清楚,但這次去救希卜,他不打算為難三位老人家。


    他的目的,是二長老。


    當年的火災,村子裏的封印,都和二長老有關。


    桃花叔揣著那根原本屬於代代村長相傳的棍子,心裏有些忐忑,朝著二長老家裏走去。


    而此時的二長老,精神抖擻。才從著了火被燒毀不久還未來得及修繕的宗祠裏鑽了出來,朝著家裏而去。


    “妖神”方才誇獎他了,甚至還許諾出來後給他洗髓伐經,更換血脈。


    二長老才到自家門口,便遠遠的看到穿著一襲長袍,身材婀娜之人走了過來。


    男人喜歡好看的女人是天性,特別像二長老這樣的老男人,更是喜歡美女。


    隻不過,當那身影越來越近,桃白色長袍展露在眼前之時,二長老往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了嫌棄的神色,甚至還抱了抱自己的肩膀,生怕桃花叔會看上他一般。


    二長老眼睛眯了起來,桃花叔那一襲袍子十幾年來沒穿,但一直有洗,甚至洗得發白了。直到如今,馬三再度進入村子之後,他這一襲桃白色長袍才又披在了身上。


    明明是幹淨了不能再幹淨的袍子,二長老卻覺得髒,又往後退了一步不說,還伸出了手輕掩口鼻,眼中的嫌棄沒有絲毫的掩飾。


    對於這類態度,桃花叔已經司空見慣。自打村裏人知道他和馬三的事兒之後,很少有人不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說心裏絲毫不在意,那是假的。


    可大多數人都這樣了,桃花叔又能怎樣呢?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和村裏人解釋兩句,試圖告訴他們,單純的愛和傳宗接代是兩件事;純純的愛意比起摻雜了各類東西的所謂男女情感更值得歌頌。可這些話啊,又有誰聽得進去呢?


    脾氣好一點的村民,冷哼一聲便走了,隻當桃花叔是在說胡話;若是遇上脾氣不好的,例如當年的二長老之流,肯定少不了接受一頓臭罵。而且罵他的話翻來覆去的就那幾句,什麽有辱斯文,道德敗壞。


    剛開始聽的時候,桃花叔還會反駁兩句。隨著時間流逝,桃花叔都懶得說些什麽了。畢竟村裏這群人,每隔幾十年都等著外界找到自己,傳輸給他們知識。


    這兒仿佛就是一潭死水,這群人就連罵人都罵不出新意來,更別說讓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了。


    桃花叔本不願再和這些人打交道的,他們認不認可自己在他的眼中並不重要。隻是,如今希卜一事,不僅關乎村子和族群存亡,更關乎到整個天下。


    桃花叔自謂不是聖人,比不得儒家道家那些個憂國憂民的大人物。他隻是一個小人物,在外人眼中,還是一個腦袋有問題的小人物。可就是他這樣的小人物,也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句話,不過是一句祝福語。結婚常用,大禮常用,但沒有幾人當真。


    也隻有在世人眼中有些癡傻的桃花叔,才會讓這一句話,成為了他對自己和整個天下間的願望。


    他希望,天下有愛之人無距距離;他希望,天下有心之人彼此信任;他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人在麵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之時分為了兩類,其中一類恨不得全天下和他一般心裏麵充滿了遺憾;而另一類,則是看到有情人相守之時,自己內心也能燃起一絲燭火,略微感受到溫暖。


    桃花叔隻希望,這個世間的遺憾少一點;而且他也堅信,有了徐長安小先生和齊鳳甲夫子這樣的人,終有一天,人們能夠真實的麵對自己的心,也能夠接受純粹的愛,不含男女之欲的愛。


    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遙不可及的夢想,這麽一個看起來有些不能夠實現的想法,給了桃花叔勇氣,讓他站在了二長老的麵前,討厭他、攻擊過他的二長老的麵前。


    麵對二長老的嫌棄,桃花叔隻是淡淡一笑,伸出了雙手,朝著二長老行了一個拱手禮。


    “晚輩來拜見二長老,有要事相商。”


    桃花叔不卑不亢,聲音清脆動聽,宛如泉水叮咚,亦如百靈啼叫。


    “我和你這等不知廉恥之人,有什麽好談的?”二長老說話極重,甚至因為桃花叔的出現,原本被“妖神”誇讚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心裏麵隻有惱怒。


    桃花叔直起了身子,看著二長老。桃花叔的眸子本就狹長,此時微微眯起,宛如刀劍般銳利,竟讓二長老再度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還想對我動手?老夫雖然老了,可畢竟是你的長輩,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話兒雖然是這般說,二長老也挽起了袖子,一副準備打架的架勢,可那一雙眸子卻四處亂瞟,明顯是心虛了。


    桃花叔冷哼一聲,把手伸向了懷裏,嚇得二長老一激靈,還以為桃花叔是要拿啥武器,又往後退了幾步。


    隻是,桃花叔拿出的東西對於他來說,比武器更加的危險。


    桃花叔隻是從懷裏露出了一根木頭,木頭被盤的發亮,上麵雕刻著一隻睚眥,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這東西的出現,讓二長老渾身一震,瞳孔一縮,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可惜的是,這兒除了桃花叔之外,就隻有月亮知道他的害怕。


    “這……這東西怎麽在……”


    二長老聲音顫抖,桃花叔看著二長老的模樣,聲音之中沒有任何感情。


    “怎麽在我這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當年你為了這東西做了什麽。我也知道,你想幹什麽;我還知道,殺希澈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誰!”


    桃花叔的眼神越來越銳利,最後這一句話也咬得極重,特別是說到“凶手”二字之時。


    二長老如同一隻被激怒的狗,往前走了一步,壓低了聲音,語調卻嚴厲了起來。


    “你別亂說!年輕人說話得講證據!”


    桃花叔冷冷的瞟了一眼二長老,二長老又往後退了一步,手不停的顫抖。


    “我可沒說是誰,而且如今距離當年的火災很遠了,證據都沒了。”桃花叔聲音依舊風輕雲淡,隻是當二長老聽到此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桃花叔話鋒一轉。


    “我知道一些事兒,若是說了出來,即便沒人信,但也有人會防著。再退一步講,這東西倘若真的被毀了,恐怕對凶手也不利。”


    二長老雙眸通紅,此時也顧不得嫌棄桃花叔了,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桃花叔的跟前,小聲的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桃花叔反而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著月兒。


    “髒。”


    桃花叔隻說了一個字,便一直看著月兒,也不管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的二長老。隻是這一個“髒”字,他也不知道是說的二長老,還是說的自己。


    二長老臉發燙,若是月光此時打在他的臉上,肯定能看到他臉色變化。


    “進一步說話!”


    二長老壓低了聲音,沒有了方才的趾高氣揚。


    桃花叔隻是佯裝不理會,又往後退了一步。


    “算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桃花叔聽到這話,方低下了頭,看了一眼二長老。


    二長老會意,急忙推開了自家的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桃花叔輕輕的撩開了這件洗得發白的袍子,一步踏進了這大門。


    二長老的老婆看到桃花叔進來,先是一愣,隨後便準備破口大罵。可還沒有張嘴,便看到自家那沒出息的男人臉色鐵青,如同小廝一般給這男不似男,女不似女的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甚至還彎下了腰。


    她端著盆,正想罵自家沒出息的男人。


    可她還是沒能罵出來,便聽到了自家男人那一句“貴客來了,奉茶”。


    這一句話,說得極其的重,還有一股子陰森感。


    二長老的夫人聽到這話,愣了愣,本想罵人。可看到二長老那一副快要吃人的模樣,有些煩躁的同時,心裏也有些歡喜。畢竟若是自家男人早一點如此,如同那老三一般強硬,地位肯定會更高,自己在村子裏也能得到更多的尊重。


    所以,這一次她極為罕見的點了點頭,便急忙去燒水沏茶了。


    兩人走到了客廳裏,二長老關上門,點亮了燭火。


    “你到底要怎樣?”


    桃花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淡淡的說道:“你背後應該是封印裏的那些大妖,這個東西對於打開封印有幫助或是威脅,這一點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這個東西很重要。當年你去找村長,想要這曆代村長的信物,但村長不同意,你戰力也不如村長,所以便隻能找個機會去殺了村長一家。隻是你沒有想到,當年村長家還有另一位長輩在。於是,你便去威脅了那位長輩,讓他說了謊話。可當時除了村長的家裏人,其餘人都在家裏,而且都沒有殺村長的動機,他就隻能誣賴村長家的大女兒了,也就是希卜。”


    “再往後,你殺了那位前輩。你曾經去火場裏找過村長家世代相傳的信物,但卻沒有找到,這些年也一直沒有找到。”


    桃花叔直接簡短的說出了當年的真相,二長老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呼吸聲也越來越沉重。


    畢竟,桃花叔所言,和真實情況相差無幾。


    “夠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二長老低聲吼道。


    “很簡單,我要救出希卜。”


    “不可能!如今她自己承認了,而且她還是……”二長老險些說出了希卜對於打開封印的作用,還好及時把那些話給吞進了肚子裏。


    “她的血,還能打開封印。”


    桃花叔沒有給二長老機會,直接說了出來。


    “你……你怎麽會……”明明是清風明月的好天氣,但二長老卻急出了滿頭大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但你得做出取舍。是繼續殺希卜,然後我去把這些話告訴三位主事長老,並把這東西給他們;還是你和我合作,救出希卜,至於之後如何,看你自己。”


    二長老低著頭,想了很久,終於抬起頭來了。他對於所謂“妖神”可沒有那麽虔誠,他也不會傻到為妖神獻出自己的性命。


    “好,我和你合作。隻是,如今當年的案子被翻了出來,定然要有一個交代,難道你讓我再去找一個人頂罪?”


    桃花叔似乎早有預料,對於二長老的所有反應,他都猜測到了。


    桃花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輕聲說道:“我來。”


    這個村子雖然對他不怎樣,但畢竟是他長大的地方,對於這件事兒,村裏的人都是無辜的,他也不想陷害任何人。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他自己來了。


    “你來?”二長老有些詫異,在他的想象之中,這事兒最好的解決法子,便是製造一場意外,抓住一個村民家的孩子,要挾村民認罪,隨後殺了這一家人便可以了。方才他說那些話,隻是不想自己去做這些麻煩事兒,他想把桃花叔拉下水而已。


    這種事兒,在他看來,實在是沒必要壓上自己的性命。


    但桃花叔怎麽決定,和他無關,他隻想要桃花叔閉嘴,隻想要那村長家世代相傳的信物,僅此而已。


    “沒錯,我來頂罪,你也不用擔心我出爾反爾。”


    “那信物你現在給我!”二長老伸出了手。


    桃花叔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他善良,可不代表他蠢。


    “之後,你自然會拿到。”


    二長老看著桃花叔,今夜的他事事受製於桃花叔,憤怒和屈辱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那我憑什麽信任你?”這句話幾乎是從他牙縫中蹦出來的。


    “你想要這信物,有得選嗎?”


    二長老聽到這話,隻能沉默,最後點了點頭。


    桃花叔推門而出,踏月而去。


    ……


    二長老坐在椅子上,看著月兒。


    這事兒,越來越複雜了。


    來了一位相柳一族看不上他的少主湛胥不說,村裏居然還一直隱藏著一位知道所有事兒的裏彥。


    他有些後悔了,他要強大的血脈,他要地位,但這一切都要在他有性命享受的前提下,現在的情


    況,他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有命活下來,權利地位還有強大的血脈這些東西才有意義,要是都活不下來,這些東西便也沒了意義。


    二長老歎了一口氣,突然想到剛才讓老婆燒水沏茶,便站起身來準備讓她別麻煩了。說句實話,這女人雖然罵他,可同樣這些年來一直照顧著他,在外人麵前也會給他一些麵子。


    可他才到廚房,便發現了不對勁。


    爐灶之中,完全沒有燒火的跡象。


    二長老有些慌亂,喊了兩聲,沒有人回應他。他額頭上的汗珠又冒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還不停的往下掉。


    這老娘們沒有燒水,人也不在,那方才的一切……


    二長老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她沒有燒水,人也沒在,自然是方才她趁著自己和那裏彥(桃花叔)交談的時候偷聽到了一些東西,現在應該跑去告密了。


    二長老想了想,隻能賭一把,急忙朝著三長老家而去。


    ……


    一位婦人去了大長老家,她說了一些事兒,可大長老卻沒有反應,隻是微笑,反而寬慰她別多想,讓她好好休息。


    她有些失望,雖然她有些刻薄,但為了整個村子,便也隻能咬咬牙,朝著三長老家走去。


    但在路上,她看到了一道身影,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一直以來被她辱罵,在她眼中,他隻不過是一個沒用的男人。


    可偏偏是這一個沒用的男人,此時手裏拿著刀,攔住了她。


    她隻能在心裏罵大長老兩句,隨後認命般的閉上了眼。


    月光下,這個村子少了一個人。地上多了一灘鮮血,卻不見屍體。


    ……


    徐長安在河邊等到了桃花叔。


    波光粼粼,河水中不時的泛起了小浪花。


    桃花叔脫下了鞋子,把腳放進了河水裏。


    月光拂過他的臉頰,他的腳踝,讓他的美,越發的讓人驚心動魄。


    徐長安隻能有些遺憾,這麽美的人,為什麽不是女人。


    “多謝桃花叔。”


    徐長安率先開了口。


    “沒什麽,反正啊,這一輩子能再見到他我已經滿足了。而且你也說了,他一直在畫我,心裏有我,夠了。”


    “生命的長短,不是在於你度過了多少無聊的日子,而是在於你在那個重要的人心裏存在了多久。”


    桃花叔用腳揚起了水花,轉過頭朝著徐長安笑道。


    徐長安通過那盤棋,便知道桃花叔要幹什麽了。根據桃花叔的為人,他肯定會認罪,還會拉攏之前強烈要希卜死的一位長老。


    隻要做好了這些,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希卜自然能夠無事。


    而且,徐長安感覺到了,桃花叔應該知道很多事兒。


    徐長安有些佩服桃花叔,更有些不懂桃花叔。


    他像一位可靠的長輩,也像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還能像鄰家的女孩。


    “桃花叔,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受了傷臉色蒼白,身體虛弱的徐長安下意識的問道。


    桃花叔愣住了,打算揚起水花的腳也頓在了水中。


    不久後又傳來了一句輕笑。


    “我啊,我是一個奇怪的人。”


    徐長安如同犯了錯的孩子,但又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看著桃花叔。


    “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是一個虛偽的人。”桃花叔顧自說道。


    “我討厭村裏人,討要他們的迂腐,卻不敢同他們說道理。我麻木的看著這個世間,裝作清高,裝作冷眼旁觀,不去指正和努力,還告訴自己,這是對的。”


    “我啊,我是一個堅強的人,也是一個弱小的人。”


    “麵對他們的指責,我裝作不在乎,可到了晚上,還會哭。”


    “我啊,我是一個懦弱的人。”


    “當年麵對所愛,不敢去留,不敢承認。要是當初大家都勇敢一點,不那麽懦弱,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十幾年的光陰了?”


    “我啊,還是一個惡人,但也善良。”


    “我真的想過村裏罵過我的人都去死,可當知道了二長老的計劃後,我又舍不得這些人。罵我兩句而已,不至於去死。”


    “我啊,是一個奇怪的人。”


    桃花叔說著說著,眼中的月光也璀璨了起來。就連徐長安都鼻頭一酸,月光也分成了幾瓣,急忙摸了摸自己臉頰。


    “對啊,這才是活生生的人。誰心裏沒點邪惡,誰遇到不公的時候沒想過報複,甚至人世毀滅。但這又如何,我們還是忍不住,想讓這個世間好好的。因為,我們是人,我們會發怒,會有不好的想法,但我們也想這個世界更好。”


    徐長安歎了一口氣,頗有同感的說道。


    “那些都沒想過殺死對手,都不會發怒的不能叫人,那是聖賢。”徐長安笑著補充了一句。


    桃花叔笑著,眼中帶淚,看了徐長安一眼。


    人生在盡頭之時,得一知己,見到愛人,他裏彥不虧,老天爺待他也不薄!


    徐長安看著桃花叔的樣子,心裏也有些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不夠強,殺不了湛胥,若是能殺了湛胥,桃花叔也不會如此,也不必如此。


    兩人不再說話。


    過了很久,桃花叔突然喊道:“徐長安!”


    “嗯?”徐長安下意識的回了一聲。


    “你說我這樣絕美的人,如同桃花一般落在水中,這樣的死法會不會更美一些?”


    徐長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徐長安啊,我請你一件事兒,若是我和馬三挺不過這關,你讓我們如同桃花一般隨著水飄蕩。雖然希澈叫我桃花叔,可我還沒見過真正的桃花呢,據說這河能夠通往外界,我想看看桃花。”


    徐長安點了點頭,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看著月光下的桃花叔遠去。


    他不敢說,也不想說。


    五月,桃花已謝。


    ……


    月兒同樣明朗,有人麵對生死坦然處之,有人正滿心歡喜,也有人對月長歎,心中充滿力量,準備拚死一搏。


    長安,皇宮。


    這些日子的軒轅熾,眉眼裏全是笑意。


    三日之後,他將迎娶佳人。


    幽州之外,雪山。


    中皇負手而立,於高處俯瞰已變成紅白兩色的雪山。


    三日之後,他將帶領諸位人族和妖族的有誌之士,與血妖一決生死!


    而有人,也趁月趕路,朝著鐵裏木村而來。


    同樣的月光,卻隔開了不同的人生。


    有喜,有悲。


    ……


    來得有些慢了,不過也算得上大章節。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大世將起,求個月票和推薦,七千字不比昨天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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