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影,搖搖晃晃,逐漸出現在了馬三麵前。


    周圍一片漆黑,唯獨那一道白影,仿佛是這漆黑天地中的唯一亮光,搖搖晃晃的在馬三眼中放大。


    “師父,是你嗎?師父!”馬三急忙喊了兩聲,他知道這是夢境,而且是他無法控製的夢境。當年他與師父相遇,便是在這種夢境中,在鐵裏木村他生病的那幾天。


    若是現實中能見到師父一麵,馬三早就蹦躂著跑了過去。


    但他的師父啊,隻是出現於夢境中。


    那道白色的身影,仿佛喝醉了一般,左搖右晃,終於出現在了馬三的眼前。


    他是一個小老頭,臉上的胡子長得都能結成繩子,一雙眸子還是如同之前一般,怎麽都看不清,仿佛睡不醒一般。


    師父還是如同以前一般,提著酒壺,搖搖晃蕩,看見馬三,露出了兩顆微黃的大門牙。


    “你小子又來了,再不來,老頭子我都悶死了。在這破地方,隻有一群粗莽漢子,就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更別說讓他們懂得風花雪月,琴棋書畫了。”


    “無趣,無趣啊!”


    小老頭說著,便坐在了黑暗中。


    “師父,我這不是來陪你了嗎?”


    “呸!”小老頭往地上啐了一口,隨後手裏的酒壺往上揚,直往自己嘴裏灌酒。


    “你陪我個屁,老子又不是嗝屁了。莫非你真以為老子是鬼啊,還真以為有黃泉嗎?”小老頭咽了一口酒,斜了一眼馬三,打了一個酒嗝,帶著一身的酒勁和一股子混蛋勁說道。


    馬三一愣,隻能尷尬一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你小子,不讓我省心啊!太笨了!”小老頭補充了一句。


    一般來說,師父說這話的時候,便是有事情要提示他了。馬三立馬回想方才師父說的每一句話,對於這睡夢中的師父,馬三可不敢怠慢。


    此次見麵,師父說話不多,馬三回想了每一句,終於發現了問題。


    “你陪我個屁,老子又不是嗝屁了。莫非你以為老子是鬼……”馬三重複了師父的話,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因為師父這句話,回答的是他所說的“師父,我這不是來陪你了嗎”。


    這麽前後一聯想,師父豈不是說自己要……


    馬三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不怕死,突然的熱血,突然的死亡,誰都不怕。


    可他害怕,害怕提前知道死亡,那樣他會想很多事兒,心裏麵也會出現很多遺憾。那些遺憾,會讓他懼怕死亡,會讓他心有不甘。


    就像一個人想要自殺,是選擇和烈性毒藥,還是喝慢性毒藥一樣。


    你可以說和烈性毒藥的人是抱了必死之誌,但喝慢性毒藥卻又安靜的人,才是真正無懼死亡,無懼死亡前那段安靜的折磨。


    一個人喝烈性毒藥,可以是逞一時之勇。但若是他選擇不聲不響的喝了慢性毒藥,那麽他一定是對這個人世間失望極了。


    沒有莫大的勇氣,極度的失望,哪會放棄這可愛可親又可恨的人世間啊!


    馬三的肩頭抖了一下,眼皮也抖了一下。


    “小子,你怕了嗎?”那小老頭坐在地上,頭也不抬的說道。


    馬三想了想,低下了頭,聲音也小了幾分,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弟子,怕死。”


    說完這句話的馬三不敢抬頭,若是有地縫,他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但凡是大英雄、大豪傑,橫刀立馬處,全是血海屍山,又何曾懼怕過死亡。


    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他們的人生,卻是熱血和刀劍所鑄造,在說書人的口中,化作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被人爭相傳頌。


    可馬三啊,他不過是想和一個人在一起而已,僅此而已。


    所以,他不敢抬頭,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到師父的嗬斥聲了,但他還是沒有選擇欺騙師父。


    可等了會兒,嗬斥聲沒有傳來,卻傳來了一聲歎息。


    “誰又不怕死呢?若非到了緊要關頭,那些不怕死的人,都是傻子,都是王八蛋,不珍惜生命的王八蛋!”


    馬三抬起了頭,驚訝的看著自己這師父。


    “看老子幹嘛,老子說的是實話。不尊重生命的人,有什麽大出息。死,也要看死得值不值。”


    馬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在這破地方,這群人現在高興得就像人族過年一般。這裏麵幾個老家夥會算命,說啥放他們出去的人來了,老子在牆角喝酒的時候,聽到了他們說的一些事兒。現在這破地方都打翻了天,人族的一些大傳承當年也進來了,就是為了打壓妖族的勢力,不想讓他們太過於強大。”


    這小老頭短短幾句話,便說了很多事兒。


    馬三一愣,心裏麵有了猜想。


    “師父,是在封印之中的……”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疑慮。


    “沒錯,妖!老子叫虺子畫,難道還不清楚嗎?妖,蛇妖!不過,妖這詞太難聽了,老子是神,書畫一道的神!”


    馬三沒有質疑師父的話,隻是對於這妖族的封印,他聽說過,卻沒想到自己提前遇到了封印中的妖族。


    在口口相傳中,在流傳的書籍中,被封印的妖族都是大奸大惡之徒。而這虺子畫師父給他的感覺,卻是不一樣。


    他是豪俠,是文人,是有氣節有堅持的文人。


    “怎麽,不和老子學畫畫了?”


    馬三聽到這話,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


    “哪能呢!師父。我隻是在想,師父這樣的人,怎麽會被封印的。”


    虺子畫聽到此言,坐在地上的他嘟囔了一句:“你真以為隻是封印的時候他們還分好壞,妖分好壞,人分好壞。但是,能有把對方弄死的機會,又有幾人會管你是好是壞?當然,能夠分清善惡,並且付諸行動的人也有,不過極少,也就是人族諸子百家的那幾個老祖宗而已,那些人,老子我是打心底佩服。”


    虺子畫的簡單幾句話,卻能夠讓馬三吸收上半天。


    “諸子百家?”馬三愣了下,現在是有一些流派,但也沒有諸子百家那麽誇張,也隻不過是儒家和法家而已。甚至以前有人說過,有墨家,有陰陽家,有縱橫家。但這些流派現在都隻是存在於話本之中而已,他們沒有典籍流傳下來,久而久之,便成了傳說。


    沒想到,這些流派


    ,真的存在。


    而且,聽師父的言語中,好像人族也在封印中,而且也沒幾個良善之輩。


    虺子畫抬眼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馬三,繼續說道:“行了,你好好想想這些問題,給你一刻鍾,老子喝會酒,待會有話和你說。”


    ……


    今夜,做夢的不止馬三,做特殊夢的人也不止馬三。


    二長老睡在了宗祠的供桌底下,念叨著“妖神”,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他看到的和馬三不同,他隻是看到了漫天的沙子,沙子中還侵染著鮮血。整天天空,都變得灰暗了,突然間狂風驟起,那些沙子在空中組成了一張巨大的人臉麵具,而在瞳孔處,則是出現了一雙閃著紅光的眸子。


    二長老見得這副情形,臉上出現了狂喜之色,不停的磕頭。


    “妖神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二長老不停的念叨著,不停的磕頭,還好是沙子,若是地麵稍微硬一些,恐怕此時早就鮮血滿麵。


    “罪臣一脈的小家夥。”


    那張沙子組成的巨臉發出了聲音。


    二長老不敢抬頭,隻是匍匐於地上,此時他也不敢磕頭,更不敢動。


    “想要救你們族群,想要帶領你們族群和更多的族群,便得分清楚誰能幫你!”


    二長老聽到這話,頓時一愣,不敢說話了。這妖神的話語間,明顯是對他不滿啊!


    “妖神,我對您不敢有二心啊!”


    “記住,輔佐湛胥,相柳一族的小家夥。至於那封妖劍體,能殺就殺!”


    說完之後,那灰色的天空便消失了,沒給二長老反應的機會。


    同時,二長老額頭冒出了冷汗,醒了過來。


    他麵泛苦澀,他想聽妖神的話,但今日湛胥才來奚落了他一番,而且人家壓根看不上自己啊!


    可妖神的話,他又不能不聽。


    二長老歎了一口氣,沒辦法,隻能用自己的熱臉貼貼別人的冷屁股,看看能不能捂熱吧!


    ……


    虺子畫喝了酒,看了一眼馬三,站起身來,拍了拍馬三的肩頭。


    “這一次,是妖族最有可能出去的一次。若是封印打開,恐怕整片天地都會毀於一旦,除非神龍降世補天。而這睚眥封印,便是個開始。”


    馬三看著突然語重心長的師父,沒有言語。但他似乎明白師父接下來要說什麽了,師父其實寧願在這封印中,不願意妖族出來。


    這一點,和徐長安還有侍劍閣的想法一致。


    “根據那些老家夥算的,你會死,但你的死能夠讓封印打開的幾率減少。”


    馬三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沒見到那個人,他們還沒在白雲深處的人家居住,可他還是艱難的開了口。


    “減少多少?”


    “萬分之一,你怕嗎?”虺子畫問道。


    “怕,但得做。”


    ……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看到設定,馬上進入大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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