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長安回到客棧的時候,常墨澈正倚靠在窯洞門口。他手裏拿著一壺酒,抬頭看著月空。


    看到徐長安的一瞬間,他笑了笑,把酒壺直接丟給了徐長安。


    耳邊傳來了熱鬧的聲音,來自於客棧的另一側。那兒是馬三和馬幫兄弟所在,今夜的他們縱情歡歌。


    “他們高興些什麽?”徐長安灌了一口酒,淡淡的問道。


    此時他的心情不太好,他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救不了所有人,甚至救不了任何人。


    “哦,按照慣例,他們該回去了。昨天我們去拍賣行的時候,這群馬幫漢子便一直在周圍。隻是沒人想到,你幾句話便讓我們脫了身。”


    徐長安點了點頭,趁著月光,看向了手中的酒壺。


    “這個也是馬三送來的麽?這酒,有聖朝的味道。”


    常墨澈笑了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調笑聲越來越大,徐長安突然問道:“為什麽越是生活在底層的人,越喜歡相互為難?”


    徐長安問題出口的瞬間,便有些後悔了。


    他想到了自己,當初在渭城的時候,他同樣喜歡和街上的小混混拌嘴,和妓院的姑娘們調笑,偶爾還會罵兩句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販。


    即便是遇到大財主做了什麽壞事,也隻是心裏暗自罵兩句作罷。可轉過頭去,還不是一樣的為難和自己一樣處在同一個階層的人。


    徐長安想到這兒,酒壺放到了嘴邊。可這酒,卻遲遲沒有入腹。


    他歎了一口氣,以前的自己都這樣,那又何苦要求別人。


    徐長安看了一眼繼續看著月亮的常墨澈,喝了一口酒,苦笑了一聲。


    兩人沉默無言,都抬頭看著月亮,各懷心事。


    而屋內,小白睡著的呼嚕聲傳了出來,常墨澈輕輕的推開門,看到小青霜枕著小白。他想了想,看著徐長安沒有進屋的意思,便又把門給輕輕的給合上了。


    不一會兒,馬三帶著一身的醉意,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小侯爺,明日晚間馬幫兄弟們便要回去了,貨物是早就與樓蘭這兒的說好的,我們來取一取就行。今夜,要不要和兄弟們樂嗬樂嗬?”


    徐長安搖了搖頭,和他道了謝,婉言拒絕了他。


    馬三倒也沒有強求徐長安,留下了一壺酒,便又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等到馬三離開,常墨澈這才問道:“你怎麽不留他?”


    徐長安搖了搖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放心吧,他會找借口和我們一起上路。”


    ……


    馬三沒有撒謊,馬幫的貨物是直接定好的,他們隻需要來取走就行。今夜,是他們此次行商留在樓蘭的最後一夜。


    一群漢子同樣找了女人,男男女女混在了一起,喝酒唱歌,甚至還燃起了篝火,烤起了一些肉。


    馬三回到火堆旁,幾個皮膚黝黑的女人挨著他坐下,那一雙手才想在馬三身上遊走,可看到馬三的眼神,一雙手便縮了回去。


    幾個馬幫的大漢見到這一幕,急忙把那幾個女人給拉走了。


    這一夜,一直到了很晚,馬幫的漢子們這才各自帶了一個女人回到了房間裏。


    看著一地狼藉,馬三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也回到


    了房間內。


    ……


    天一亮,原本的冷風便熱了起來,寒冷的夜晚褪去,朝霞照亮了這片大地。


    徐長安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他沒有睡覺,也沒有修煉。


    天一亮,他便背上了兩柄長劍,帶上小青霜和小白,叫上了常墨澈便出了門。


    他來到了昨夜的街道,牆邊被欺辱的女人不見了蹤影,甚至看不到任何罪惡的影子;街道上原本的屍體也不見了蹤影,甚至血跡也淡了不少;而昨夜擺攤被欺負的老人,繼續擺起了攤子。


    陽光一來,黑暗中的罪惡便消失無蹤。


    常墨澈看著徐長安的樣子,不知道該怎麽勸解他。


    因為這本來就是人世間最真實的模樣,你若隻看到白晝的絢爛,又怎麽會感受得到黑夜的暗。


    老人的依舊朝著每一位顧客露出了笑臉,倘若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兒,定然會以為這老人的笑是燦爛的、幸福的。


    但隻有徐長安知道,很多人熬過黑夜,卻沒把黑夜的苦難帶到了白天中來。


    離開了街道,徐長安便繼續在這小城中轉悠。


    樓蘭本就不大,徐長安很快便找到了昨夜受難的女孩家。


    當他看到堅強的老人之後,以為這女孩會被安慰、被愛護、被溫柔的對待,然後堅強的麵對生活。


    可當看到她的一瞬間,徐長安才發現自己錯了。


    女孩皮膚黝黑,坐在了窯洞前的石頭上,腳邊放著一些衣物之類的東西,而幾個年邁的老女人正對著她指手畫腳。


    “都說了,晚上別出門,女人就該好好的呆在家裏,活該!”


    “生得賤,活該!”


    年邁老女人們的話如同針一般刺入了女孩的心中,她不明白,明明受害者是她,可為什麽家裏要把她趕出來,鄰居親戚們罵的也是她。


    徐長安低著頭,突然間有些自責。


    若是昨夜,他不要猶豫,不要瞎想,或許這一切都可以挽回,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就是一個喪門星,聽說那幾個男的還死了,孩她媽趕緊把這喪門星趕出去,不然我們可要遭殃了。”


    徐長安聽到這話,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讓這兒變得更好。


    他們沒有反對惡的勇氣,卻有對受害者的刻薄。


    女孩淚眼連連,此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也不明白為什麽父母會把她趕出來。


    她隻能張望著還沒關上的家門,那曾經給過她安慰和溫暖的家門。


    但很快,她的眼中出現了絕望。


    那扇門關了起來,隔絕了她那渴望的目光。


    當門關起來的一刹那,一群人立馬跑了過來,甚至還有幾個小夥子,曾經說過喜歡她的小夥子。


    他們將她推開,將她拖在地上,然後丟了出去。


    為了防止她回來,還用棍子擋在了她的麵前。


    女孩心如死灰,她走了,朝著城外走去;但凡遭遇了這事兒的女子,隻有兩條路,要麽便是進入這樓蘭的青樓裏,做皮肉生意,要麽便是離開這座城,去大漠裏自生自滅。


    徐長安默默的跟著她,當看到她要出城的一刹那,再也忍不住了。


    “你其實有其它選擇。”


    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人,女孩搖了搖頭,沒有搭理徐長安。


    如今的她,披頭散發,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徐長安無奈,隻能伸出了手,輕輕的打在了女孩的脖頸上,讓她暫時暈厥了過去。


    ……


    晚上才出發,故此馬三也不著急催趕這群大漢。


    但現在已然是中午,怎麽都應該起床了。


    馬三本想去叫一叫他們,可才到門口,便聽到了女人的嬌 喘聲。這種事兒,馬三不好打擾,便直接走到了下一個房間。可下一個房間,也是如此。


    甚至一連到了好幾個房間門口,裏麵都傳來了這種聲音。


    馬三也隻能隻能笑著罵了一句“真他娘的是一群驢”,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雖然修為很高,但也不會去查探兄弟們做這種事兒,他也沒這愛好。


    馬三躺在了床上,昨夜徐長安沒有挽留他,可他卻要找個借口留在徐長安的身邊。


    還沒想好借口,他突然聞道了血腥味。


    馬三急忙起身,才走出了房門,便聽到一聲慘叫。


    他跑到了兄弟們的房間門口,卻看到令人駭然的一幕。


    這群陪著馬三多次趟過大漠的漢子,赤身裸體的躺在了床上,雙眼泛白,脖子處都有一道傷口,鮮血流了一地。


    馬三的心砰砰直跳,他原本以為有自己在馬幫不會出事,但怎麽都沒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兒。


    馬三此時再也顧不得隱藏修為了,身形猶如鬼魅,找準了一個方向,便追了下去。


    他抓到了幾個女人,可卻沒用。


    因為她們早已服了毒,最終馬三的麵前多了一些女人的屍體,可他卻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馬三急忙回到了客棧,一般來說兄弟們找女人都是通過客棧的人來聯係。馬三急忙回到客棧,可當他回去的時候,地上隻是多了幾具屍體。


    馬三不知道這是何人所為,但他確定,這一定和他自己苦苦追尋的東西有關。


    他看向了兄弟們的屍體,將他們一一收斂起來,雙目通紅,渾身露出了殺氣。


    現在,他不用找和徐長安一起的借口了,他本身便就有理由。


    隻不過,這理由來得有些沉重。


    ……


    長安,白衣青年手執搖扇來到了乾龍殿。


    新成為聖皇軒轅熾正在唉聲歎氣,最近正是多事之秋,還要這羅家與諸多佛家頂住了這血妖的壓力。


    西邊的血妖倒也罷了,但這徐長安卻讓他有些擔憂,畢竟這一次徐長安身邊沒有高手。


    這青年看到軒轅熾,也不跪拜,似乎是看穿了軒轅熾的心事。


    他淡淡笑道:“莫擔心,徐長安那兒有馬三,他可是個高手。”


    “多高。”


    “和夫子一樣高。”


    ……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這群大漢要死,前麵就有伏筆,現在想拉深度,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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