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看著走進來的師兄齊鳳甲,放下了手中的長劍,也沒有多說什麽。


    齊鳳甲走了進來,朝著放下了長劍的徐長安點了點頭,隨後隻是瞟了一眼那站在龍椅麵前臉色慘白的軒轅仁德,便轉過了頭朝著晉王拱手道:“見過晉王。”


    原本軒轅仁德本就不指望齊鳳甲,此時看得齊鳳甲明明看到他這個君王,卻視若無睹,隻是朝著晉王行禮,原本有一絲意外且火熱的心頓時又冷了下來。


    不過他也想得通,他本來就沒指望齊鳳甲會幫自己,所以才把齊鳳甲給調了出去。


    沒有讓人看到陽光的希望,自然也不會有讓人絕望的失望。


    軒轅仁德看了一眼齊鳳甲朝著自己的舅舅,也就是晉王拱手的身影,長舒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齊鳳甲好歹也算救下了自己。


    隻不過,軒轅仁德知道沒那麽容易,畢竟方才徐長安說了,自己派去的人誤傷了齊見雪。隻怕,即便是活下來,隻怕也沒那麽簡單。


    軒轅仁德歎了一口氣,他的確如同晉王所說,不是一個有氣節的君王,若是一個有氣節的君王,恐怕此時早已拔起了長劍,自刎而死。


    軒轅家向來不缺少有氣節的人,但他軒轅仁德不是。


    老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


    一旦死了,那可就什麽都沒了。今日給他屈辱的這些人,依舊過得痛快。唯一不變的,隻是自己死了而已。


    所以軒轅仁德能活著,絕不求死。


    不過,此時在大殿上的三人,他都記在了心裏,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作為一個君王,被人隨意嗬斥不說,還被人用長劍抵住了腦袋。若是有來日,今日的恥辱比加倍償還!


    齊鳳甲不知道此時軒轅仁德心中所想,但即便他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軒轅仁德這個小孩子,還沒能耐讓齊鳳甲高看上他兩眼。


    齊鳳甲和晉王打了招呼之後,這才認真的審視起這位小帝王來。


    “哭過?”


    齊鳳甲突然問了一句。


    軒轅仁德不知其意,此時自己能活命全是因為麵前這個人,所以他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跪下過?”齊鳳甲又接著問了一句。


    軒轅仁德原本就紅的臉,此時更紅了,他自己覺得還有些燙,就像是打鐵匠爐子裏的火炭。


    他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現在他的命都是齊鳳甲所救下來的,軒轅仁德也隻能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句。


    “丟臉!”


    沒想到齊鳳甲看到他點頭之後,直接丟出了兩個字。


    軒轅仁德不敢說話,隻是低著頭,站在了龍椅前。


    此時的他,既舍不得下來,更不敢重回龍椅上坐著。


    就在他屁股後麵的龍椅,如同一個被燒得旺旺的大火爐,雖然看得人心頭火熱,可卻不敢坐下去。


    齊鳳甲歪著頭看著低著頭的軒轅仁德,突然說道:“坐回去吧!”


    這一句話,不僅讓徐長安和晉王大出意外,就連軒轅仁德都瞪大了眼睛。


    今日發生這些事兒,有了晉王的支持,他這聖皇之位他知道不屬於自己了;即便自己手底下有將軍,有大軍,可那又如何?


    隻要徐長安願意,


    可以去一個一個的殺了,群龍無首再多的軍士也不過是一堆草包而已。


    更何況,真正能堪大用的人要麽在那傳聞中的稷下學宮,要麽便和徐長安交情不錯,即便有幾位如今閑賦的有才能的修行中人的將軍,也是和晉王關係不錯。


    這等情況下,基本隻要晉王同意了,那他這聖皇,也不過是玩偶而已。


    而且,自己從未握著有戰鬥力的軍隊,鐵浮屠屬於哥哥,而護龍衛則更加的過分,自打父皇於九重高塔上自焚之後,趙慶之帶著護龍衛便消失了。


    可以這麽說,自己手頭上沒有任何一股能夠與修行者叫板的力量。


    軒轅仁德低著頭,歎了一口氣,他本想有骨氣一次,撞死或者自刎。可是啊,他終究沒這個勇氣。


    他隻能聽從齊鳳甲的話,顫顫巍巍、坐立不安的坐到了龍椅之上。


    “嗯,挺有樣子的。”齊鳳甲微微一笑,居然誇了誇軒轅仁德。隨後,親自從地上撿起方才落下冕旒戴在了軒轅仁德的頭上,仔細的端詳著他。


    “你穿這龍袍的確不錯。”


    沒頭沒腦的誇讚了兩句後,齊鳳甲走了下來站在大殿中。


    徐長安看著自己師兄的動作,雖然有疑惑,但他也沒問。有些時候,既然選擇相信那個人,那便不用多問。


    更何況,這個人是齊鳳甲,他的師兄。


    齊鳳甲看著軒轅仁德,還主動安慰道:“沒事,你好好坐著。放心吧,現在沒人敢傷害你。”


    齊鳳甲從進來到現在,隻是短短的說了幾句話,可這幾句話都讓別人摸頭不著腦。


    “這幾天你想一下詔書怎麽寫,對了,你哥哥軒轅熾在幽州弄出了一個鎮妖關,我覺得對於殺妖一事,他大局觀不錯,你覺得呢?”


    聽到這句反問,軒轅仁德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勁,但還是沒能全明白齊鳳甲是什麽意思,隻能點了點頭。


    “幽州,可以交給晉王您的義子薑明前去守著,您看如何?”


    雖然這話像是對軒轅仁德說的,但其實是說給晉王聽的。


    晉王聽到這話,點了點頭。


    “聽說東邊肅州妖族要找事,等長安事了,師弟你去一趟如何?”


    齊鳳甲這兩句話一講,徐長安和晉王都放心了。畢竟,齊鳳甲讓軒轅仁德坐在了龍椅上,可卻沒有給軒轅仁德相應的權力。


    徐長安點了點頭。


    說完這些之後,齊鳳甲罕見的朝著軒轅仁德鞠了一躬。


    “陛下,新皇從幽州趕來,大概需要六七日的光景。這幾天,陛下不必上朝,如今天下除了妖族蠢蠢欲動之外,也無甚大事。陛下隻需要好好的寫好退位詔書就行了。至於其它的時間,不管陛下是想鬥蛐蛐玩樂,還是想寵信小太監,那就由陛下高興了。”


    齊鳳甲說完之後,便轉身離去。


    軒轅仁德癱坐在了龍椅上,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齊鳳甲為什麽要這麽做。


    若是他直接被徐長安殺死了,即便之後他哥哥軒轅熾當了聖皇,不管怎樣,第一個首先要對付的便是徐長安。世人隻會記得一個弑君的臣子,而回忽略了一個妒才的君王。畢竟弑君的名頭比起君王昏庸來說大得多了,而且怎麽都得追究,才能震懾得住天下。


    可若是他寫的退位詔書,那麽之後百姓隻會記得他這麽一個無能的帝王。


    軒轅仁


    德此時才明白了齊鳳甲的用意,但他卻無能為力。


    當齊鳳甲走後,徐長安也緊接著離開了。


    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位並沒有血緣關係的侄子,看了一眼這滿目蒼夷的大殿,朝著軒轅仁德一拱手道:“陛下安好。”


    待得眾人離去,軒轅仁德欲哭無淚。


    今夜,發生了太多的事兒,讓他和他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甚至,他都險些忘記了。忘記今夜他原本是要設計一場未遂的刺殺,用來商議和南海一起抗妖。


    但他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這位君王步履蹣跚,走下了龍椅。


    自己親自吹滅了大殿中的燈,一個又一個。


    這時候的他才知道,原來這些看起來簡單的小事那麽累,更何況守護天下這等大事。


    最終,這位君王坐回了龍椅之上,看著這大殿,看著這薄涼的月色。


    這一夜,月兒雖明,可對於他來說,卻是至暗之夜。


    ……


    徐長安和齊鳳甲急忙回到了忠義侯府,梅若蘭臉色蒼白,此時坐在了床上。


    徐長安看到她這樣子,也微微鬆了一口氣。梅若蘭還笑著和徐長安說沒事,甚至還站了起來,讓徐長安放心大膽的去辦他的事兒。


    看著大家的笑臉,徐長安也發自內心的高興。按照以前渭城的俗語說,那就是劫後餘生之後,必有大喜事兒發生。


    可徐長安才走出房門,便看到了坐在院子中桃花樹下的小道士——李道一。李道一的身旁還坐著一隻貓,那是小白。


    看著一人一貓的背影,徐長安走上去了,和李道一並排而坐。


    他看了李道一一眼,卻突然發現李道一眼眶有淚。


    “她是個好女孩,她們讓我騙你,隻是為了不想讓你傷心和衝動。我盡力了,我現在終於有點兒明白你的痛苦,有人為了你而死的痛苦了。”


    徐長安才要說話,李道一接著說道:“還有三天的時間,開天境的一擊,她又是凡俗,我隻能用天機閣秘法護著她的心脈三天。她是個好女孩,不想讓你知道,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也有權利知道。”


    雖然李道一說得模糊,可徐長安心中還是有一股不好的猜測。


    李道一說完之後,便走了,隻留下了小白陪著自己。


    此時,夜色將退,天光乍破。


    徐長安走到梅若蘭的房門,靜靜的站著,如同一個侍衛。


    “若蘭姐姐,都怪我……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小沅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怪你啊,其實我隻是不想他看到你受傷而難受,畢竟姐姐也喜歡他。”梅若蘭笑著說道,似乎是為了安慰小沅,她的聲音很是虛弱,接著說道:“你原諒姐姐的自私,自私得不想讓他為你而傷心。”梅若蘭說著,還笑了笑。


    “可……”


    “沒什麽可是的,當初我差點做錯了事。這一次,報應也好,贖罪也罷,始終心頭能安穩些。小沅,你可不許和他說。李道長告訴我隻有三天了,我隻想靜靜的看著他三天,隻想看著他放心的離開。”


    徐長安本想推開門,但最終,他低著頭悄悄的離開了。


    ……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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