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大殿燈火通明。


    “彩!”


    看著徐長安舉劍,公孫舞娘劍尖而立,柴薪桐站了起來,仿佛一個在平康坊上看到戲法的尋常人一般,紅著臉,扯著嗓子的捧場。


    坐在柴薪桐身旁的荀法先是一愣,在他發愣的時候,楚士廉也是放聲大笑,不停的鼓掌,手掌都拍紅了。


    “彩!好,要是這等舞姿是要到街上,那可得賺不少!”


    楚士廉原本就少言語,和荀法的板著臉有一股子威嚴不同,他臉上的是冷淡,如同上麵放了一座冰山一般,旁人接近不得。


    但現在的楚士廉,仿佛小孩子第一次看到變戲法一般。


    諸位大臣都詫異的看了一眼楚士廉,就連坐在他身旁的薛正武都是一愣,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楚士廉麽?


    荀法看著柴薪桐和楚士廉的樣子,立馬懂了。


    他雖然對於政治明爭暗鬥不太懂,可看到剛才發生的一連串事兒,心裏也明了。再結合這楚士廉和荀法的表現,便立馬懂了。


    既然是宴會,那就應該快樂。既然是為了南海來的貴客,那自然不能以徐長安為主。


    要是再這樣下去,宴會氣氛尷尬不說,甚至若是把握不好尺度,恐怕還會丟盡聖朝的臉。


    荀法既然知道了二人為何這樣,自然也支持他們,同樣是站了起來,不停的拍手,看著立在劍尖之上的公孫舞娘伸出了大拇指。


    “傳言公孫舞娘一舞動天下,如今一見,果然不凡,身形翩若驚鴻,若九天玄女。”


    荀法聲音洪亮,諸位大臣見得這三位當紅的大人都如此了,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頓時,掌聲雷動,諸位大臣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甚至就連帶著紫色麵紗的顧聲笙也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徐長安看了他們一眼,經過這三位大臣的一調和,大殿上的氣息也緩和了不少。徐長安長劍往上一頂,公孫舞娘也頗有默契的足尖一點,高高躍起,在空中翻轉的同時展開了水袖。


    公孫舞娘雙臂抖動,水袖猶如水波一般蕩漾了開來,層層疊疊。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可單看這氣質和身形,定然是一個大美女。


    有幾位好色的大臣看著水袖落下的方向,甚至頭朝著那個方向一偏,閉上眼,聳著鼻子,使勁的聞了聞。


    但這水袖也遲遲沒有落下,隻是在空中盤旋。


    足尖先點地,水袖收攏,一雙眸子之中如同蘊含著秋水一般,眼睛一眨,眉頭一皺,仿佛有星河在秋水中躍動。


    手腕輕輕抖動,這水袖便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公孫舞娘朝著聖皇盈盈一拜,並沒有說話,可就是這麽一個動作,讓那些大臣們眼睛都看直了。


    就剛才那一幕,劍尖舞者動,飄飄如真仙。就那足尖點在了劍尖上的動作,還有空中翻轉,猶如九天玄女落下的動作,動作流暢絲綢一般,就絕不可能年紀太大;這一整套 動作下來,不管是神態還是朝著聖皇盈盈一拜的禮節,也看得出來這公孫舞娘年紀自然也不會太小。


    這麽一推算,這公孫舞娘定然是花信年華的女子,他們這一群老臣子最喜歡的年紀。


    若是小了,仿佛自己的女兒一般;若是年紀大一些,那和自個兒家中的黃臉婆又有什麽區別?


    偏偏是這等年紀,少婦之姿,少了幾分稚嫩,多了些成熟和嫵媚,自然是最好。


    “公孫卿家,說的可是舞劍,剛才本皇隻是看到了水袖,莫非卿家藏拙?”


    軒轅仁德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戲謔


    ,臉上也有笑容,而且將公孫舞娘稱為“卿家”,這些那些個大臣都會忽略過去,可徐長安、柴薪桐等人無法忽視這句話。


    畢竟將一個舞娘稱為“卿家”,那就說明把她當成了臣子,再不濟也是有事兒給她辦。


    柴薪桐頗為擔憂的看了一眼徐長安,就剛才那些動作,非凡俗所能,這公孫舞娘至少也一位修行者。至於多高的修為,柴薪桐看不透,可也應該比柴薪桐高。


    畢竟如今的柴薪桐,是自毀了“字”的儒家門生,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位小宗師而已。


    麵對自己看不透的對手,他當然替徐長安擔心。


    而那公孫舞娘聽得這話,也是肩頭微微抖動,那幾個字似乎是從嘴縫中擠出來的,朝著軒轅仁德遠遠一拜答道:“妾身領命。”


    她當然知道軒轅仁德為什麽說這句話,他隻不過是想催促自己而已。


    他隻是提醒自己,該動手了。同樣,他也給了自己一個拔劍的理由。


    想到自己那愛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公孫舞娘隻能咬咬牙,抖出了長劍。


    有些事兒,她做不做,由不得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若是當真有人扼住了你在意之人的喉嚨,還會覺得江湖好麽?還會覺得高官厚祿和朝堂好麽?


    公孫舞娘雖然看透了這些,開始隱居低調的生活,可這江湖啊,不死不休。


    她手腕輕抖,一柄長劍閃著寒芒,如同靈蛇出洞一般。


    公孫舞娘看著徐長安的雙眸,突然說道:“小侯爺若是想共舞,可等下一曲。”


    徐長安有些疑惑,經過了李道一的提醒,他明明知道了這公孫舞娘是來殺他的,可既然是來殺他的,為什麽又要讓自己暫時離開,難道不應該趁著這個機會來殺了自己麽?


    但徐長安還是頗為聽話的退了兩步,提著焚靜靜的看著她。


    公孫舞娘再度抖了一個劍花,頓時聲樂起。


    眾人立馬被著劍舞給吸引了過去,這身姿和劍光,用矯若遊龍來形容一點兒也不過分。


    徐長安看著這一幕,眯著眼。


    這劍舞雖然好看,但絕不僅僅是供舞樂之樂,這是殺人的劍。


    但很多人都忘記了,這劍,本來就是用來殺人的!


    徐長安怔怔的看著她的劍法,體內的《破劍訣》居然自行運行了起來。她軟劍的每一刺,徐長安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招的破法,也了然於心。


    有人沉迷於舞姿,有人緊張她何時動手,有人破解著她的劍招。當然,也有人在忙著寫詩。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動昏王室。


    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複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下官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公孫舞娘認真舞劍,而這寫詩的杜姓小官也情不自禁的念出了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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