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看著手中的大腿骨先是一愣,隨後喜笑顏開。


    雖然那兩枚令牌的光越發的黯淡,可若是拿著這大腿骨,這墓地之中,哪兒挖不得?


    李道一看了一眼那兩枚苦苦支撐的盜墓兩脈的傳承玉符,緊緊的捏著這根頂部如同劍尖一樣的大腿骨,一咬牙,不再去管那兩枚玉符,咧嘴笑了笑,還騰出了一隻手,擦了擦快要流出來的口水。


    “諸位前輩,這是天意啊,你們不同意我也不管了!”


    他拿著大腿骨一揮,頓時猶如月光冷冽的皎白劍氣如同浪潮一般朝著那些鬼火撲去,轉瞬之間,鬼火便消失不見。土耗子一脈和搬山道人一脈的玉符如同兩輪殘日,照著這片墓地。


    李道一可顧不了這些,憑借著大腿骨,直接找到了一塊墓碑,先是作揖,對著墓碑口中呢喃道:“前輩,好東西你們帶下去也沒用,您得為天下人考慮,好東西晚輩我就待天下人先收著了。”


    說完之後,立馬繞到了墓碑背後,開始挖起來。


    坑很淺,這兒是一個墓葬群,鐵劍山的先輩大多都是戰死而亡,根本不會也沒有精力花費大代價去修建墓室之類的。


    挖了沒多久,便挖到了棺材。雖然鐵左棠不是個東西,但六宗的先輩都值得尊重,李道一又是一陣跪拜,鼓這腮幫子,將大腿骨別在了腰間,宛如凡俗中的劍客配帶的寶劍一般。


    這大腿骨已經展示了它的價值,況且這大腿骨能夠驅散鬼火,自然成了他的防身之物,哪裏肯放下。


    他騰出了手,一用力,雙手一抬,原本以為會把棺木蓋子給翻過來,卻沒想到這麽一抬,那棺木蓋子直接被他給捏了下來。


    李道一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棺木早已腐朽得不成樣子,隻剩下了一個空殼。


    能夠躺在這兒的人,至少都應該是開天境,開天境的棺槨就是尋常木材,何人敢信?


    李道一的心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此時有了一種負罪感,往下一瞟,隻見棺槨裏空蕩蕩的,李道一好奇的把手伸了進去,隻是掏出來一張羊皮。


    “征戰三百載,惟願馬革裹屍還。斬妖族萬千,亦不能使我人族複活一二。隻能以殘軀助大陣起,天淵一劍,有緣人得之!”


    “餘名正為!”


    當年封印妖族一戰,侍劍閣主導,天機閣和天陣宗設計和布陣,六大宗門以及魔道各宗門從旁協助。


    說是從旁協助,其實他們的人大多都是以自身為餌,將妖族引入陣法之內;甚至在陣成的時候,僅次於神龍的相柳一族族長以一人之力,差點破了大陣。


    當時人族斬龍成功,本就元氣大傷,布下封印大陣本就顯得很吃力,再加上這相柳一族的族長比起神龍來說也弱不了多少,整個大陣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無數人族豪傑投入大陣,以自身血祭,這才將大多妖族給封印了起來。


    雖然也留下了一些,但對於當時的人族來說,這些妖族都是些小蝦米,而且他們紛紛都躲入了深山密林之內,故此方留下了一些。


    根據羊皮卷上的字,想來這位鐵正為前輩就是當年血祭者之一。其本命劍為天淵,應該是掉落某處,等待有緣人發現。


    李道一忽然覺得這輕飄飄的羊皮卷有些重,棺槨裏什麽都沒有,甚至屍骸都沒有,隻有一張羊皮卷證明這個人存在過。可倘若以後妖族當真被毀滅,人族之中又有幾人會知道這位名為鐵正為的劍仙,又有幾人記得當年無數人舍身赴死,隻為打下一片人族能夠生存的江山?


    李道一看著被自己掀爛的棺槨蓋子,心裏五味陳雜,他走到了墓碑前,墓碑完好無損,上麵隻有“正為公之墓”簡單的五個字,一個舍生取義的大劍仙,墓碑上隻有平平淡淡的五個字。


    李道一拿著那羊皮卷,手指之上出現了紫光。


    石灰簌簌而落,不一會兒,羊皮卷上的內容便已經被李道一刻在石碑之上。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將羊皮卷放回了棺槨之中,重新掩埋上。


    隨後,他又挖開了一座墳,拿出了那些在棺槨中的羊皮卷,這些前輩的事跡,不應該被埋葬在地下,應該讓所有人都看得到。


    李道一拿著那大腿骨,不停的挖著墳,幹著他一直想幹的事兒。


    但這一次的感覺卻是有些奇怪,之前每次挖墳,有不安也有興奮;但這一次,卻是無比的踏實。


    他將一座座墳墓掘開,讓這些前輩的事跡出現在了墓碑之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刻了多久,但身為小宗師的他,天


    機閣當代最傑出的弟子,手指上冒出了血。


    李道一十分的投入,比數銀票的時候更加的投入了幾分。


    在不知不覺中,那原本黯淡的兩枚玉符,明亮了不少。


    李道一把此地所有墓碑主人的事跡都刻上之後,伸了一個懶腰,臉上出現了滿足的笑。


    這些人,值得被尊重。


    他們為了人族,甚至連屍骸都不曾留下。


    李道一看著那變得明亮的兩枚玉符,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手一伸,兩枚玉符便落入了手中。


    此洞“不朽”,名副其實!


    李道一退到了洞口,然後雙膝跪地,朝著洞中的眾多前輩拜了幾拜,摸了一下腰間的大腿骨。


    說實話,他確定這大腿骨應該是屬於某位前輩的,他也在糾結要不要帶出去。


    最終,他歎了一口氣悠悠的道:“你願不願隨我出去,雖然吧,我這人算不得一個好人,但絕對不是一個壞人。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才說完,這大腿骨上便有光芒流轉。


    李道一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帶著大腿骨便轉身離開。


    可才轉身,他便愣住了。


    ……


    鐵劍山,客房,夜半人聲寂。


    這是幾排小樓,鐵劍山的壞境比不上蜀山,蜀山有內外山,還能通過大陣掌控內山的天氣和四季,但鐵劍山卻不能。


    不是說鐵劍山能力不夠,而是他們的職業不允許他們這麽做。


    他們是鍛造師,說得通俗一點,便是鐵匠。


    他們需要打磨自身,舒適的環境不利於他們打磨自身。故此,鐵劍山除了大殿稍微有些氣派之外,其餘一切從簡。


    熾熱的壞境對於他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蜀山弟子此番前來的雖然隻有兩人,但還是單獨占了一棟小樓,畢竟這二人之中,有一人便是鐵劍山的大小姐。


    鐵彩怡如今白了不少,也越發的出落,原來的她,隻是一朵顏色不好看的花骨朵,但在蜀山的這兩三年來,已然長開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害羞的黑炭姑娘,變得落落大方,多了幾分勇敢。


    不得不說,當初鐵左棠把女兒送去蜀山的決定是正確的,要不然現在的鐵彩怡還是光著膀子,和師兄弟們一起打鐵的黑黑的假小子。


    鐵彩怡坐在了窗前,手裏拿著一枚骰子,桌子上有一顆紅豆。


    這是她下蜀山的時候采摘的紅豆,才進入幽州,這新鮮的紅豆便成了老豆子。一路上,她順手撿了一些菩提果子,如今來到鐵劍山,便花費了些許時間,將菩提果子親手打磨成了一枚骰子。


    鐵彩怡正用一根小的鐵棒打磨著那顆骰子,她要將骰子掏空,不時的換了一下工具,用鉤子輕輕的刮著骰子的內壁。


    誰能想到,當初和師兄弟比誰尿尿遠的假小子,如今如同荊揚地區的思春閨秀,小心翼翼的雕琢著一枚骰子。


    夜千樹來到了窗前,鐵彩怡房間內燈火通明,夜千樹知道她又在擔心徐長安,便微微的歎了一聲。


    鐵彩怡聽到聲音,手中動作一頓,那鐵鉤便劃破了她的手指。


    敲門聲響起,鐵彩怡隨意的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便打開了門。


    夜千樹臉色依舊蒼白,他看了一眼桌子,桌子上的骰子和紅豆不翼而飛。鐵彩怡此時將雙手藏在了身後,手裏握著的骰子被鮮血染紅,那紅豆越發的紅豔。


    夜千樹看了一眼地上,一滴鮮血落下。


    他佯裝不知,鐵彩怡急忙問道:“師兄你怎麽樣了?”


    夜千樹蒼白的臉上浮起了笑容。


    “我沒事,師叔進了劍塚,他老人家不能保護小師弟,作為師兄的我,必須保護好他。”


    “我爹太過分了!”鐵彩怡咬著牙說道。


    夜千樹搖了搖頭道:“師妹,你和小師弟還有汪師妹是同一種人。其實,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沒有什麽對錯,隻有立場。當初顧師叔祖對不起師祖,但對得起蜀山,也對得起整個天下。”


    夜千樹想起了顧步崖給他的那枚九龍符,還有臨別前的顧步崖對他說的那些話。


    鐵彩怡此時沒有注意到夜千樹的狀態,甚至就連夜千樹說了什麽也沒怎麽聽清,她現在滿腦子的都是父親和徐長安的身影,甚至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兩人拔劍相向。


    她忽視了身邊的人,忽視了護送她前來的夜千


    樹。


    稍微有些細心的人就會發現,幾年前那個對魔道拔劍相向,剛正不阿的正道天才夜千樹慢慢的改變了。自從師叔祖走後,他開始學會了陽奉陰違,他開始不那麽厭惡魔道弟子,甚至這一次還聽了前任聖山聖子的話,故意激怒鐵左棠,讓後裝作受傷。


    鐵彩怡腦袋裏一片混亂,低著頭,雙手放在背後,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麽站在了門口。


    “師妹,你不必太擔心,徐師弟那麽多劫難都熬過來了,他一定沒事。即便是為了你和汪師妹,他也會逢凶化吉的。”


    夜千樹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站在原地的鐵彩怡把手伸到了身前,看著被染紅的骰子和紅豆,輕聲呢喃道:“對啊,你為了汪師妹,也不該有事兒的。”


    想到汪紫涵為徐長安做的一切,讓她覺得自己不配,甚至沒有去打擾徐長安的勇氣。


    她咬了咬牙,緊緊的握住了那骰子和紅豆。


    夜千樹才出門,便看到了一襲黑衣,手提短刀的水恨生。


    “喝一口?”


    水恨生晃了晃手中的酒壇,當初兩人相見幾乎都是刀刃相向,沒想到一次滿雪山之旅,能讓正魔兩道的弟子和諧起來。


    夜千樹點了點頭。


    遠離了鐵劍山打鐵的聲音,在一塊大石頭上,隻見三個邋遢的道士正躺著,扭打做一團,手裏還提著一直雞。


    夜千樹看到芝麻、綠豆和木頭,便彎腰一拜。


    這三人,當初在蜀山的時候點撥了他不少。


    “雞是我偷的,到時候那鐵左棠老兒來找我怎麽辦?所以,還是以前的規矩,一個找柴,一個烤。”木頭的聲音多了幾分木訥,看著自己的兩個師弟說道。


    夜千樹的這一拜,讓準備反駁的芝麻和綠豆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行了,看你現在的狀態,非但沒有明白,反而越陷越深,我們幫不了什麽。在滿雪山的時候,我就想說的了。”


    芝麻大大咧咧的說道,隨後指著兩位師兄說道:“他們非說什麽你有你的緣法!”


    夜千樹猶如一個學生一般,低著頭,一言不發。


    “行了,不是讓你們說教的,你們的人在我那,讓你們出來,是商量一下。”水恨生瞪了一眼三個道士,開口說道。


    芝麻綠豆和木頭也不胡鬧了,木頭看到了水恨生手裏的酒,朝著兩位師弟點了點頭,便去處理雞,而芝麻和綠豆,一人去鍛造爐裏偷火,另一人則再度輕車熟路的跑到了鐵劍山的廚房,去“借”一些調料。


    ……


    在李道一麵前的是一個老人,老得和老樹一樣,皮膚都皺了起來。


    但他卻沒有老樹壯碩,反而有些幹瘦。


    聲音很嘶啞,雙眼渾濁,眉眼低垂,看向了地麵。


    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股死氣,陰沉得仿佛是住在山洞裏的蝙蝠。


    李道一緊緊的捏著手裏的大腿骨,看向老人的眼中滿是警惕。


    “多謝你,雖然我不知道那幾個老家夥為什麽放你進來。我可以不計較你闖進來,但先聖遺骸你得留下!”


    老人的聲音就像木匠鋸木頭的聲音一般,說罷他便看著李道一手裏拿著的大腿骨。


    李道一皺起了眉,這老頭一直都在,魔氣出他卻不出來,現在自己解決了魔氣和妖氣的問題,他卻出來了,而且鬼火也有可能是他搗的鬼。


    李道一晃了晃手中的大腿骨。


    “你是誰,這大腿骨自己願意和我出去的,憑什麽拿給你!”


    老人的聲音更加的難聽,就像木匠的鋸子壞了,和木頭一樣咯吱咯吱的作響,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老夫,劍塚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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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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