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南海之上,有一淺彎,依著一座孤島,猶如倚靠著自家男人的婦人一般。


    碧波蕩漾,宛如女子明媚雙眸,柔情無限;微風刮過了海麵,帶來了大海的味道,如同女子發梢的香味一般。


    島上花紅柳綠,有海鳥停息。


    可偏偏這樣一個島,卻杳無人煙。


    一藍衣女子停在了畫麵之上,身後跟著一個小婢女,女子皺起了眉頭,往四周張望,似乎是在確定方向。


    畢竟一個地方長時間沒來,總會覺得自己認錯了。


    最終女子腳下碧波翻騰,猶如蛟龍嬉戲,原本偶有海波翻騰的海麵,此時卻翻江倒海,這一小片海域都不安份了起來。


    大浪卷起,足有三四層的閣樓那麽高,隨後水波重重的拍打在了海麵上。


    但海麵仍舊是海麵,沒有任何奇怪的事兒發生。


    藍衣女子蛾眉緊蹙,最終歎了一口氣。


    “藍公子估計不會見小姐您。”婢女在身後壯起了膽子,小聲的說道。


    藍衣女子雖然年歲已大,可到了他們這個修為境界,想暫時的保住容貌也不是什麽難事兒。更何況,妖族永葆青春比人族要容易得多。


    雖然如今的她談不上光彩照人,但也稱得上風韻猶存。


    女子站在了海麵上,想到了徐長安和徐寧卿的處境,慢慢的鼓起了勇氣。


    對於徐寧卿鑄劍一事兒,她也是回到了龍島才知道,她才知道為何徐寧卿十幾年來一直躲著。心裏有些高興,又有些難受,高興的徐寧卿不是躲著她,難受的是徐寧卿真的不是躲她。


    但這又能怎麽樣呢,喜歡一個人,總會找到一千種方法為他解釋;甚至到了如今,她都一直在想著法子。她明白,不管如今徐長安有沒有入魔,徐寧卿都不能出麵。


    因為他若是一出麵,不僅要麵對的是妖族的追查,還得麵對人族的詰難。


    這麽多年,徐寧卿放棄了平山王的稱號,以救徐長安為幌子,跑了出來一直藏匿,便是為了不讓人發現那柄神龍血肉和神魄所鑄造的長劍。


    前些日子他出來,也是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枚“長生”所吸引,這才敢來這江湖上走一遭。


    倒不是說他們九人保護不了那失去靈智的神魄,隻是若是讓妖族或者別有用心之人發現了,他們會受到各種騷擾。


    藍衣女子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看著逐漸恢複平靜的水麵,正欲離開,突然一道聲音傳了出來,聲音清澈透亮,卻是不知道從何處傳出。


    “敖妹,幾十年都未曾來這島上看過我一眼,如今突來拜訪,莫非是徐寧卿有難了?”


    這藍衣女子自然就是敖姨,聽到這話兒,她臉色通紅,帶有一絲慚愧之色。


    “確實是有事來找藍大哥幫忙!”


    敖姨的話在海波上蕩漾,隨後被海風給吹散。


    她歎了一口氣,讓他去幫助徐家,著實有些為難他了。轉過身正要帶著小婢女離開,卻沒有想到,這小島之下那道清澈透亮的男聲再度出現。


    “敖妹近二十載不見,


    就這麽匆匆離去?”


    敖姨心中的愧疚之色更加的濃了幾分。


    她低下頭,思索了一下,立馬抱拳道:“若是敖大哥不計前嫌,能夠屈尊見一麵,自然是求之不得。”


    “島上有一個亭子。”這一次的聲音很短,說完之後海麵恢複了平靜。


    若非是跟著小姐來,小婢女肯定會以為自己做夢了。


    剛才那好聽清澈透亮的男聲消失無蹤,海麵也早已平靜,甚至幾隻海鷗停在了小島邊。


    敖姨歎了一口氣,往前踏水而行,走了幾步這才發現小婢女還在發愣,長袖一揮,一道風刮在了小婢女的臉上,這小婢女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朝著小姐跑來。


    兩人上了島,便直接走向了島心,遠遠的便看到了那一座小亭子。


    亭子看起來有些老舊,也不精致,經過風吹浪打的石桌椅,也多了幾分滄桑與斑駁。


    敖姨倒也沒有嫌棄,當初在聖朝竹樓裏都待了十幾年,雖然身為敖氏龍島的大小姐,但如今的她卻沒有一絲嬌生慣養之氣。


    她走到了亭子口,抬頭往上一看,便看到了牌匾。


    牌匾上隻有四個字,但足以讓敖姨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相思無盡。”小婢女看得自家小姐的異樣,便也沒有多想,就直接念了出來。


    “小姐,這是不是出自‘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


    敖姨聽到這話,略微的回過神來,瞪了一眼自家婢女便道:“就你話多!”


    兩人進了亭子,沒有坐在當中的石椅上,反而是坐在了旁邊快要腐朽的木頭椅子上,杵在了欄杆上,看著海麵,吹著海風。


    兩人等了近一個時辰,敖姨眯著眼,享受著大海的饋贈。


    突然間,整個小島晃動了一下,小婢女被嚇得臉色蒼白,但還是不忘擋在敖姨的麵前。


    敖姨微微一笑,睜開了眼睛,緩緩說道:“沒事,藍大哥,上來了。”


    話音剛落,隻見一老漢渾身濕漉漉的,挽起了褲腿走了上來。


    膚如枯木,骨瘦如柴,明明全身都濕透了,還帶著一股海腥味,但不知道為什麽反而挽起了褲腿。


    再看老漢的臉,皺得如同被揉成一團拋棄的紙張一般,若是有什麽稀奇之處,也隻能是他那一頭藍色的頭發了。


    “敖仙兒,好久不見!”


    老漢笑了,笑得燦爛又難看,喊了一聲敖姨的本名,聲音依舊清澈動聽,一如當年。


    敖姨看到老漢這模樣,立馬站了起來,眼角不自覺的有淚水出現。


    海風吹過,敖姨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擦幹了眼角的淚水。


    老漢走了上來,敖姨聲音顫抖,想扶住老漢,卻被老漢靈巧的給躲了開來。


    “藍……藍大哥,你怎麽會……”


    她實在說不下去了,因為眼前的老漢,當年可是妖族第一美男,單憑聲音就能迷得無數女孩子爭先恐後,更別說見到他那張臉上。


    雖然是男生女相,但一雙細長的眸子猶如狐狸般狡黠,藍色的眼珠之中仿佛


    有星辰,睫毛忽地眨了一下,仿佛有星辰墜落又升起。皮膚白皙,卻偏偏是個充滿英氣,昂首挺胸的少年郎。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今卻成了眼前邋裏邋遢的老漢。


    “當初太執著於本相了,你們兩姐妹說的對。你姐姐出事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枚玉符。很多問題,突然就想通了。”


    聽到自己的姐姐,敖姨咬住了下嘴唇。


    “姐姐……和你說了什麽,終究是我們倆姐妹對不起……”


    老漢也不在意,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也沒什麽,幾部佛家的經文而已。”


    敖姨聽到這話,心裏越發的疼。


    當初是姐姐和麵前的男人有了婚約,可偏偏自己喜歡這個男人,便代替姐姐出嫁,可沒想到在大婚當日,徐寧卿一襲白衣,一人一劍登上了龍島,一把抓住了蓋著紅蓋頭的自己,將自己帶了出去。


    她一直蓋著紅蓋頭,隻聽得耳邊紛亂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但越是這樣,徐寧卿握著她的手便越發的緊,她心裏居然多了一絲莫名的安全感。


    等徐寧卿拉著她走出龍島的時候,徐寧卿這才挑開了紅蓋頭,也看到了自己搶出來的這個女人。


    還是敖仙兒的敖姨急忙解釋,她以為徐寧卿會生氣,沒想到這個滿身鮮血的男人隻是笑了笑說道:“還好是你啊!”短短的五個字,便讓敖姨心裏泛起了漣漪的同時多了些惱怒。


    在徐寧卿的眼中,隻有姐姐。所以,這次結婚的人幸好是她?


    敖姨緊緊的咬著下嘴唇,沒想到徐寧卿再次開口。


    “若是你喜歡藍家的公子,我送你回去,再賠個不是便行;若是不喜歡,那都出來了,就尋找自己的生活。少女嘛,可別學什麽纏足,三從四德,她們就應該挽起裙擺,踏著春風,追著蝴蝶和花跑啊!看著夕陽,腳放在小溪中,羞得太陽都躲在了山背後。”


    就是在這一刻,敖仙兒突然覺得徐寧卿的身上有了光,這時的她才發現,男人好不好看其實根本沒那麽重要。


    她姐姐因為徐寧卿,傷害了一個男人;而她卻因為一句話,再次傷害了那個被傷過的男人。


    所以,看到“無盡相思”四個字之後,她才會有這般反應。


    敖姨眼神複雜,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亭子中陷入了沉默。


    “說罷,既然你親自來找我,是不是徐寧卿出事兒了?”


    敖姨搖了搖頭,縱然是對不起麵前的藍家之人,但想到徐寧卿此時肯定左右為難,徐長安危在旦夕,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不是他,是他和姐姐的兒子,徐長安。”


    “徐長安?”老漢皺起了眉頭。


    隨後自語道:“這名字有點熟悉,好像我那寶貝侄兒來和我報喜的時候,說他認識了一個好友,就叫徐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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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宇的身份慢慢出來了,“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出自晏殊的《玉樓春.春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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