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妖場(上)


    徐長安一個人衣衫不整的在雪地裏待了很久。


    他總有一種直覺,心心念念之人終會相見,就如同南歸的大雁一般。


    他隻希望能看一眼,和那個女孩坦白自己的心猿意馬,坦白自己一路上的走神。


    但他也想告訴那個女孩,路上的風景他看過了,隻想和她走完剩餘的人生。


    若是沒喝酒的徐長安,鐵定不會有這麽清晰的想法。


    因為他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條鴻溝。


    人與妖。


    最終,徐長安鼓起了勇氣大喊了兩聲。他知道,她一定聽得到。


    可這聲音除了積雪從枯枝上落下一些表示回應之外,再無其它回應。


    他的聲音在這座高高的雪山上傳去去很久,傳得很遠,又很空洞。


    徐長安喊完之後,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緩緩的朝著木屋內走去。木屋裏什麽都好,在這大冷的天有火,有奶酒,有烤肉。


    可徐長安還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經過了這一役,他會失去很重要的人,或者很重要的東西。


    雪又灑了下來。


    原本警覺的知行書院眾人還有神廟的祭司們放鬆了警惕,走回了原來的座位上;李道一是最先醉倒的,他此時站在了門口,遠遠的看著徐長安。


    突然一隻手搭在了李道一的肩膀之上。


    “喂,小和尚,他怎麽了?”


    蘇青不知道什麽也醒了,麵頰紅彤彤的,衣衫不整的眯著眼。


    他們二人沒有走上前去,就遠遠的看著徐長安頹然的朝著這兒慢慢回來,他三步一回頭,偶爾還會蹲在雪地中,抱著腦袋。


    “江湖兒女,奈何情多。”李道一看著徐長安,緩緩的回答了八個字。


    蘇青渾身的酒氣,露出了並不算強壯但卻白皙的胸膛,他看了一眼李道一,隨後緩緩的說道:“你一個小和尚,居然懂這些?”


    李道一聽到這話,就有些來氣。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再說了,我們聖朝的人,都喜歡看書,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即便我沒有親身經曆過,但也被精妙的文字帶如了其中,感同身受!”


    隨後他挑釁的看了一眼蘇青。


    “你們北蠻人看書嗎?除了兵書。你們知道什麽是人文嗎?知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自量,自難忘!’是什麽意思嗎?”


    蘇青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隻能木然的點了點頭。


    他雖然喜愛聖朝文化,作為質子也學過一些,但偏偏李道一說的這個他剛好不懂。


    李道一看得蘇青一愣一愣的,也鬆了一口氣。


    他臉不紅,氣不喘。


    畢竟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以來,靠的就是堪比長安城牆一般厚實的臉皮。


    他也不算全然說謊,畢竟他和鄭大焽兩師徒在天機閣是出了名的好學。天機閣和天陣宗,就這一對師徒閱讀量最多。


    一本書,非要翻爛了,才肯換下一本。


    雖然,那些書隻有圖,畫著一些赤身裸體的女人。


    至於李道一拽的那些文,自然是道聽途說的了。


    他也不大明白,反正隻要此事鎮得住蘇青就行。在喝酒上,自己可謂是丟了麵子,怎麽都要找回來。


    他得意的看了一眼蘇青,隻見蘇青眉頭緊皺,看著徐長安的方向。


    已入夜,風雪漸濃。


    ……


    汪紫涵看著這一幕,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你出去,南海知曉也就罷了,可若是讓萬妖閣還有那幾頭老妖知曉,隻怕不僅對南海不利,隻怕你們也要多謝波折。你可要記住,因為公開袒護徐長安,一群妖族已經去了島上。還好此番徐長安殺得陸妖小輩不敢太過猖狂,要不然,我們會有很大的麻煩。”


    本想跑出去的汪紫涵,聽到這話,硬生生的收回了踏出去的步子,看向了身旁的老嫗。


    老嫗沒有言語,歎了一口氣,便轉身離開。


    汪紫涵咬著下嘴唇,看了一眼風雪之中走走停停的徐長安,最後還是猛地一轉頭,追著老嫗而去。


    ……


    滿雪山看似冷清,可現在卻很熱鬧。


    徐長安他們上來之前,便有不少的妖族率先來了這滿雪山。


    要不是徐長安一直有人護佑,隻怕一些小妖便要忍不住出手了。


    而在山腳下,位於北蠻的一邊,一群雪狼正在山腳遊蕩,如同君王巡視著自己的領土一般;在聖朝的一側,則是多了一隊騎兵。


    銀色的盔甲即使是在這冬季的寒風之中仍然顯得熠熠生輝。


    為首一人,套上了假的指套,穿上了久違的金色盔甲,黑金二色為主色調的披風在風中飄揚。


    聖朝最強騎兵,鐵浮屠!


    當初李義山他們幾人一劍也破不了多少甲,對於宗師級以上的高手或許鐵浮屠不行,但若是小宗師以下的,這群鐵浮屠憑借甲胄和戰法,絕對不懼任何妖族!


    在長安那個隻會在房頂看星星,偷偷摸摸見女孩的大皇子消失了;當年一人鎮守南方,立下赫赫戰功的軒轅熾回來了!


    他們停在了滿雪山。


    禦物飛行可以上,其餘的,除非能強闖鐵浮屠的防線。


    軒轅熾坐在了帳篷裏,如今他行軍也簡樸了很多,一個火爐,幾張凳子和桌子,一壺茶和一副地形圖。


    他在煤油燈下看著這滿雪山戰略圖,思索著怎麽封鎖上山的渠道。


    神仙打架他們管不下來,但那些小妖族也別想上去。


    一陣風吹來,居然揚起了厚重的帳篷簾子,隨後立馬恢複如常。


    他眯起了眼一看,帳篷之中多了一個人,軒轅熾眯著眼,鬆開了已經握住的長槍。


    “沒想到,你也來了。”


    “我想要上山!”來人絲毫不廢話,開口便說道。


    軒轅熾也沒有多問,便直接從腰間摸了一塊令牌丟了過去。


    來者也沒有多言語,拿過令牌便直接上了山。


    ……


    徐長安遠遠的看見一人,蘇青也瞧見了,來人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蘇青先是握緊了刀,隨後看了一眼木屋內,隻見木屋內的眾人沒有反應,他也便鬆開了刀。


    一人出現在了徐長安的麵前,臉上帶著笑容,朝著徐長安伸出了手


    。


    “晚來天大雪,能飲一杯否?”


    徐長安一愣,先是看看已然飄下鵝毛大雪的天,隨後又看看來人,頓時說道:“喝!”


    ……


    柴薪桐來了,帶著任務來的。


    他先是朝著各位師兄行了一禮,雖然他輩分高,但在書院裏,這些人都是先生;所以知行書院的人看到柴薪桐,都是以師兄弟相稱。


    隨後,柴薪桐也對著神廟的祭司們行了一禮。


    做好了這些,柴薪桐這才與徐長安一行人坐在了一起。


    徐長安此時心裏頭如同丟失了什麽一般,且因為山腳下的比試他有了入魔的傾向,對自己也產生了懷疑,顯得有些頹廢。


    甚至,有些時候他還會覺得當初夫子做得對。


    “來,喝酒!喝完酒,便把妖崽子們都殺了!”徐長安對妖族越發的痛恨,特別是當李義山和陳桂之受傷之後。


    同時,他又愛著一個妖族……


    所有的情感,似乎都在酒中迸發了出來。


    柴薪桐則是搖了搖頭,拿過了他遞過來的酒囊,扔在了地上。


    徐長安抬起頭來驚愕的看著柴薪桐,隻見柴薪桐站了起來,便往地上一跪。


    看到柴薪桐這副模樣,徐長安就是心裏再難受,酒的後勁再大,也立馬清醒了一些。


    知行書院的人沒有阻止柴薪桐,神廟的祭司們也沒有阻止柴薪桐,他們似乎知道什麽,全都看向了兩人。


    徐長安急忙扶起柴薪桐,可柴薪桐卻怎麽都不願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此番,算是我求你,幫我們完成計劃,活著回去。我知行書院不想輸,也輸不起!”


    徐長安緩緩的鬆開了扶住柴薪桐的手,狠狠的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要不是剛才柴薪桐看到自己的頹廢,兄弟之間也斷然不會如此!


    徐長安沒有遲疑,跪了下去!


    “是兄弟的,你說一句上刀山,下火海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李道一此時急忙將兩人扶了起來。


    眾人做了下來,柴薪桐拿過酒囊喝了一口。如今的他,顯得十分的頹廢,胡茬也長了出來,比起當初在長安大獄都顯得頹廢。可他卻不同於徐長安,他的眼中有悲傷,也有堅定!


    柴薪桐看了一眼知行書院和神廟的人,朝他們點了點頭。


    頓時,一道巨大的光罩出現,將木屋籠罩在其中。


    柴薪桐從懷裏拿出了一枚玉符,緊緊的握在了手裏。


    “滿雪山不會有九龍符!”


    蘇青和徐長安聽到這話,看向了李道一。


    因為滿雪山九龍符出世的消息最先便是由天機閣傳出來的。


    李道一目光閃躲,求助般的看向了柴薪桐。


    柴薪桐展開了緊握的手,隻見一枚玉符出現在他的手心!


    徐長安一愣,因為這玉符,粗略一看,不管是材質還是模樣,都與他見過的和所擁有的九龍符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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