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歸山川河海(下)


    由於徐長安是傳說中的“逆神者”,故此七八個小宗師同時盯上了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中又飄起了小雪,同時也有早先融化的雪水順著屋簷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徐長安將含光收了起來,握住了焚。


    雙目如火,有雪水順著發梢流了下來,徐長安抬起頭看了一眼兩道佛光,心裏麵一團無名業火突然升起。


    整個人周身散發著炙熱,腳下的紅蓮如同燃燒了起來一般。


    紅蓮的葉子似乎還順風飄揚,雪花還沒落下便化成了雨水。


    “來!”


    徐長安握著焚大吼一聲,隨後衝了過去。


    他並沒有如同寧致遠和董攀一般,利用那些飄逸的劍訣,還有半妖族所不能領悟的劍域去對抗這些半妖。


    他選擇了以硬碰硬。


    這些半妖不是以身體的硬度為依仗嗎?那麽他徐長安就正麵擊潰他們最為依仗的利器!


    他如同一頭野獸一般,衝了過去。


    沒有花裏胡哨的劍訣,有的隻是短兵相接。


    若這是一群拳師,他們的戰鬥便可以用拳拳到肉來形容。


    徐長安雙手握著焚,這重劍在他的手裏,仿佛成為了重棍,每一次重重落下,總能壓得幾個小宗師抬不起頭來;又似乎成為了大砍刀,每一次的下砍,能夠直接劈飛他們手中的兵刃。


    這兒的戰鬥,沒有一點寒芒點入眉心的輕鬆瀟灑,有的隻是如同野獸般的原始攻擊。


    很快,這些以肉體強度著稱的妖族頓時皮開肉綻。


    這些妖族,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一刀一個放翻了。殘肢斷臂橫飛,雪水與血水混雜。


    和徐長安比起來,似乎徐長安才是半妖。


    不過,徐長安此番砍殺,完全是憑借著心中的一股執拗,靠著紅蓮功法提供的暴戾。


    這種打法,急速的消耗著他的體力,同時也在磨滅著他的清醒。


    徐長安杵著焚,看著這些妖族在地上哀嚎,他穿著粗氣,抬頭看向了遠方。


    隻見成董攀和寧致遠輕鬆至極,每人應對六七個小宗師,可卻沒有絲毫的壓力。甚至,那些小宗師連他們的衣角都碰不到。


    徐長安看著自己腳下的那些的半妖,突然間,一股嗜殺之意由心底被激發。


    他緊緊的咬著牙,殺了這些妖族倒是沒有事情,可他不能讓自己失去了神智。


    特別是當他知道一些關於封妖劍體的秘密之後。


    他努力的保持清醒,喉嚨變得幹啞,他就像一頭野獸一般嘶吼著。


    終於,地上的半妖們還在哀嚎,周邊的小妖也不敢靠近,那股心裏的嗜殺之意也慢慢的消散。


    徐長安的雙眸之中的紅色正要慢慢的退散,可當他抬起頭來看到的那一幕,情況頓時一變。


    寧致遠和董攀不用多說,這兩處徐長安不用擔心。


    他看到的是空中出現的兩道佛光,那些小妖碰到佛光,便紛紛哀嚎,在地上不停的打滾。


    徐長安盯著那佛光,心頭的不甘和難過猶如這漫天的雪花要塞滿這個小鎮子一般。那股好不容易被


    壓製下去的殺意,頓時便有如同泄閘之水一般,衝入了腦海。


    不過好在徐長安還分得清敵我,便化作了一道血色長虹,直接衝到了寧致遠和董攀的身前。


    他接過了兩人的對手,兩人一愣神。


    徐長安便一個人對上了十幾人,寧致遠和董攀相互看了一眼,正要上前幫忙,卻沒想到他們一加入戰團,徐長安便攻擊兩人。


    二人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徐長安發瘋。


    饒是徐長安根基不錯,可一個匯溪先後總共對上了二十多個小宗師,也漸漸顯出了疲態。


    徐長安此時仿佛一頭老狼闖進了羊群一般。


    正當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脖頸間曾經在惡鬼山獲得的那枚龍鱗頓時爆發,讓原本有些黯淡的紅色又變得鮮活了起來。


    徐長安發出了一陣怪叫,這些半妖突然開始顫抖了起來。


    這是一種從心底迸發出的畏懼,他們驚駭的看著麵前的“逆神者”,這逆神者給他們的感覺和上使給他們的感覺一樣,甚至壓迫力更為的強大。


    徐長安嘴角勾起了一絲獰笑,很快十幾個腦袋便從天空之中落下。


    當解決完小宗師之後,徐長安便落到了地麵之上。


    那些小妖被徐長安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紛紛倒在了徐長安的劍下。


    焚如同困在沙漠中的人遇到了水一般,瘋狂的吸取著血液。


    終於,整個鎮子幾條街道上都布滿了屍體,有人的殘肢,也有動物的殘肢。大雪洋洋灑灑而下,很快用一片白覆蓋住了這地麵上的鮮紅。


    寒風吹來,原本鮮活的鎮子變得有些蕭索。


    一個少年杵著長劍,閉著雙眼立在風中,他手下的長劍紅得如同烙鐵一般。


    寂靜無聲,明明鎮子中還有不少人,但這一幕卻靜了下來。


    少年的腳下,不知道踏過多少具屍體;白雪之下,掩埋著不知道多少鮮紅。


    突然,焚不受控製的飛了起來,便要刺向徐長安。


    李道一大叫一聲,莫輕水、寧致遠和董攀不顧一切的朝著徐長安飛來。可惜的是,似乎慢了一步。


    劍尖朝著徐長安的眉心刺去,但最終卻落了一個空,徐長安直挺挺的到了下來。


    焚立在空中,似乎有些疑惑,最終還是褪去了一身的紅,掉在了徐長安的身旁。


    李道一等人急忙將徐長安抱了起來,找了一家客棧,老板看了一眼徐長安,眼中帶著畏懼,不過最終還是給了幾間客房。


    等到徐長安醒來的時候,轉頭一看,小白有些頹的趴在了李道一的肩頭之上,而李道一則是坐在了桌子前,拿著焚細細的看著。


    之前的一幕幕在徐長安腦海中回放。


    他轉過頭,閉上了眼睛。


    “行了,你屁事沒有,還險些突破。你這家夥,越來越邪門了,居然和這柄劍一樣,能夠吸取血氣化作修為和戰力。這封妖劍體,當真那麽玄妙?”


    李道一雖然背對著徐長安,可卻如同背後長了眼睛一般。


    小白轉過頭,看了一眼徐長安,跳到了他的枕頭旁,躺了下去。


    徐長安坐了起來,看著被丟在一旁被鮮血染紅了的衣服,沉默不語。


    “你小子厲害啊,二十多個小宗師,成百上千的小妖,被你一個人幹倒了。”


    “我說,緣分這東西,莫強求。寧致遠和董攀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嗎?你本來都將殺意壓製下去了,結果又發狂。”


    徐長安低著頭,想到了那兩道佛光,越發的難受。


    “你仔細想想,你小子對她是不是喜歡。在你危險的時候,誰陪著你;誰會不要命的去救你。喜歡,不是乍見之歡。”


    徐長安一愣,突然間心頭的霧霾散開了一些。


    “你啊,總是說起長安時候的悠閑和寧靜,你是喜歡這個人呢,還是喜歡那份寧靜。”李道一接著說道。


    徐長安低著頭,咬咬牙看了一眼李道一說道:“你一個和尚,怎麽懂得那麽多?”


    “要踏入紅塵,才能看破紅塵呐!”


    李道一歎了一口氣。


    世間之事,兒女情長最是繁瑣。


    “行了,她在鎮外,你沒死的話,可以去和她聊聊。”


    徐長安聽到這話,便找了兩件幹淨衣服,將含光背在了身上,便跳出了門外。


    小白斜起眼來看了一下離去的徐長安,隨後鑽進了他熱乎的被窩裏麵。


    ……


    寒風,孤影,白雪,老樹。


    莫輕水立在原地,身上背著古琴,頭上帶著鬥笠。


    “你……怎麽會來的?”


    徐長安沉默了會兒,終於鼓起了勇氣。


    “因為九龍符,還因為師父之命。”


    莫輕水的聲音冷清,沒有半絲感情。


    “師父她謝謝你,在最後的關頭陪著姬秋陽師叔祖走完了最後一程,師父她也想開了,若是她百年以後,還請小侯爺將她這姬氏的不孝女送回祠堂。”


    徐長安點了點頭。


    這個請求他無法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先說吧!”兩人異口同聲。


    徐長安看了一眼莫輕水,隨後說道:“你先說。”


    “承蒙小侯爺錯愛,興許是貧尼某些行為讓小侯爺誤會了,所以說清楚。”


    聽到“貧尼”二字,徐長安的心頭猶如被重錘捶到一般。當他看到兩道佛光的時候,便想到了這個結果。其中一道佛光屬於李道一,另外一道自然就是莫輕水了。


    而姬方萍,也遁入了空門。


    “小侯爺應該珍惜對你奮不顧身那人。”


    徐長安忍住了哭意,“嗯”了一聲。


    “這個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莫輕水補充了一句。


    “對啊,煙雨歸塵,星月歸你,我歸山川湖海,也歸世間眾生。男孩子的肩頭,應該慢慢的挑起整個天下!”


    徐長安故作堅強,朗聲笑道。


    “如此甚好!”莫輕水說著,便離開了。


    徐長安愣在原地,良久之後,這才呢喃道:“我歸山川湖海,也想歸你眉眼笑意啊!”


    不知道是不是風帶去了這句話,那個盲眼女子有淚水劃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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