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卿底事(下)


    聽得這四個字,讀書人打扮的文士麵上一紅,便大袖一甩說道:“蠻性難馴,猶如斯文!”


    徐長安聽得這八個字,瞥了他一眼。那文士看到這眼神,仿佛他再多講一句,下一刻被吊在城牆上的便是他一般。這讀書人文士畏懼的看了一眼徐長安,可看到周圍的人對他投來了或好奇或崇拜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本再想多說兩句,卻看到城牆之上那人將身旁的麻布解開,露出了一柄黑色的巨劍。


    他頓時沉默了。


    可看到周圍人好奇甚至崇敬的目光,也隻能小聲的嘟囔一句:“蠻橫無禮,不足道也!”


    這文士說了這句話後,便沉寂在了人群中。


    徐長安往下看了一眼,他自然聽到了這句話,他依舊喝著酒,心裏卻有些微酸。


    若是這人依舊敢同他辯駁,那至少說明這讀書人敢於堅持自己,最多就是濫情,同情心泛濫導致黑白不明而已;可他退卻了,在眾人指責他的時候,他站出來一連四問,條條貌似是大義和大道理,可卻條條都顯得空泛。不過縱然如此,也引得無數人側目,若是此時晚一些,遇到一些富貴人家的小姐出城,他能憑借剛才的四問引佳人傾心也說不定。可當徐長安表現的強硬一些時,他便立馬不說話了,所謂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倒是學得個透徹。他倒也沒錯,可徐長安覺得。作為一個讀書人,沒有風骨,沒有堅持,那便是錯了。


    “你在哪家學館?先生是誰?有沒有通過鄉試?何時打算去長安趕考?”


    徐長安灌了一口氣,冷冷的四連問道。


    那文士聽到這話,恨不得打自己兩大個嘴巴子。好端端的等著開城門不好麽,非要多嘴多舌。現在這四問,不正是要問清楚自己的信息,好去找他報複嗎?    這文士頭埋得更低了,一句話不敢說,甚至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袖口,本是帶著幾分寒意的清晨,他的額頭上居然有細密的汗珠。


    徐長安目光略微黯淡,不再去管他,一個人灌了一口酒,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小夫子看到這副光景,不知道該有多失望啊!


    廟堂裏的斡旋,卻隻是多了些懦弱的“背書人”,值得麽?


    徐長安搖搖頭,不去理會城牆之下。


    穿著甲士的士兵簇擁著一人走了過來,他算是這揚城的總兵,一身的甲胄,精神奕奕,臉上是風霜刻下的印記,腰間挎著長劍,手也放在了上麵。


    徐長安感應到了,他是匯溪境巔峰。


    這位總兵的到來並沒有嗬斥徐長安,他看看吊在城牆上的許耿,隨後看看徐長安。突然開口道:“你和他有私仇?”這位總兵的聲音平和,沒有嗬斥,沒有恭維,也沒有居高臨下。


    徐長安突然對這個人有了幾分好感。


    他點了點頭。


    “這位應該是乾劍宗的少宗主吧?不過既然是私人恩怨,那你就別占用這城牆,雖然江湖事是江湖事,廟堂之上也懶得管,不過你這樣將人吊在了城牆之上,廟堂便不好不管。”


    徐長安有些意外,他意外的是這位總兵認出了許耿。更加讓他意外的是,他卻沒有出手相幫的意思,隻是不允許自己將人吊在城牆上而已。


    他說的在理且不卑不亢,徐長安點了點頭,便拿起其中一個酒壇丟給他。


    “好,若晚些我要用到這麵牆,我會和郡守大人知會一聲。”


    這位總兵抬著徐長安丟過來的酒壇,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徐長安灌了一口酒,隨後拿著酒壇朝著這總兵晃了晃,便也沒管他喝不喝,把許耿提了起來,用繩子綁好,隨後提著他一躍而下,落到了城牆之外。


    那文士心裏一驚,悄悄的看了一眼徐長安,急忙用袖子遮住了臉。


    那總兵一揮手,揚城大門打開,熱鬧而又平凡的一天開始了。


    徐長安用繩子栓這許耿,拉著他進了城。


    又過了一刻鍾,辰時剛過,那總兵看著徐長安離去的方向,笑了笑。抬起了酒壇,也喝了一口,朝著他晃了晃,隨後喃喃自語道:“真是個有趣的人,不過戍守期間,不敢飲酒,隻有等我交接了班,才能回敬你剛才的那口酒!”


    說著,便走下了城牆。


    這位總兵姓王,他認識許耿。甚至來往於揚城的大多數江湖中人他都知道名字,認得出來。這許耿每天晚上差師弟們來幫他帶女人上山,他知道。雖然心裏有些鄙夷,可卻沒辦法管。你情我願的事情,他一個總兵沒資格多說些什麽。可他卻是打骨子裏,瞧不起這位少宗主的。


    ……


    徐長安的長劍又用麻布裹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劍柄,他左手拿著劍柄,將長劍扛在了肩上,右手的酒壇換成了一個小壺,立馬裝著並不醉人的揚名酒,手中還捏著繩子的一頭。而繩子的另一頭,便是踉踉蹌蹌被綁住雙手,封住修為,披頭散發的許耿。


    許耿的嘴皮有些發幹,被吊了一晚上,腳下也有些不穩,他舔了舔嘴唇小聲的央求道:“給我喝一口,我有些餓了。”


    徐長安聽到這話,停了下來。跟在後麵的許耿險些撞上了徐長安的背。


    “隻要我看到我兄弟藍宇,還有他的新婚妻子方餘念,我大魚大肉的款待你。”


    許耿聽到這話,麵上出現了一絲難色。


    “本來在我房間裏的,可昨晚你們也看到了……”許耿哭喪這臉,委屈的險些哭出聲來。


    徐長安使勁往前一提繩子,許耿便往前一個踉蹌朝前撲去,徐長安眼見他要摔一個狗吃屎,便往後提了提,他立馬站住了腳。


    “你委屈些什麽,我那兄弟新婚之夜,你將他的妻子擄到你的宗門,你還委屈?”


    聽到徐長安這話,許耿更加的委屈了。


    徐長安提著許耿,一路往前。早晨人慢慢多了,不少人對著它們指指點點的,小聲的說著些什麽。不過,卻沒有人出來做大聲嗬斥,做大好人了。


    不僅僅凡俗百姓們好奇,街上還多了一些修行者,他們都穿著百姓的衣服,可目光卻是盯向了徐長安還有許耿。


    徐長安也不在意,隻是帶著許耿在大街之上來回的走。


    許耿心裏一萬個不願意,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他,他的頭埋得更加的低了。


    “喲,這不是許公子麽?什麽時候需要,再將我帶上山陪你啊,誰說我們這種女人沒有求道之心的,啥時候再請許公子教教我。”一個在這秋季穿著薄紗展露豐腴體態,肩上披著襖子,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的女人說道。她們這種人自然不會早起,不過若是晚上有外出的活,或者老爺們喜歡去其它地方,隻要價格給到位了,都去得。若是外出,這個時辰也恰好回到青樓裏。


    許耿聽到這話,恨不得鑽到地底下。


    “你認錯人了。”


    他低著頭,躲到了徐長安的身後。


    那女人淡淡一笑,拿出一方錦帕朝著徐長安的身上揮了揮。


    “這位爺,你可小心些,這許公子可是我的恩客呢!”


    說著,發出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便擦肩而過。


    笑聲越來越遠,許耿還躲在徐長安的身後,徐長安淡淡的說道:“已經走遠了。”他聽到這話,這才微微的抬了抬頭。


    徐長安看了許耿一眼,找了一家酒館走了進去。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徐長安叫了不少的菜,依舊叫了一壺不醉人的揚名酒。


    看著滿桌子的菜,許耿眼睛發亮。經過一夜的折騰,他早就饑腸轆轆。


    “吃吧,和你爺爺還有你父親說過了,若是今夜戌時(晚上八點到十點)之前看不到我兄弟還有方餘念,這便是你最後一頓了。”話音剛落,嚇得許耿筷子都險些拿不穩了。


    徐長安瞥了他一眼,沒有管他,依舊顧自喝著酒,吃著肉。


    而立之年的許耿,被徐長安這麽一番折騰,真的是被嚇到了。這幾個時辰中,不是被吊起來,就是如同牲畜一般跟著他逛街,而且這人目光很冷,什麽好話,什麽條件都沒法講。甚至昨夜他同徐長安說了,隻要放了他,這乾劍宗願意給他一半。饒是如此,這戴麵具的怪人也隻是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


    許耿真的恐懼了,從心裏恐懼了。


    他不怕強大的人,隻怕不能收買的人。而剛好,麵前抓住他的這位便是不能收買的。


    權勢收買不了,許耿想起他們三人坑自己一箱子銀票的事,便開始用金錢收買。可說到金錢,徐長安更加的不屑一顧。藍宇有錢不說,當初他在長安的時候,十多個青樓都是他的,他又怎麽會在乎許耿這點金錢攻勢。接著許耿還和徐長安介紹起了這揚城的美人,可徐長安依舊是不屑一顧,他隻要兩人平平安安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許耿之前嫉妒藍宇,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將他看中的爐鼎給娶了,此時又有些羨慕他,羨慕他有那麽好的一個兄弟。


    他捫心自問,換做自己,除了他的父親和爺爺,絕對不會有人如同徐長安救藍宇一般的救他。


    他即怨恨徐長安,又有些敬佩他,甚至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如同他一般的兄弟。當然,那個兄弟不要像徐長安一般混不講理就好了。


    許耿早就和徐長安說過,自己沒有抓方餘念,更沒有抓藍宇。他爺爺和父親不敢惹青蓮劍宗,還是希望能好好說的。至於方餘念,則是他那個表弟送給他的。甚至他還將他那個表弟許無畏罵了一遍,什麽難聽的話都罵了一遍,用來表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可徐長安卻是不管這些,反正都是他們許家人做的,他隻要看到藍宇還有方餘念平平安安的。


    這頓飯,許耿怎麽都吃不下去了。


    若是戌時之前,他爺爺和父親找不到那兩人。他絕對不懷疑,自己會離開這個美麗的世間。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他還沒當上乾劍宗的宗主,他還沒突破小宗師,聽說揚城最近多了一些美女,他還沒和人家促膝長談,帷帳春暖過,甚至連正妻都沒娶。按照他的想象,他至少也要娶個宗門宗主的女兒,或許修行者不僅修為比凡俗高,甚至床上的修為都要比凡俗高呢?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享受過,一想到快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人間,而立之年的許耿居然埋頭在桌子痛哭起來。


    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即便是仇敵,也不用如此羞辱吧!早上我便聽說了,你將他吊在城牆之上,之後便一直拖著他走!大丈夫,有恩報恩,有仇也痛快報,大不了一劍下去,痛快些。你這般侮辱人,絕非大丈夫所為。”


    徐長安看向了那人,那人沒到而立,手上提著長劍,穿著錦衣,修為也是匯溪境,看其氣度和言語,想來是某個宗門的弟子吧!


    “你是乾劍宗的人?”


    那人搖了搖頭,皺起眉頭說道:“我不是什麽乾劍宗的人,今日才到這揚城,隻是看不慣閣下的作為而已!”


    徐長安看著這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看不慣那便不要看!”


    那人麵色一僵,才要說話,便看到徐長安一怒,將許耿摔倒在地,許耿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在地上痛哭,徐長安一隻腳踩在了許耿的身上。


    他看著酒館裏的人,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乾劍宗的人,也有人看不慣我。”


    “不過,幹卿底事!”


    “我就要侮辱他,怎麽了?”


    看著滿桌子的菜,許耿眼睛發亮。經過一夜的折騰,他早就饑腸轆轆。


    “吃吧,和你爺爺還有你父親說過了,若是今夜戌時(晚上八點到十點)之前看不到我兄弟還有方餘念,這便是你最後一頓了。”話音剛落,嚇得許耿筷子都險些拿不穩了。


    徐長安瞥了他一眼,沒有管他,依舊顧自喝著酒,吃著肉。


    而立之年的許耿,被徐長安這麽一番折騰,真的是被嚇到了。這幾個時辰中,不是被吊起來,就是如同牲畜一般跟著他逛街,而且這人目光很冷,什麽好話,什麽條件都沒法講。甚至昨夜他同徐長安說了,隻要放了他,這乾劍宗願意給他一半。饒是如此,這戴麵具的怪人也隻是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


    許耿真的恐懼了,從心裏恐懼了。


    他不怕強大的人,隻怕不能收買的人。而剛好,麵前抓住他的這位便是不能收買的。


    權勢收買不了,許耿想起他們三人坑自己一箱子銀票的事,便開始用金錢收買。可說到金錢,徐長安更加的不屑一顧。藍宇有錢不說,當初他在長安的時候,十多個青樓都是他的,他又怎麽會在乎許耿這點金錢攻勢。接著許耿還和徐長安介紹起了這揚城的美人,可徐長安依舊是不屑一顧,他隻要兩人平平安安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許耿之前嫉妒藍宇,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將他看中的爐鼎給娶了,此時又有些羨慕他,羨慕他有那麽好的一個兄弟。


    他捫心自問,換做自己,除了他的父親和爺爺,絕對不會有人如同徐長安救藍宇一般的救他。


    他即怨恨徐長安,又有些敬佩他,甚至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如同他一般的兄弟。當然,那個兄弟不要像徐長安一般混不講理就好了。


    許耿早就和徐長安說過,自己沒有抓方餘念,更沒有抓藍宇。他爺爺和父親不敢惹青蓮劍宗,還是希望能好好說的。至於方餘念,則是他那個表弟送給他的。甚至他還將他那個表弟許無畏罵了一遍,什麽難聽的話都罵了一遍,用來表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可徐長安卻是不管這些,反正都是他們許家人做的,他隻要看到藍宇還有方餘念平平安安的。


    這頓飯,許耿怎麽都吃不下去了。


    若是戌時之前,他爺爺和父親找不到那兩人。他絕對不懷疑,自己會離開這個美麗的世間。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他還沒當上乾劍宗的宗主,他還沒突破小宗師,聽說揚城最近多了一些美女,他還沒和人家促膝長談,帷帳春暖過,甚至連正妻都沒娶。按照他的想象,他至少也要娶個宗門宗主的女兒,或許修行者不僅修為比凡俗高,甚至床上的修為都要比凡俗高呢?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享受過,一想到快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人間,而立之年的許耿居然埋頭在桌子痛哭起來。


    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即便是仇敵,也不用如此羞辱吧!早上我便聽說了,你將他吊在城牆之上,之後便一直拖著他走!大丈夫,有恩報恩,有仇也痛快報,大不了一劍下去,痛快些。你這般侮辱人,絕非大丈夫所為。”


    徐長安看向了那人,那人沒到而立,手上提著長劍,穿著錦衣,修為也是匯溪境,看其氣度和言語,想來是某個宗門的弟子吧!


    “你是乾劍宗的人?”


    那人搖了搖頭,皺起眉頭說道:“我不是什麽乾劍宗的人,今日才到這揚城,隻是看不慣閣下的作為而已!”


    徐長安看著這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看不慣那便不要看!”


    那人麵色一僵,才要說話,便看到徐長安一怒,將許耿摔倒在地,許耿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在地上痛哭,徐長安一隻腳踩在了許耿的身上。


    他看著酒館裏的人,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乾劍宗的人,也有人看不慣我。”


    “不過,幹卿底事!”


    “我就要侮辱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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