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傀之禍(上)


    葉晨的話語中透露著決絕,徐長安知曉麵前這個男人不是開玩笑。


    他們出來之前也聽林珊講了兩人的不少事,雖沒什麽波瀾壯闊的大事,可生活中的小事更能見真情。


    徐長安換位思考了一下,若是汪紫涵或者莫輕水被人劫了,指名道姓的要他去,估計他會比葉晨更瘋狂。


    看著那逐漸被紅色薄霧籠罩住的渠峽鎮,徐長安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葉晨雖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可看到他的眸子,心中便有些不忍。可有些事,他也沒辦法。


    李道一看著那薄霧,心裏開始盤算了起來。


    若是其它,他懂得較多,可以嚐試一二,可這陣法,他還真沒研究過。


    雖然說天機閣附近就有一個陣法大宗,可他也不敢潛進去偷學啊,而且葛舟意那家夥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若是他在這,估計這陣法揮手之間便可破。


    徐長安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想要要挾人家反而被別人給要挾了。


    他歎了一口氣,看著那被紅色薄霧籠罩的渠峽鎮,背微微佝僂。


    “好吧,我們考慮下!”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場談判他便已經輸了,他沒有任何的底牌和麵前這人對抗。


    葉晨看了一眼那薄霧,想了想,最終低聲說道:“明日午時之前,鎮口見吧!”


    “對了,不要帶林珊過來。”


    說完之後,他便大步的離開了,離開之前還說了一句話。


    “好與壞,不是用眼睛看的;正與邪,也不是道聽途說的。”


    ……


    徐長安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道一撇了撇嘴,說了一句:“莫名其妙!”便轉頭回山洞。


    當他們回去後,發現林珊和藍宇坐在了洞口,女孩抱著雙膝,披著藍宇身上的衣服,和藍宇聊著天,看見兩人回來,林珊立馬站了起來。


    她盯著徐長安的眸子,徐長安閃躲看來。


    她眼中的那一點希望瞬間便消失了,低下頭來,又坐在了地上。


    通過和藍宇的聊天,林珊知道這些人對自己並無惡意,隻是對自己充滿了失望。


    “林姑娘,葉晨應該是個好人。”徐長安看著這個女孩子,心裏一動,隻能這樣說道。


    林珊抱著腿,低著頭說道:“你們不用安慰我了,我剛才想過兩種情況,一是他聽說我被綁了,便和你們拚命,可看你們的樣子,沒經曆過戰鬥。”林珊說著,抬起眼打量了李道一和徐長安一番。


    “第二種情況,他便是用其它的東西來威脅你們,可你們談判。”


    徐長安和李道一相視一望,兩人心中都略微有些驚訝。


    林珊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雙目無神淡淡說道:“我不會懷疑我們之間的感情,我隻是怕他為了我丟失了以前的自己。”


    關於葉晨,徐長安知道無論如何都騙不了林珊。


    他也坐了下來,和藍宇一左一右坐在林珊的身旁。


    “我感覺得到,有些事他也無能為力,他並沒有說讓我們放了你,隻是說,讓我們別讓你進鎮子。”


    林珊微微有些詫異,還有些緊張。


    “為什麽?”


    李道一此時突然站在了林珊麵前,指向了渠峽鎮的方向。


    “看到那紅色的薄霧了麽,那是陣法!”


    “他以千人的性命威脅我們不許傷害你,更以這千人的性命讓我們不許你進去!”


    林珊的哥哥雖然是青蓮劍宗的大弟子,可她卻對陣法什麽的一竅不通。


    她牙關略微有些打顫,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怕。


    “進去會有什麽後果?”


    徐長安想要阻止李道一,卻已經來不及了。


    “非死即殘!具體的我們也不知道。”


    林珊眼角有淚,突然站了起來,朝著渠峽鎮走去。


    徐長安、藍宇和李道一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葉晨瘋了,這裏麵都是他的朋友,他的親人,若他要害,就連我也害了!”


    徐長安聽到這話,想拉住林珊的手頓在了半空。最終一咬牙,他跟著林珊而去。


    藍宇眼睛眯了起來,看向了那籠罩在渠峽鎮上空的紅色薄霧,也跟了上去。


    李道一看見兩人都去了,急得直跺腳,最終隻能甩下一句“蠢蛋”,隻能跟了上去。


    三人跟著林珊到了林府,林珊急忙去火窯哪兒一看,看到了那個瓷碗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心裏一喜,可抬頭看看天,便又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這一夜,林珊一夜無眠,徐長安等三人也陪著她坐著,看著天上的紅色薄霧。


    終於,一縷陽光穿破黑暗,照了進來。


    ……


    陽光還未照亮荊門州的州府,青蓮劍宗的外宗便迎來了一位大人物。


    寧致遠白衣飄飄,身後背著青蓮劍,叩開了青蓮劍宗外宗的大門。


    雖然修為不如李心吟,可寧致遠身為少宗主,裴家的嫡係之人,身份地位比她一個長老不知道高上多少。


    李心吟急忙將寧致遠迎接了進去,微微一拜問道:“不知道少宗主此番前來為何?”


    “昨夜蓮池裏傳來聲訊,讓我急忙趕赴渠峽鎮,說是故人有難,不救不可!”


    “蓮池?”李心吟頓時大驚。


    身為青蓮劍宗之人自然知道這蓮池究竟代表著什麽,這青蓮劍宗即便內宗和諸多外宗同時覆滅都沒事,隻要蓮池尚在,青蓮劍宗便在!


    蓮池便是這青蓮劍宗的底蘊,如同在皇室身後的夫子廟和供奉閣。


    “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傳訊?”


    寧致遠搖了搖頭,便問道:“這渠峽鎮最近可有什麽人去了?”


    李心吟想了想,這才期期艾艾的說道:“我派了林邕去了,解決一下他妹妹的事情。”


    寧致遠思索了一下,便問道:“是那個曾經想把妹妹介紹給我的林邕麽?”


    李心吟點了點頭。


    “就是從下有個戀人,疑似入了魔道的那個妹妹?”


    寧致遠眉頭皺了起來,沒等李心吟回到,接著問道:“那還有什麽人麽?”


    “就幾個蜀山弟子來搗亂,他們來挑戰林邕,我看他們實力不錯,便把他們騙去協助林邕了。”


    寧致遠更加的疑惑。


    “蜀山弟子?據我所知,最近沒有蜀山弟子下山的,他們都在全心全意的修煉,都還不知道這六宗大比會不會派人來呢!”


    李心吟急忙問道:“這是為何?”


    “那蜀山太上長老的一個弟子出了事,他一回去,便把蜀山大陣鎖死了,不許任何弟子下山,要求他們勤於修煉,除魔衛道,自己也閉了生死關。這六宗大比,最多清池峰能來,其它峰,估計都不敢下山!”


    李心吟一愣,頓時說道:“可那個弟子的確用的是蜀山的劍訣啊!”


    便緊接著問道:“這蜀山閉山多久了?”


    “三個月了吧,所有在外的蜀山弟子都召回了。”


    李心吟搖了搖頭說道:“不對,那人絕對是蜀山弟子,紅色的劍氣,約莫弱冠之年。他自己和我說的,是鬥宿峰的弟子。”


    寧致遠歎了一口氣,看向了自家的長老。


    “這鬥宿峰宗主都還沒回山,哪來這麽年輕的弟子?”


    李心吟臉色一僵,有些難看。


    “你和我說說那人什麽模樣?”


    徐長安才下山救人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會遇到李心吟,便也沒做偽裝。李心吟回憶了一下,便將第一次見徐長安時他的模樣大概說了一下。


    寧致遠聽著,身子逐漸抖動了起來,臉皮也上下微微跳動,有些激動。    隨即接著問道:“你確定他用的是黑色大劍?”


    “對啊,還是紅色的劍氣!”


    寧致遠想了想,大概知道這老祖宗們要他救的人是誰了,難怪出行之前老祖宗還千裏傳音告訴他,此事不要讓任何人知曉,就是他舅舅也不行。


    寧致遠深吸了一口氣,難怪當初夫子一言不發就要把他帶走,原來是救治的法子。


    回到青蓮劍宗之後,他也知道了一些遠古的隱秘,自然知道這封妖劍體的重要性。同時,現在他也理解為什麽聖皇和夫子廟會同時將徐長安的死訊昭告天下了。


    李心吟看著寧致遠,小聲的喊道:“少宗主?”


    寧致遠回過神來,淡淡的說道:“對了,在我回來之前,不允許任何修行者接近渠峽鎮。”


    說罷,便要禦劍而去。


    “少宗主,要不要我陪你前去!”


    話音剛落,寧致遠已經化作了一個黑點,一道聲音在李心吟的耳邊響起。


    “記住,任何修行者,包括你!”


    ……


    百姓們早早起來,洗了臉便把水潑在了門外,代表潑去昨天,過好新的一天,同時還能夠避免有風的時候,灰塵較大。


    他們陸續起來,發現了頭頂上紅色的薄霧。


    可他們並沒有太過於驚慌,這霧氣嘛,等到中午太陽辣的時候,自然就會散了,而且一切都和從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林珊正盯著那控製著火窯的溫度,然後回來呆呆的坐著。


    “要不要告訴他們,讓他們跑出去?”


    徐長安苦笑了兩聲,搖了搖頭。


    他們進來沒多久,小白也進來了,它帶回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此時,鎮子之外至少有十多位匯溪境守著,若是百姓一窩蜂的跑出去,僅憑他們三人,護不過來。


    “為什麽?”


    徐長安苦笑道:“此時鎮子外數十名高手,打不過,若是讓百姓衝出去,隻怕死傷嚴重。”


    隨即看向了林珊。


    “現在唯一的希望和辦法,那就是你。”


    林珊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


    還沒到午時,百姓們就發現站在鎮子口的那個年輕人。


    他穿著尋常的衣服,老早的便站在了鎮子口。


    百姓們正常的出出進進他自然不會阻攔,他也知道,那幾個蜀山弟子絕對不會告訴百姓。


    若是告訴了百姓,他們絕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剛開始還有人遠遠的躲著他,等到了後麵,很多人便圍了上來。


    “你是葉晨?”


    “誒,聽說你變成了魔頭,我們都不信。”


    “對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對了,林姑娘不知道拒絕了多少人啊!有些啊,還是鎮外的少爺。”    “我還真希望是你殺了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混蛋。”


    葉晨被一些長輩和當年熟識的夥伴圍了起來,他一一笑著回應。甚至於這個小鎮死了幾個外來的商人都沒人感興趣。


    隻是有人報了官,來把屍體帶走了。


    對比於死了人,他們對葉晨更加的感興趣。


    幾個年輕人還直接陪著葉晨在門口坐了下來,同他聊著天,也有人和他道歉,畢竟年幼的時候,沒有少欺負過他。


    大家相談甚歡。


    沒過多久,終於有人去了林府報喜。


    林珊咬了咬下嘴唇,在徐長安等人的陪同下,還是出來了。


    眾人見到林珊前來,紛紛讓開了一條道。


    有情人相見,大多是喜極而泣,相擁著訴說這些年來各自的際遇。


    可林珊和葉晨相見,卻隻是相互一笑,點了點頭。


    這個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現在了眼前,卻沒有了想象中的激動。


    葉晨穿過人群,拉住了林珊的手,林珊微微一縮,可最終還是沒有掙脫。


    眾人羨慕的看著這一對璧人,都識相的幹各自的活去了。


    兩人無話,拉著手慢慢的走著。


    路過一間老房子,林珊便會介紹道:“這兒啊,當初孫嬸的家,小時候你被人欺負,孫嬸便讓你躲進去。”


    葉晨深深的看了一眼荒廢良久的房屋,點了點頭。


    “孫嬸去年走了,她的兒子也去外打拚了。”


    看到一堵破牆,林珊才要介紹,葉晨便率先說道:“這兒啊,當初我被那幾個混小子欺負,要脫下褲子尿我,最後你來救我,你那麽小,不知道怎麽爬上去的,哪兒來的力氣,硬生生把我給拉上去跑了。”


    林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兒啊,是當初去鎮外私塾的必經之路,我們兩經常最後才回家,害怕被人打。可天一黑,我們又不敢往前走了,總害得父親和母親大半夜點著燈籠來找我們。”


    “這兒,還有這兒……”


    葉晨每到一處地方,便說出當年的事情,林珊的臉上也逐漸掛著淡淡的笑容。


    “這兒……”葉晨他們來到了大榕樹下,他突然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身邊的玉人,不再言語。


    “這兒,年幼的我們跪在大樹下拜天地。說好的,一輩子不分離。”


    林珊接過了他的話,淡淡的說道,轉過臉,滿臉微笑和幸福的看著葉晨。


    葉晨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林珊盯著他看,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掛滿了淚水,眼中的欣喜也變成了失望。


    葉晨一把將林珊攬在了懷裏,林珊如同一根木棒一樣僵硬,淚水慢慢打濕了葉晨肩頭的衣服。


    “我知道了,這天上的薄霧是我和鎮子上所有人的催命符。”


    林珊身子一抖,抱得更緊了,恨不得將這個人融進身體裏。


    “你要殺了我們所有人是麽?”


    葉晨撐著林珊的雙肩,盯著她的眼睛,搖了搖頭道:“不是。”


    默契的人總是一個眼神便能懂彼此,林珊撲在葉晨的懷裏,聽著他胸腔中那顆心不斷的跳動。


    “就算是死,我們也死在一起好麽?”


    葉晨抿了抿嘴,沒有回答她。


    林珊抬起頭,看著葉晨,葉晨這才點了點頭。


    “我哪舍得你們死啊,我一個人死,那便夠了!”葉晨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決。


    ……


    午時將近。


    徐長安等三人嚐試解決周圍隱藏的匯溪境,可每次寡不敵眾,都被打了回來。每當徐長安憑借天河之姿入的匯溪強行斬殺敵人後,天上那紅色霧氣便會濃厚一分。


    在離渠峽鎮十多裏之外的一個山洞內。


    一個棺材突然打開,穿著暗紅色袍子的虯髯漢子陡然從棺材中直起身來。


    穿暗紅色袍子的女孩聽到聲響立馬跑了進來,看到這副場景,臉上露出了喜色。


    “父親,您成功了麽?”


    那大漢仰天長嘯說道:“不錯,我已經成功的煉化了這具宗師級別的屍體,他已經是我們血傀宗的傀儡了!”


    說著,看了一眼之前被他壓在身下的,棺材裏的屍體。


    “有了這宗師級別的戰力,我血傀宗將重見天日!我將帶領血傀宗弟子去聖山朝拜!”


    說罷,又是一陣狂笑。


    這時候,山洞口出現了百數人,他們齊齊跪拜。


    這大漢目光一凝,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我魏河將帶領我血傀宗重出江湖,對了,葉晨那小子把血食準備好了沒有。”


    紅衣女子立馬說道:“父親,三鎮的血食已經準備好。隻等您一聲令下,血傀大陣便可立即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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