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落宣紙,雨打屋簷


    這場雨,同樣下到了忠義候府。


    昨夜,一個叫婉兒的小婢女找到了忠義候府,還找到了柴薪桐。


    她看見這個熟人,似乎心裏有了著落,再也忍不住,撲進了柴薪桐的懷裏。


    手裏顫巍巍的捧著一疊銀票,遞向了柴薪桐。


    柴薪桐從早朝過後,消息傳來,臉色便一直不好,看到小婢女這個樣子,心沒來由的疼了一下。


    “這是九仙給你的,你收好吧!”


    婉兒哭成了淚人,立馬跪在了地上。


    “小姐和小先生不要婉兒了麽?”


    柴薪桐眼中有淚花泛起,有些東西不是他想要就能得到的,他扶起了婉兒,忍住了淚人,露出了蒼白的笑容。


    “怎麽會不要婉兒呢,不過婉兒聽話,你先收好這些銀票,在這兒住下,過些日子,隨我們一起回通州。”


    婉兒聽到這話,破涕為笑,立馬問道:“真的嗎?”


    柴薪桐堅定的點了點頭。


    ……


    柴薪桐安撫好婉兒之後,便自己回到了房間,不吵不鬧,更沒有什麽歇斯底裏的情感的表達,可就是如此,更加讓徐長安等人放不下心來。


    四人之中,沈浪年紀還小,哪裏懂這種感受;何晨之前在幽州,討日子都難,整日讀書修行,哪裏會想這些事;至於孔德維,更加的不堪,純正的書呆子一個,男女都分不清的主。唯一有點情感經曆的,隻剩下了徐長安。


    可徐長安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撫他,他有過離別之苦,有過難受,可卻沒有嚐試過自己喜歡的女孩要嫁給別人的無奈。


    若是尋常的人家,他可以提著劍,砍翻新郎,帶走新娘,可他們是朝臣,而新郎出身天子家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事換做徐長安,他心裏都有一個過不去的坎,更別說自小飽讀詩書的柴薪桐。


    夜很深的時候,徐長安起夜,他想了想,悄悄的走到了柴薪桐的窗前,隻見燭火仍亮,一個影子一動不動的印在了窗前。


    隻有風起的時候,影子才會隨著燭火搖曳。


    徐長安歎了一口氣,隨後回到了自己房間。


    這一晚上,四個人不知道看了這一幕多少次,最終也隻能一聲長歎,搖搖頭走開。


    天剛亮的時候,雨微微停了會兒。空氣中充滿了泥土的芬芳,幾隻早起的鳥兒也不停的叫著。


    眾人起來,洗漱一番,吃好了早點,幾人麵麵相覷,看著剩下的那份早餐。


    徐長安看了一眼何晨,何晨急忙擺手,隨後他看向了沈浪,沈浪抓了抓腦袋,雖然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還是有些不懂,畢竟沈浪才到幼學之年。隨即目光一轉,看向了孔德維,歎了一口氣,這個家夥,也別指望他了。


    徐長安抬了那份早餐,走到了柴薪桐的房前,輕輕的敲了敲。


    等了很久,門終於開了。


    和想象中的淩亂頹廢不同,柴薪桐除了多出幾茬胡子,略微有些憔悴之外,和平時並沒有什麽差別。


    他看到是徐長安,勉強一笑。


    “讓你們擔心了。”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徐長安把早餐端了進來。


    兩人坐在了桌前,柴薪桐低著頭吃,也不怎麽說話,徐長安嘴張開了好幾次,可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最終,他看到柴薪桐拚命的喝著豆漿,終於開口了。


    “樊姑娘,肯定有苦衷。”


    柴薪桐頓了頓,便接著大口的吞咽著,這位除了喝酒之外向來文雅的小先生,今日卻顯得有些狼狽。


    “最近長安看似平靜,可我感覺發生了好多事兒。”


    徐長安有些尷尬,立馬轉移話題。


    柴薪桐猛地抬起頭來,聲音有些哽咽。


    “幫我一個忙,好麽?”


    徐長安木訥的點了點頭。


    “我想見一見小夫子。”


    徐長安有些詫異,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待會我去晉王府問問吧!”


    “謝謝。”柴薪桐說完,便沉下頭去,繼續大口的咀嚼著。


    吃完之後,柴薪桐用袖子抹了抹嘴,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你去哪?”徐長安頗為擔心的問道。


    柴薪桐沒有問答他這個問題,停在了門口,背地著他。


    “謝謝你啊,長安,我去洗漱一下,去見小夫子自然不能髒兮兮的。”


    徐長安點了點頭,便急忙朝著晉王府趕去,晉王仿佛知道他要來一般,第一句話便是:“讓柴小先生一個人去城外百裏處有一竹穀,小夫子在那!”


    說完之後,也沒有留客之意,徐長安便急忙趕回了侯府,推開門,隻見柴薪桐穿得整整齊齊,胡子也剃得幹幹淨淨的,除了眼睛微紅。


    “城外百裏處,有一竹穀。”


    徐長安說完,柴薪桐便站了起來。


    他的背影在門口頓住了。


    “徐長安。”


    徐長安有些意外,被關係較好的兄弟叫自己全名有些不習慣。


    “嗯?”


    “我和九仙之間,相互信任,我知道她有苦衷,也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可有些力量不是你我能抗衡,有些渾水,也不是我們能?的,我是沒辦法,選擇了這條路,總該做些什麽,可你不一樣,以後發生什麽,你都別管別問,好好的當你的小侯爺,等到小夫子公布文考成績的時,他們兩自然會離開,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徐長安心中隱隱有所不安,才想開口,隻見門口已經沒了柴薪桐的背影。


    他急忙在房間裏掃視,隻見屬於柴薪桐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雨漸漸停了,屋簷上的雨“滴答”、“滴答”的落下,徐長安的心也跳得厲害。


    他走到了書桌前,隻見上麵淩亂的放著許多宣紙。


    徐長安不停的翻動這那遝宣紙,隻見上麵全是淩亂的“九”字,如同小孩塗鴉一般。


    誰也想不到,在通州,書法為一絕的柴小先生會寫出如同孩子塗鴉一般的字來。


    看著厚厚一疊,像胡畫一般的“九”字,徐長安有些懊惱。


    他剛剛被柴薪桐的鎮定給騙了。


    一陣風突然吹了進來,那疊“九”字散了一地。


    遠處傳來了陣陣雷聲,震耳欲聾。


    “山雨欲來風滿樓呐!”徐長安看著窗口發呆,想了想,最終也走出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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