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g黃土,掩盡往事(上)


    那幾個黑衣人掉在了岸邊,不停的扶著腰,扭動著身體,像極了被漁夫丟上岸掙紮的魚。


    郝公公心中有疑惑,更多的是急切。


    他立馬走了過去,顧不上自己的錦袍和白淨的手,一把扶住了領頭的黑衣老人。


    “吳先生,下麵發生了什麽事?”


    這位手上有著點點黑斑的老人麵上一紅,低下頭不言語。


    郝公公看到這副情形,氣不打一處來,可他還要憑借別人立功,所以便隻能深吸一口氣道:“吳先生,下麵有什麽您倒是說啊,要是遇到什麽難處,您要說出來,咱家才能幫您解決啊!”


    姓吳的老頭看了一眼比自己還急的郝公公,有些疑惑,卻還是扭扭捏捏不言語。


    站在不遠處的徐長安和薑明看到這一幕,兩人啞然失笑。兩人年紀雖然不大,可怎麽都算是見過大場麵,經曆過風風雨雨的人。很快的,兩人管理住了自己的表情。


    雖然郝公公為求立功這副醜相實在是看不了,可他身份畢竟在那。


    “第一次真正見到‘皇上不急太監急’。”薑明調笑道。


    這句話本是民間用來調笑一些人,事情的主要人物不急,作為次要或者不重要人物的他卻表現得比主要人物還急。


    用在此處,沒有任何的問題。


    徐長安臉色突然嚴肅起來,看著薑明。


    薑明看著突然認真的徐長安,低下了頭,把頭往他身邊湊了湊。


    徐長安看到這幕,知道薑明以為自己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和他講,所以才會這番。


    他嘴角彎起一絲好看的弧度,在薑明耳邊說道:“作為一個謀者,怎麽說話這麽不嚴謹!”


    薑明一愣,頓時想起來了。


    若是民間說這句話,自然沒有問題,這隻是打個比方。可薑明這句話是用在了郝公公和姓吳的老者身上,這便有了問題。


    因為他說的太監是真太監,這句話若是讓前朝大興文字獄的那幾位聽見,足以給薑明扣上一個謀反的大帽子。


    薑明心中也在自責自己實在不應該,不過當他抬起頭看到嘴角含笑的徐長安時,便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看向了打得熱火朝天的湖對麵,再看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郝連英。


    這局麵可以說是己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這優勢源於韓家人對他們的信任,準確的說,是對徐長安的信任。


    剛開始他也疑惑韓家老祖為什麽會突然相信徐長安,他剛剛琢磨了一下,這才想出了原委。


    因為徐長安是個純粹的人,韓家老祖看出了這一點。


    徐長安他來到越地,隻是為了替那些被韓家欺壓已久的百姓。可其它人不同,他們或多或少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韓家老祖雖然被利用了一次,可他也看得出來聖朝的眾人人心各異。


    郝公公自然是為了立功,他之前犯了幾次錯。皇宮之內無秘事,雖然他幾次引得聖皇發怒都沒其餘人看到,可從乾龍殿出來,有著大大小小各異的門,各處的禁衛和小太監都總會被遇到一些。他們在宮裏待得久了,察言觀色也不差,看到郝公公的臉色就基本知道這位紅人肯定受到了指責。


    至於大皇子,他更加不敢相信。


    雖然說二皇子軒轅烈因為韓、楚、何、秦四家的“叛亂”,完全失去了爭奪皇儲的可能,可倒下了一個二皇子,他那十弟在翰林院眾位文人的支持下,慢慢的嶄露頭角。翰林院的文人大皇子倒是不在乎,可若是沒有文人之首的夫子廟點頭,那些文人怎麽敢出來蹦?。


    所以,他也極其的需要這樣一個機會立功,鞏固自己的地位。


    郭汾?謹小慎微,不堪大用。


    至於薑明,雖然他也純粹,可他背後是晉王。


    這麽一盤算下來,韓家老祖在世之時便做好了打算,他隻能相信徐長安。


    不僅僅因為他如今在聖朝之中,沒什麽利益和羽翼,即便身後有著夫子廟,可他們都知道,夫子廟會不餘遺力的護他周全,可卻不會幫他得到什麽權力。


    更為重要的是,自己的二兒子韓士濤在他身邊,相信他!


    結合這些下來,韓家老祖便沒有了其它選擇。


    如果他此時能夠看到被山陣團團圍住的韓稚,也會由衷的開心吧。


    吳姓的黑衣老頭還在湖邊,低垂著頭。而郝公公則一副長輩的樣子,苦口婆心的相勸。


    吳姓老頭不是不想講,可這官方的摸金將,居然連大穴的門都沒看到,便被彈了出來,實在了丟臉。


    特別是對於他們這種在摸金界,成名已久的前輩來說。


    最終,在郝公公的軟磨硬泡之下,他終於說了一句話:“下麵有一座宗師級的陣法,進不去!”


    郝公公突然愣住了,這摸金將的本事多種多樣,雖然說每一樣都沒達到較高的高度,可應對一些秘境也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連你們也沒有辦法麽?”作為官方的摸金將,他們的陣法造詣肯定比其餘摸金將高上很多。


    “有辦法!”


    郝公公臉上露出喜色,才欲催促。


    可他話未出口,便被潑了一盆冷水。


    “如果你願意等十五天的話,我絕對能破!這陣法,是才布下不久,想來是前人進去之後防止被打擾,所以才有了此陣!”


    郝公公收回了臉上的笑容,滿臉的愁容。


    “那吳先生,還有其它法子麽?”這一刻的他,十分的恭敬,禮賢下士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吳姓老者沉吟了會兒,最終搖了搖頭。


    “沒有其它法子了!”


    郝公公麵如死灰,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場,以為天大的功勞能輕易到手,沒想到被一座陣法給難住了。


    黑衣吳姓老者搖了搖頭,脫下自己的外袍,甩了甩上麵的水,帶著自己的人,收起了自己帶來的東西,準備帶著人回去。


    本來這次聽說是來尋奇寶,他那蒼老的身軀之中燃起了年輕時的火。


    他不是貪圖什麽奇物,他隻是想再次享受一次下大穴那種感覺。


    吳姓老頭最終隻能喟然長歎,本以為是生命最後的燃燒,沒想到居然連門都進不去!


    郝公公知道進不去了之後,便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看向吳姓老頭一行人的眼中也充滿了冷漠和不屑。


    吳姓老頭看到他這副模樣,笑了笑,沒有過多言語。


    這世上變臉快的人,他見過了不少。


    郝公公死死的盯著這湖,隻希望這湖是唯一的通道,那麽下去的那行人還得從這裏上來,他還有機會。


    若是下麵還有其它的出口,那他此番回去不好交代,他這大紅人隻怕也當到頭了。


    吳姓老者心中有些遺憾,看著讓開一條道的士兵,他知道這是對方再送客了。


    沒想到大張旗鼓的來,卻灰溜溜的走。


    他隻能帶著自己的夥伴和突然,帶著自己的東西,最後看了一眼郝公公。


    可後者並沒有搭理他的打算,甚至都懶得抬起眼看他一下。


    “若是小師叔尚在,憑他老人家宗師級的陣法造詣,我們摸金將一脈何至於如此!”    他雖然看透了郝公公,可以前誰不尊敬他們,當時戰亂時期,缺少軍餉的聖皇都對他們禮待有加,沒想到今日被受盡一個閹人的冷眼。


    來的時候,大旗揮展;走的時候,連一句“走好”都沒有。


    吳姓老者悠悠的感慨道,沒有絲毫的掩飾自己聲音的意味,他就是要說,說給這個變臉極快的閹人聽!


    正對著落腳湖發呆的郝公公聽聞此語,立馬轉過了臉。


    “你說什麽?”


    他滿臉激動的跑了過去,一把握住了吳姓老者的手。


    “吳先生別在意啊,咱家剛剛一直在擔心聖皇陛下的任務完成不了。所以有些冷待老先生。”


    看著他一臉殷切的笑容,不止吳姓老者隨行之人,所有人都對這個不要臉的老太監嗤之以鼻。


    吳姓老者沒有搭理他。


    “您要知道啊,若是聖皇陛下的任務完成不了,咱可是第一等的罪人,咱雖說上沒有老,可卻有了小。不怕您笑,咱雖然沒了男人那物什,可都有一顆愛美之心。咱也不怕丟臉,在長安的巷子裏頭,有咱的姘頭。若是此番事情辦不好,咱受點苦累沒啥,可是咱姘頭那孩子卻是無辜的啊!他還小,沒了爹,娘一個人拉扯大不容易,有了個幹爹還是個閹人,受盡嘲笑……”


    徐長安和薑明看到這一幕,隻能在心裏罵一句:“這老不要臉的!”


    郝公公在皇上身邊待得久了,演戲技巧那可是沒得說。


    雖說吳姓老者一行人,幹得是撬人祖墳的營生,也是喪盡天良的事。


    可他們這一行卻有行規。


    “碰老得護小。”


    你若是碰了人家的祖墳,日後行走江湖,人家後代沾了點麻煩事,你若知道了,那必須得幫人解決了,你承了人家祖宗的情,得護著人家的後輩。


    雖說這條規定指明了是小輩的身份和來源。可吳姓老者年紀大了,加之自己小時候也是早早沒了父親,其中艱辛自己自然明白,聽這郝公公這麽一說,便同情了起來。


    由人及己,想到小時候種種苦難,吳姓老者的眼角有些濕潤。


    他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道:“對,宗師級的陣法師最多一個時辰就能破開!”


    郝公公聽到此言立馬大喜,這宗師級的陣法師,眼前不就有一個麽!


    這葛舟意能以陣法困住表現出上境宗師實力的韓士海,他的陣法造詣可想而知。


    可想到才在葛舟意那裏吃了癟,隻能把目光轉向了徐長安。


    雖然之前和徐長安有一番唇槍舌劍,可兩人畢竟屬於同一陣營,他才入長安的時候,自己可從四大家族的手中弄了不少的產業給他,雖然說這後麵有聖皇的影子,可畢竟這事是自己親手操辦的,希望這徐世子能給自己幾分薄麵。


    郝公公腆著臉走了過來,他搓著手,臉上帶著笑容。


    “徐元帥,您看,能否借人一用?”


    徐長安攤開了雙手道:“他去不去,我沒權利,你問他。”


    之前的對話葛舟意自然能夠聽見,葛舟意對著個太監也是反感得緊。


    “不去!”


    還沒等郝公公發話,葛舟意便立馬甩出了這句話。


    任憑郝公公怎麽說,葛舟意都不拿正眼看他。


    郝公公拿他也沒辦法,雖然他是供奉,可他在閣裏就像一個吃白食的一般,無所謂資源,吃得飽就行,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欲望,郝公公想威逼利誘都不得其門。


    打也打不贏,把柄也沒有,而且這人還和茅坑裏的石頭一般,任憑自己怎麽軟磨硬泡,就是一句“不去!”


    遠處的吳姓老者看到了這一幕,深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


    他這輩子和探寶離不開了,說實話,自己對這次經曆還是很期待的,誰都想在自己收山之前做一場漂漂亮亮的活計,這輩子也就無憾了,下去也可以拍著胸脯子和自己的師傅和師父吹噓一番。


    自己啊,可是拿到過那傳說中能給人長生的九龍符的人物!


    他走到了葛舟意麵前,鼓起了極大的勇氣,這才說道:“老朽倚老賣老,還請道長幫忙!”


    說著一抱拳,竟雙膝下跪跪在了葛舟意的麵前。


    這個動作不止讓葛舟意一愣,就連所有人都驚訝得張大了嘴。


    他們還沒從郝公公之前的變臉好戲中回過味來,實在是不明白這吳姓老者為何要做出這種犧牲像一個小輩下跪來幫助他。


    就連郝公公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可沒想那麽多,雖然不明白這吳姓老頭為什麽幫自己,不過對自己有利就行了。


    “為什麽,他值得麽?”葛舟意淡淡的開口問道,因為之前被韓士海強行破陣,他遭到反噬,仍然坐在地上療傷。


    吳姓老者自然知道葛舟意口中的“他”是誰。


    他搖了搖頭道,化跪為坐,正對著年輕道士的臉:“我當然不是為了郝連英,我是為了自己。”


    年輕道士眉毛一挑。


    “我們這種人啊,被很多人指著脊梁骨罵,可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吳姓老頭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大墓的吸引力比絕世美女和至高無上的權力對我們的吸引力都強,我這一輩子呀,都投入了這件事中,說起來有些為人不齒,挖人祖墳,可這就是我的命,我的一生。”


    “我也不瞞你了,我之前望氣看了一下,這湖下肯定有一個強者的墓穴。我年紀大了,也許這次之後再也不會有機會碰這些東西了。”說著伸出了少了一個手指頭的右手,便低下了頭。沒了一個手指頭,怎麽在大墓或者秘境之中探寶?


    葛舟意本來就對老者之前的遭遇有所同情,加上如今這老頭又打了感情牌。


    向來吃軟不吃硬的他,終於點了點頭。


    郝公公見狀立即大喜,葛舟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聽好了,等我回來之後,若是他和他有半點損傷,在場的宗師全都要留下來!”


    他手指一指,指向了徐長安和韓稚。


    徐長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現在除了韓士濤和葛舟意之外,其餘的宗師都以郝公公馬首是瞻。


    而且有了韓稚,便可以威脅韓士濤和韓士海,難保這些不會對自己人出手。


    葛舟意目光掃了其餘幾位宗師一眼,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他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想了想,青色長劍突然從身後飛出,他手執長劍,朝著郝公公在內的五位宗師級人物一掃,所有人口中溢出了一口鮮血。


    葛舟意點了點頭道:“這樣就放心多了。”


    郝公公臉上出現一抹厲色,隨即立馬隱藏了起來,換上了笑臉。


    “那請葛道長走吧!”


    葛舟意看了他一眼,便一頭紮進了湖水之中,那吳姓老頭一行人見狀,也立馬跟了進去。


    ……


    湖對岸的蹂躪仍在繼續,林扶風幾乎沒了人形,可他仍然咬著牙關,不肯透露更多關於韓稚胸口的光印!


    郝公公看到葛舟意走了之後,眼睛眯了起來,看了一眼對岸的情況,兩兄弟的戰力讓他有些膽戰心驚。


    他想了想,笑了笑,招手把何沅和梁道叫了過去,在他們的耳邊說了幾句。


    徐長安和薑明自然注意到了這個動作,兩人相視一眼,朝著趙晉點了點頭。


    趙晉會意,立馬轉身進入山陣甲士陣營之中,布置了起來。


    郝公公布置完之後,滿臉的笑容,朝著徐長安微微欠身道:“徐元帥,這裏靠你了,咱家另有任務,待會再回來。”


    說完之後,便帶著幫助郭汾的兩位宗師離去。


    當郝公公前腳才離去,矮胖的何沅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


    “徐元帥,你也看到了,這韓氏兩兄弟實力駭人,怕待會控製不了局麵,還請徐元帥把韓稚交給我兄弟二人‘保護’!”


    徐長安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冷眼看著何沅和梁道。


    “若我說不呢!”


    梁道幹笑一聲,舔了舔剛剛被葛舟意一擊打了溢出嘴角的血。


    “那我兄弟二人便自取了!”


    說著,兩位宗師一躍而起,朝著被山陣甲士所列陣型的中心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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