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長安回到藏書閣的時候,幾人臉上的緊張終於消散了。


    寧致遠抱著雙手,遠遠的看見了徐長安,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當他看到就徐長安一個人抱著一個嬰兒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幾人立馬圍了上去,所問的無非是關於李知一。


    小白不滿的叫了一聲,幾個老頭這才尷尬的散開。


    瘸子把小白從徐長安頭頂上抓了下來,丟進了藏書閣,一把抓住徐長安,“告訴我,和尚去哪了?”瘸子的眼裏出現了擔憂。


    懷中的徐複生突然放聲大哭。


    這時候才發現徐長安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幾個大男人麵麵相覷,頓時手足無措。


    鐵彩怡看到這個情況,立馬拿了一個壺,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她帶著一罐奶回來了,是從何管事代步的母馬上取下來的馬奶。


    徐手忙腳亂中給徐複生喂了奶,這個小孩子便沉沉睡去。


    看到了熟睡的嬰兒,瘸子長長的歎了口氣,小孩子真是麻煩,剛剛又是喂奶,又是把尿,幾乎把他們幾個宗師級的人物弄崩潰。


    “你……”瘸子才想發問,徐長安便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和尚怎麽殺人,徐複生的來曆,每一件事情都沒有保留。除了他背上自行出鞘的長劍,這也是和尚臨行前囑咐他的。


    他不知道為什麽,可他還是聽了他的話。懷著抱歉的目光看了一眼瘸子,瘸子也深深的看了他一樣,急得徐長安低下了頭。


    聽完之後,瘸子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和陳桂之相視一眼,突然間想起了一樁往事。


    當年他們兩還有和尚和裴長空一起遊曆江湖,卻在一個小鎮子遇到了一個自稱是天機閣門人的江湖騙子。


    那個騙子很奇怪,留著一小綹胡子,穿著一身破布褂子,仔細辨認,看得出來應當是一件道袍。他坐在桌子前,身後舉著一塊幡,上麵直白的寫著幾個字:“天機閣算命師。”幾人在集市中遠遠的看著被百姓圍住的道士,那道士瞪眼吹胡子,就是拒絕當地富家公子算命的請求。


    那道士也不說話,就冷冷的看著那富家子不停的往桌子上丟銀子,那道士仍是不理。


    看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道士歎了一口氣道:“半生富貴,半世流離。”


    富家子聽得這話,直接丟了一塊金元寶在他桌子上。“好好說,把爺說高興了,再給你幾塊金元寶。”道士隻是搖頭,並不答話。


    富家子看到這副模樣的道士,朝手下人招了招手。不一會兒,幾個小廝抬著一各四尺見方的箱子來了。富家子坐在了小廝準備的太師椅上,打開了在地上的箱子,箱子裏白燦燦的一片,刺得人睜不開眼。入眼處,一箱子的銀子,引起了一陣驚呼。


    “夠不夠。”富家子說著,彎下腰撿了一塊銀子丟過去。


    道士沒有說話。


    富家子又撿起了一塊銀子,砸在了桌子上,滾到了道士的腳邊。


    道士皺了皺眉。


    富家子又撿起了一塊銀子。


    道士歎了一口氣:“若行善積德,後半生亦會波瀾不


    驚。”


    聽到這句話,富家子抓起一把銀子砸向了道士的頭上,劈裏啪啦一陣亂響,道士的額頭沁出了血,幾錠銀子沾著血落到了地上。


    周圍的百姓看看幾個凶神惡煞的小廝,再看看地上的銀子,不敢作聲。


    “狗 娘的,老子砸這麽多銀子,讓你說句好話都不會了?”


    道士任憑血緩緩流下,默不作聲。


    富家子的耐心似乎是被磨滅完了,一揮手吩咐道:“給我砸!”立馬走上來幾個手持棍棒的小廝,就像看家護院的惡犬一般,朝著道士撲去。


    道士仍然一動不動,如同一尊泥塑的雕像一般。


    當那棍棒離頭頂不過一寸時,那小廝倒飛而去。


    四人出手了。


    那些凡俗的惡霸怎麽會是四人的對手,一瞬間所有人都趴在地上,裴長空怒眉白衣,冷哼一聲,所有的人收拾了銀子,抬著箱子逃命似的跑了,那個富家子還跌了一個跟頭。


    幾人看看流血的道士,喝退圍觀的人群。


    裴長空是個直性子,走上前去。


    “先生的風骨我等敬佩,不過天機閣卻不是那麽好冒充的。”說著把那長幡給扯了下來。


    道士用袖口抹了抹額頭上的血跡,彎下腰去收拾行囊。


    “假亦真時真亦假,天機閣也未必什麽都知道。”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


    “那先生可否給我們四人說道說道。”和尚開口道。


    道士頭也不抬說道:“一個後悔終生,一個碌碌無為後半生,一個老樹開了新花。”


    道士突然抬起了頭,盯著李知一說道:“煩請這位大師記住四句話‘佛魔一念,執迷難悟。迷途知返,苦盡甘來’。”說完之後便又低下頭去收拾行囊。


    突然傳來裴長空爽朗的笑聲:“老道士,你可是說錯了。我裴長空自認一生瀟灑曠達,無愧於心,決計不會後悔終生。至於碌碌無為,我若不想,必將聲名響徹天下,至於老樹開新花……”裴長空笑了笑,表示了他的否定。


    道士抬起頭來,看著裴長空,搖搖頭,又看向了當時還不是瘸子的李義山,然後看向陳桂之,最後又看了看裴長空。收起行囊,頭也不回的走了。


    裴長空看著他的背影大喊道:“臭道士,幫你打了架也不說聲謝謝!”


    此時想來,瘸子和陳桂之心中大駭。


    後悔終生的自然是李瘸子,裴長空此番重出江湖,自然是老樹開新花,和尚已經走了,那最後一句碌碌無為……


    瘸子看了一眼陳桂之。


    陳桂之灑脫的笑了笑:“你也知道我這人沒什麽大誌願,若這次能安全回去,我找一深山老林,學學古人采菊東籬,笑看南山。再把徐長安的兒子丟給我養,讓徐小子放心的去闖蕩江湖。”


    瘸子再看了下陳桂之,發現後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甘心。


    “你別說,那道士挺準的。”


    陳桂之笑道。


    隻是徐長安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抓了抓腦袋:“我……我沒兒子啊,也沒哪家的姑娘看得上我。


    陳桂之哈哈大笑道:“喝了馬奶睡著了的複生跟誰的姓?”


    說罷,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氣氛也稍微的輕鬆。


    笑了之後,瘸子卻是對著徐長安說道:“待會陳老頭帶你去一次九峰,去和虛雲大師閑聊一下。”說完朝著陳桂之看了一眼,陳桂之也點了點頭。


    突然,門外傳來了聲音:“多謝諸位的好意,我已經知道了。”虛雲大師杵著降魔杖,慢慢的走了進來。


    “我靈隱寺已經向天下發了通緝令,請求各門派幫忙捉拿李知一。”


    虛雲大師的話不急不慢,似乎李知一隻是一個路人一般。


    “大師!你……”瘸子才想說話,就被虛雲大師打斷了。


    “終究是二百多條人命,須得有個交待。”


    瘸子立馬閉上了嘴,可寧致遠是個年輕人,立馬問道:“當初逼走大師的是你,他出去殺人通緝他的也是你,你們和尚到底想幹什麽!”


    虛雲大師看著寧致遠。“阿彌陀佛,逼走知一的不是我,是他自己,是心魔。至於我的通緝,也不是通緝他,而是他心中的魔。”


    什麽通緝的不是他,而是心魔,寧致遠理解不了,隻能一甩袖道:“荒謬!”


    虛雲大師看著三位,鞠了一個躬。


    “曾有先師好友對先師說過,李知一是有佛緣的人,不過不經一番徹骨寒,哪會成佛?若他真有佛緣,必然會再回來。”


    其餘幾人都不理解虛雲大師的話,特別是將裴長空的快意恩仇傳承到自己身上的寧致遠。


    沉默已久的徐長安突然開口道:“是不是沒當過帝王,又怎麽會知道帝王的無奈;沒經過紅塵,又怎麽能說放下紅塵?沒逛過窯子,又怎麽會知道那些姑娘的銷魂之處?”


    徐長安話才說話,瘸子的聲音立馬傳來:“臭小子,哪兒學得混賬話,大師麵前,開什麽黃腔。”


    徐長安說完才知道比喻欠妥,低下頭,瞟了一眼滿臉通紅的鐵彩怡。


    虛雲大師止住了李瘸子。


    “小施主,剛剛那話知一教你的麽?”徐長安撓撓頭,搖了搖頭:“想到便說了。”


    虛雲大師笑了笑:“還是小施主看得通透,《渡生》在你身上,我也放心了。你雖非我靈隱寺的弟子,可也切記,莫作惡。”


    徐長安聽到這話,鞠了一躬。


    說完之後,虛雲大師便走了,門外傳來了聲音:“諸位請記得,切莫隨意插手,一切自有天定。”


    陳桂之突然間呢喃道:“迷途知返,苦盡甘來。”一拍腦袋,大叫道:“我知道了!”


    瘸子也恍然大悟。


    天邊彩霞漫天,一陣悠揚的鍾聲傳來。


    “七峰大比快開始了。”瘸子感歎道,曾經他也是大比中的一員。這鍾聲是代表著蜀山即將發生大事,眼前的大事,自然是七峰大比,明早七峰大比開始!


    瘸子對著徐長安說道:“你要記住,七峰大比之後,不管哪一峰拔得頭籌,新弟子選峰大會你要選擇承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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