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駿和田中晴真也追了上來, 奇怪地看著高峰,兩人小聲地用日語交流起來。


    他們現在位於江邊路的中間位置,平日大多是車輛從這裏行駛而過,行人很少走到這裏來, 畢竟附近隻有江水和綠色植被,沒有任何店鋪店麵, 不論往前走還是往後走都有較遠的距離, 又沒有什麽怡人的景色, 走起來十分枯燥。


    今天因為馬拉鬆封路的緣故,車輛無法進入, 因此整條道冷冷清清的, 放眼望去,附近隻有他們四個人寂寞地站在江邊。


    太陽逐漸被烏雲擋住,柔和的江風不知覺變得刺骨起來,帶著幾分冬日的寒冷與凜冽。


    雲景把高峰扶起來:“我一直都在這裏。”


    高峰聽完, 渾身幾乎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


    他站穩後, 快速甩開了雲景的手,十分不自在地道:“那……我先繼續跑了。”


    雲景沒說什麽, 高峰轉過身,用完全不符合馬拉鬆原則的跑步方式,快步跑開了。


    “嘛……雲景, 你這個同學有點兒古怪呢。”高橋駿摸了摸下巴, 走上前對雲景道。


    “哪裏奇怪。”雲景看他。


    “他好像很怕你?”田中晴真也走上來, 三人很快又恢複了小跑的姿勢。


    “他不是怕我, 他怕的是他自己。”雲景道。


    高橋駿奇怪地看著雲景,重複了好幾次都沒弄明白雲景的意思。


    雖然是在小跑,但畢竟是消耗體力的事情,高橋駿很快就沒心思說話了,注意力都在跑步上。


    倒是田中晴真很快琢磨出意思來:“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隻怪獸,隻不過不知道什麽時候怪獸會長大,剖開心髒逃出來。”


    他的用詞十分血腥,雲景不禁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雖然蒼白,但體內靈氣反倒比之前還要充盈一些,頓時放下心,沒再多想。


    倒是田中晴真似乎和雲景聊上癮了,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和雲景聊了起來。


    雲景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路上隻有他們三個人小跑著,四周的江景幾乎都是重複的,這樣的情況下,時間流逝的快慢仿佛都會被忽略。


    雲景和田中晴真看似熟稔,但兩人之前都沒有聊過天,再加上國籍上的差異,導致思維模式會有些微妙的不同,偶爾田中晴真說一些獨到的見解,還有日本那邊有趣的風土人情,也引起了雲景的興趣。


    一直到身邊的高橋駿越跑越累,甚至忍不住停下腳步喘粗氣了,雲景和田中晴真才回過神來。


    高橋駿彎下腰,雙手扶在膝蓋上劇烈地喘氣,幾秒後才慢慢緩過來,抬起手對他們兩擺了擺手:“我太累了,水也喝完了,風吹得我喉嚨好幹,我要休息一會兒。”


    雲景朝四周看了一眼,走上前將自己手中還沒有擰開的水瓶遞給高橋駿:“喝吧。”


    高橋駿也沒和雲景客氣,接過水瓶快速擰開,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經過石川大輝時間後,高橋駿的體質似乎也被改善了一些,現在雖然麵色蒼白疲乏不已,但體內的靈氣卻是充盈的,補充了大量的水分後,更是往上漲了一些。


    體內的靈氣充裕,高橋駿麵上恢複的速度也增快了不少。


    三人站在江邊休息一會兒,田中晴真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烏雲,感覺天上的陽光已經被徹底遮擋住,四周陰沉沉的,不僅吹著涼涼的風,甚至可能會下雨的模樣,忍不住奇怪道:“這條路怎麽回事,明明看著不遠,跑起來卻非常費勁。”


    高橋駿已經逐漸緩過來了,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前方,道:“中國有句古話,叫‘看山跑死馬’,我們現在都是馬吧。”


    雲景聽著他用中文說“看山跑死馬”這五個字,剛想糾正他的發音,就聽田中晴真笑罵:“你這是在罵我們是牲畜嗎?”


    “難道你還不承認自己是牲畜嗎,我們幾個在山島可都是出了名的體育生,隻有你這個轉學生,一來就把所有人給打趴下,要不是石川……”高橋駿的聲音突兀地一頓,後麵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田中晴真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兩人忽然安靜下來,空氣間忽然多出了幾分尷尬,高橋駿轉頭四處張望,忽然扭頭一看:“咦,雲景,那個是剛才那位同學吧?”


    雲景轉頭望去,果然看到高峰在前方不遠處疲乏地奔跑著。


    長長的江邊跑到兩端,起點和終點看起來都是那麽的遙遠,肉眼望去竟是一模一樣的景色。


    與上次不同,這次高峰是麵朝著雲景等人跑過來的。


    他看起來比上次更加疲憊了,大量的劇烈運動令他的臉在潮紅之餘,竟然泛著點兒紫黑,嘴唇仿佛完全失去了血色一般,眼神也比上一次要呆滯不少。


    直到他抬起頭,看到雲景等人。


    高峰一怔,因為太過驚詫的緣故,甚至沒站穩就突兀地停下,緊接著身體因為慣性快速倒下。


    雲景靈力稍稍一托,高峰雖然摔倒,但並不覺得疼痛。


    他劇烈地喘氣著,趴在地上時也抬著頭死死盯著雲景三人。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高峰喘著粗氣,一字一句地質問道。


    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憤怒的表麵下,那無法掩藏的驚慌與恐懼。


    高橋駿和田中晴真麵麵相覷,互相交流猜測高峰說的是什麽話。


    “你怎麽會在這裏。”雲景看著高峰,道。


    高峰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怎麽會在這裏……”


    好一會兒,他忽然瞪著雲景吼道:“是你,是你做的對不對?你想做什麽?我告訴你,我不會動搖的!你不要再妄想說服我了!”


    說完,高峰咬牙從地上爬起來,掙紮著要繼續往前跑。


    雲景攔住他:“高峰,你冷靜點。”


    “走開!”高峰甩開雲景,不論雲景說什麽,他都無法聽進去,邁著蹌踉的步伐,很快就跑遠了。


    高橋駿和田中晴真就算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高橋駿道:“雲景,你這個同學沒事吧?”


    田中晴真道:“他剛才到底是從後麵跑過來的,還是從前麵跑過來的?”


    “啊?”高橋駿呆呆地看他,“有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田中晴真道,“我們第一次看到他,他在我們的前麵,第二次看到他,他好像是在我們的後麵?”


    “咦。”高橋駿說著,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茫然了:“說起來,哪邊是終點,哪邊是起點,晴真你還記得嗎?”


    田中晴真搖了搖頭:“但如果剛才那個同學跑過來的方向是終點的話,那終點就在左邊!”


    “那萬一不是呢,我們豈不是又要往回跑了?”高橋駿鬱悶道。


    田中晴真看向雲景:“雲景,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走嗎?”


    雲景看著他們兩個,又看看四周。


    那片原本距離他們很遠的烏雲,現在已經徹底飄到了他們的頭頂上空。


    烏雲低沉地壓在所有人的頭頂上方,太陽完全被擋住,四周昏沉沉的,幾乎給人一種黑夜即將降臨的錯覺。


    因為要跑步的緣故,所有人身上都穿著輕簡的運動服,別說手機了,連手表都沒有戴。


    正常來說,在馬拉鬆的跑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人蹲守,保障跑道上運動員的安全與健康,時刻關注每一個運動員的情況。


    這條江景路雖然很長,但站在江景路的中端,能夠看到路的起點和終點,所以路上並沒有派遣人員蹲著,說明……這條路其實並不長。


    但這麽一條不長的路,卻讓他們跑了這麽久都沒有跑完。


    更可怕的是,原本跑在他們前麵,背對著他們的高峰,過了一會兒竟然出現在他們的後麵,麵對著他們跑來。


    是高峰在繞路,還是他們在繞路?


    或者是……所有人都在繞路?


    不論如何,當務之急是要將人帶出去。


    雲景對他們兩個道:“我們跟上他,看看他到底怎麽回事。”


    “嗯。”對此高橋駿和田中晴真都沒有異議,三人很快追上高峰,除開雲景外,高橋駿和田中晴真體內靈氣都比常人要充盈一些,體力遠勝於高峰,因此跟在高峰身後並不覺得吃力。


    又是不知多長時間過去,田中晴真逐漸有些吃不消了:“我們還要這樣跑下去嗎?感覺跑了好久好久……”


    高橋駿的腳步也逐漸慢了下來:“對啊,怎麽還沒跑出去……不過,雲景,你這個同學似乎並沒有什麽問題,他一直都在我們的前方,沒有在繞路呢。”


    雲景抬頭看了一眼從灰色逐漸變成了黑色的烏雲,忽然問道:“飛往日本的飛機,是幾點的?”


    “啊?”


    “是下午,大概是這個時間,是嗎?”雲景道。


    高橋駿和田中晴真麵麵相覷:“大概吧……”


    “明白了。”雲景點了點頭,“我們繼續走吧。”


    “還要繼續啊。”田中晴真喘著氣哀嚎。


    “很快就會出去了。”雲景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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