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jie)最近有些小情緒。


    距離他對著衛府的直欞窗, 感慨“竟然真的穿越了”,已經過去了近三年的時間, 穿越局承諾過的、卻遲遲未到的金手指,於昨夜姍姍來遲。


    那是一本會直接在腦海裏顯示的古籍,隻能由衛玠翻閱。


    《晉書》, 文名已經劇透了一切。是中國的二十五史之一,由唐代房玄齡等名臣大家合著。書中記錄了上起三國司馬懿早年,下至東晉覆滅之間的全部曆史。帝王本紀、名人列傳、天文地理、禮樂官製以及重大曆史事件等,在其中均有詳細記載。


    簡單來說就是,包括了出生在晉朝的衛玠,人生所需要的全部資料。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


    因為……哪怕是唐代人寫的晉史, 也是用文言文寫的!


    書中選段如下:【製曰武皇承基誕膺天命握圖禦宇敷化導民以佚代勞以治易亂絕縑絕之貢去雕琢之飾製奢俗以變儉約止澆風而反淳樸】


    這是什麽鬼?


    誰能看得懂,恩?


    我就問一句吧,誰!能!懂!


    最可怕的是, 通篇都是這樣的鬼啊!


    沒有簡體,沒有翻譯, 沒有標點符號,沒有搜索引擎, 連古漢語大詞典都沒有!


    ——這個連金手指都是豎排繁體文言文的古代, 對大學專業阿拉伯語的人,真是太不友好了qaq。by:衛玠。


    太康九年,陽春三月。


    正是桃花與蝴蝶翻飛,黃鶯共春燕一色的好時節。商賈雲集,人煙稠密的銅駝大街,分開了京都洛陽的南北軸心。依《周禮》“左祖右社”的說法,夾街而建官署、太廟與太社,形成了全國最頂尖的權力中心。


    達官顯貴的宅院,因此,便就集中建立在了東北角的建春門下。


    在這一片“高檔住宅區”中,有一組布局為梅花形的東漢式住宅,依照八公品級的規製而建,進深五重,上下兩層,附建園林,屋舍頗侈。


    這便是衛玠的家了。


    司空衛府。


    衛氏族人聚族而居。


    剛過了三歲的生辰,衛玠就擁有了一座隻屬於他的獨立小院,樓閣亭台,假山池塘,無一不缺,無一不精。院內還配置了婢子老婦八人,書童仆役八人,奴隸數十人,前前後後三十幾口,隻伺候著衛玠這麽一個小郎君。


    ‘祖父真的是廉潔的清官嗎……’衛玠時常生出這樣的擔憂。


    如果說西晉清官的家眷都是這個排場,那貪官得奢侈成什麽模樣?怪不得都說西晉短命呢……這能不短嗎?


    衛家二郎衛璪(zao)來時,就看到飛簷下的自家三弟,又擺出了這麽一副“憂國憂民”臉。


    衛玠才三歲,隻有三頭身,卻已生的唇紅齒白,粉雕玉琢,小小、軟軟的一團,好似玉人般玲瓏剔透,特別是一雙會說話的點漆黑眸,又大又圓,就像是掛了霜的黑葡萄,不管衛玠做什麽,都能形成一種天然萌。是目前衛家自引進王家的優秀基因後,產出的最優秀的合資產品。


    所以,哪怕衛玠在發愁,都愁的格外可愛。


    “三郎這是在想什麽?”衛家二哥沒急著和弟弟打招呼,先開口尋問了一下弟弟身邊伺候的婢子。


    衛玠“想事情”時,不愛讓人近身伺候的毛病,全家皆知。婢子小僮都很識趣,一早就退到了廊下,一個既不會擾到衛玠,又能時刻不離的看著衛玠不讓其出事的距離。


    幾個衣著鮮亮、款式統一的婢子,見到衛璪,先是齊齊行禮,然後才回了話:“三郎君說是要‘思考人生’呢。”


    說完,幾個婢子皆抿嘴一笑,沒有絲毫做作的感覺,隻有一股子從內散發出來的天真爛漫。這些婢子都是跟著王氏,從王家嫁到衛家的良生子,為仆不為奴,膽子大的很,連小郎君都敢逗趣,舉止卻不失禮,隻一派落落大方的通透模樣。


    衛璪也忍不住的跟著笑了。


    思考人生,確實是隻有他這個弟弟才能說得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想來的古怪說辭。


    衛璪比衛玠大七歲,已經是個十歲的小大人了。對衛玠這個一母同胞的幼弟,總是格外的關注與照顧,自覺這是身為長兄不可推卸的責任與義務,是甜蜜的負擔。


    被“負擔”了的衛玠同學,也終於發現了他親哥。初春的朗日下,輕風徐來,桃花撲麵。廊腰縵回上,大袖翩翩的陌上貴公子,褒衣博帶,腰佩長劍。見衛玠看過來,黑發少年唇角向上,眼含笑意,此中的喜愛親近之意自是不必言說。


    那就是衛玠這一世的兄長,衛璪,衛家二郎。


    璪,《禮記》有雲,璪十有二旒。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說,用彩絲貫玉在帝冕前下垂的裝飾。也就是美玉。基本上帶王字旁的生僻字,都有美玉的意思,衛玠的玠也是如此。


    雖然衛玠在初次聽到哥哥的名諱時有點囧,衛璪,喂棗,講真,少年郎啊,給你起名的祖父和你真的沒仇嗎?


    不過那並不妨礙棗哥,咳,是衛璪同學,真的按照名字裏所含有的期望,一點點的成長為了今日美玉一般光彩照人的少年。


    ——作為衛、王兩家的第一個合資產品,衛璪同學的長相也是十分給力的。


    衛玠從小就喜歡親近衛璪這個哥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特別是棗哥還是個對衛玠很好的美人,兄弟倆的關係就更融洽了。


    衛玠一掃那點因為發現金手指也是文言文的小情緒,高興的招招了不足成人手心大的小手,示意棗哥上前:“大兄來吃羊酪啊,二舅才著人送來的。”


    衛璪行二,不過那是按照整個衛家孫子輩的序齒情況排下來的。在衛玠這裏,衛璪隻是他的大哥。


    衛璪幾步上前,與衛玠一同坐於廊下。看了看雕花小幾上精美的羊酪,又看了看院內一片讓人心曠神怡的向榮之景,自覺十分手癢,便戳了戳弟弟光潔白皙的額頭:“你倒是慣會享受。”


    衛玠一直防著棗哥的“毒手”(全家都愛對他“動手動腳”),奈何年紀是硬傷,身手不及衛璪,被戳了個正著,不疼,但還是會怨念。隻能利用精神勝利法,不斷在心裏默念,我靈魂比棗哥大,我靈魂比棗哥大,我不跟熊孩子計較,哼。


    衛璪卻是越戳越上癮,同樣是被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養大,怎麽弟弟就這般好摸呢?皮膚光滑有彈性,還帶著綢緞般的微涼,手感十足。


    “二舅說這羊酪有潤肺、止渴之效,做來十分不易。光選擇合適的羊乳的工藝,就不下十道,熬煮時還必須讓心思細膩的婢子專門看管,在最恰當的時機起鍋、封存,才能有如今這雪腴霜膩、吹氣勝蘭的模樣。舅舅那裏也隻有很少的一些,就送了大半過來,大兄快嚐嚐。”


    說是羊酪,其實在衛玠看來,就是布丁的祖宗,簡直是吃貨的福音。


    不過,衛玠對羊酪大讚特讚的理由,還是希望能借此來分散一下棗哥過剩的精力,不要再戳他的額頭了!


    衛璪……其實並不好這種軟糯的甜食,在弟弟兩眼放光的對他介紹時,他隻注意到了小孩子音清目潤的可愛模樣。


    衛璪心想,有些說話晚的孩子,在自家弟弟這個年紀,都未必能說出完整的句子,真難為三郎能記下這麽長的話,並全部說給了自己聽。這幅急於獻寶的樣子,為的是什麽?不就是愛嗎!我的弟弟怎麽能這麽可愛!


    ——在小學生的年紀,棗哥明顯想的有點多。


    衛玠:“……”怎麽介紹著介紹著,反而起了反效果呢,掀桌。(╯‵□′)╯︵┻━┻


    衛璪最後也就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小塊羊酪,一是因為他不好這口,二是因為他知道衛玠愛吃,既然難得,自然是要全部留給弟弟的。


    衛玠這才給了衛璪一個“小夥兒,你很有前途嘛”的點讚眼神。


    這大概就是胎穿的好處了,他能再享受一遍“在隻剩下最後一塊糕點時,全家都肯定會留給他”的美好童年。衛家人口簡單,關係和睦,長輩們都很友愛小輩,這讓深受小說荼毒,做好了為宅鬥奉獻終身的衛玠,在有些遺憾的同時,又有些欣喜。


    衛玠穿越前是獨生子女,父母又早逝,一直都很向往能夠再次擁有親情。


    “不可總是勞煩二舅,知道嗎?”衛璪見弟弟吃完心滿意足了,這才斟酌著語氣,以一種不會惹人厭煩的態度,對弟弟諄諄教導道,“二舅自舉家搬去北邙後,一來一回京中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很是辛苦。”


    “我懂。”衛玠一板一眼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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