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空青沒有想到,自家老母親會突然出現在書院附近的租舍廊房門口,而且身邊還跟著一個村婦,是家中隔壁鄰舍的張大嫂子,張大嫂子手裏還牽著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年輕姑娘。


    此時的他想要關上門已經來不及。


    屋內這時也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相公,是誰啊?”


    話音剛落,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從他的身後探出半個頭來,好奇地打量眼前幾個滿身樸素的鄉下人。


    木母一聽到這“相公”二字,整個人瞬間警醒起來,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目光觸及木空青背後這妖媚的女人,臉色一沉。


    木空青看著立在一旁等著看笑話的同個書院學子,目光陰沉,就是他們把木母等人給帶到了租舍這裏,他不想被人看笑話,伸手就要把母親拉進屋內。


    誰知木母此時臉上一片青黑,看樣子已經是忍了很久,一把甩掉他的手道:“青兒,這是怎麽回事,那狐媚騷蹄子是誰,她怎麽會在這裏,這是什麽房子?”


    一連幾個問題劈頭蓋臉地打下來,木空青根本沒有辦法回答,看著門口圍著越來越多的人,他有些生氣地道:“你先跟我進屋。”


    一旁的張大嫂子卻看出了端倪,聲音頓時變得尖銳:“木大郎,這是怎麽一回事兒,你娘托我給你找門親事,好不容易有個家世清白的姑娘願意跟你見一麵,卻沒想到你在外邊已有了人,有了人咋不早說,讓我們白跑一趟,也害得我們三秀回去後還要被人指指點點。”


    木空青這才看出來跟在後麵的那姑娘是木母托人給自己說的親,不禁滿頭大汗。


    而他身後的濃妝女子卻是坐不住了:“哪裏來的鄉下野丫頭,空青少爺也是你們可以肖想的?”


    木空青忙將她喝住:“春桃,趕緊回屋,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


    那名叫春桃的女子,原是金鳳苑的一名□□,這一類風塵女子,隻要給了足夠費用就可以帶出來一起住個十天半個月,錢不夠了再把人給送回去。


    這春桃還算有幾分姿色,木空青為了把她弄到手,也廢了一番功夫,把她給弄到手後少不了要嘴甜哄她幾句,而且他自己沒什麽銀子,一個月一兩的月錢哪裏能負擔得起春桃一個月的嫖資,把人哄得開心了,春桃見他沒錢心疼了也會拿出自己的一些私房錢幫他墊上。


    和所有的男人一樣,無非就允諾著等考中舉人,定會幫她贖身雲雲。


    許春桃這些年恩客無數,早就膩歪了男人的這些花言巧語,隻不過看著這木空青模樣長得還行,嘴巴也夠甜,不想去伺候別的歪瓜裂棗,也就多出了幾分容忍,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如今被木空青這麽一吼,也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你吼什麽吼,老娘白天晚上伺候你還不得一聲好,到頭來還要被你吼。”


    春桃這話一說出來,圍觀的其他人一片嘩然,這鄉下來的另外三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皆是目瞪口呆。


    木母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如寶貝一般的兒子居然也會像那些野男人一樣,在外邊花著家裏掙來的血汗錢,養著這些騷媚蹄子。


    而且看著這春桃,哪是什麽好人家的女子。


    空青可是要考狀元的人啊,怎麽能跟這種人混在一起。


    瞬間就忍不住了,拉著兒子的手道:“青兒,是不是這騷蹄子勾引你的,我們走,離她遠一點,我們以後可是要考狀元做大官的人,怎麽能跟這種人一起,張大嫂子家的三秀清清白白的,都要比她好上不少。”


    圍觀的書生們聽到木母如此大言不慚,紛紛捂嘴竊笑,木空青也臊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許春桃見多了這種自以為是又尖酸刻薄的婦人,眉眼一挑言出譏諷:“誰比誰好到哪裏去,都是張腿伺候男人,怎麽你們就比我高貴。”


    此言一出木空青太陽穴突突直跳。


    果然木母瞬間就被點著了,直奔木空青的背後一把扯住春桃大罵:“勾欄院的騷蹄子,張口閉口就是那檔子醜事,真是不要臉的賤人,離我們家青兒遠一點。”


    春桃豈是什麽好相與的人,不甘示弱就頂了回去,見到木母欲對她動粗,一把扯過旁邊的木空青擋在前麵,木母尖尖的指甲在他臉上劃出了幾道血痕。


    木母一見居然抓錯人,更是怒不可遏,又心疼著自己的大兒子,直氣得眼睛發紅,對春桃的怨氣更是已經到了頂峰,扭身撲過去就要開撕。


    木空青此時也再顧不得其他,一把抱住木母衝著許春桃道:“你還添什麽亂,還嫌不夠丟人嗎,快進屋去。”


    許春桃看著周圍圍著越來越多的人,這才冷喝一聲,聳了聳肩進屋去,留下外邊的木母張牙舞爪地還衝著她的背影一直罵個不停。


    木空青此時已經毫無顏麵可言了,衝著周邊的人道:“還圍著幹什麽,散了散了。”


    周邊圍觀的除了附近書院的書生,還有其他一些閑散的路人,無一不是愛看熱鬧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有戲可看,怎麽會錯過這麽精彩的場麵。


    木空青趕不走這些人,隻得推搡著木母和張大嫂子進屋,誰知張大嫂子卻不依,拉著三秀的手一臉不快,怒氣洶洶衝著木母道:“周大姐,不是我不幫你,本來就不想摻和你們家的這些破事,可你看這都什麽事,三秀好歹也是我遠房的侄女兒,你夥同你兒子來這麽一出,這讓我們三秀以後如何自處,我們就不稀罕你們木家這金貴的門了,往後你也別再拿這些破事來擾我。”


    說完拉著一旁眼眶通紅的三秀道:“三秀,我們走——”


    木母看著好不容易才說上的一門親事就這麽打水漂了,心裏急得直上火,連聲催著木空青快去追回來。


    木空青哪還有精力去應付張大嫂子的事情,屋裏還有一個等著自己去安撫,而且木母本身就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如今見張大嫂子走了倒是鬆了一口氣,扯著木母的手進了門,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


    外麵等著看熱鬧的一群人見無戲可看,惋惜著紛紛散去。


    屋內,又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氣氛。


    木母和春桃兩人互看不對眼,恨不得把對方都吃下去。


    “青兒,你老實說,家裏每月給你的月錢,是不是都花在這騷蹄子身上了。”木母咬牙切齒地低吼,緊緊盯著女人身上上好的料子,覺得每一尺一寸的布都是自己的好大兒花錢給買的,每看一眼都覺得肉疼不已。


    春桃冷哼一聲,怒極反笑:“就他那幾個破錢——”


    木空青忙堵住她的話轉頭衝著木母道:“娘,說什麽呢?這事兒回頭我再和你解釋,你先回家去好不好,一看你每次一來,都能讓我丟一次臉,我的臉都快被你給丟盡了。”


    想到上一次木母被送進監獄,再想到眼下外麵圍著的一堆人,一股火氣蹭蹭蹭地直往上冒。


    一提到上次的事情,木母頓時啞火,偃旗息鼓了一陣子,但仍是憤憤不平。


    “上次是那殺豬的設計我,不然哪會鬧出那樣的事兒,這次不一樣,這騷蹄子的事情你必須給我個說法。”


    “說法說法,你要什麽說法,還能有什麽說法,”春桃譏誚道,“都這樣了你還裝傻充愣的,就是你想的那麽回事唄。”


    木母與這春桃一點都不對付,如今聽她這話是一點就著,站起來就像去撓她,木空青忙將她給拉住,大聲嗬斥:“娘——你這是做什麽,還覺得丟臉丟得不夠嗎,你是想讓我在這書院沒辦法混下去,回家去跟爹一起做泥腿子扛貨種田是嗎?你若是真想這樣,你就繼續鬧,這書我也不念了。”


    說完一把將桌麵上的書本筆墨一把掃在地上,乒乒乓乓地掉了一地。


    木母一聽自己大兒說不念書,嚇了一大跳,木家這麽多年辛辛苦苦都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自家老大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咬了咬牙道:“糊塗啊青兒,你簡直糊塗,這樣子怎麽對得起我跟你爹。”


    說完是沒再去找春桃的茬,但卻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下子她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的好兒子每個月不到日子就總跑回家催著要月錢,感情不是書院要,是把錢都花在這些女人的身上了啊。


    想起自己這些年,自己一家人省吃儉用,把幾個女兒給賣出去,換來的錢都是給兒子這樣霍霍出去,哪能不叫她傷心,此時越想越不值得,越想越不甘心,但又沒有其他辦法,家裏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也隻有靠木空青才能看到一點希望。


    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生氣,哭得呼天搶地,聲音之大惹得一起租著這片廊房的幾個學生都徘徊在附近,對著他們的房子竊竊私語。


    木母最後還是走了,走的時候整個身子佝僂了不少,想起臨走的時候,自己那乖兒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不要把這個事情告訴自家老頭子,木母被他氣得一口氣都差點緩不上來。


    她固然也是好麵子的,這些年從村頭到村尾,她能那麽理直氣壯地和那些村婦開罵,總是能以高人一等的姿態出現,還不是因為她有個秀才的兒子,一旦沒了這個資本了,以後誰還把她放在眼裏。


    一時之間進退兩年,罵那不要臉的春桃,若不是這騷蹄子,自己乖巧上進的兒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想起附近還有一起租著廊房的書生,想來這個書院不是什麽好書院,風氣這麽差,個個在外邊養小情人,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一路走回芙蓉村,隻覺得這路都比往時還要更遠一些。


    誰知剛回到村裏的時候,村婦們看著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都在背後說木家的兒子借著在縣裏念書的名頭,拿著木家兩口子賣女兒的錢來租廊房養姘頭。


    往時木母要是聽到這樣的話,定是二話不說就給罵了回去,但如今這事就像是和尚頭上的虱子,自己都親眼所見了,哪裏還能假得了,但一想到臨別時木空青痛哭流涕的樣子,她牙齒咬得咯咯響。


    她終於咬了咬牙,往張大嫂子家一路快走過去,走到張家的大院子,叉著腰開始破口大罵。


    “張春兒你這個賤人,帶著侄女去找我們家空青,我兒子看不上你家的野丫頭,回來就開始造我兒子的謠,你安的什麽心呐——”


    這刺耳的叫罵聲頓時引來了一批村民,張大嫂子沒想到居然被倒打一耙,氣得七竅生煙,拉著三秀出了院子,朝那惡婦迎上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屠戶與小嬌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貓追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貓追月並收藏女屠戶與小嬌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