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念最近運氣不太好,走在路上總是被人堵,先是那個拎不清的木空青,現在是木空青他娘木周氏。


    看著眼前幹癟模樣的婦人,劉念念腦子裏控製不住地想到每次回芙蓉村,這女人就像潑婦一般從村頭罵道村尾,渾身一陣惡寒。


    小丫鬟春花方才被她給叫去買一些吃食了,眼下就她一個人,劉念念不知道這婦人要找自己作甚,皺著眉頭滿臉警惕:“不要擋我路。”


    誰知木母卻一直盯著她的臉,嘴中自說自話:“嘖嘖嘖,養的真好,腰細屁股大的,可要比你兩個姐姐好看多了。”


    劉念念嚇了一跳,厲聲喝住:“你這婦人,胡說八道什麽,還不快些讓開,如若不然,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性子軟,但畢竟是縣裏富人家的大小姐,自有一身貴氣在,對待一般婦人,還是能鎮得住場麵。


    然而這木母豈是一般的善茬,對她的嗬斥沒有絲毫懼意,甚至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捏著她的下巴瞅瞅她的骨相。


    劉念念心中一陣恐懼,更多的是憤怒,一把打落她的手道:“哪裏來的刁蠻婦人,竟敢如此放肆。”


    “嘖,這小脾氣——不愧是被富人家養大的孩子,不像你大姐那般膽小怕事唯唯諾諾。”


    “你胡說什麽,我娘就兩個孩子,沒有什麽姐姐,你再胡說我可不客氣了。”劉念念身子有些發抖,但仍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是心中的懼意不知何時泄了口子,彌漫心間,讓她心跳得很厲害。


    木母意有所指地看著她,露出一口稀碎的牙齒,隻是她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劉念念遍體生寒:“真橫,這性子像我,畢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劉念念這下是什麽也顧不了,啪的一聲就朝木母臉上甩去,這一個巴掌讓原本還在洋洋自得的木母一下子臉冷了下來。


    倘若對方真的是富人家千金大小姐,木母被甩這一巴掌,隻能乖乖地夾著尾巴做人,但對方是自己親手調換過去的孩子,是這身子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豈會任其騎在頭上。


    在她那個家裏,何曾有女兒敢反駁過她,就算鐵頭和她對著幹的,一個早就變得癡傻,另一個不也是被自己賣了出去。


    如今劉念念反手就一巴掌,抽的她兩眼直冒金星,一下子怒火就那麽就蹭蹭地往上躥。


    “小賤蹄子竟然連老母都敢打,虧你還在大戶人家養了這麽多年,居然是這般沒教養,呸——”木母啐了一口吐在地上,看上去粗俗不已,劉念念忍不住心中作嘔。


    但木母方才的那番話早就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強迫自己挺起背脊,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冷然出聲:“哪裏來的瘋婆子,竟敢冒認我母親,真是豈有此理,待我叫人來打斷你的狗腿。”


    木母卻竊笑不已,一副有恃無恐地道:“你叫啊,你盡管叫,最好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世,到時候季雲娘那個騷媚蹄子不要你了,你就可以乖乖地跟著我回木家,你親娘我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


    劉念念聞言腦袋嗡嗡直響,震撼之餘又氣又怒,剩下的盡是慌亂,腦子裏迅速閃過幾個畫麵,包括娘親前段時間對木丁香楚虞她們兩人開始上心起來,收購她們沒有曬幹的糧食,勞心勞力幫她們跑房子的事情,甚至自己十七歲生辰那天晚上,她和爹二人半夜偷偷出了家門,母親第二天下午才歸來,想來也是去了木丁香那兒吧。


    “我不懂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丫鬟很快就回來,我們兩個年輕人打你一個,總是能占在上風,你若是識趣點趕緊滾開,不然揍到你沒命。”


    木母見她如此不上道,想著不如當眾撒潑把她的身份給抖出去,但又想著在這之前撈幾筆再曝光身份也不遲,這女兒養在富人家裏,多少都攢有些錢,先把這些錢弄到手,再把人要回去,轉手找個人嫁了又得一筆彩禮,一舉多得豈不美哉。


    “我要是你我就趕緊閉嘴把自己身份掩得嚴嚴實實,這樣還能繼續當你的富家大小姐。”木母咬著牙道,臉上剛才被甩的那一巴掌還在隱隱作痛,這死丫頭還真的下得了狠手。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這會兒功夫劉念念已經迅速調整好心態,她仔細想了想近日來父母身上發生的一些微妙變化,從劉亨和季雲娘近期的表現,想來身份調換的事情他二人是早就知道了,可卻遲遲沒有將木丁香認下來,那就意味著,他們並不想讓自己回木家。


    瞬間心中豁然開朗,雖然還是是因為身份的事情覺得難過,但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惶恐。


    如此一想,心中就有了數,波瀾不驚地道:“你盡管按照你想法來做,但你想想會有幾人相信你的這些胡說八道。”


    木母萬萬沒想到劉念念居然是這個反應,在她的預測裏麵,不管哪個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下意識地妥協,哀求著不要將身份之事泄露出去。


    可眼前的這個劉念念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懼意,這和她想象當中相差甚遠。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瞬間語氣就變了:“念兒,你可得想清楚,我才是你娘親,我們母女分別那麽多年,娘無時不刻都在——”


    劉念念一聽這自己最最討厭的人在自己跟前自稱娘親,氣得小臉發白,厲聲喝道:“你住口——我娘在劉府,是五味食居的老板娘,你是什麽癩蛤/蟆,也想覥著臉來冒認我娘。”


    木母聞言整張臉變得扭曲,語氣瞬間變得冷淡:“劉念念,你別不知好歹,你乖乖聽話倒還好,你若是繼續認賊做父母,就休怪我不留情麵。”


    劉念念冷哼一聲:“你留情麵?我倒想知道你是怎麽個留情麵的,是把我打成傻子還是直接賣給村裏的老光棍,換來錢供你的好大兒念書。”


    木母卻沒把她這話給放在心上,頗有些不以為意地道:“這腦子果然隨我,看的倒是通透,但不管你心裏有多不喜歡我,但你身上流著我的血,除非你身上的血流盡了,否則你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木家女兒的身份。我若是你,還不如想辦法,把劉家的錢給弄過來,等家裏有錢了,我自會把你當菩薩供起來。而且我們是一家人,他們才是外人,不然等季家人揭開了你身份,你還能有什麽好下場?還不如我們兩人聯手,趁著他們現在還沒有覺察,把值錢的東西轉出來,娘幫你藏起來,以後就算被發現了身份,到時也沒了後顧之憂。”


    劉念念小臉一白,原來這婦人打的是這樣的主意,簡直是卑鄙無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滾遠一點,如果覺得剛才那一巴掌還不夠,我可以多送你兩個。”


    “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死丫頭,你現在不聽我,到時候有你哭的份。”


    見到劉念念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麽好搞定,木母不禁有些著急,不想白白錯過這麽好的掙錢機會。


    眼看著劉念念的丫鬟就要返回,木母決定先暫時把這事擱上幾天,眼下這死丫頭還沒想明白自己的處境,等回去想透了,到時候再出手,應該不會再出差錯。


    如此一想便下了決心,可是自己好不容易來縣城裏一趟,卻要空手而歸,連兩個銅板的馬車錢都賺不上,這讓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劉念念攥在手裏的小荷包,眼睛滴溜溜一轉,趁著她不注意衝上去,一把奪過那小荷包就想跑。


    可誰知,這小荷包竟像長在了劉念念手中一般奪也奪不過來。


    木母一時發狠,不管不顧就要上前去與她撕咬。


    劉念念雖然平時沒怎麽遇到這種人,但自從一見到這婦人開始,整個人就進入戰鬥狀態,這會兒早就提高了警惕,木母才一動身就知道她想幹什麽,得益於年輕身體靈活,反應快速,她直接將荷包往後一拽順帶給這婦人回了一腳。


    木母沒想到劉念念居然這般不留情麵,直接將自己一腳踢飛,摔在牆邊上,頓時肚中翻湧,差點就要一口血吐出。


    劉念念踢完這一腳,站直身體,麵無表情地盯著靠在牆角的不住哀嚎的木母,臉上的表情陰森深沉,與往日一眼看到底的稚嫩格格不入,少傾,她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不再留給木母一個眼神。


    一向陰險狡猾的木母被她如此狠毒的眼神給盯得嚇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她有點想不明白同時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眼下的這個,似乎沒有她想象當中的那麽好拿捏。


    這邊劉念念還沒走出兩步,就迎麵撞上了一個高挑的女子。


    “當街毆打老人,膽子不小哦。”


    抬眼一瞧,隻見眼前的女子眼細眉長神采英拔,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怒。


    劉念念呼吸一滯,不知道這人到底在旁邊看了多久,她和木母之間的對話到底又被聽去了多少?


    身後摔在地上的婦人沒有拿得到荷包,還摔了個渾身酸痛,心裏早就在詛咒著劉念念,如今一聽有人出聲,忙不迭地附和:“就是,現在的年輕人簡直無法無天了——”


    話還未說完,發現眼前剛剛出現的這個女子身上服飾是如此的熟悉,跟當日將她捉拿到衙門的那些人相差無幾,目光再掃到她臉上,頓時嚇了一跳。


    樂山縣的女捕頭,這煞星怎會出現在這裏。


    過去接近一年了,但木母對袁鳳華還是有些許印象,當日她上門將張鰥夫帶走時,那冰冷又帶著震懾的眼神至今還讓她心有餘悸。


    但如今話已說出口,隻得順著方才的話說道:“官爺,這小女子當眾毆打我這個老人家,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袁鳳華聞言冷笑一聲:“替你做什麽主,將她的荷包搶過來給你嗎?”


    劉念念和木母兩人聞言臉上血色褪盡,前者是怕方才兩人對話被這人聽了去,難免會對她的身份起疑,而後者則是因為先前犯過盜竊罪被帶走並挨了幾十大板,如今聽到這女捕頭如此冷然出聲,嚇得魂飛魄散。


    木母瞬時間不想鬧騰了,隻想著這人快些離去,生怕她又突然找出個什麽理由將自己關進大牢裏邊,之前那二十個板子,現在想起來,屁股上還隱隱作痛。


    木母被袁鳳華那深不見底的眼神掃過,渾身不寒而栗,頓時一句話也不敢出聲,不等她出聲就連滾帶爬地跑開了。


    劉念念沒想到這毒婦居然害怕眼前這位身著捕快服飾的女子,驚訝之餘又有些惴惴不安。


    袁鳳華卻沒說什麽,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就轉身走了。


    劉念念短短兩炷香之內,就經曆了這人生的大起大落,一時之間身心疲憊,原本還想著去肉鋪子那裏找木丁香玩,如今被木母這樣一攪和,也完全沒了心情。


    而且一想到自己和木丁香的身份還是被互換過來的,心情一時複雜的很,也不知該如何自處,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往時在外邊受了委屈,心裏難過,總能找到自己的娘親說一說,但眼下發生的這件事情,她哪敢去和季雲娘說。


    倘若真如方才木母所說的,自己不是劉家的女兒,往後說不定劉家就不要她了,想到季雲娘往時對她疼愛有加,循循教導,一時之間悲從中來,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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