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導?”


    沈秋羽訝然望著傅衡。


    完全沒想過會在這裏看見他。


    傅衡平靜的“嗯”了一聲。


    他問道:“方便進去聊聊麽?”


    “可以,請進。”


    沈秋羽雖然很詫異,但想到那次去傅家時,傅母十分熱情地招待他,他還喝過傅衡的珍藏紅酒,就側身讓路,方便傅衡進家門來。


    他跑進廚房給傅衡泡茶削水果,幸好沈安平時喜歡儲備這些,否則他真不知道傅衡進來能拿什麽款待。


    傅衡在他進廚房時,目光掠過整間窄小的客廳,他很少見到這麽逼仄的空間,卻不覺得壓抑,反而很溫馨。


    客廳中布置得很整潔,置物架上擺放著兩兄弟合照,以及一張全家福。


    所有照片中都沒有沈富強,全家福中是一個麵容和善的女人和年輕的沈秋羽,他們旁邊有個七八歲的小孩。


    照片中的那個中年女人大概就是沈秋羽的養母。


    至於這小孩……


    應該是沈富強親生兒子。


    傅衡仔細看小孩的臉,眉心漸蹙。


    這小孩怎麽長得……


    那麽像傅臻?


    傅衡正湊近看時。


    沈秋羽端著水果盤走出廚房,見他盯著置物架,不太好意思道:“那些照片是我弟弟搗鼓的,他說放上去更有家的感覺,就擺了一堆。”


    傅衡淡淡斂回目光,誇讚道:“看起來你們兄弟關係不錯。”


    沈秋羽赧然道:“還好啦,你家不是也有兩個弟弟麽?”


    傅衡慢慢端起茶杯,“老二從小跟我不親,老三太小,愛玩又折騰人。”


    沈秋羽腹誹,傅楠確實挺煩人的,不過逗起來很有趣。


    當然,他這話自然不會說給傅衡聽。


    沈秋羽看他似乎是有事找自己,就問他來有什麽事。


    傅衡氣定神閑喝茶,“路過。”


    沈秋羽嘴角一抽,這路過未免太牽強,從南城來北城他家門口……路過?


    傅衡不說目的,沈秋羽又不好趕人,就陪他坐著,兩人都不說話,沈秋羽這話癆愣生生被傅衡給帶得不會說話。


    倆人坐沙發上大眼對小眼。


    良久。


    傅衡沉默瞬息,問道:“你上次去劇組,是給原尚做助理?”


    沈秋羽對外一直說是助理,這次也不例外,就“嗯”了聲,說:“之前我和他有合同,做三個月助理,現在已經結束了,我過段時間就會換個適合自己的工作。”


    傅衡張了張嘴,“你……”


    沈秋羽等他後話,但傅衡又抿了下唇,沒說下去,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


    傅衡注視著靠在獨坐沙發的青年,腦海中反複是在派出所看到的對方履曆。


    自小跟著養父母搬家,住過橋洞,撿過破爛,被養父打得驚動派出所,養母去世後養父立馬娶二任老婆,繼母待他可有可無,麵上養著,背地裏克扣吃食,是鄰居時不時接濟,得以活下去。


    勉強考入高中,寒暑假全在打工掙學費,但沒畢業,因為弟弟病情惡化,被逼著輟學掙錢,養父欠下的累累賭債也逼著他去償還。


    這一樁樁一件件,原本不該是他去承受的苦,卻在那麽小的年紀受了個遍。


    而他這個大哥,在南城住著高檔別墅,衣食無憂,享受最優質的教育,獲得最好的資源,有父母的疼愛與尊重。


    煉獄與天堂,不過如此。


    想到對方這些年所受的苦,傅衡那句“你想不想回家”卡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他無法預料,如果對方問他為什麽現在才來,他該怎麽回答。


    沈秋羽見傅衡光看著自己不說話。


    他正要喊他一聲,傅衡倏然起身,眼圈微紅道:“打擾了,我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先走了。”


    沈秋羽沒來得及說什麽。


    傅衡大步離開,沈秋羽竟從他背影中看出幾分倉皇失措。


    沈秋羽附身收拾茶幾,發現沙發扶手角落有什麽東西,在淺色布藝沙發表麵格外顯眼。


    他拿起來看,見是一張裁剪過的嬰兒小照片,那嬰兒很乖巧地盯著鏡頭,甜甜笑起來,很可愛。


    沈秋羽拿著照片追出去。


    過道不見傅衡的蹤跡,顯然他已經離開。


    *


    歡躍小區附近。


    豪車車廂內。


    傅衡坐在車後座,一言不發。


    司機和保鏢互視後,麵色不禁擔憂。


    許久。


    傅衡嗓音微啞道:“先去機場接人。”


    保鏢謹慎問:“傅導,這次不接二少一起走麽?太太很想二少。”


    傅衡搖頭,“不急,慢慢來。”


    他轉頭看了眼歡躍小區某棟樓。


    想接這人回家,不是接小貓小狗那麽簡單,他希望能減低對他的心理傷害。


    正如顧濯所說,那孩子心靈受過傷。


    不能莽撞。


    *


    沈秋羽暫時將傅衡遺落的照片放家裏,先去新房那邊看裝修情況。


    過去不遠,他打車過去半個多小時。


    這家裝修公司還算負責,進度也快,牆麵電線什麽的都處理得差不多,接下來是安裝榻榻米和鑲嵌衣櫃之類的。


    沈秋羽放心將工作交給他們,又交代自己的一些需求,就去學校接沈安。


    沈安就讀學校距離歡躍小區不遠,他聽說沈秋羽來接他,下課鈴沒打幾秒,跟火箭似的衝出來。


    這次沈安比較收斂,沒有直接撲沈秋羽懷裏,大概在學校門口不好意思。


    他高興得臉蛋都在泛紅,“哥哥,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沈秋羽給他遞去雞蛋煎餅,說:“出門辦事,順路過來。”


    沈安拿過來吃,邊吃邊問:“哥哥,你該不會是專門跑過來我們學校,吃校門口小吃攤的吧?”


    沈秋羽正在喝水,聞言直接嗆了下。


    沈安十分無語。


    他哥不愧是他哥。


    沈秋羽摜來臉皮厚,被沈安戳破也不尷尬,甚至拉著沈安光明正大地奔去小吃街,買一些自己眼饞很久的小吃。


    沈安倒沒吃多少,全程幫他哥抱吃的。


    兩人從街頭買到街尾,沈安開口讓他哥別再買,快到晚飯時間,該吃正餐,沈秋羽點點頭,一副“我明白,但我控製不住我寄幾”的表情。


    沈安:“……”


    沈秋羽仗著腿長,飛快往前走,隻要他吃的夠快,他弟就看不到他吃東西。


    沈安正要再說什麽,肩頭忽然被輕輕拍了下,扭頭一看,臉色刷地白透。


    前麵。


    沈秋羽吃完章魚小丸子,又給沈安買一份,回頭來找他,張目四望,卻不見沈安的人影。


    沈秋羽:“?”


    怎麽一眨眼,這小子就不見了。


    沈秋羽捧著章魚小丸子四處找沈安。


    沈安性格他知道,不是那種愛亂逛的人,喜歡跟在他後頭粘著,這會兒不見,多半是有什麽事。


    不知為什麽,沈秋羽又想起沈安昨夜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直覺沈安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事。


    想到這裏。


    沈秋羽立刻給他打電話。


    在學校遇到事,不是被學生欺負,就是被老師欺負,總離不開這兩個群體。


    沈安沒接聽。


    這愈發讓沈秋羽堅定猜測。


    從時間推斷,沈安應該就在附近,不會走得太遠。


    果然。


    沈秋羽很快在一條連接公共衛生間的狹窄小巷見到沈安,他拎著書包從最深處一瘸一拐走出來。


    目光落在沈安校服時,沈秋羽瞳孔驟縮,剛才還整潔幹淨的校服已經髒兮兮的,肩頭位置甚至還有幾個腳印。


    這腳印刺目得簡直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


    沈秋羽平靜地走過去,安撫著摸摸沈安腦袋,問:“是有人欺負你?你們學校的,還是外麵混混?”


    沈安忐忑看他,“哥哥,我沒事的。”


    沈秋羽不說話,直勾勾看他。


    沈安低頭,繼而沉默地點點頭。


    沈秋指指巷道深處,問沈安:“他們就在那裏麵麽?”


    沈安緊張地抱住沈秋羽胳膊:“哥哥,別去,他們有鐵棍,很危險,我給他們一些錢就沒事,他們——”


    沈安迎上沈秋羽眼神,後話戛然而止。


    沈秋羽把章魚小丸子放沈安手裏,說:“你先吃,我等下就回來。”


    沈安跟著跑兩步,但被沈秋羽製止。


    沈秋羽轉過深巷轉角位置,見幾個十多歲的少年集中在建築廢墟那邊抽煙,嘻嘻哈哈談論著剛才被揍的少年。


    “你沒看見那小子表情,笑死了。”


    “抖著手給錢,跟有病一樣。”


    “他還說他哥在,讓別打臉哈哈哈。”


    “孬種。”


    ……


    沈秋羽平靜聽他們說著話,沒出聲,他轉頭看旁邊地上有根快禿毛的雞毛撣子,頓時覺得相當合適。


    他拿起來揮了揮,發現很趁手,手感也很不錯,抽人應該很疼。


    那邊。


    幾人聽到動靜,紛紛閉嘴。


    他們回頭看過來,見沈秋羽正在掌心顛著雞毛撣子,目光慢悠悠看過來,那懶散做派倒是很亮眼。


    幾個少年首次見到這麽帥的青年,有些愣住,不明所以看了眼他,以為是路過,就拍拍褲腿準備離開。


    “站住。”


    沈秋羽喊住他們。


    幾人停腳。


    大家都看著沈秋羽。


    沈秋羽走近站定,施施然攤開手,“把最近搶我弟的錢都還回來。”


    為首少年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搶他錢,他告訴你的?”


    其他人附和道:“對!”


    沈秋羽怕沈安節約,平時多給些零花錢,是想讓他過好點,誰知道居然還招來覬覦那些零花錢的傻逼。


    沈秋羽目光一一掃過他們,說:“聽你們這意思,是堅決不還咯?”


    為首少年看他手臂纖細,都沒他們手裏鐵棍粗,也好意思在這裏威脅人。


    他說:“是你那個弟弟自己孬種,你怎麽不想我們為什麽要搶他,他自己活該,拿著錢張揚。”


    這居然還有受害人有害論。


    沈秋羽覺得簡直好笑。


    眾匪氣少年氣勢洶洶。


    “還個屁,有本事你搶回去啊!”


    “來打我們呀,隻要你敢動手,老子把你頭打下來。”


    “有本事就打啊!”


    沈秋羽打了個哈欠,笑著看他們。


    “我這輩子都沒聽過這種要求,先說清楚,這是你們自己說的啊。”


    眾少年囂張:“是又怎樣!”


    半小時後。


    鼻青臉腫的幾人恭恭敬敬把錢包貢獻出來,“哥,你看看想拿多少拿多少,你高興就好……嘶。”


    說話者“嘶”了口涼氣,賠笑看沈秋羽,不敢有一丁點不滿意。


    沈秋羽坐在橫放的水泥柱上,捋捋雞毛撣子的毛,不禁歎氣,“你們早這麽能溝通多好,你看這禿禿的雞毛撣子,它都快掉光毛了。”


    眾少年:“是是是,哥你說的都對!”


    沈秋羽站起身,不緊不慢說:“等下去派出所自首吧,好好接受下警察叔叔們的思想教育。”


    眾少年痛苦地“啊”了聲,“還要去派出所啊?哥,你能不能饒我們一次?”


    沈秋羽甜甜一笑:“不行。”


    眾少年:“……”


    沈秋羽看他們麵露苦色,心情很爽,扔開雞毛撣子去拿他們手裏的錢包,正要把沈安被搶的錢拿回來。


    倏然,轉角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緊接著數個身穿警服的民警一擁而上。


    “都不準動!”


    正捏著錢包的沈秋羽:“?”


    這時。


    他看到沈安從拐角急匆匆衝過來,指著這邊大喊道:“警察叔叔,就是他們欺負我哥!你看他們!”


    語畢,他順著指尖,看見一群鼻青臉腫的少年齊刷刷蹲地上,以及正在“搶”錢包的沈秋羽。


    沈安:“……”


    沈秋羽:“……”


    *


    沈秋羽做夢也沒想過他會有進拘留所的一天,而且原因是搶混混的錢包。


    別問。


    問就是尷尬。


    沈安低頭小聲道:“哥哥,對不起。”


    沈秋羽含淚,“沒事。”


    他也知道是沈安怕他受傷,這才報警。


    不怪他。


    在拘留所沒多久。


    好在很快有人來替他交保釋金。


    但看到來人是誰。


    沈秋羽杏眼瞪得溜圓,立刻抬手擋臉,心頭默念:我是隱形人,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顧濯:“……”


    顧濯把沈秋羽撈出來,“躲什麽,一輩子很快的。”


    沈秋羽:“……”


    顧濯睇他,“不會報警麽,跟群混混打架,他們混,你也跟著混。”


    沈秋羽理直氣壯道:“報警來不及,他們肯定都得跑,打一頓再說,這些少年就該經曆下社會毒打。”


    顧濯無語看他,拆開濕紙巾給他擦臉,動作謹慎又輕柔,擦完臉,又換一張給他擦手,避開手腕擦傷的劃痕。


    沈安在旁邊站著,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麽覺得這一幕好像怪怪的,而且有種他融不進去的曖昧氛圍。


    沈弟弟看得懵懵的。


    顧濯剛擦完,聽某人肚子咕咕叫。


    沈秋羽羞澀低頭,“其實打人挺費體力,阿戳你餓不,我請你吃飯。”


    顧濯道:“不用,我跟別人有約。”


    沈秋羽追問:“誰啊?”


    顧濯垂眸看他,沒說話。


    沈秋羽頓覺自己好像幹涉得有點過界,打哈哈轉移話題。


    顧濯看他那“我想知道但我要裝不想知道”的樣子,唇角輕輕抿開。


    “是傅衡。”


    他說。


    沈秋羽忙表示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隨便問問的。”


    顧濯“嗯”了聲,“是我想告訴你。”


    沈秋羽一愣。


    他傻愣愣地仰頭看顧濯,不知怎麽的,心髒跳得好像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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