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鴻剛一落地,就迎來了一聲九曲十八彎的問候。


    “我們的大忙人可算是來了。”


    花非花倚靠著老樹,見白飛鴻禦劍下來,方才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噙著妖豔的笑,陰陽怪氣的奚落了她這一句。


    白飛鴻聞言不由得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側過頭去。


    “我說你啊,能不能少往不周山跑幾趟。”


    看看這陰陽怪氣的勁頭,簡直深得白玉顏的真傳。讓人聽了就覺得頭大。至少白飛鴻覺得,她親娘那個級別的神仙,這世上有一個就很夠了。


    “當然不行。”花非花挽著衣袖,笑盈盈地瞅著她,“畢竟怎麽叫你出來玩你都不肯,我也就隻能在那兒逮著你了。龍潭虎穴我也得闖啊。”


    “比起那些,你是不是應該先把衣服拉上?”


    雲夢澤也下了地,一看到花非花便蹙起眉來。這舉動於他這樣教養良好的世家子弟而言,幾乎稱得上失禮。


    不過白飛鴻覺得這都可以理解。


    “等下了山,你最好還是別這麽穿了。”她忍不住也勸了一句,“我怕你走到琅嬛書閣的地界,還沒進城就被他們的執法隊逮去麵壁思過了。”


    不是每個地方的人都能受得了花家子弟這等……隨性的裝束的。至少白飛鴻很肯定,琅嬛書閣那一片的人絕對不行。


    十年時光不僅讓花非花長了個子,還讓他的衣襟比十年之前更加開放。白飛鴻不知道荊通荊真人究竟為他這身打扮爆了多少次血管,她隻知道有時候連她都忍不住同情瑤崖峰主。一個老正經遇到這樣的弟子著實是有些折壽。


    至少現在,看著花非花幾乎就要滑到手肘的衣領,白飛鴻就很有一種衝動,想撲過去給他把衣服拉上去。


    十年過去,雖然不知道花非花現在的修為究竟如何,但他的衣襟越來越豪放卻是有目共睹……


    “沒關係。”


    花非花盈盈一笑,往樹上妖嬈的那麽一靠,衝白飛鴻挑了挑眉。


    “你盡管放心好了,他們打不過我。”


    “誰說不是呢,隻要花大少爺高歌一曲,不說千山鳥飛絕,至少也能見一場萬徑人蹤滅,區區琅嬛書閣的執法隊,哪有那個本事壓你下大牢?”


    從一旁傳來一道涼涼的女聲,雖不似花非花那種盡得白玉顏真傳的九曲十八彎,卻也殺傷力極強。一瞬間便令花非花挺直了腰板,從樹上把自己拔了起來。


    “林大小姐。”花非花的語氣都變了,“怎麽哪兒都有你?”


    來人正是林寶婺。


    十年時光,同樣把她變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粉雕玉琢的臉龐褪去了稚氣,越發顯得她螓首蛾眉,明麗端莊,凜然不可逼視。頸上依舊環著那圈八寶瓔珞,顧盼之間,自是光彩照人。


    現在她正噙著一抹嘲諷的笑,抱著劍在一旁瞥著花非花。


    “因為一會兒我們就要進劍塚挑劍,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在你夢裏?”她輕嗤一聲,“醒醒,要不是剛好聽你提到了琅嬛書閣,你以為我會同你搭這個話?”


    白飛鴻默默轉過了身,假裝方才最先提起琅嬛書閣執法隊的人不是自己。


    要說這十年間變化最大的人,還是林寶婺,林大小姐。


    十年之前,林寶婺生了心魔,人人都以為她從此便要一蹶不振,再難奮起。誰成想,在白飛鴻破了她的心魔之後,這位大小姐像是一夜之間想通了。從此丟了那些拉幫結派、與人攀比的愛好,變成了僅次於白飛鴻的修煉狂魔。


    同時,她從一個心裏想什麽嘴上偏不說什麽的別扭鬼,變成了一個想什麽說什麽、想懟誰就懟誰的直腸子。白飛鴻曾經親眼看到這個總是過於在意別人的目光的女孩子,直接把一個冷嘲熱諷她的親戚給罵的哭著跑掉。


    至於林大小姐怎麽變成這樣的,白飛鴻心裏也有數。


    大概是她破除心魔後在不周山養病的那段時間……受了常晏晏太多的刺激,理解了“把話憋在心裏隻會把自己氣死”的真諦。


    “飛鴻姐姐,你趕到了?真是太好了。”


    所以說昆侖墟的地界真的很邪,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


    白飛鴻剛在腦子裏想到了常晏晏,她便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順便一提,還是從林寶婺和花非花之間穿過來的——就像完全沒看到那邊劍拔弩張的兩個人一樣,她笑著來挽白飛鴻的手臂。


    “我還擔心你要是趕不及該怎麽辦。”她靠在白飛鴻的手臂上,一雙杏眼彎成了甜甜的月牙,“還好雲師弟有記得去叫你。不然我就隻好親自跑一趟了。”


    要說這十年間,有誰幾乎沒怎麽變,那就是常晏晏。


    她本就生著一張頗為稚氣的娃娃臉,歲月幾乎沒有在那張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如果一定要說她和十年前有什麽不同,那就是她長高了,也長開了。杏眼桃腮,眉心一點胭脂痣,兩頰一對小梨渦,像這樣笑起來的時候,越發顯得她嬌俏可人。


    隻可惜,在場至少有兩個人不吃她這一套。


    “說真的,我每次聽她喊‘飛鴻姐姐’我都頭皮發麻。”林寶婺側過頭,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花非花也忘了先前與林寶婺的齟齬,抱著雙臂看向那邊:“這聲‘雲師弟’也喊得很親密嘛。”


    雲夢澤卻不為所動,隻是微微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如鴉翼一般,在眼瞼下掃下淡淡的青影。


    “常師姐言重了,分內之事罷了。”他隻淡淡應了這麽一句。


    林寶婺:“哇哦。”


    花非花:“高手啊。”


    白飛鴻忍無可忍,看向那兩個家夥:“你們兩個,知道這邊其實都聽得見嗎?”


    林寶婺頓時移開了目光,花非花也把手舉到頸邊,橫著一拉,比了一個封口的動作。


    白飛鴻忍下歎氣的衝動,微笑著回過臉來。


    就算她這些年修無情道修得越發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她也能靠著作為人的本能,體會到現在氣氛裏的不妙之處。


    “不說這件事了。”她試圖提起另一個話題,“對了,你們想好自己要什麽樣的仙器了嗎?”


    所謂的劍塚,就是天下刀兵的墳塚。


    仙家法器自然與凡銅俗鐵不同,越是高階的法器,越容易生出自己的器靈來。至於曆史悠久、或是名家所鑄的仙器,更是有可能附有極為厲害的器靈。


    而有器靈的劍,便已不再拘泥於形體,成為了某種近乎概念的存在。


    簡單點打個比方,假如有一把刀戟生出了器靈,若是刀戟折戟沉沙,隻要器靈還在,它便會以另一種形式重現於世;但若是器靈消亡,再好的仙器也不過隻是尋常法器罷了。當然,最好的保存方式,還是將仙器本身完好的送回來。


    在主人離世之後,這些器靈便會回歸劍塚,在其中沉睡,等著下一個喚醒它的主人。


    而在昆侖墟的劍塚之中沉睡的,幾乎無一不是當世罕見的珍品,在修真界的《刀兵譜》上都排的上號。


    有許多弟子會在進入劍塚之前便做好功課,篩去那些已經有主的或者已經消亡的,選擇自己心儀的仙器。


    白飛鴻問的便是這個。


    “我已經想好了。”林寶婺仰起頭來,“我要林家先祖曾經用過的太阿劍。”


    白飛鴻思考片刻,微微頷首:“剛正不阿,確實適合誅邪劍意。”


    常晏晏垂下臉來,聲音也細了幾分:“我……我自然是配不上太阿這種名劍的,也不知道哪一柄劍好。隻好看看到時候有哪一柄劍願意要我。”


    白飛鴻摸了摸她的頭:“確實,不隻是我們選法器,也是器靈在挑我們。”


    花非花見白飛鴻的目光投過來,頓時眯起眼來,露出一個促狹的笑來。


    “秘密~”他將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笑而不語。


    白飛鴻……白飛鴻懶得理他。


    “劍也好槍也好,不親自試一下不行。我要進去看了才知道。”雲夢澤頓了頓,看向白飛鴻,“師姐你呢?你準備選哪一把?”


    “我隻是有個想法。”


    白飛鴻托著下巴,微微歎了口氣。


    “隻是不知道那把劍……在不在劍塚之中。”


    “飛鴻姐姐為何不找你師父替你算一下?”常晏晏有些好奇的看過來,“我聽說希夷長老的卜算素來很準。”


    “師父不喜為人卜算。”回答她的卻是雲夢澤,“會亂因果。”


    “原來是這樣……”常晏晏的聲音低了下去,怕生似的抱緊了白飛鴻的手臂。


    白飛鴻看了一眼這個,又看了一眼那個,最後隻好明智地再次岔開話題。


    “荊真人在找我們了。”她朝那邊看了看,“我們一起過去?”


    其他幾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麽異議。


    等他們走到集合地點的時候,正好看見瑤崖峰主神色冷肅,同這些弟子們說著進入劍塚之後的注意事宜。


    “這一屆的弟子不算多,等到了巳時,劍塚門開,你們便依次進去。找到了自己的劍便出來,不許多逗留,明白嗎?”


    花非花忽然舉起手來,露出興衝衝的表情:“我有問題——請問我們可以同時帶好幾個器靈一起出來嗎?”


    荊通額角似乎有一根青筋跳了跳。


    他反問道:“你可以同時娶兩個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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