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明原是出來看個熱鬧,也沒料想到自己會聽見這麽一句話。


    他整個人倏地僵在原地,雙腳灌了鉗似的沉重,心情也在這一瞬間跌入鼓裏。


    他想張嘴說些什麽,唇瓣張合,呼吸時喉嚨裏灌入的空氣發澀,半個字都沒能如願說出來。這聽起來像個笑話,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突然得了絕症?


    背後的目光滾燙灼熱,陸茴轉過身看見臉上蒼白無色的男人,目光疑惑,仿佛在問他出來做什麽?


    盛朝明喉嚨滑動兩下,咽下意味不明的酸澀感,盡量保持呼吸的平靜,解釋道:“倒個垃圾。”


    大少爺何時親手倒過垃圾?恐怕是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種粗活。陸茴也沒有拆穿他這個擺在明麵上的謊話,她哦了兩聲。


    “你們繼續。”說完,盛朝明移動僵硬的雙腿,轉身回了屋子。他需要時間好好消化剛才聽見的消息。


    謝燃眼睛裏根本看不見除了陸茴之外的人存在,也沒仔細聽剛才他們兩個的對話。他的雙手抖成篩子,眼圈泛紅,目光艱難落在他手裏的病曆單上,他每翻過一頁,就像被刀子在心髒上劃上一刀。


    從初期確診到建議化療,最後停在——“雙側癌細胞擴散”這幾個字上。


    謝燃渾身上下的力氣被隔空抽走,差點拿不住手裏的病曆單,他的臉色死白死白的,灰敗絕望。


    他在想上天是不是在和他開玩笑?絕症,怎麽又是絕症呢?


    他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她的世界,還沒有得到她的原諒,連一句真心話都沒有機會好好說上一句,難道又要失去她了嗎?


    不不不,他絕不接受。


    謝燃拒絕承認這一個事實,拒絕相信眼前的病曆單,他偏執的認知,這是陸茴為了逼走他而說的謊言。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他低聲呢喃,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低聲像痛到最深處的悲鳴,血紅的眼眶,搖搖欲墜的淚珠點綴他幹淨透徹的雙眸。


    陸茴看著男人好像快要哭了,內心沒什麽感覺,她淡定從他手裏把病曆單拿了回來,“白紙黑字,我沒法給你作假。”她說:“我也希望自己能沒事,但事實上我這人運氣就是不好。”


    謝燃唇瓣輕輕哆嗦,牙齒抖的磕在一起。


    陸茴看他這幅失魂落魄快要吐血的樣子,竟然覺得還挺爽的。


    謝燃麵無表情繃著臉,齒根緊咬好似快要出血,“你在騙我。”


    陸茴服了,他怎麽什麽都不聽!好倔一男的。


    謝燃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是白花花的牆壁,醫院裏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還有簽不完的通知單。他重新睜開雙眸,篡住她纖細的手腕,“你是不是想要報複我?”


    “你想多了。”陸茴真沒有,她看謝燃好像對她死了的這件事有些愧疚,動了動歪腦筋,順勢利用這點狗屁不如的愧疚把他騙回去。


    誰知謝燃油鹽不進,不聽不聽就是不聽。


    謝燃的表情變得很可怕,厲聲厲色:“我逼你挖掉一個腎救別人,對這件事上,我確實做的不是個人,你恨我也是應該的,你想報複我也情有可原。”


    他力道極大,陸茴抽不開手。


    她麵無情緒,“我真沒有,你別自己腦補。”


    謝燃受不了她這種冷淡的模樣,“你要報複我可以,不要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我會瘋的,我瘋起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陸茴心累了,“你放手,不信算了我要回家。”


    謝燃卻不肯鬆手,稍稍鬆了鬆齒根,麵部表情看上去也沒有那麽緊繃,他說:“我欠你的,我還給你。”


    陸茴一時沒聽懂這八個字是什麽意思。


    謝燃紅著眼睛,“你也挖掉我的一顆腎好了,或者是我身體裏別的器官,隻要你想要,你都拿走,我賠給你。”


    完蛋了。陸茴感覺謝燃好像真的被這個病曆單刺激的腦子不清醒!瘋瘋癲癲,神神叨叨,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她要他的腎幹什麽?能拿來吃嗎?她可沒有那麽重口味!


    陸茴想都不想,“我不要你的器官,你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讓我最後這段日子走的安詳一點,不要再出現在出現我的麵前。”


    謝燃鼻尖發酸,鬆開她的手後,一腳踢開車門,而後高聲將保鏢叫了過來,“帶刀了嗎?”


    保鏢點頭又搖頭,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


    謝燃一肚子怒火無處發泄,“問你話!帶刀了嗎!?”


    保鏢沒法子,“帶了。”


    “給我。”


    保鏢誤會謝總要親自動手捅人,“先生您冷靜點,有什麽事情可以吩咐我們來辦,犯不著自個兒沾血。”


    謝燃一腳用力踢了過去,“讓你給我!”


    保鏢見他怒火中燒,沒有再耽擱,把隨身攜帶的刀子遞給了他。


    謝燃大步流星走到陸茴麵前,刀子硬塞進她的手裏,他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指著自己的腰,“來啊,你往這裏捅,我賠給你,你別再用絕症來跟我開玩笑了,行不行?”


    陸茴拿著刀:“……”


    如果殺人不犯法,這一刀她可能還真的就捅進去了。


    神經病啊!!!


    她又不是垃圾回收係統,為什麽做個任務還要搞售後!!!錢錢沒有,事事一堆。


    謝燃看她遲遲沒反應,情緒被逼迫到極端,抓住她的手,逼著她朝自己身上捅。


    陸茴往後撤退,把手裏的刀子丟在地上,“捅人犯法。”


    “那我們去醫院。”


    “你覺得有用嗎?我當初沒有求過你嗎?你現在悔不當初的樣子,我並不感動,還有點惡心。”陸茴沒覺得自己說了惡毒的話,不過看謝燃好像快要倒了的樣子,這話殺傷力似乎對他還挺大。


    可是她也沒瞎編啊。


    陸茴不介意把話再說的明白一點,好讓謝燃清醒清醒,不要沉浸在自我感動的世界裏。


    “你還記得你說的原話嗎?你說她需要我的腎,我說我不願意,你說我不願意也得願意。謝燃,我不是沒有跪下來求過你,我也不是沒有對你哭過,你也說了是你逼迫我。”陸茴心態平和,“你現在又是做個誰看呢?我不是你養的狗,你丟塊骨頭我就往上撲,你說後悔了我就原諒,我沒有以前那麽賤了,做不到。”


    陸茴這會兒真沒有在演戲,說的台詞倒是真心話。


    她歎息,企圖用自己的誠懇打動他,“所以你回到你的世界吧,我現在已經是癌細胞全身擴散,你讓我死的時候也能清淨點,好嗎?”


    謝燃眼睛裏的猩紅色點點暈染,紅透了的雙眸,慢慢蓄集的濕潤,星星點點的淚珠潤物無聲從下眼瞼滾落,淚痕濕滑,他似乎難過極了。


    眼前一片漆黑,世界天昏地暗。


    陸茴依然很震撼,這是她第二次看見謝燃哭了。


    這樣冷酷無情的男人原來還會二次流淚,應該真的被痛到了吧。


    陸茴心裏也沒底,不知有沒有說服偏執的他。


    “我回去了。”


    謝燃沒有阻止她,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陸茴邊走邊把係統叫出來,她好奇地問:“如果謝燃聽我的話,放下怨念偏執主動滾回他原來的世界,我有獎勵嗎?”


    係統打擊道:“經過測算,這種幾率等於你彩票中獎一千萬呢。”


    陸茴不太懂,“這是什麽幾率?”


    係統嗬嗬:“等於零的幾率。”


    瘋批男主們的執念都強大到破壞世界錯亂,怎麽可能因為她的三言兩語就回去呢?


    陸茴做出一個很無語的表情,“可是謝燃剛才都哭了!”


    “男人的眼淚不值錢,你真素天真!”


    “行,你說的對,我不能被假象蒙蔽。”陸茴接著往下說的話帶了點警告的性質:“希望你們能快點這一係列的問題,ok?”


    “666號很高興為您服務,下次再見。”


    每次陸茴提起讓他解決事情的時候,係統就裝死,死的透透。


    不知不覺,陸茴已經走到客廳,盛朝明端著水杯站在餐桌旁邊,看著她的眼神和剛才一樣的複雜,還有些倉促和不自然。


    他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又克製住了。


    陸茴剛才應付謝燃耗費大量體力,她摸了摸空癟的肚子,忽視盛朝明,走進廚房,拉開冰箱門,從裏麵找出昨天買的蛋糕,拆開後用勺子挖了一口,沒等她喂進嘴裏。


    盛朝明忽然走了過來,“蛋糕是昨天的。”


    陸茴一頭霧水,“?”


    盛朝明似乎感受到她的質疑,“最好不要吃,不新鮮。”


    陸茴不懂怎麽一個接著一個發瘋?


    天啦擼,盛朝明竟然學會好好說話了?


    “沒事,我不介意。”


    盛朝明意味深長的眼神留在她身上,手裏的水杯磕在桌麵,他空出手推開她麵前的蛋糕,“你餓了先吃點水果吧,有草莓。”


    他今兒剛才家裏的保姆買的,兩百塊錢一顆的草莓,味道應該不錯。


    陸茴感覺他莫名其妙,“我想吃甜品。”


    “你現在身體什麽樣你自己不知道嗎?”這句話到了盛朝明的嘴邊又被他給吞了回去,他這人著實不擅長說關心人的話。


    陸茴瓦著勺子,幾口就把一口小蛋糕給吃完了。


    “我上樓了,晚飯不用叫我。”


    她以前也經常這樣,晚餐吃點墊肚子的食物就不用再吃正餐。盛朝明從前沒管過這種行為,覺著她待在樓上更清淨。但現在他心裏就是不快,他皺著眉,“你就是這麽作踐你自己的?”


    陸茴心裏納悶他是不是有病?


    “我吃飽了。”


    盛朝明生氣啊,越想越氣的原因是他不知道在氣什麽?要死的人又不是他,他心裏的怒火怎麽打都打不住呢?不對,陸茴哪有那麽容易死,不會的不會的。


    盛朝明胸膛起伏大,明顯壓著火,“以後別把甜點當正餐吃。”


    “哦。”


    直到她回房間,盛朝明還是沒問出口她生病了的事情。


    什麽時候得的病?醫生怎麽說?治愈率有多高?一連串的問在他腦子裏過了一遍遍,他整個人都煩的不行。


    陸茴把從醫院裏拿回來的病曆單丟到桌麵上,無意整理,就先隨便放著吧。


    她洗幹淨臉,換上睡衣窩在床上小憩了半個多小時。剛睜開眼睛不久,有人敲了她的房門,“出來,下樓吃晚飯。”


    盛朝明的聲音很好辨認,聲線冷冷的,帶著天生的s氣質。


    陸茴躺回被子裏,“我不餓,你們吃吧。”


    以往沒見過盛朝明主動喊她下樓一起吃飯,他都是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能不見麵就不見麵,見了麵也要挑幾句刺。


    太子爺降尊開金口問詢被拒,按理說會覺得她不識時務,轉頭就走。


    就在陸茴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那道冷得讓人發抖的聲音重新穿透房門,“你媽在等你。”


    陸茴還是說不餓不吃。


    但今天盛朝明就像變了個人,不厭其煩上樓催促。


    陸茴被他的毅力所驚,無可奈何下了樓。


    盛朝明神色如常,“阿姨燉了補湯。”


    陸茴很奇怪,“你今天怎麽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盛朝明端著表情,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沒怎麽。隻是覺得這湯喝不完倒了可惜。”


    這話聽著雖然刻薄,但至少順耳了。


    這才是正常版本的盛朝明。


    陸茴緩緩放下心,給自己盛了一碗補湯,嚐了口味道竟然還不錯。


    做飯的阿姨端上剩餘的菜,笑著說:“陸小姐,這是蟲草湯,你多喝點,對身體好。”


    本來今晚的餐桌上沒有這道菜,還是盛大少爺親口吩咐,她才加上的。她在盛家工作多年,一直都認為盛大少爺和陸小姐兩位人都很好,可惜多年來關係都不太好。現在總算有緩和的征兆,也是一樁好事。


    陸茴:“很好喝,謝謝阿姨。”


    “你別謝我,這......”


    盛朝明咳嗽了聲,“陳姨,你家孩子補習班應該快要下課了吧。”


    “您不說我差點都忘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好。”


    陸茴喝完湯,也沒見著她媽和盛朝明的父親。


    “我媽呢?”


    “不知道。”


    “???”陸茴睜著圓眼,“你不是說我媽在等我吃飯?”


    盛朝明兩腿一抻,筆直的長腿慵懶搭著,他倒是說得出口:“騙你的。”


    “騙我好玩嗎?”


    “挺好玩的。”


    陸茴喝完湯就不想理他,可盛朝明今晚過分活躍,談話欲高漲,“你殺青了?休息多久?”


    “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我的事情了?”


    “就問問,你愛答不答。”謝燃骨子裏可能就刻著“傲”這個字,明明是關心,也低不下腦袋。


    陸茴孤傲哦了聲,“我不愛答,所以了。”


    盛朝明用眼神無聲打量了她的臉,瞧她氣色紅潤,心情好了幾分,“家裏不是養不起你,你不用那麽拚命。”


    聽見這句話,陸茴差點就笑出來了。


    “不是吧哥哥,我之前打電話問你借錢,你說你一毛都沒有呢。”


    怎麽盛朝明說過的話就跟放屁一樣!


    她張嘴這麽一提,盛朝明貌似也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他當然不缺錢,平日住酒店給服務員的小費都是五位數起步。當日陸茴低聲下氣向他借錢,他心情甚好,以羞辱她為樂趣,回複五個大字:“我一毛不拔。”


    盛朝明貌似是屬王八的,能伸能屈,“我不記得了。”


    “嗬嗬。”


    男人坐正身體,整理好襯衫袖口,“貴人多忘事這句話聽過嗎?”


    陸茴不甘示弱:“是老來多健忘吧。”


    盛朝明忍了她的冒犯,竟也沒生氣,“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該停的工作就停了吧。”


    好好治病。


    現在社會科技發達,得了絕症也有治好的可能性。說句難聽點的話,國內治不好,還能去國外治。


    盛朝明意識到自己是不想她出事情的,作個不好的假使,胸腔都發悶。


    陸茴說;“我還挺熱愛我的工作的。”


    盛朝明有點來氣,“能有你的身體重要嗎?”


    語氣嚴肅低沉。


    忽然間就發火了。


    許是察覺到自己不該對一個病人說這麽重的話,盛朝明斂起幾分冰冷神色,“我是為了你好。”


    陸茴隨口:“哦。”


    盛朝明一晚上沒睡著,清醒時耳邊是陸茴跟謝燃說自己沒幾天日子可以活,閉上眼睛腦海裏還是她說的這句話。


    有些事情,盛朝明記得很清楚,比如陸茴哽咽著問他借錢的那天是幾月幾號。


    陸茴從搬出去後,身上就多了個可笑的傲骨,幾乎沒再聯係過他。能讓她低下頭顱寧願被恥笑也要打電話借錢的理由,除了治病,盛朝明想不出第二個。


    盛朝明感覺自己還挺不是東西。他輾轉反側折磨了自己整晚,轉眼窗外的天就亮了。


    他頭疼欲裂,眼睛酸脹,感覺昏沉的腦子要被擠爆炸。


    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讓底下的人去查一下陸茴近半年來的行程。


    —


    周六,《明星1v1》綜藝節目正式進行錄製。


    這檔pk對打綜藝,拿“直播”和“真實”當作噱頭來吸引觀眾。沒開播前利用預告和節目組放的嘉賓撕x料來操熱度。


    第一期總共有六組選手,每組兩位,各自進行表演,然後再有導師評委和觀眾評委投票選出勝者。


    贏了就進入下一期,輸的自動待定。


    錄製當天,陸茴吃完中飯就得到達現場,要熟悉流程、場地,最重要的是彩排。


    時間有限,舞台也隻有一個,節目組優先照顧更紅的選手,盡可能把場地讓給他們。


    陸茴看了排在她麵前的名單之後,感覺離輪到她遙遙無期。


    事實如此,她根本連彩排的機會都沒有,後到場的大牌選手一個個插了她的隊,練歌的練歌,跳舞的跳舞。


    陸茴也沒說什麽,默默拿上自己準備好的桃花劍,待在共用的休息間裏的吃桃子。


    一切準備就緒,離節目開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四位導師也陸陸續續到齊。


    編導帶著陸茴去導師的休息室打招呼。


    對方用的休息室相當豪華,三十平米大,設備一應俱全。


    陸茴走進去第一眼就被那雙交疊搭在一起的長腿所吸引,視線逐漸向上,男人的臉完全撞入她的眼睛裏。


    陸茴情不自禁:“哦豁。”


    這不是那位幾把哥嗎?


    她這聲驚歎,驚動了其他人的目光,幾雙眼睛齊刷刷看著她。


    陸茴尷尬解釋:“太帥了。”


    岑越澤顯然也認出了她,眉梢挑釁的揚了起來,雙手插兜,翹著二郎腿,拽的要死,裝逼的要命。


    他抬起下巴,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態,說:“這是謝......”


    陸茴反應極快,“不用謝!岑先生您客氣了!”


    求求了,不要再說她是謝燃的舔狗。她怕流傳出去,這罪名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陸茴同時納悶,怎麽現在豪門圈的少爺也要下海娛樂圈當導師?


    他媽的,憑什麽?就憑他這張別人欠他錢了的性冷淡臉嗎?


    編導問:“您二位原來認識嗎?”


    異口同聲,齊聲落地。


    岑越澤:“見過一次。”


    陸茴:“不認識。”


    岑越澤的眉眼都屬於特別好看的那一類,不笑的時候冷感十足,一笑就像在蓄意勾.引,他意味深長地說:“我對陸小姐真的是印象深刻。”


    這輩子也找不出對他幾把那麽感興趣的人了。


    陸茴:“……”


    編導說:“這可真是太巧了。”


    岑越澤盯著她脖子上的項鏈瞧了好一會兒,認出來和自己今天戴的是同款。


    他漫不經心地問:“項鏈自己買的?”


    陸茴:“嗯啊。”


    岑越澤又問:“多少錢買的?”


    男人雙手插著褲兜,睥睨眾生的眼神,態度清冷,像是習慣了發號施令的人。


    裝逼氣息迎麵而來。


    陸茴心想誰還不會裝個逼了?她回:“也不貴,就幾十萬吧。”


    岑越澤頓了一秒,散漫點了點頭:“嗯,確實不貴,也就我一頓早餐錢吧。”


    陸茴:“……”


    高手。


    這是高手。


    岑某人真是逼王之王。


    編導也不知這兩人的□□味是從何時開始冒出來。她努力活躍著僵硬的氣氛,場麵話剛說完就被總導演叫過去幹活。


    休息室的門被重新關上。


    岑越澤把陸茴留了下來,導師發話,選手也不好反抗。


    於是陸茴站在原地,放空雙眼發著呆,虛無縹緲的眼神落點奇妙。


    岑越澤氣定神閑,忽然間問:“你盯著我襠做什麽?”


    陸茴從走神裏回魂,本來想說我沒有,一時改變主意,破罐子破摔,“因為很大。”


    岑越澤:“?”


    嘖,老色批。


    果然上次她就是覬覦他的身體,問廁所隻是搭訕他的借口。


    岑越澤望向她的臉,視線寸寸打量她的五官,眼睛是他喜歡的,鼻子也是他喜歡的,簡單說,這張臉長得很符合他的審美。


    小姑娘似乎在生氣,嘴巴微微嘟起來,無意識咬著果凍唇。


    岑越澤心癢癢,喉嚨癢癢,牙齒癢癢,哪哪兒都癢癢。


    他問:“今天準備了什麽節目?要不要岑老師提前指點指點你?”


    岑越澤也是個不要臉的狗東西。來當導師純粹是給自己姐姐的節目救場,唱歌跳舞一樣都不會。


    陸茴抬起臉,吐字:“才藝表演盯.襠貓,請岑老師多多指教。”


    岑越澤給氣笑了。


    “滾。”


    “滾吧。”


    “滾滾滾。”


    岑越澤感覺自己腦子裏全是水才留她聊天。


    等到正式錄製,陸茴才又看見台上的岑越澤。


    這位岑先生雖然不是娛樂圈演藝人士,現場人氣也不低。


    有一說一,他那張臉的確有禍國殃民的資本。


    台上的岑越澤也是個bking,能說一個字絕不說兩個字。


    裝逼模範。


    拽破天際。


    陸茴側身認真問林桐:“你看岑越澤裝逼的樣子,難道沒有人想打他嗎?”


    林桐搖頭:“不會啊!”


    人類啊,沒救了。


    陸茴在第四組出場,前三組的選手都是表演的熱歌勁舞,既帶感又能暖場。


    陸茴看的流口水。


    導師席上的岑某人半眯著眼睛很慵懶,讓他點評,惜字如金甩出三個字:“還行吧。”


    一連說了八個“還行”,讓他投票立馬就:“我棄權。”


    陸茴和她的pk對手節目表演開始前,直播進了長達兩分鍾的廣告。


    陸茴運氣不太好,抽簽抽中了女團門麵擔當。


    對方今天準備的還是她出道時的舞曲,粉絲多人氣旺實力強。


    女團紅人在台上笑吟吟營業,到了後台對誰都頤氣指使。


    候場時,還讓助理把陸茴趕的遠點。


    陸茴自然是不走。


    女團選手冷冷瞥了眼她,告訴助理,“把副導叫過去,她不走遠點,我今兒就不上台了。”


    她有耍大牌的資本。


    公司力捧,粉絲又多,本身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練習生時期就殺出重圍,悄聲無息弄走幾個有力的競爭者,順利上位。


    陸茴這種名不見經傳但是臉好看的小姑娘,她就是要針對。


    陸茴這張臉,注定要火。


    提前防爆,準沒錯。絕對不能讓她紅。


    副導得罪誰都不可能得罪流量女團的門麵,他跟陸茴說:“要不陸老師就稍稍往邊上站點?”


    陸茴還沒挪地,對方的嘲諷技能已經開大,“什麽咖位什麽待遇,一輪遊選手就別在這兒跟我較勁了。”


    誰不知道她今天表演的節目是武術?私下都被嘲笑瘋了,等一會兒上了台,那就更有得好笑。


    陸茴鎮定道:“你還是別咒自己了。”


    “你哪來的底氣得意!?”對方可被氣壞了。


    副導和稀泥,“兩位老師別吵了,廣告馬上結束。”


    女團小流量沒再說話,主持人報出她的名字之後,她揚起標準的甜笑,上了台。


    舞台四方的尖叫聲合起來要掀翻屋頂。


    熱舞結束,尖叫持續了一分多鍾。


    直播彈幕也被炸了場子,禮物刷刷刷占了滿屏。


    “草(一種植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時代的眼淚!!!時隔三年再次看到初代舞台還是會痛哭流涕嗚嗚嗚。”


    評委點評的時間,林桐在台下說:“這不妙啊,人氣太強了,感覺打不過,不會真的要一輪跪了吧?”


    陸茴沒作聲。


    導師席上除了岑越澤其餘人都給了很高的評價。


    輪到陸茴上台,錄製場館內的粉絲尖叫聲顯然就消失了。


    陸茴穿著紅色古裝上台,臉上妝容柔媚豔羨,腰若細柳,身姿如風般輕盈。


    少女手持一柄桃花劍,站在舞台中間,看著似乎像那麽一回事。


    “什麽鬼?她不是表演武術?穿的這麽美是想幹什麽???”


    “花拳繡腿花拳繡腿花拳繡腿。”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本武術愛好者感覺有被冒犯到!”


    “能不能現在就下台,不想看奇奇怪怪的節目啊啊啊,我隻想看正常點唱跳。”


    古道俠腸的背景音樂倏地響起,一下子把人拽入蕩氣回腸的仙俠世界。


    少女一招一式,點到即止,她的身姿輕盈如燕,手裏的桃花劍仿佛已經融入她的身體裏。


    “我看見了什麽?她會飛吧?會飛吧?會飛吧?”


    “牛頓:我管不了地心引力!”


    “救命救命救命,怎麽有人舞劍這麽好看。”


    “她怎麽這麽牛?別告訴我她小時候是學武術的?這舞劍的招式真的絕了。”


    “我承認我被打臉了,我現在臉好痛,但我又很享受。”


    古韻古風,極致的美貌震撼每個人的眼球。


    曲終劍點地。


    陸茴連氣都不怎麽喘,朝眾人鞠了個躬,表示感謝。


    雷鳴般的掌聲延遲了幾秒鍾,隨後爆發。


    這是今晚錄製以來,得到最高分貝的節目。


    岑越澤目光逐深,扯著嘴角笑了聲。


    前麵幾位導師對陸茴的評價非常高,比對導演組內定的那幾位選手還要好。


    輪到岑越澤,眾人支著耳朵等待那句“還行吧”。


    結果高冷的岑越澤竟然改了口,“你還挺牛。”


    陸茴淡定。


    投票時,岑越澤也沒有棄權,而是把自己的十票全部投給了陸茴。


    女團小流量看著屏幕上差距越拉越大的票數,心頭冒火。但眾目睽睽下她不可能變臉,隻紅著眼睛默默哭了。台下粉絲特別心疼她。


    最後陸茴以一百三十票的優勢贏得了這場pk,對方自動滾進待定輪。


    回到後台,陸茴不痛不癢問:“一輪遊的感覺如何?”


    人被殺,就會死。


    小姑娘被她氣的兩眼發黑,冷臉離開。


    首場錄製就此結束。


    岑越澤沒去和導演組的人聚餐,反而特意在化妝間門口等著陸茴。


    他見了人,嘴裏蹦出來一句:“沒想到你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能做到這種程度。”


    忍辱負重利用武術這樣冷門節目讓他刮目相看。


    陸茴抬眸看著他,“你不是沒想到,你是想太多了。”


    “……”


    陸茴已經下班,回完這句話,背起包瀟灑跑路。


    岑越澤靠著門,平靜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想到四個字——矮子傻樂。


    場館門口有大量女團粉,陸茴在今天的節目中把人壓著打,為了不被粉絲圍攻,她選擇走後門回家。


    事實證明,陸茴的選擇是對的。


    對方的粉絲準備了一大通諷刺她的話,在大冬天等待好幾個小時。各個出入口都守了人,可是依然沒蹲到她了。


    “陸茴是狗嗎?”


    “她不是狗,狗都沒她跑得快。”


    “我服了這個女人,把我的寶貝欺負哭,逞凶完了就跑,沒骨氣。”


    “氣死我了嗚嗚嗚我他媽的冷死了。”


    “白白等了四五個小時,我吐血。”


    陸茴得知這一現狀後,無比慶幸自己做了個英明決定。


    但是在回家路上,她還是遇到了點麻煩。


    穿過青石巷,即將走到盡頭。斑駁的牆壁,休眠的綠植,僻靜幽寧。


    冬風吹,好似一絛白柳隨風躍入她的視野。


    男人低垂著臉站在深巷出口,長發與身上的現代服裝格格不入。


    鯤鵬落在他的肩上,乖巧不可思議。


    男人抬起幽深寧靜的眼眸,他仿佛還是宗門裏不動情不動心的清冷美人。


    陸茴停住腳,在思考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言昭找過來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得快。


    這條鬼精的魚可謂功不可沒。


    沒有一點點防備,言昭滿頭的白發就這麽撞入她的眼睛。


    陸茴在心裏謔了聲。


    她真好奇是什麽讓言昭這個無情道高手一夜白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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