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倪誌懷很尷尬,隻能是硬起頭皮,說:


    “老書記,現在的工作難做啊!你不知道,現在比您老當政的時候,複雜多了。(..tw棉花糖小說)不幹事情吧,沒有政績,人家說你站著茅房不拉屎;幹的事情多了吧,人家說你逞能,最關鍵的是會得罪許多人,人家不滿,就到處散布你的謠言。說你怎麽怎麽樣了!你要是都在意了,簡直是沒辦法活下去了。”


    向光明一聽,就知道他是在推脫,就有些不高興了,於是就加重語氣地說:“俗話說,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為什麽關於你的傳聞那麽多,而人家的傳聞就少得多呢?這說明你還是有些事情做的太過分了嗎?”


    向光明的話讓倪誌懷一下子感到臉上掛不住,他當時剛當上省長,春風得意,是不喜歡聽這樣刺耳的話的,心裏非常不痛快,於是,他假裝看了看手表,說:“老書記,我還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會見就先告辭了。”


    說完,站起來,和向光明連手都沒握,就走了出去,坐進汽車裏,一臉怒氣,逮著自己的司機和秘書,罵了個狗血噴頭,發泄著心中的不痛快,等車子開了,他還在一字一句的交待說:“記住,這個不識抬舉的老頭子,我一輩子也不會再見他了。倚老賣老,欺人太甚!”


    沒過多久,倪誌懷真的出了事,這個時候,大家才想起向光明說過的話。果然一語成讖。


    陸政東作為省長自然是來看望過向光明等老幹部,但這一次和之前畢竟不一樣,這一次是作為一把手。作為班長,意義大不一樣。


    工作人員把鮮花遞過來,交給陸政東,陸政東恭恭敬敬地遞給向光明,兩個人又正式握了握手,笑嗬嗬的,讓電視台的記者攝完像。報社的記者舉著相機,啪啪的抓拍著鏡頭。這個時候。保姆和勤務員把茶水、水果、糕點什麽的,都端了上來,放在茶幾上。水果、糕點什麽的,都沒人敢吃。茶水冒著熱氣。有的人端著吹了吹,小口地抿著。


    大家都知道,現在關鍵是聽老頭子和陸政東講話。陪在旁邊的其他領導,比如胡金海,一個一個,臉上帶著笑,看著向光明和陸政東,他們倆不說話,他們誰也不敢首先說話。


    陸政東說說:


    “向老。您老是老革命了,德高望重,經驗豐富。新班子上台了,還需要您老一貫的支持啊!”


    向光明頭揚了揚,說:


    “政東你在省長的位置上幹得真是不錯,這幾年貝湖的發展很快,這裏麵你的功勞要占一大半。”


    陸政東擺擺手:


    “我們的事業不是靠一個人幹出來的,這還是要靠廣大的幹部群眾。這主要的功勞還是在於廣大的幹部群眾,在於之前打好的基礎。在這方麵,向老以及之前的各屆領導班子都是做出了不小的貢獻的,正是因為有一個不錯的基礎,也才能有這樣的機會。”


    向光明顯然對陸政東如此講很受用,笑著道:


    “隻要不嫌我討人嫌就行,對了,雲老身體還好吧,當年雲老到貝湖考察調研,一晃已經是二十多年了。”


    向光明有些唏噓。


    陸政東說道:“還算好吧,不過畢竟也是快一百歲了,他自己倒是很豁達。”


    陸政東知道自己的外公和向光明之間的關係很一般,甚至可以說不怎麽樣,畢竟當年的外公是屬於保守型,而向光明則是當年幹勁比較足的,雙方在很多理念上是不一致的,向光明這麽講,不過是寒暄一番,陸政東也就順勢轉移話題,問道:


    “家裏還有什麽問題需要我解決的嗎?孩子們的工作情況怎麽樣?”


    向光明擺擺手:


    “沒有什麽問題,國家的待遇在這裏擺著,我很知足了,孩子們也沒有什麽問題。我兩個兒子,兩個姑娘,兩個兒子一個在京城工作,是冶金所的高工,現在快退休了,小兒子在民政部,兩個女兒,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在部隊,他們的工作都很好,我非常滿意,不再提任何要求了。”


    陸政東笑著點點頭,向光明的子女無一例外都沒有從政,或許是這些年從政中的風風雨雨,特別是十年浩劫,讓向光明心裏對於政治也是產生了某種情緒,不過他的子女倒也爭氣,都還是挺有出息的,正因為向光明的子女都沒從政,所以說話也就更有底氣。


    ”您老這個房子,要不要換一換?省委在金鳳山的房子,風景和戶型都很好,關鍵是空氣更好,現在還剩餘幾套房子,您老如果需要,組織上幫您安排安排。”


    向光明知道陸政東說的是剛建成的金鳳山省級幹部別墅區,對外叫“金鳳山老幹部療養中心”。位於金鳳山山腳下的一座丘陵上,高低錯落,依山而建,風景非常好。


    這是周書明的手筆,在楊淩峰即將離開和陸政東即將上任這個空檔,打了個時間差搞的,周書明當初搞這個,一個考慮就是要收攏常委一班子人心,另外一個考慮就是萬一在貝湖退休,就得在這裏養老,總得有一個幽靜的風景宜人的地方,於是就讓省老幹部局出麵,說是搞一個省級幹部的別墅區,按照在職的省級領導的人數,設計建設幾十棟別墅。考慮到領導幹部經常變動,於是就設計了三十七套。多餘出來的,為後來的領導幹部做好了準備。


    那些別墅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退休的老幹部的,因為退休的老幹部,本來每人都已經有一棟別墅住著了,隻不過有的建築年代久一些,現在如果全部考慮進去,省級幹部退休的加上在職的,要一下子蓋一兩百棟,那根本不可能。更重要的是省委大院家屬區的別墅,是為省委常委準備的,即便是退下來的老幹部住著,同樣都隻有使用權,而沒有產權。


    而金鳳山的別墅不一樣,是可以辦成自己的產權的,於是那些已經退休的老家夥們,許多人就非常有意見,所以中間也經曆了些波折,拖到現在才竣工。


    當初陸政東對此也是有些想法,但這個是通過了常委會的,他也沒法推翻,不過陸政東是沒打算去住那棟別墅的。


    向光明還是擺擺手:


    “感謝組織上的關心了,我覺得住在這裏挺不錯的。幹什麽事情方便,想逛街了,自己帶著警衛或者秘書,兩個人就出去了,和老百姓聊聊天。現在出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年人,一般的老百姓都不認識我這個老頭是誰了,走我很很享受目前這個狀態,可以看許多新鮮事,得到許多真實的信息,這才真正是生活在群眾中間。”


    陸政東見向光明對這些東西看得很淡也就笑著道:


    “老書記真是高風亮節啊!”


    向光明擺擺手:


    “有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有些幹部就是看不透這一點啊。不可否認,這幾年貝湖的發展是不錯,全省的形勢總體來講是好的,但問題也是比較突出的,我們現在的社會,有些地方是比計劃經濟的時候好,比如物質增長,是夠快的。人民的生活水平,大部分是有了很大改善的,改革開放的成果也是很大的,但是,我們的問題也是非常嚴峻的,特別是黨風政風社會風氣,和三十年前,是沒辦法比。官員腐化墮落,高俅式的衙內、有錢人家橫行霸道,老百姓寡廉鮮恥,這樣發展下去,沒有好轉的跡象,怎麽得了?!”


    不會的我們這些老家夥,卻是越來越少了,許多人都要去見馬克思去了。我們黨最講‘認真’二字,講究無私無畏,我現在這麽大年紀了,為黨和人民的事業,貢獻了一輩子,現在這個年紀,更是無所畏懼了。我也不怕你們這些年輕人,說我是老頑固,我就是這麽認為的,作為省長,在這方麵你可以思考得少一些,但作為省委*書記,這方麵你必須得要有所作為。”


    向光明放了這一通炮放了約莫十分鍾,談的問題非常尖銳,敏感,把在座的人,都弄得非常尷尬,特別是胡金海,心裏更是那個苦啊,他在心裏不斷地罵自己,怎麽沒有提前打招呼,讓這個老頭子隨便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就行了,其他的敏感問題,就不要多講了,要講私下裏再和陸政東講也不遲嘛,這畢竟是陸政東才上任,這向老頭是逼陸政東表態,陸政東要是下不來台,會回去怪罪他胡金海安排的不妥當……


    陸政東坐在那裏,一開始臉上還笑著,但越聽臉上的表情越嚴肅,以至於老頭子話都結束了,他還在思考著向光明講的問題,老頭子確實講的是真話,大實話,確實有老革命的風度,說實話,該說什麽,就說什麽,一點也不藏著掖著,吞吞吐吐的。當然向光明能夠做到省委*書記,在政治上不可能沒有手腕什麽的,可即便如此,能夠保持這樣本色的老一輩人物也還是令人肅然起敬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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