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陸政東接見了什麽人,每個人談了多長時間,隻有陳吉橋清楚。--哈因為每一個人進去,陳吉橋都要進去泡茶,並且將上一位留下的茶杯煙頭之類清理一下,不留下殘餘。


    直到淩晨一點,陸政東的接見才結束。陳吉橋隨後進了陸政東的房間,先試了試空調的溫度,再開始清理。


    陸政東沒有說話,開始脫衣服。一邊對他說,我這裏沒事了,你去睡覺吧。明天早晨按時起‘床’,我們去焦雲。


    陳吉橋心裏一動。焦雲是他的家鄉,以前作為黨校老師,他無數次回雷江,還算風光,這一次畢竟不同,他是作為省長的秘書回焦雲的。來安楠,陸政東並沒有提前告知自己,現在卻告訴他明天去焦雲,說明陸政東對自己的態度正在改變?有很多次,他都想給邱成雲打個電話,談一談此事,希望聽到他的分析,也有兩次,他想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向人說出來,希望別人幫自己判斷一下。這樣的事,憋在心裏,他會難受死。最終,他還是決定忍,他不想自己成為政壇祥林嫂,遇到一點事,便到處說。同時,他還暗暗告誡自己,以後遇到任何事,一定要自己設法解決。人在官場,千萬不能依仗拐杖,你根本不知道那根拐杖是否靠得住,是否替你出餿主意或者在關鍵時刻出賣你。


    躺在‘床’上,陳吉橋想了一下這一天的事情,想著陸省長為什麽要這樣行事,越想越覺得這其中的玄妙。雖然安楠市委市政fu的主要領導都挨了批。但這種挨批顯然不一樣。因為晚上陸政東和馬英華的談話是四十分鍾,而周建設是十分鍾出頭一點,這種時間的巨大差距很是說明問題,陳吉橋慢慢品味著或許馬英華和周建設之間是有些矛盾影響到了工作,陸省長看似對安楠批評,實際上卻是在支持馬英華?


    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因為陸政東的批評有利於統一安楠的思想,有利於馬英華發出更強有力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陳吉橋被鬧鍾叫醒,抓緊時間清理自己的物品。他的物品非常簡單,僅僅隻是一個小包,在安楠換下來的內衣來不及洗,隻能等到了焦雲再想辦法。焦雲是他的家鄉,他妹妹在焦雲市,‘交’給她總該不是問題。


    吃完早餐,大家上車往焦雲趕。按照慣例,市領導要送到高速公路出口。在市委招待所上車前,陸政東和馬英華握了握手。周建設等人,一直站在馬英華身邊。顯然希望書記和他們也都一一握手,可陸政東鬆開馬英華的手後,向其他人揮了揮手,說:


    “你們請回吧。安楠的事情就拜托諸君了!”


    說完拱拱手,轉身上了車。


    在陸政東後麵上車的陳吉橋看到周建設的臉‘色’很難看,卻又無可奈何。人家


    是省長,他和誰握手不和誰握手,都是有特殊意義的。


    陸政東的這一行動,完全可以理解為省長對周建設的不滿或者輕視。明天,不,或許今天稍晚些時候,安楠官場便會傳出說法,陸政東對周建設很不感冒,周建設主動伸出手要和陸政東握,陸政東隻是和馬英華說話,裝著沒看見。


    這樣的話一旦傳開,整個安楠,大概再沒有幾個人會聽周建設的話了。這樣的情形再一次表明他昨晚睡覺時感覺到的是正確的……


    汽車到達高速公路入口,一路護送的安楠市領導早已經將車停在了路邊,準


    備和陸政東告別。陸政東卻隻是淡淡的說道:


    “直接走。”


    前麵的開道車已經減速停下來,見省裏的麵包車直接進了收費站,便又立即啟動,跟上來。


    陳吉橋看了一眼站在路邊的那些領導們,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麵目,卻能想象,一定很難看,這顯然會給他們壓力,讓他們在工作上更加用心和努力。


    陸政東在安楠的一切,自然早有人報告給了周邊幾個市的市委書記,他們再接待陸政東的時候,就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焦雲的官員們並沒有前往高速公路出口迎接,而是站成一排,等在市委‘門’口。


    陸政東第一個下車,米尚偉跟在後麵,陸政東緊跟著米尚偉下了車。此時,


    陸政東正與焦雲市委書記楊劉廣市長周燕和等握手。和安楠市臨時在車上改變行


    程不同,焦雲沒有去高速公路出口迎接,麵包車直接開到了市委‘門’口,陸政東


    不可能再改變計劃,隻好隨楊劉廣等人上樓。


    楊劉廣是家鄉的市委書記,陳吉橋自然比較熟悉,楊劉廣給噶留下極深印象的,不是旁征博引出口成章的絕佳口才,而是他說話,竟然比電視台的播音員還出‘色’,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一個多餘的語氣


    詞,常常還有一種楊劉廣式的幽默。就陳吉橋對貝湖的了解,楊劉廣在貝湖應該是非常有能力最有才華的官員之一,執政能力以及處理問題的手段,似乎遠在省裏一些副職之上,不過,楊劉廣也是一個爭議比較大的另類官員,楊劉廣在當政時期曾對焦雲的教育、醫療大刀闊斧改革,綜合配套改革中,醫改、教改曾遭遇極大爭議並形成某些阻力,媒體頻頻曝光,更鬧得沸沸揚揚,當時的楊劉廣被稱為“最富爭議的市委書記”。按官場一般常理,大多會找個替罪羊,給媒體一個解釋或‘交’待,但奇怪的是,楊劉廣沒有因此而處理下屬,而央視針對焦雲的某些做法進行的多次曝光,都沒能讓他收手,據說,這也引起中央的關注,曾數次派人來明查暗訪,但發現當地的幹部群眾在改革上思想高度一致,對改革是歡迎的。雖然改革過程中確實有一些問題。但很多問題是屬於理解和認識範疇。仇處在爭議的漩渦中。按照官場的一般規律講,楊劉廣這樣經常給領導“找麻煩”的官員,通常是不會得到重用的,所以楊劉廣就是才華橫溢也隻能在市委書記位置上打轉,就是升不上來。


    陳吉橋突然產生了一種預感,陸政東之所以選擇這幾個地方,是深思熟慮早


    就拿定主意的,原因很簡單。無論是馬英華還是楊劉廣,都是能力非常突出但缺陷也很明顯的幹部,而且楊劉廣和周書記關係不深,是可以用的人。


    陸省長這大概有考察這些人的意思吧?


    周書記離開貝湖,雖然一直都是光打雷不下雨,但也是遲早的事情,陸省長這是在為周書記離開之後做準備吧。


    陸省長要是任省委*書記,省裏的領導勢必也是要進行一定的調整……


    和在安楠一樣,陳吉橋的工作十分簡單,就是跟在陸政東的後麵。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這種事。說起來十分簡單,甚至單


    調,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某些時候,他會有點恨自己,高材生,竟然幹起了這種服‘侍’人的事。另一些時候,他又會想,天降大任於斯人,必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或許,自己以前的所有經曆,都是大任之前的煎熬。


    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看看,竟然是何東升。


    他走到旁邊,接起電話,問道:“東升,什麽事?”


    何東升說:“哥,你來焦雲了?”


    陳吉橋說:“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何東升說:“陸省長來了,你肯定跟著來了。”


    陳吉橋說,“我們再聯係吧,我這裏還有事。”


    何東升問:“你回家嗎?”


    陳吉橋:“恐怕沒有時間。陸省長的行程安排得很緊。”


    何東升又說:“要不,我和曉玲去看你吧,你住在什麽酒店?”


    陳吉橋說:“我們剛到不久,現在陪陸省長在視察,還沒有到酒店,我也不知


    道有沒有時間。”


    何東升說:“好,我知道了,你忙吧。”


    從小學到高中,陳吉橋都和何東升同學,是最好的少年朋友,也一直都是班


    上的尖子,成績總是陳吉橋第一何東升第二。但不知什麽緣故,高考的時候,任


    大為沒有考好,隻上了焦雲師院。畢業後,何東升分回了家鄉雲高縣,在他和何東升的母校當老師,而這樣的關係也讓他和妹妹走到了一起。


    陳吉橋留在省城,而且在黨校工作,在家鄉,名聲是很大的,家鄉有很多人上‘門’求他辦事。


    事實上,陳吉橋能回報家鄉回報父母的,非常之少。在黨校,他沒有任何權力,人微言輕,什麽忙都幫不上。最初,縣裏一些人,得知他在省委黨校,對他還十分恭敬,後來知道他在黨校其實沒有丁點地位,便漸漸疏離了。


    在焦雲一天的安排,和在安楠時一樣,吃過晚飯是開會。接下來和昨天一樣,陸政東分別和市裏的領導談話,陳吉橋負責後勤保障。


    陳吉橋接見這些市領導的時候,陳吉橋幹了一件事,這件事有沒有什麽意義,


    他自己也不清楚。陸政東和領導談話,陳吉橋根本不可能知道其內容,他惟一能


    做的,就是每隔一段時間,進去給領導續水,即使能聽到隻言片語,也不能作出


    準確判斷。不過,由於他要負責安排所有的談話,便需要掌握時間。他將這個時


    間在本子上記下來,最初僅僅隻想到方便自己掌握。後來,他閑得無聊,便做了


    一件事,將這些時間‘精’確地算出來。


    這一計算,就算出了韻味。陸政東接見楊劉廣的時間最長,有四十三分鍾。


    以前在省政fu陸政東接見某個人的時間,陳吉橋沒有‘精’確計算過,但印象中,超


    過四十分鍾的,似乎沒有。這個時間,似乎很能說明楊劉廣在陸政東心目中的地


    位。


    時長排在第二的是馬英華,四十一分鍾,陳吉橋將筆記本翻到最前麵。那是


    他剛剛當上秘書時所做的記錄。上麵恰好有第一天上班時。陸政東接見的


    記錄。當時雖然也記了時間,但並沒有‘精’確到分。僅從記錄上看,應該是半個小


    時,並沒有超過接見楊劉廣的時間。


    安楠和焦雲兩個市長,安楠市長周建設是二十一分鍾,焦雲市長是半小時。市長以下,又是一個檔次,隻有一刻鍾左右。


    陳吉橋因此知道。這個時間的把握,頗有政治智慧,也極其微妙。楊劉廣多出的這兩分鍾,到底意味著什麽?此時,陳吉橋還不十分清楚,但不久以後,他


    便意識到,這兩分鍾的含金量非常之高。


    第二天早上,陳吉橋按照陸政東的吩咐,六點一刻就叫醒了陸政東。陳吉橋以為還是和昨天的安排一樣,隨知陸政東卻是道:


    “焦雲市你老家。你應該還是熟悉的,咱們趁著市裏的人沒到,出去走走。”


    陳吉橋知道,陸政東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了,到底用意如何,目前還不清楚。


    陸政東轉身向外走,他便緊緊地跟上。他們住的酒店是以前的市委招待所,前麵是一幢新大樓,後麵有些三層的小樓,樓裏雖然有服務員,卻沒有人認識他們,就算認識,也不敢詢問或者阻攔。兩人走出小樓後,並沒有經過前麵的酒店大堂,而是從汽車進出的通道離開了。


    ‘門’口停著好幾輛等客的出租車,陸政東拉開一輛出租車的‘門’,坐了上去。陳吉橋立即坐到了副手席上。司機問他們去哪裏,陳吉橋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陸政東顯然早有準備,說,去解放路。


    ‘門’口停著好幾輛等客的出租車,陸政東拉開一輛出租車的‘門’,坐了上去。陳吉橋立即坐到了副手席上。司機問他們去哪裏,陳吉橋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陸政東顯然早有準備,說,去解放路。


    汽車啟動後,陸政東主動和司機說話,問收入怎麽樣呀?貝湖的幾個城市


    如果排名的話,焦雲可以排在第幾位?司機說,焦雲其實基礎不錯,隻是以前沒


    遇到好領導。這幾年,楊書記來焦雲,焦雲發展得不錯。


    陸政東說,我怎麽聽說,那個楊書記很不好,獨斷專行不說,搞得天怒人怨。


    司機笑了笑,說:“天怒人怨的是那些當官的,老百姓覺得真是不錯,我們老百姓隻是過日子,我們隻能看到我們的日子。日子過好了,肯定是領導得好。退一


    步說,像丁書記這樣的大官,為什麽喜歡獨斷專行,其實也是沒辦法,現在很多當官的都那樣,不做事還喜歡搞事……”


    “那麽有能力。我聽說,他在很多個市都搞過,每個市都搞得很好,就是因為上麵


    沒人,所以一直被別人壓著,提不上去。比自己能力差得多的人上去了,脾氣不大才怪呢。”


    出租車到了解放路,司機問,這就是解放路,你們到哪裏?


    陸政東說,哪裏人多,你就停在哪裏。


    出租車司機將他們送到了汽車站,這裏的人最多。


    這個汽車站,原本是焦雲市的老汽車站,當年,陳吉橋到外地讀書,便常常


    在這裏登上長途汽車然後到省城搭火車。後來汽車運輸業高度發展,人流客流異


    常活躍,一個汽車站無法滿足需要,而且汽車站建在市中心,每天的車次太多,車站周圍,常常‘交’通堵塞。這不僅是焦雲一市的問題,而是一個全國‘性’問題。於是,全中國的大中城市,先後將汽車站移出了市中心,分別在市郊建起東西南北幾個


    汽車站。雖說規定某個汽車站僅僅隻是經營前往某個方向的汽車,可實際上,那


    些有‘門’路有後台的營運車輛,仍然可以在各個車站之間串。汽車總站廢了以後,


    地皮賣了,在這裏建起了一家大樓,一樓搞餐飲,二樓至六樓是商場。雖說這裏


    已經沒有了汽車站,可人們叫習慣了,仍然稱這裏為汽車站。


    他們出來得早,市民們大多才起‘床’不久,街上的人並不多。可汽車站前麵的


    廣場上,卻已經有了很多人,這些人主要是擺地攤的,在這裏組成了一個跳蚤市場。陳吉橋跟在陸政東後麵,在廣場上轉了一圈。陸政東不時和攤主或者購物的市民聊上幾句。


    陸政東問攤主,你們在這裏擺攤,城管不管嗎?


    攤主說,在別的地方賣不行,但在這裏,城管不管。


    陸政東又問,為什麽別的地方不行,這裏可以?


    旁邊有市民說,以前,隨處都有擺攤的,既占道又影響‘交’通,城管如果不管,


    市民的意見大。城管如果管,攤主的意見大。城管和攤主之間,常常發生衝突。


    後來,楊書記想了個辦法,要求所有擺地攤的攤主集中到這裏經營,但必須集中


    在早上七點半之前和晚上九點半之後。其他時間,一律不許擺攤。


    陸政東問這位市民,你覺得這個方法怎麽樣?


    市民說,這雖然是有點不方便,可這樣也安心不用提心吊膽,擔心被城管攆,很多下崗工人,可以通過這種辦法再就業,擺個小攤,雖然不一定能發財,至少可以解決生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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