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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陸政東在省委黨校又見到了周毓寧,昨晚的醉貓已經又重新變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周毓寧講的是關於發展私營經濟的一些觀點和看法,演講很精彩,不過周毓寧的眼神始終遊離在他的身影之外,看樣子,心裏多少還是覺得有些赫然。不過陸政東也明白,周毓寧隻是在某種特殊環境下在特定的情緒下的突然爆發而已……


    聽完演講,陸政東正準備出門,班長周義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這些經濟學家、教授講得很精彩,可是關於大力發展私營經濟,現在又開始出現很大爭議,讓從事具體工作的同誌難辦。”


    周義華是省政府辦公廳的副主任,屬於“天子門生”,被認定了班長。


    陸政東知道周義華所講的爭議很大來自於什麽,這一時期有個新的東西出現,就是在全社會廣泛流傳的萬言書。萬言書這種東西在明清時期就有,寫一張紙貼在城門或者茶館裏,表達自己的不同政見。比如清朝末年,李鴻章主導洋務運動,開展經濟體製改革,成立了京師同文館,學習數學、天文、外語等等。當時北京的皇族非常不滿意,到處貼揭帖,散發萬言書,說放著四書五經不學,去學這些西方的東西,簡直就是賣國。


    一些反對私有經濟發展的人士學了這些招數,年初的一份萬言書講私營經濟已經很強了。再鼓勵支持不就變成私營經濟為主體了,也正是私營經濟發展得快了,所以國營、集體企業才出現大麵積的虧損,更聳人聽聞的是,他們講國家的所有製結構變了,階級關係變了,社會意識變了,執政黨也變了。私營經濟的發展,產生了新的資產階級,一旦時機成熟。就會把黨“連鍋端”。所以私營經濟是禍水,而是人們講的活水。這些人自行印製文章散發,散發得很多,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該看的人全看到了。


    這份萬言書開列了一個很長的“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名單,名單中包括許多著名媒介,許多經濟學家、法學家、作家和理論家。萬言書要求對這些人和媒介采取嚴厲行動。


    這造成很大困擾。一位省委宣傳部部長講,一些負責經濟方麵的幹部看了萬言書之後。心有餘悸,想說話不敢張嘴,想走路不敢抬腿。


    某省的省委書記看到這個萬言書之後,心有餘悸,推遲了本來要召開的一次擴大開放的會議,想看看京城的動向的再說。所以。萬言書廣泛流傳,對改革開放的造成了不小的困惑。


    陸政東是知道後來情況的演變的,十餘年後,非國有經濟加在一起,創造了一半以上的gdp、六成的稅收和近八成的出口。並且吸納了將近兩億人就業。這個事實說明私營經濟不是禍水,而是活水。


    想到這裏,陸政東道:


    “我覺得這樣的觀點也太左了,現在的問題正好相反,不要說私營企業,就是鄉鎮企業在競爭中都是處於不平等的地位。比如在金融、土地等方麵。比如在準入門檻上,得不到支持,有點像是後娘養的,不是親生的。可就是這樣,這些私營經濟依然是活力無限,這就說明很多問題,我認為私營經濟在市場準入等等方麵要通過一個漸進的過程逐漸達到和公有製經濟相對平等的一個競爭平台上,這才是現在和今後一段時間要解決的問題……”


    陸政東是從基層一路打拚上來的。對於私營經濟對促進經濟發展的作用認識得更為具體和直觀。但經過縣委書記和副市長崗位鍛煉,陸政東氣質越來越穩重,他很清楚,萬言書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所以也願意在周義華麵前隻談現在基本已經形成了共識的東西,而國有企業的改製,現在還沒有真正進入攻堅階段,有些提法上麵還沒定下來,那是雷區,搞不好就會被扣上一頂國有資產流失的罪魁禍首的帽子,所以他就回避了國有企業的問題。


    周義華感歎一聲道:


    “從我個人來說,我也認為還是要大力發展私營經濟,但理論是政策的先導,若禍水論成為主流,將會影響經濟的發展,甚至相關的幹部,說不定到時還要承擔責任。”


    兩個人正說著,省工商局的副局長周誌鑫也從後麵跟了上來,邀約一起去吃飯,


    派別和山頭,存在自然有其理由,物以類聚,人與群分,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讀黨校有一個重要功能就是認識一些“道”上的朋友,這些朋友都是各地各部門的頭頭,多一個朋友,即使對自己的前程沒有太大的幫助,可是將來總多一條辦事的途徑。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些走得更近的團體,諸如,省直機關的幹部平時接觸得多一些,或者說是互相利用的價值更大一些,所以在一起聚會的時間更多。來自各市的領導由於麵臨著相同的問題,在一起有著更多的共同語言,聚在一起的時間就要稍多一些。久而久之,就會形成各種各樣的小團體。


    陸政東還沒有來得及表態,就有另外一位副市長爭著請客,陸政東和他們不一樣,心態就平和得多,官場和商場是最為勢利的地方,沒有實力和明顯潛力,縱然是天大的人才也會受人白眼。在官場,友情隻是陪襯,處於官場人際關係補充地位……


    一行人約好吃飯的地方之後,陸政東回到宿舍,準備收拾一下就出去吃飯,電話響了起來。


    “武山,什麽事?”


    “今天晚上省委省政府要接待了幾位國內知名的經濟學家,還要開座談會。劉部長請你也參加。”


    辛武山趕緊利落的說完笑著說還要通知其他人就掛了電話,陸政東掛掉電話又把本來已經換好的比較休閑的t恤換成了比較正式的襯衣。就給周義華打電話,準備推脫晚上的夜宴,不過周義華也接到了電話,也要參加晚上的座談會。


    於是兩人相約一起過去,下了樓正好遇到了省體改委副主任張義民。


    “周主任,辦公廳的車就要來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明明見到了陸政東和周義華在一起,卻隻是招呼了周義華。省體改委是省政府組成部門,是研究。協調和指導經濟體製改革的綜合性專門機構,在政府部門中權重很大,所以張義民還真沒有把下麵市裏的副市長瞧在眼裏,但周義華不一樣,周義華作為省政府的黨組成員,辦公廳副主任,天天圍繞著省長和副省長轉,前途光明。因此他對周義華很是熱情。


    周義華帶著點遺憾的樣子道:


    “今天晚上我和陸市長都參加不了,剛剛接到通知,參加經濟學家的座談會。”


    張義民聽到這話一愣,等到周義華和陸政東離開之後,他就趕緊給體改委辦公室打電話詢問情況,


    辦公室主任道:


    “這一次是國內幾位經濟學家到省裏調研。楊書記陳省長都要參加晚上的座談會,除了我們體改委的同誌,還請了省計經委、省財政廳的相關同誌。”


    “好像下麵市裏也有人與會?”


    “那倒不是很清楚了。


    得知了這個情報,張義民心裏便擔心起來,省裏準備搞一個省加快縣域經濟發展領導小組。楊領導小組的組長是省長,副組長包括省委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成員都是相關廳局的負責人,這些人隻是掛個名,真正幹事的另有其人,他希望學習結束之後能夠到這個領導小組工作。到這個領導小組工作,接觸領導的機會更多,對自己的下一步發展肯定更有好處。


    而書記和陳省長一起出席經濟學家的座談會,參會的人是不言而喻的,周義華參會,張義民能夠理解,畢竟是省政府負責協調經濟事務的辦公廳副主任,其目的就是希望這些專家學者能夠為全省的發展建言獻策。而陸政東有機會與會,他卻沒有,張義民心裏的感覺就複雜了,體改委是改革的排頭兵,他是體改委副主任,這一次進入後備班也是經過積極爭取,這樣的座談會陸政東能參加,卻沒有他的份。這讓他很有些不是滋味。


    趙一芒的直覺是正確的,這樣的座談會參會人員是有講究的,絕對不會胡亂點人參加,在西河的各個開發區中,長灘的開發區搞得很有特色,而且成效卓著,陸政東作為分管領導,被請來參會也算是作為市級政府的代表……


    陸政東和周義華準時來到了會場,看到會議室裏的經濟學家除了熟悉的周毓寧外,其他都是如雷貫耳,更讓陸政東感到意外的是,滿頭銀發的國內經濟學界的泰鬥吳老先生也赫然在座。


    省裏出席座談會的領導也都是重量級的,除了書記省長,還有組織部長、宣傳部長常務副省長等。


    省裏的大佬們如此重視,除了吳老先生本身在學術界和經濟界的影響力外,恐怕更為看重的是吳老先生的另一個身份――國家經濟體製改革總體設計組”負責人,這個身份看著是學術身份,但大家都清楚其是為最高決策層的經濟改革提供經濟理論支持的最重要的平台之一。其在決策層中的影響力不言而喻。


    對於已經到達省部級這個層次的領導來講,意識形態那就絕對是大問題,這個問題必須要摸清最高層的動態。


    參加座談會的級別很高,但人數反而不多,每個人的位置根據重要性而決定與省裏主要領導的遠近。


    陸政東坐在了最末端,對麵正好是吳老先生,金絲眼鏡下有著睿智眼光,他的表情與省長朱建國等人略有不同,沉穩中又有幾分學者教授的儒雅和藹。


    陸政東熟悉吳老先生,是因為吳老先生有國內最有良知的經濟學家的稱呼,最近也讀過他的關於經濟體製改革的整體設計和國有經濟、財政、金融、外匯管理、社會保障、政府職能等方麵的改革方案。


    省裏請來了國內的經濟學家進行調研。主要是想給西河省的經濟把脈,順便也有探探口風的意思。


    在座的好幾位經濟學家都對促進私營經濟持有支持態度,與楊書記、陳省長等兩位談笑風聲吳老先生若有所思地聽著眾人的談論,並沒有主動說話。直到省長陳建東請他對西河的發展提一提意見,吳老先生才開了口。


    “我對西河的情況還不大熟悉,沒有一個成熟的想法,暫時不發表什麽意見,不過,談改革就離不開轉變思想觀念,談發展也就離不開資本和市場。我講個故事吧。”


    “年初的時候,我看到一篇萬言書,有天在一個餐館吃飯,在座的馬先生當時也在場,談論起第一份萬言書,餐館的老板也都熟了也在一邊聽著我們談話,這位老板聽完臉色就變了,沒多久就把自己變成了澳大利亞人。把財產轉移出去了,因為他害怕再來一次公私合營,害怕把他抓起來,現在他變成澳大利亞人,就是外商了,這裏麵的很多問題值得深思。所以總設計師提出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這很精辟,也很有現實的意義……”


    吳老先生講話之時,大家都靜靜地聽。陸政東向來注重實幹,他認真領會著吳老先生話裏的內在意思。實際也就是講要轉變觀念,不要受有些東西的幹擾,進一步進行改革開發,吳老先生並沒有講高深的經濟理論,但是就這短短幾句話,恐怕也是給省裏的領導吃下了一個定心丸。


    陸政東心裏也不由想著。越到高層越注重理論,雖然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但真正在實際的改革開放中,更多的時候是理論先於實踐,在實踐中進行論證,沒有較強的理論素養,決策錯誤將是十分嚴重的錯誤,影響也更大。從這個意義上講掌握理論也是有著實際意義……


    第二天是周末,周毓寧等人就離開了西河,陸政東下課之後準備去沈如雙那裏看看,組織員吳老師卻找上了他:


    “陸市長,學校覺得趁這些經濟學家來西河調研的這股東風,去考察一下開發區的發展和推動私營經濟的情況,長灘開發區搞得很不錯,就看看長灘,你到時候介紹介紹經驗,如何?”


    理論聯係實際一向是黨校學習的傳統,但陸政東也知道,長灘市最近因為楊凱麟的事情是弄得雞飛狗跳的,廳局級後備班到長灘考察調研,說不定就會惹來省內不少媒體的注意,這個時候到長灘,說不定劉建中和葛雲昌都是很頭痛,所以推脫道:


    “長灘畢竟屬於不發達市,開發區的格局還是太小了,我看還是去高塘開發區考察調研。”


    陸政東頓了一下又道:“最好是到經濟發達省份看看,這些地方的開發區和私營經濟肯定水平都比我們高,看到差距,對大家的觸動會更大一些。”


    吳老師也笑道:


    “陸市長這想法也不錯,可以作為一個參考,不過如果學校領導不同意去外地,你可不能推脫。”


    陸政東也隻好點點頭,回到了宿舍,陸政東想了想,還是個葛雲昌打了電話,說了吳老師的意思。


    電話裏的葛雲昌略為沉吟了一下,道:


    “我是歡迎省委組織部和省委黨校的領導以及廳局級後備班的同學到長灘來指導工作,隻是政東你也知道長灘眼下的局麵,如果確定要來,一定要提前通知……”


    陸政東打完電話,就下了樓,準備享受難得的雙休日,雙休實際上是從今年五月一日開始的,不過對於領導幹部來講,雙休單休都差不多,反正有事情都是連軸轉。


    到了沈如雙的住處,沈如雙正忙活著,看到他進來張望著,不由道:


    “夢甜現在是建行的主辦稽查,經常跟著她們的總稽核陸大姐在地市跑,經常不在家……”


    說著看了他一眼道:


    “沒見著人,是不是很失望?”


    陸政東聽沈如雙的話不由也道:


    “哎呀,是不是醋瓶子打翻了?好大一股醋味……”


    沈如雙知道她說這個是自己找不自在,想到在山洞裏三人胡天胡帝,沈如雙知道說這事肯定是越說越不自在,瞪了他一眼道:


    “趕緊先喝點湯,飯一會就好。”


    一邊說著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然後用一條白毛巾墊著,把托盤裏的瓷盅端了下來,陸政東知道沈如雙不像張夢甜那樣,不喜歡做飯,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陸政東第一次感到沈如雙真的象是一個體貼入微的小妻子。


    看到陸政東有些驚訝,沈如雙心裏也有些感慨,經過了山洞的同生共死之後,她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或許,和陸政東這樣子,已經是事實了,這樣的事情很難用對錯來判斷,僅有的,隻是個人的一種理解,還有就是珍惜這樣在一起的時光……


    陸政東心中充滿著歡樂,可是現在也沒有適應那一種關係的變化不由說道:


    “能讓鼎鼎大名的沈主任這雙玉手為我端湯送茶,都不知道我上一輩子敲碎了多少木魚!”


    沈如雙聞言,臉上劃過了一絲紅暈,輕輕橫了陸政東一眼,道:


    “行了,別貧嘴了,快點兒喝了吃飯。”


    陸政東笑了笑,雖然經曆了山洞那兩天的胡天胡帝,不過,回歸到現實之後,瘋狂的沈如雙還是回歸到有些矜持上來了,如果是張夢甜,此時肯定是早就鑽到他懷中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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