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巴錫回去就見族人們擔憂地看過來,就擺擺手安撫道:“沒事,都散了吧。”


    他環顧一周沒見到要找的人,就問道:“巴長老呢?”


    巴長老就是那個白胖長老,也是齊瓦的親爺爺。


    眾人都搖頭,都說沒見過巴長老。


    渥巴錫又讓親衛把半夜出來過的人都送去隔離屋,得知齊瓦晚上跑了出來,就是出門起夜的人都主動去單獨呆著。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巴長老很快被人發現,渥巴錫沒靠近,遠遠問道:“是你打開了隔離屋的大門,為什麽?”


    能為什麽,當然是給孫子齊瓦一條活路啊!


    一直呆在隔離屋內等死,還不如讓他跑去圍牆那邊看看有沒辦法,說不定牆內的人有方法治好呢?


    巴長老當然不承認:“我不知道族長在說什麽,齊瓦不見了?”


    渥巴錫明白他是什麽都不願意說了,隻點頭道:“是,齊瓦這一跑,我們就要在這裏再留兩個月。”


    族人遠遠跟在後頭,聽見這話都要炸了:“什麽,還要呆上兩個月,都怪齊瓦!”


    巴長老聽得不樂意了,他早就知道阿桂送信來讓部族在牆外呆兩個月,渥巴錫這是造謠,把罪過推到齊瓦身上了?


    他正要反駁,卻被渥巴錫冷冷一笑,頓時心裏咯噔一下。


    渥巴錫還沒對外說這個信的事,巴長老從哪裏聽來要呆兩個月的消息?


    明明是長老特地打探到了,但這不是什麽能擺上台麵的事,隻能悻悻住嘴,無法還齊瓦一個清白了。


    他派人放走大孫子的事,很快在部族裏傳開,一個個族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了,更別提其他長老。


    畢竟其他長老也是有親友小輩因為感染被關在隔離屋裏,誰都沒忤逆過族長,因為族長從來沒徇私,偏偏巴長老這裏破了規矩,他們自然心生不忿。


    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不下去了,巴長老連夜帶著人離開。


    侍從因為說漏嘴的事被責罰,這會兒一瘸一拐來問:“族長,就讓他們這麽離開嗎?”


    渥巴錫瞥了他一眼;“不然呢?我們還要打殺自己人嗎?那些總歸是我們的族人。”


    都是自家人,都是同一族的,何必呢?


    那些人跟著巴長老離開估計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渥巴錫何必勉強挽留,畢竟留下來的人總歸心已經不在這裏了:“讓他們走,派人送信給圍牆內的人告訴一聲就好。”


    他把再呆兩個月的事推到齊瓦身上,也是不願意族人對圍牆內的人有了芥蒂。


    畢竟族人以後還是要去圍牆裏麵生活的,要有芥蒂在,怎麽融合進去?


    渥巴錫還不如一股腦推到齊瓦身上,反正他也活不了,也不可能回來開口辯駁。


    阿桂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送去京城報信,皇帝得知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他不在意道:“土爾扈特這是分支了,那這個就是新土爾扈特,那些就算是叛軍了。以後他們再回來,告訴阿桂,絕不允許他們歸屬。”


    來了就想走,走了還想回來,憑什麽呢?


    蘇葉深以為然,明明是他們主動回來歸屬的,呆了一陣子不高興又跑了。


    回頭這些人去外麵溜達一圈感覺還是這裏好混又跑過來,難道他們就要通通接受不成?


    那對乖乖留在原地,等著兩個月後沒問題進來的土爾扈特的這些族人,豈不是就不公平了嗎?


    皇帝得知阿桂處置了那個叫齊瓦的人,身上確實有黑死病的征兆,他呆過的地方都好好清理了一番,以防萬一還讓人圍了起來,短時間內都不能靠近。


    餘下的部族裏麵是不是有感染的人,還得他們留在原地看看才行。


    他很快就把此事放下了,而是看起蒙古各部的青年才俊。


    粘杆處不斷送消息過來,零零碎碎的,皇帝看得很仔細,甚至讓蘇葉幫著參詳一番:“這個看著不錯,武藝高超,父親也是英勇善戰的,在部族裏的身份不錯,亦是附近頗有盛名的巴圖魯。”


    蘇葉看了一眼道:“皇上,這是替和婉挑駙馬,可不是為皇上挑屬下呢。”


    武藝高超?英勇善戰?身份高?巴圖魯?


    這跟和婉的駙馬條件有什麽關係,難道不是長相不錯,懂得疼人,性子細心不粗魯嗎?


    不過看粘杆處送來的消息,確實跟皇帝挑屬下沒什麽區別了。


    看看這個,年紀輕輕能一人射殺一頭熊。


    另外一個是百步穿楊,還能一箭雙雕?


    蘇葉無奈放下道:“皇上,這些青年才俊確實是難得的人才。”


    所以皇帝別挑什麽駙馬,直接挑屬下算了。


    皇帝看了看粘杆處送來的消息,還真是按照武將的標準來挑的。


    但是和婉哪裏需要什麽部下,難不成她還能在京城指揮自家駙馬去打熊還是射雕啊?


    還有一個就更離譜了,寫著七尺男兒,虎背熊腰十分英武什麽的。


    這會兒的一尺有三十五多半點,七尺不就快兩米五了?


    大門口低頭都進不了,和婉看著不可能長成大個子,豈不是總要仰頭看自家駙馬?


    也不對,和婉可能要站在凳子上才可能看得見自家駙馬爺。


    仰頭的話,估計她就要躺著看了。


    身高這樣就算了,還虎背熊腰,這駙馬跟一座山一樣,晚上會不會把嬌小的和婉給壓扁了?


    蘇葉看得憂心忡忡,感覺這些蒙古部族哪個都不合適,不是太高就是太壯,分分鍾要把和婉壓成餅子!


    皇帝看了一圈也頭疼,最後好不容易從扒拉出一個人來:“這是蒙古巴林部的,叫德勒克,姓博爾濟吉特氏。”


    這個姓氏確實不錯,皇太極的皇後、多爾袞的原配、孝莊太後和順治帝的第二位皇後都出自這個姓氏,與和婉也算相配。


    另外這人身材高挑卻不會過分魁梧,武藝超群,還有個年紀小的妹妹。兄妹兩個感情不錯,這個蒙古漢子還懂得怎麽照顧年紀小的妹妹,看來是個細心溫柔的。


    蘇葉感覺這個人挺合適的,能對妹妹好的兄長應該不會是心腸太壞的人,會照顧人也就有耐心,不擔心成婚後會出現家暴什麽的。


    當然在公主府裏那麽多侍衛和嬤嬤,駙馬爺也別想動公主一根指頭。


    就怕是個脾氣暴躁的,動不動就發脾氣。


    看和婉溫溫柔柔的性子,遇到個脾氣暴的肯定吵不贏,一起過日子豈不是太憋屈了?


    皇帝見蘇葉沒異議就拍板:“就這個叫德勒克的,回頭讓粘杆處盯著點兒。”


    反正等和婉徹底長大還要兩三年,到時候德勒克真沒問題,皇帝再賜婚也不遲。


    皇帝跟皇太後說了此事,皇太後看了也覺得德勒克挺合適的,便又問道:“和禪的駙馬,皇上也得好好相看起來了。”


    五格格是皇太後親自養大,感情自然是有的,當然希望她也有個好歸宿。


    哪怕是撫蒙,也要找個合適的人,而不是隨意找個人就嫁過去。


    皇帝頓時頭疼,光是一個和婉就挑了好久,再來一個和禪,他還得繼續扒拉。


    蒙國適合的漢子怎麽就那麽少呢?


    他回去又拿起那些青年才俊的消息,恨不能再扒拉出一個德勒克來。


    不過還真給皇帝扒拉出來了,同是姓博爾濟吉特氏,親王策淩的孫子多爾濟,年齡和身份都合適。


    皇帝讓粘杆處查探一番,這個多爾濟也沒什麽大毛病,就跟皇太後提起此事。


    皇太後點點頭,覺得多爾濟挺合適的。


    這人品性看著還好,身邊也沒什麽鶯鶯燕燕,平日除了練武還會讀書寫字,滿蒙漢三語都會,溝通起來也不難。


    就怕和禪的性子太沉悶,兩口子要都是沉悶的性子,那就跟據葫蘆一樣,兩人要相顧無言了。


    不過皇太後也明白,就皇帝的性子,不怎麽喜歡過於沉默的和禪,也跟她的生母有關係。


    皇帝不喜歡陸常在,自然對和禪喜歡不上來,能為她找個合適的駙馬就已經不容易了,再多估計就沒的。


    皇太後就輕輕歎氣,等皇帝走後對身邊的嬤嬤道:“和禪的陪嫁得開始準備起來,穿的用的都得準備妥帖,還得多多備下金銀。”


    和禪過去後,自然什麽都需要花費,那就需要很多金銀才行。


    其他都是虛的,有錢拿捏在手裏才是實在,日子也能更好過一點。


    唯獨一點,和禪別是耳根軟,誰要錢伸手就給了,給的多了,對方不會感激不說,還可能等和禪沒錢後對她棄之如敝屐。


    哪怕是自家駙馬,她也得悠著點兒才行,別什麽都聽對方的。


    然而山高皇帝遠的,和禪要是被欺負,也沒誰能出頭,要忤逆過了,兩口子感情不好,日子也難過。


    皇太後就把五格格叫到跟前來,教導她如何利用這些金銀:“別都花用了,得有壓箱底的,別叫身邊人都知曉。另外去到草原後不妨買些牛羊,雇人來養,這也能有所出產。”


    牛羊大了能賣掉換錢,生下的小牛羊養大又能賣了,不至於叫和禪坐吃山空。


    和禪見皇太後努力為她想著以後的營生,叫自己能過得好一點,便連連點頭道:“娘娘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的蒙語學得不錯,起碼聽說沒問題,寫還差一點。


    女先生對和禪是讚不絕口,對和婉就有點頭疼了,畢竟她學得磕磕巴巴的,現在聽還成問題,更別提是說了。


    和婉也頭疼,她就是學不太會,一時不知道跟誰說,便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和珍是注意到了,安慰小姐妹道:“別擔心,努力學著就行了。實在學不好,那就讓駙馬爺的滿語和漢話學好一點,你們聊起來就沒什麽差別了。”


    和婉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學不好,讓對方學好一點,頓時哭笑不得:“四姐姐,這樣不好吧?”


    和珍疑惑的眼神看了過來:“有什麽不好的?額娘說了,我們公主是下嫁,駙馬多學一點怎麽了?要他連這點小事都不樂意,那以後還會對我們好嗎?”


    和婉眨眨眼,感覺這話好像挺對的。


    和珍摟著她道:“不過妹妹還是要努力學一點,別是人家用蒙語罵你,你聽不懂不就尷尬了嗎?怎麽也得學會怎麽罵回去!”


    和婉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姐姐,難道我別的能不會,罵人的話一定要聽懂和會說嗎?”


    “總算笑了,”和珍捏了捏和婉的臉頰,也跟著笑道:“就是這個理兒,學什麽都要先學罵人的話,聽懂了才不至於吃虧,會說了才能反駁回去。實在不行,你身邊也能弄個會蒙語的宮女或者嬤嬤,不過還是自己聽懂為好,不然身邊人糊弄你,你還不知道的。”


    誰知道身邊人會不會胳膊往外拐啊,雖然這個可能性不高,卻不是沒有。


    什麽事還是自己會做比較好,那就不怕別人糊弄了。


    和婉點點頭,似乎沒那麽不高興了,也更努力學了起來。


    和珍還把學得最好的和禪帶過來給和婉當先生:“五妹妹學得最好,有她在,你放心好了。”


    和禪手忙腳亂的,臉紅紅道:“四姐姐誇得我心慌,我沒那麽厲害的。”


    和珍瞪大眼奇怪了:“怎麽不厲害,沒見女先生把你誇了又誇,你學得就是很好啊!五妹妹學得這麽好,也別那麽謙虛的。”


    要她學得那麽好,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抬頭挺胸到處炫耀一下,別提多美了。


    和禪笑笑,她自然跟和珍不一樣,真到處炫耀,估計皇帝要說自己不夠穩重謙虛的。


    換作和珍,皇帝隻會誇她是真性情。


    有和禪幫忙指點一番,和婉的蒙語總算有了起色,大部分都能聽懂了,說還差一點,不過已經比之前要好很多。


    得知是和禪幫忙,又有和珍從中牽線,小姐妹的感情更好了,蘇葉就讓人做了一桌好菜來犒勞這些努力學習的小姑娘們。


    高貴妃笑話蘇葉道:“你就是找理由大吃一頓,怎麽還扯到小姑娘頭上了?”


    蘇葉理直氣壯道:“大家一起大吃一頓,高高興興的不好嗎?”


    高貴妃自然覺得挺好的,人多就是熱鬧,更別提是好幾個嫩得要掐出水來的青蔥小姑娘們,看著就賞心悅目。


    禦膳房先上一鍋湯,高貴妃一看就知道是新菜式,指不定又是蘇葉搗鼓出來的:“這是什麽?”


    蘇葉就道:“這是椰子燉雞湯,裏頭白色的是椰子。”


    她還讓人上了整一個的椰子,帶著皮,灰褐色的,看得她們愣神。


    和珍就奇怪道:“額娘,這灰撲撲的東西怎麽燉成白色的?”


    “因為還沒削皮啊,裏麵是白色的。”蘇葉當讓讓一個禦膳房的小太監把椰子去皮,露出裏麵白色的內餡來:“削皮後鑿一個小窟窿,把裏麵的椰汁倒出來,再把這個椰子切成條,就是湯裏看見的那樣了。”


    小太監的刀工極為不錯,嗖嗖就切好了,椰子皮很薄,幾乎沒削走一點椰子肉。


    蘇葉讓春寧遞了一個荷包給小太監,他歡天喜地收下,連連謝恩。


    小格格們看著挺有趣,吃起來味道又不錯。


    高貴妃就笑了:“在你這裏總是能嚐到好吃的,還能看見好玩的,怎麽都不會悶了。”


    蘇葉也笑笑:“悶著做什麽,心情好了,吃得舒服,這才痛快的。”


    接著又上了菠蘿咕嚕肉、紅燒獅子頭和白斬鴨,她就招呼眾人嚐一嚐:“椰子和菠蘿是南邊送來的,禦膳房的師傅嚐試著做菜,以後除了做水果直接吃之外,也算是一道菜肴了。”


    這樣消耗才快,南邊如今百廢待興,當地特產能賣過來,也算是個營收了。


    當然蘇葉是因為喜歡才讓人送來的,而且這東西也好保存,途中不容易壞。


    隻可惜不是當季,做水果吃不夠新鮮,做菜是最合適的了。


    高貴妃嚐了一口菠蘿,酸酸甜甜的十分開胃,就很喜歡,咕嚕肉也是酸甜味的,並不肥膩,她不由多吃了一些。


    紅燒獅子頭有點膩,她用白斬鴨沾了沾醬汁,吃著也有點膩口,於是喝了半杯茶,筷子又伸向菠蘿。


    不知不覺一盤子菠蘿咕嚕肉都給高貴妃吃完了,她還意猶未盡,歪著頭問道:“沒了嗎?”


    “自然有的,”見她喜歡,蘇葉就吩咐春寧去禦膳房說一聲,很快又送了一盤來。


    蘇葉就看著高貴妃又一個人幹掉了半盤,要不是其他小格格們也喜歡,怕她們吃不到,高貴妃很可能一個人就吃完整一盤子。


    她低頭看著高貴妃的肚子沒鼓起多少,這人吃到哪裏去,那麽喜歡這道菜嗎?


    “回頭讓身邊人記下來,叫禦膳房多送幾回,讓你每天都能吃一吃。”


    菠蘿這東西一送就很多,雖然不如椰子好保存,高貴妃要吃還是足夠的。


    高貴妃歡歡喜喜地點頭:“如意回頭記下了,每頓都讓人送這道菜來。”


    蘇葉好笑:“每天吃,你也不會膩嗎?”


    看她對其他菜興趣缺缺的樣子,蘇葉就另外又讓人送了一道糖醋排骨來。


    果然高貴妃十分喜歡,就著菜吃掉了一碗飯。


    蘇葉有點納悶,高貴妃怎麽忽然這麽能吃了?


    她有點擔心,等小格格們吃好回去後,就摁住高貴妃不讓走:“你忽然能吃了,吃完有哪裏不舒服嗎?讓秋夕跑一趟太醫院,請張禦醫過來給你把脈?”


    高貴妃連忙擺手道:“不用,我吃著沒什麽不舒服的,確實今天胃口大開,吃著比之前多了。”


    身後的如意也點頭接話道:“回哲娘娘的話,娘娘最近總說餓,但是很多以前喜歡吃的都不愛了。”


    所以她反複讓禦膳房送不同的菜式來,可是高貴妃雖然種感覺有點餓卻都不太喜歡的樣子,唯獨來蘇葉這邊吃著多一些。


    蘇葉還是不放心,第二天正好是張禦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索性叫高貴妃過來一起把脈。


    張禦醫反複把脈後有點不確定,讓人去把院首請了過來。


    院首就知道張禦醫每次叫他來必然沒好事,都沒脾氣了,立刻就過來給高貴妃把脈。


    弄得蘇葉和高貴妃都緊張起來,不會真有什麽事吧?


    這事把皇帝和皇後都驚動了,皇帝派了李玉來問,皇後則是叫了雲言來看。


    張禦醫和院首反複把脈幾次後都感覺有點不可思議:“貴妃娘娘似乎有喜了。”


    蘇葉瞪大眼,滿臉驚喜扭頭看高貴妃,卻發現她兩眼發直,神色呆呆的,完全沒反應過來:“怎麽加上似乎兩個字?是還是不是啊?”


    院首都有點不確定,實在是高貴妃這年紀有身孕的嬪妃實在太少見了:“月份還小,再過半個月微臣才好確定。”


    蘇葉讓歡喜得滿臉笑容的如意和吉祥算一算高貴妃的小日子,算下來大概差不多兩個月了。


    高貴妃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感覺不可思議:“我有了?竟然有了嗎?”


    她盼得太久了,久到自己漸漸都放棄了,反而沒那麽執著的時候,忽然又有消息了?


    蘇葉握著高貴妃的手笑道:“是啊,我捏一捏你,感覺不是做夢了吧?”


    她輕輕捏了捏高貴妃的臉頰,高貴妃就笑道:“不疼,不過看來不是做夢的。”


    高貴妃滿臉歡喜,李玉和雲言趕緊回去報信。


    皇帝相當驚訝,直接就過來承乾宮,見高貴妃起身行禮連忙擺手道:“不用多禮了,趕緊扶著你家主子坐下。院首和張禦醫的意思是,還得半個月才能確定?”


    這個年紀還能有孩子出生,皇帝自然高興。


    他卻想到高貴妃之前體弱,如今看著好一點了,卻還是比一般人要弱一些,加上年紀不年輕了,懷孕真的不會對她的身體帶來負擔嗎?


    皇帝有些憂心忡忡,不過暫時還沒確定,隻是院首說得出口,跟確定沒什麽兩樣了:“婉兒先回去景仁宮歇息,最近就別出來走動了。等確定後,差不多三個月,胎也穩了,再出來走動不遲。”


    高貴妃眨眨眼,她這是被禁足了嗎?


    不過皇帝開口,她就被如意和吉祥小心翼翼扶著回去,走得比以往慢多了。


    軟轎就停在外頭,如意還再三叮囑轎夫走得慢一點,穩一點,絕不能顛著高貴妃。


    等她們走了,皇帝才回過神來:“婉兒有孕,朕還真想不到。”


    蘇葉也沒意料到,請眾人一起吃個飯還能得到這樣的好消息,便笑道:“總歸是一件大喜事,也得準備起來了。”


    崔婆子和吳女醫還在宮裏,年紀卻大了,手不如以前穩。


    因為後宮嬪妃多年來就沒孩子出生了,她們也就閑了下來。


    崔婆子還好,畢竟她是懶散慣了,吳女醫卻閑不下來,閑得人煩悶不已,都悶病了。


    等好轉後,她就找蘇葉,想好點事做。


    蘇葉想了想,就讓吳女醫挑幾個聰慧的小姑娘當徒弟來教導。


    宮裏不是沒女醫,卻大多隻會一點皮毛,最多是幫忙照顧一下,幾乎不會什麽醫理。


    尤其她們一直在宮裏沒生過孩子,對嬪妃接生這事就更不擅長了,以前就隻能幹瞪眼,聽著門外的禦醫吩咐,能不能生孩子全憑嬪妃努力,再就是看命好不好。


    這種把命運交給老天爺,看自己是不是幸運兒這種事,蘇葉是敬謝不敏的。


    還不如實實在在教些好孩子出來當正經的女醫,以後傳承下去,不比太醫院差。


    畢竟禦醫們平日把脈還好,生孩子的時候又不能進去,嬪妃們簡直是九死一生的,怎麽也得有女醫幫忙才行,不管嬪妃還是孩子的存活率要高很多。


    吳女醫就去挑了幾個剛進宮的小姑娘,原本是做宮女或者雜工的。


    蘇葉得了皇帝允許,就讓吳女醫放開手腳去挑。


    不管誰想要的人,吳女醫要就能先挑走。


    各處原本看好的小姑娘都被吳女醫要走了,簡直氣得咬咬牙,卻也無可奈何,誰讓她身後站著蘇葉呢!


    挑來的小姑娘也不是都喜歡當女醫的,有的吃不了苦,學了一段時間就鬧著要走,吳女醫也沒勉強,跟蘇葉提過後就把人送回去原本的地方當差。


    最後堅持下來的就三個小姑娘,都是窮苦出身,聽聞都是生母因為各種原因早早去世的,有因為生孩子大出血的,有病死的,然後父親另娶了新婦,她們在家裏呆不下去才進宮來某個差事的。


    而且她們進宮,家裏人還能得一筆銀子,基本上都沒落在小姑娘手裏。


    多的是家裏不想養女兒,又想弄點錢的,就會把女兒送進來,萬一選上了就能得一筆不菲的賞銀,比直接賣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要好。


    如果女兒出息了,入了哪個貴人的眼,以後飛黃騰達了,家裏人也能受惠。


    哪怕沒能出息,就女兒進宮都能跟親友吹噓好幾十年啊!


    回頭女兒到年紀出宮,指不定還帶著貴人的賞賜出來,不又賺一筆了嗎?


    家人們盤算得挺好,所以送進宮的小姑娘是越來越多,吳女醫也能從中挑出不少的好苗子。


    這三個知道自己學了醫術之後就能留在後宮當女醫,自然更加勤奮。


    她們清楚家人都是什麽樣子的,自然不樂意出去。


    而且出宮後嫁人,鬼知道家人把她們帶出去的盤纏都搶走了,嫁妝又寒酸,指不定就打發嫁個年紀大的老男人,等人死了再改嫁一回,反正都不是什麽好日子。


    幾個小姑娘聽聞秋夕當年被一個男人哄騙,出去嫁人卻險些被塞到另外一個男人的床榻上,更是下定決心好好跟著吳女醫學習,絕不肯再出宮去了。


    蘇葉卻覺得會不會太嚇唬幾個小姑娘了,恭嬤嬤就道:“娘娘,她們聽到的都是實話,這已經往好裏說了。”


    她不由一怔:“怎麽,還有更壞的嗎?”


    被家人當物件一樣不停嫁人收聘禮,難道還有更慘的?


    恭嬤嬤輕輕歎氣道:“奴婢年輕時候一起辦差的宮女,就是到年紀出宮了,說是外頭給家人定親了,那個男人一直等著她。她心裏又是感激又是感動,就帶著盤纏出宮去嫁人了。”


    “後來過了十來年,奴婢得了恩典出宮去辦事,就想著順道去探望故人,卻聽聞她出宮嫁人沒兩年就病死了。”


    “她的身子骨比奴婢還要壯實,怎麽可能沒兩年就病死了呢?奴婢能出宮的機會不多,幸好回宮的時候偶然遇到蘇爺爺,見奴婢麵帶異色就問了幾句,後來就幫忙讓出宮跑腿的太監打聽一番,才得知她帶著的盤纏被家人搶了,帶著微薄寒酸的嫁妝嫁人,又遭了夫家的嫌棄。”


    “這夫君更不是人,哪裏是日夜盼著她出宮來,根本就是個無所事事的地痞無賴,誰都不樂意把女兒嫁給他。也就因為他身份不怎麽樣,也就不要很多嫁妝,宮女家裏人才心動了。”


    蘇葉聽得皺眉:“然後呢?這家子搶了女兒的銀錢,害死了女兒,是不是用這筆錢過得挺好的?”


    恭嬤嬤替她倒了茶水才道:“娘娘放心,上天有眼叫奴婢遇上,又讓蘇爺爺幫著,他們自然沒什麽好下場。不過哪怕沒奴婢發現,他們的日子也到頭了。”


    “他們搶了錢給兒子建了新房娶了媳婦,兒子卻被賭場騙進去,一來二去欠下巨債,就逼著二老出去做工。二老做了幾年,年紀大了,一個摔傷了一個也病了,兒子就把兩人趕出去,還把宅子賣了,帶著媳婦跑了,留下爛攤子給二老來收拾。”


    二老哪裏還有錢,又無處可歸,還被賭場的人追著要債,才想起自己有個女兒。


    然而他們去找女兒的時候,發現女兒早就被女婿打死了,女婿壓根不管二老,直接就把人趕出去。


    恭嬤嬤嘴角噙著諷刺的一抹笑容:“二老沒錢,惦記女兒那點嫁妝,就去府衙告狀,讓女婿把嫁妝還回來。而且女兒不可能不明不白死了,肯定是女婿害死的,還得賠錢才行。”


    蘇葉感覺這二老不是什麽好東西,簡直是狗咬狗了:“這夫家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必然也拿不出銀錢來,兩邊不就僵持下來了?”


    “是啊,那點嫁妝早就揮霍完了,女婿的家人隻好賣了破舊的宅子,想著把兒子贖出來,然後息事寧人的。可惜啊,這個女婿在牢房裏死了。”


    恭嬤嬤的話叫蘇葉一愣:“死了?怎麽在牢裏突然死了?”


    聽說這女婿壯如牛,不可能進牢房就因為陰暗潮濕病死的吧?


    “被人打死的,聽說是進牢獄後跟裏頭的人起了衝突,又以為自己力氣大能打得過,沒想到對方身手不錯,一時摔在地上,後腦勺正好摔在一顆尖銳的石頭上,人當時就沒氣了。”


    恭嬤嬤覺得老天爺可能都看不下去,就沒叫這個女婿繼續活了。


    “女婿一死,家裏人自然不肯給錢,還跟二老有了潑天的死仇。二老不管藏在哪裏,他們都把人找到然後告知賭場。”


    賭場樂得輕鬆,有人提供消息,何樂而不為呢?


    “二老不知道怎的找到兒子的蹤跡逃了過去,被賭場的人跟著,一家子都被賭場抓住送去礦場挖礦了。什麽時候挖的礦能填補欠下的錢,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蘇葉眨眨眼,隻覺得解氣,又替那個宮女感到可惜。


    她出宮準備嫁人的時候肯定滿心歡喜,以後出宮後會過上好日子,誰知道家裏人不是東西,嫁的更不是個玩意兒。


    但凡家裏人靠譜點,給宮女挑個勤奮會過日子的夫君,也不至於叫女兒的下場如此悲慘。


    不的不說,他們如今是咎由自取了,隻可惜了這個宮女,原本可以過更好的日子的。


    “奴婢在宮外的家人早就沒了,所以才沒想著出宮,卻沒料到她會如此,不免有些內疚。要是奴婢當初早些出去,起碼能保住她的性命。”


    蘇葉拍了拍恭嬤嬤的手背勸道:“這事怎麽能怪嬤嬤呢?而且嬤嬤後來發現了,不也替她報仇了嗎?她在天之靈還是會欣慰的,起碼那些人都沒好下場。”


    就是那個女婿死得太輕易了一些,該是跟宮女那些家人去挖礦一輩子才好!


    恭嬤嬤輕輕點頭,她沒說的是,當初府衙的懲罰其實是流放,還是自己跟蘇培盛建議,讓宮女的家人去礦場的。


    流放的話,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死在半路,這不就便宜這幾個人了嗎?


    那個宮女笑盈盈的樣子還在恭嬤嬤的記憶之中,是當初待她如妹妹一樣的人,就這麽白白死了,哪能輕易饒恕了這些人?


    也虧得蘇培盛成全了恭嬤嬤的念想,卻給她說了隻此一次。


    之後恭嬤嬤會讓人跟剛進宮的小姑娘提起這些事來,叫她們心裏有數,而不是平白被騙出去,之後的人生徹底被毀掉,可能連小命都沒了的。


    很多清楚家裏人是什麽貨色,壓根就不想再出宮,有些還惦記著,出去後卻也小心翼翼,有什麽事就往府衙跑。


    有之前那個宮女家人被罰的事,其他宮女的家裏人好歹收斂一點,不然就要吃掛落了。


    宮裏出去的人,出去跑腿的小太監都會稍微盯著點兒。不過要是宮女遠嫁沒留在京城的,他們就愛莫能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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