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頗為體貼,中秋宴上讓蘇葉偷偷跟兒媳婦見一麵,也就不引人注目了。


    蘇葉為此還把大阿哥叫過來,看著已經比她還高的永璜,她一時感慨孩子一不留神就長得太快。


    轉眼兒子就長大,也要準備娶媳婦了。


    永璜聽說自己要娶妻,臉頰有點紅,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額娘不必擔心,阿瑪選的自然是好的。”


    蘇葉點頭道:“我這不是不放心嗎?你從小就跟小老頭一樣,要媳婦也跟你一樣,你們成親後怎麽辦,相顧無言嗎?”


    永璜的臉頰更紅了:“額娘放心,伊拉裏氏是個好的。”


    蘇葉看著他眨眨眼:“你知道她?見過了嗎?”


    永璜趕緊搖頭:“沒正經見過,隻是聽都尉提起過她家女兒從小喜歡舞刀弄槍,是個颯爽女子。”


    他就不喜歡扭扭捏捏的,而是大方爽利的女子。


    皇帝估計也看出來了,於是給長子挑了這麽個媳婦。


    蘇葉笑笑,皇帝還挺用心的,都照顧到兒子的喜好,而不是隨手指個媳婦給永璜:“既然你喜歡就好,我到底還是不放心,幫著你提前偷偷看兩眼。”


    為了讓她能偷偷看兒媳婦,都尉夫人的座位往前挪了挪,不遠不近的,也能叫蘇葉看個清楚,卻也不至於太近被人發現。


    都尉夫人看著就是爽朗的性子,跟周圍的夫人們笑語盈盈的,身邊的伊拉裏氏約莫剛及笄的年紀,也是禮數周到,沒什麽扭扭捏捏的樣子,待人十分大方從容。


    她的容貌不算特別美豔,眉眼卻是秀麗明朗,目光清明,看著就是外向好相處的。


    蘇葉看著還算滿意,又想到養大的兒子要成親的話,還得準備出宮建府了,未免有點高興卻也有幾分惆悵,一不留神就喝醉了。


    回去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她還是被秋夕和春寧小心翼翼扶著上軟轎回到承乾宮的。


    蘇葉頭暈目眩的,感覺自己的酒量大不如以前,難不成是老了嗎?


    不過兒子都長大了,她能不老嗎?


    不知不覺蘇葉在這裏也生活很多年了,可能過得太舒服,時間流逝得特別快,她躺在軟榻上昏昏沉沉地感慨著,險些要睡過去。


    秋夕讓宮女打了水來,擰了帕子和春寧一起給蘇葉擦手擦臉,又準備給她換一身,免得被酒氣熏著不舒服。


    見蘇葉快睡過去了,秋夕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就聽說皇帝來了。


    皇帝進來後看蘇葉躺在軟榻上迷迷糊糊要起身,生怕她摔著了,趕緊過去扶著她道:“怎的喝這麽多酒,把自己灌醉了?”


    蘇葉結結巴巴道:“臣妾沒醉,就是喝多了一點點。”


    她伸手比劃自己的一點點,卻因為眼前模糊看不清,一頭栽倒在皇帝懷裏。


    皇帝抱著人無奈歎氣:“行了,你們趕緊伺候,給她換一身舒服點兒,解酒湯呢?”


    春寧去禦膳房提了解酒湯過來,給蘇葉喂了。


    蘇葉恍惚了一會終於酒醒,連忙對皇上歉意一笑:“臣妾貪杯了一點,叫皇上笑話了。”


    她去屏風後換了一身,感覺舒服了一點,這才重新回到皇帝身邊。


    皇帝就問道:“怎麽忽然喝醉了,不滿意見到的兒媳婦?”


    他大有一副蘇葉實在不喜歡,就立刻換人的樣子。


    蘇葉連忙擺手道:“臣妾就是看著這兒媳婦挺好的,感慨永璜以前還小小一個,說話奶聲奶氣的,轉眼就長得高高大大,也到了能娶媳婦的年紀了。”


    她輕聲感慨著,叫皇帝也無奈道:“永璜成親該高興才是,你怎麽還傷感上了?”


    他也難得見蘇葉傷感的樣子,摟著她的肩膀道:“你實在舍不得也要舍得,總不能把永璜留在宮裏一直不娶媳婦了?其實也沒那麽急,畢竟王府也得一兩年才能弄好,到時候永璜才出宮去。”


    蘇葉笑道:“臣妾就感慨一番,皇上可不能把永璜的媳婦給弄沒了。”


    見她確實滿意伊拉裏氏,不像作偽的樣子,皇帝這才放下心來。


    大阿哥既然準備成親,那麽就該出宮建府了。


    國庫如今充盈,皇帝的私庫也是,更別提是蘇葉的庫房滿滿當當的,鋪麵的分成幾乎沒什麽用的地方,一股腦都想給了永璜。


    永璜知道蘇葉在京城有鋪麵,隻覺得會掙錢,卻沒想到會那麽掙錢。


    他看著單子上的金銀數了一遍都嚇著了,趕緊來見蘇葉道:“額娘,兒子建府有內務府給的二十萬銀很足夠了,皇阿瑪另外還賞了不少珍貴器皿擺件。”


    蘇葉居然又給了十萬銀,實在太多了一點,不如留著自己用的。


    她聽後大手一揮道:“沒事,你額娘別的不多,就是銀錢多。這庫房都要放不下了,你也給我分擔一些。內務府給了,我這是另外的,你也把府邸弄得更好一些。實在沒能用上,你當作私房錢回頭給你媳婦買點珠寶首飾什麽的也行。”


    大阿哥又臉紅了,到底沒再推回去,就收下了自家額娘的好意。


    皇帝封大阿哥為定王,內務府又有翁果圖這個外公盯著,建府自然安排得明明白白。


    先是選址,目前有兩個地方。


    有靠近皇宮的,也有離皇宮遠一點的。


    皇帝自然不舍得大阿哥進宮還得大老遠跑過來那麽辛苦,也就點了靠近皇宮的位置。


    工部很快把圖紙送過來,皇帝看過後還把蘇葉叫來禦書房。


    蘇葉看著書案上徐徐展開的圖紙,就知道必定是大阿哥的定王府。


    她仔細一看,定王府格局方正,有三進大院,兩邊有翼樓,前殿七間,後殿足有九間。


    府裏梁棟貼金,繪畫五色雲龍,正樓門柱均紅青油飾,實在華美至極。


    後花園更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派奇花異草爭相鬥豔。


    蘇葉光是想想就感覺這王府差不了,永璜還能住得寬敞舒服,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皇帝在後邊還用朱筆畫了幾下:“不如後邊再種上幾棵石榴樹,多子多孫,再添幾株葡萄如何?”


    蘇葉自然都說好,看著這麽大的宅子,她都想住進去了。


    聽聞當初康熙帝駕崩,後宮的定太妃就被雍正帝恩準跟著十二皇子出宮,在王府裏頤養天年。


    在自家當然比宮裏住得要舒服,又是王府裏的老大,不必謹小慎微過日子,規矩也是自個定了。


    心裏痛快了,身體自然就好,也難怪定太妃能如此長壽。


    蘇葉這個曆史上最短壽的妃子別提多羨慕那些超級長壽的了,還能跟著兒子出去過快活日子,誰不想呢?


    不過看樣子她暫時是沒機會了,皇帝正當壯年,看著麵色紅潤壯得跟頭牛一樣,自己想出宮榮養估計還得努力等好幾十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見蘇葉看著滿意,皇帝就笑了:“你喜歡的話,永璜應該也會喜歡,回頭就把圖紙送過去阿哥所給他看看。”


    他吩咐李玉把定王府的圖紙送過去,瞥了眼桌案旁邊的折子又微微皺眉。


    大阿哥既然封王出府,就有大臣上折子讓皇帝立太子。


    皇帝正當壯年的時候,雖然已經寫好了詔書放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後麵,暫時卻不想那麽快就立太子。


    皇爺爺當年就是太早定下太子,才會弄出後來的九龍奪嫡。


    雖說皇爺爺那時候可能想要幾個兒子私下爭鬥,也不會影響太子的地位。


    誰能想到太子會被廢,幾個兒子之間的廝殺又那麽激烈?


    皇帝如今就兩個兒子,並不想他們互相廝殺然後兩敗俱傷。


    於是皇帝壓下此事,折子留中不發,然而送上的折子一天比一天多,都是叫他立太子的。


    說皇帝不立太子,會讓社稷根基不穩。


    怎麽,皇帝還沒死呢,社稷怎麽就不穩了?


    朝臣們越是積極想要立太子,皇帝就越是反著來,並不想那麽快立下。


    禦書房也沒別人在,皇帝就對蘇葉道:“這些折子全是讓朕立太子的,說是太子不立,對社稷不利。朕瞧著他們還左右搖擺,一會兒說要立二阿哥,因為是皇後嫡子,一會兒又說要立長,得立大阿哥。”


    蘇葉聽得心裏咯噔一跳,這些人坑爹吧,坑誰不好怎麽還坑上大阿哥了?


    她真怕皇帝聽多了對大阿哥有意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說永璜不堪大用,無法勝任嗎?


    這說的好像大阿哥不屑當太子一樣,估計皇帝聽了還火上澆油更生氣了。


    蘇葉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問道:“皇上,這些大臣家中都有兒子嗎?”


    皇帝一愣,可能沒想到她沉默了好一會居然是問這個:“是,大多數都有。”


    “那他們都有兩個兒子的話,是更寵愛長子還是麽子?是打算讓長子繼承家業,還是更想麽子來繼承?”


    蘇葉這話叫皇帝好好想了想,他的記性不錯,哪些大臣家裏有兒子,是一個還是兩個都記得清清楚楚:“你這個問題實在把朕也難住了,回頭讓人去查一查。”


    他不必吩咐,粘杆處自是有人去打探此事,而是好奇問道:“怎麽突然問這個,跟大臣們的折子有什麽關係嗎?”


    蘇葉隻好道:“臣妾就是奇怪他們一會支持大阿哥,一會支持二阿哥,就跟牆頭草一樣。是不是在家裏也是這樣,一會想長子繼承家業,一會又寵愛麽子想他來繼承?要這樣的話,那麽修身平家,光是第二點就沒能做到,怎麽還厚臉皮來給皇上指手畫腳如何選繼承人了?”


    皇帝聽得一怔,倒是笑了:“你這話有理,朕是得好好查一查,他們要是在家也這樣,確實該先想明白自家要怎麽辦,再來給朕建議。”


    他原本覺得留中不發,這些朝臣就會消停的,誰知道沒完沒了。


    皇帝要直接拒絕,他們可能還來勁了,自己也不能真把人都斬了,畢竟眾人這個建議也沒什麽大毛病,就是他自己不痛快罷了。


    如今蘇葉這個提議就極好,真查出他們治家都沒治好的話,還上什麽折子,先把家裏的兒子收拾清楚再說吧!


    皇帝摟著蘇葉的肩膀,陰沉了一天的臉終於開懷,露出一點笑意來:“好在有你,不然朕還得煩惱幾天。”


    蘇葉不敢居功道:“皇上也是不忍心責罰這些老臣,畢竟他們沒功勞也有苦勞。”


    皇帝附和著點頭:“是啊,朕體恤他們,這些大臣卻不知道體恤朕,一個個的越發過分了。”


    他麵露不悅,覺得這些大臣借著立儲的事,根本就是跟自己打擂台。


    怎麽,皇帝不立太子,他們還要反了天了不成,威脅自己從了嗎?


    皇帝最厭惡的就是被人逼著做事,要是他不答應,這些大臣就沒完了是吧?


    他低頭在蘇葉的肩窩裏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叫人逐漸平靜下來:“怎的換了檀香,以前不是更喜歡薔薇花香嗎?”


    蘇葉被皇帝摁在懷裏坐著,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扭頭笑著回答道:“大阿哥都要成親了,臣妾感覺自己得更穩重一些才是,於是就換了檀香,皇上不喜歡嗎?”


    皇帝好笑道:“永璜成親跟你穩重有什麽關係?難不成你不夠穩重,他還不能成親了?”


    蘇葉哪好意思覺得孩子都要成親了,她過兩年可能都要當婆婆了,身上再是年輕姑娘喜歡的薔薇花香仿佛有點不像長輩的樣子。


    要是永璜以後帶著媳婦來拜見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兩人要是用的一樣,那就有點尷尬了。


    索性蘇葉換一個穩重素雅的檀香,一般年輕姑娘不會喜歡,也就絕不會撞上的。


    皇帝看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隱約猜出蘇葉的想法來,不由笑道:“胡思亂想什麽,你這容顏跟剛入宮的時候就沒什麽不同,跟那些年輕姑娘比起來絲毫不差,薔薇花香用著合適,就不必換了。”


    他一手撫著蘇葉的後背,一邊吩咐人去開了私庫,把裏麵的一盒珠寶取了出來,裏麵全是鮮豔的紅寶石和藍寶石,就是蘇葉嘴裏說的年輕姑娘戴著玩的東西,皇帝一股腦都送給她了:“回頭有成色好的,朕再給你送去。”


    就沒有女人不愛珠寶,尤其這些都是拇指大小的寶石,價值連城,蘇葉連忙笑著謝恩。


    皇帝見她笑了,也跟著笑了。


    可惜兩人在禦書房沒黏糊多久,高玉就送來新的折子。


    蘇葉就要起來挪開,免得打擾皇帝批閱奏折,卻被他摁著不讓動:“陪著朕看一會,等會一起用膳。”


    他想著快午時了,等會跟蘇葉一起用午飯就是。


    高玉連忙去禦膳房吩咐了,剛回來的李玉就險些被皇帝扔的折子砸中:“豈有此理!”


    蘇葉隻瞄見好像是張廷玉張大人上的折子,沒敢多看,就見皇帝的表情又陰轉晴,氣得扔了折子差點砸中門口的李玉。


    她連忙伸手給皇帝順氣:“皇上可別氣著了。”


    李玉趕緊泡了茶過來,蘇葉接過摸了摸,感覺有點熱就拿在手裏。


    皇帝準備伸手,見蘇葉避開還納悶,就聽她道:“這茶有些熱,皇上先等一等。”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皇帝摸了摸感覺有點燙手,就握著蘇葉的手看了一眼,掌心有點紅,皺眉瞪了李玉一眼。


    蘇葉反過來握住皇帝的手道:“不妨事,就是臣妾這手嫩了一點,稍微有點熱就紅了。”


    李玉急忙跪下告罪,有蘇葉求情,皇帝隻瞪了兩眼,就讓他去換茶了,對蘇葉抱怨道:“張廷玉是病糊塗了,皇阿瑪曾許諾他死後配享太廟,生怕朕不答應,這就心急火燎上折子來求。”


    皇帝給是一回事,張廷玉主動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此事是雍正帝答應的,又不是他答應的。


    皇帝就算遵照先帝的意思,張廷玉也得快死的時候才求吧,這會兒隻是病了就心急火燎,好像就認定皇帝必然不會遵從一樣就趕緊提醒一番,還要自己給憑證,什麽意思啊?


    他心裏不痛快極了,更加不想答應,把李玉重新撿起來的折子放旁邊,連多看一眼都不樂意。


    李玉送來新茶,蘇葉摸著這次不燙了,皇帝喝後麵色也和緩了一點。


    誰想到張廷玉每天都上折子來,好像皇帝不回複他就不放棄一樣。


    蘇葉這幾天都去禦書房磨墨,皇帝除了第一天暴怒之外,後來幾天就要平靜得多。


    但是他越是平靜,就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一樣,分分鍾就是在憋個大的。


    等皇帝忍不了,估計就會徹底爆發了。


    張廷玉要的憑證是不可能給的,讓皇帝白紙黑字寫保證書,蘇葉也覺得這位老臣可能真是病傻了。


    好在軍機處有汪由敦在,還有南書房行走也是張廷玉的兒子張若澄,兩人也發現皇帝的不悅,回去後好好勸阻了張廷玉。


    張廷玉的病漸漸好了,也就沒再上折子來了。


    皇帝看他終於識趣,就讓人去送了幾件瓷器給張廷玉,代為探望。


    第二天蘇葉過來禦書房發現皇帝又生氣了,他簡直跟河豚一樣,每天都氣鼓鼓的,頓時有些無奈。


    皇帝今天又生氣什麽啊?


    她看了李玉一眼,李玉低頭看了眼自己腰上的玉佩。


    蘇葉就明白,又是張廷玉的事叫皇帝不高興了。


    她低聲吩咐李玉幾句,讓小太監去承乾宮取來茶葉。


    蘇葉親自泡了一壺,斟了一杯到皇帝手邊。


    皇帝看也不看就喝了一口,險些咽不下去:“什麽玩意兒,這麽苦?”


    蘇葉連忙笑道:“皇上,這是苦茶,最是下火。”


    皇帝如今火冒三丈,不就需要下火嗎?


    聞言,皇帝沒好氣看了她一眼:“頑皮,沒見朕這會不痛快嗎?”


    蘇葉走到皇帝身邊給他順氣道:“臣妾最近每天來看皇上都在生氣,這麽氣下去可不好,不如請院首過來給皇上把把脈?”


    皇帝擺擺手道:“院首三五天就會來請平安脈,朕沒什麽事。”


    隻是生氣傷肝,他到底還是收斂了一點,免得真把自己氣病了:“還是這個張廷玉,朕給了賞賜,他不親自來謝恩,隻讓兒子張若澄過來磕頭,是幾個意思?”


    張廷玉這是不把皇帝放在眼內了嗎?


    蘇葉想著張廷玉不會是病剛好,腿腳不方便進宮來?


    隻是看皇帝的樣子,估摸著還派人去查過,張廷玉應該是能走,才會這般生氣的。


    蘇葉就無語了,張廷玉最近究竟怎麽回事?


    以前鄂爾泰大人還在的時候,兩人爭鋒相對一段時間後,張廷玉就學聰明了,開始韜光隱晦。


    後來鄂爾泰一死,張廷玉也就趕緊辭官保命,走得是瀟灑果斷。


    要不是皇帝另外留下了張若澄,估計張家以後就更低調了,跟朝堂的關係不大。


    怎麽如今張廷玉辭官幾年,又開始鬧著這配享太廟之事?


    蘇葉有些想不明白,也可能這是張廷玉最後的執著。


    他風光多年,又協助三朝帝王,看重身後名,為此不惜得罪皇帝也想得到一個保證。


    蘇葉以為皇帝生氣過後就算了,這事就這麽過了。


    畢竟張廷玉作為輔政大臣最後一個全身而退的,要是連他都沒能有個好下場,必定叫朝臣們心寒,皇帝的名聲也就不太好聽了。


    誰想到皇帝在禦書房生氣發作的事,不知道怎的傳到軍機處那邊,叫汪由敦知道了。


    汪由敦曾是張廷玉的學生,他能進軍機處還是得了張廷玉的舉薦,自然對這位老師十分恭敬體恤。


    一聽皇帝因為張廷玉沒親自去謝恩而發火,他就在下值後偷偷跑去張府告知。


    張廷玉一聽就有些慌了,以為鬧得皇帝不悅,以後要大發雷霆,很可能要發作張家。


    自己的兒子張若澄還在皇帝手底下辦差呢,要出什麽事他第一個逃不過,於是張廷玉就換上官服,心急火燎進宮來拜見皇帝謝恩了。


    蘇葉還是後來才知道的,高貴妃也唏噓道:“張大人是真的老糊塗了。”


    這話蘇葉是讚同的,張廷玉之前不進宮謝恩已經是糊塗了,後來接到消息又突然進宮去謝恩,皇帝當然納悶,然後就懷疑有人給張廷玉透露消息。


    宮裏的消息不到一天就傳到張廷玉耳邊,那麽皇帝身邊是不是有張廷玉的釘子,事事盯著皇帝的言行,皇帝能不氣瘋嗎?


    蘇葉在心裏默默給張廷玉點了個蠟,這位老臣別說死後配享太廟,皇帝不把他和張家弄死都算仁慈了。


    想來張廷玉這個遺願終究要徹底泡湯的,還連累了軍機處的學生。


    果然皇帝訓斥了汪由敦,把人踢出軍機處還不夠,直接送去刑部審問。


    他隨意把皇帝的消息告知宮外的張廷玉,就是犯了大忌。


    皇帝不能處置張廷玉,還不能處置他的學生嗎?


    好在張若澄沒參與進來,皇帝就輕輕放過了他。


    出乎蘇葉意料之外,皇帝居然跟張廷玉承諾會遵照先帝的意思讓他配享太廟。


    張廷玉感激涕零,離開皇宮的時候還在宮門顫顫巍巍叩頭後才離開。


    蘇葉原本還有些想不明白,轉頭躺著午睡的時候忽然一個激靈坐起身,把春寧嚇了一跳。


    “沒事,我想起了什麽,這會兒又想不起來了。”


    她重新躺下,翻過身卻睡不著,想到皇帝這一手真夠損的。


    嚴懲了汪由敦,卻沒動張家,甚至讓張廷玉如願了。


    張廷玉作為老臣桃李滿天下,不止汪由敦一個學生。


    汪由敦這個學生為了讓張廷玉如願,丟了軍機處的職務,沒了烏紗帽,很可能小命不保,連家裏人都要受到牽連。


    偏偏張廷玉能心想事成,學生卻賠了進去。


    作為老師也沒為了汪由敦就放棄配享太廟,把人撈出來,而是高高興興回家了。


    張廷玉沒被皇帝責罰,張家一點事都沒,叫其他學生看著會不會心寒?


    以後張家有什麽事,這些學生還願意跟汪由敦一樣為了張廷玉挺身而出嗎?


    皇帝最怕張廷玉因為這些學生,叫張家以後會結-黨營私,如今就不必擔心了。


    天下人都看著汪由敦是什麽下場,還有誰會為張家奮不顧身?


    蘇葉讓小應子有心去留意,果然汪由敦判得挺重,摘掉了烏紗帽,擼掉了官職,三年內不得重用,卻又留在宮裏當小吏來辦事贖罪。


    沒要汪由敦的小命,卻也沒給他留下顏麵。


    想想宮裏多少以前是汪由敦的同僚,甚至是他的下屬,如今自己的身份比他們還低,又得聽命行事,這身份落差那得多難受啊。


    這懲罰沒要命,卻要了比命還重要的麵子,汪由敦估計三年內都無法抬頭做人了,也是怪慘的。


    蘇葉等了好一陣子,發現張家真的什麽都沒做,尤其是張廷玉。


    最後也就張廷玉的兒子張若澄可能同情汪由敦,還去安慰了幾句,也就這樣了。


    畢竟張若澄的官職不高,也不敢再去惹怒皇帝,除了安慰汪由敦幾句還能怎麽辦?


    他又不可能說動張廷玉去給汪由敦求情,這求了之後興許會讓汪由敦的懲罰更重了。


    又讓皇帝想起張廷玉的騷操作來,不高興要降罪如何是好?


    皇帝這一手離間擺得明明白白,偏偏張家根本無法挽回,跟汪由敦是越走越遠,就連其他學生也不如以前走動得多了。


    張廷玉後知後覺發現這一點也是無可奈何,他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遠著點學生們,他們才可能安然無恙。


    畢竟他也舍不得失去配享太廟的資格,隻能暫時委屈汪由敦這個學生了,以後自己再想辦法去補償。


    然而張廷玉這一動不動的,叫其他人看著就有些心寒,對這位曾經的文人之首也不如以前那般敬重了。


    曾經一呼百應的張家,地位漸漸變得大不如前,也就叫皇帝放心下來的。


    另一邊粘杆處把大臣家裏查探清楚,皇帝還特地把蘇葉叫過來看看。


    蘇葉還挺好奇的,一看就明白,果然人心都是偏的,這些大臣也不例外。


    看看這個,妻子是繼室,長子從小百病纏身好不容易長大,他寵愛麽子,對長子是愛答不理的,還覺得長子沒什麽才能。


    每天病怏怏的,根本沒精力看書寫字,能有什麽大才,又不是天生都知道!


    而且長子以前身體好好的,就是繼室進府後幾年開始病了,然後一直病怏怏的,難道這大臣就沒察覺哪裏不對嗎?


    不是沒察覺,而是他沒上心,或者明明知道卻沒打算阻攔罷了,估計等著長子病死了,就能讓麽子順理成章成為繼承人,別人也挑不出錯來。


    蘇葉隻看了這一個就被惡心得不行,就這樣還敢上折子坑大阿哥,不弄死他,自己就不姓蘇!


    “皇上,這大臣也太過分了,長子常年生病一看就不對勁,他也不請大夫好好治病,放任長子在後院養病,越養越糟糕,也沒打算換個大夫,這真是親爹嗎?如此心硬之人,後院也沒理清楚的樣子,居然也有臉上折子對皇上的家事指手畫腳?”


    皇帝對這種事也不意外,見蘇葉生氣了還安撫道:“你也不必為了這麽個人生氣,朕已經派了禦醫過去看看這個長子,若是真的被人動手腳了,這大臣確實連家裏都理不清楚,又如何能好好辦差?”


    蘇葉深以為然地點頭,又看了其他。


    有寵愛長子,卻把人寵成紈絝子弟,除了殺人放火幾乎什麽事都做了個遍。


    也有好好培養長子,卻過分苛刻,叫長子變得唯唯諾諾的,然後就覺得長子不堪大用,於是又喜歡大方開朗的麽子了。


    這都什麽玩意兒,真是親爹嗎?一個個都在坑兒子!


    蘇葉感覺看著辣眼睛,趕緊放下了:“皇上,這些人家裏亂糟糟的,就沒一個好的。”


    不過看這些大臣的官職都不高,也不知道什麽給了他們自信來上折子對皇帝的繼承人指手畫腳,還是背後有誰組織了的?


    不說她,就連皇帝都這麽想:“這些人經常一起喝酒吟詩,說是詩會,誰知道他們在一塊都談論什麽?”


    他們相當謹慎,詩會選的是湖中亭,要坐船才能過去,四周又開闊,外人無法輕易靠近偷聽。


    而且每次就隻有三四個人,最多三五個,也不會引人注目。


    這麽謹慎,反倒讓皇帝覺得他們心裏更有鬼了!


    蘇葉點頭附和:“皇上不妨分開人各自問一問,指不定就能破開一個口子知道他們究竟都在談什麽了。”


    要人都在一塊,誰都不敢出賣別人,免得以後被報複。


    如果分開來問,他們就可以說自己沒開口,或者誣陷別人給自己脫罪。


    要是中間有個膽小的,皇帝很容易就能讓他們說真話了。


    皇帝點點頭,直接讓張明帶著侍衛夜裏偷偷去各個大臣家裏私下問話。


    把下人都弄暈了,隻在寢室裏問幾句,大臣更不敢嚷嚷出去。


    蘇葉聽著就覺得那些大臣半夜睡得正好被人弄醒,發現周圍站了一圈人,中間還是傳說中慎刑司裏最可怕的張明,估計都要嚇出心髒病來,怪驚悚的。


    這樣還不能破除心防讓對方說實話,張明就白在慎刑司這麽多年了。


    張明好久沒問得那麽痛快了,對方嚇得痛哭流涕的,問什麽就回什麽,去了幾家,他都有點麻木了。


    這些大臣平日高高在上看不起太監的樣子,如今一個個嚇得跟鵪鶉一樣,實在無趣至極。


    好在話都問好了,張明回宮複命:“幾人指認是傅恒傅大人指使他們上折子,希望皇上能盡快立二阿哥為太子。”


    蘇葉就在屏風後看著書,聽見這話手裏的書險些脫手掉地上。


    什麽玩意兒,怎麽就牽扯到傅恒身上了?


    皇帝聽著也皺眉,第一時間覺得不可能:“傅恒何必如此,他們異口同聲指認的嗎?”


    張明點頭道:“是,奴才聽著他們該是事先就對過口供,一口咬定就是傅大人指使的。然而奴才查探過,他們之中隻有一人曾跟傅大人見過麵,卻不超過一刻鍾。”


    不到一刻鍾就交代那麽多事,是傅恒太厲害,還是這些大臣太懂得意會了,聽一句就能腦補幾千字來?


    蘇葉心裏偷偷鬆口氣,看來傅恒是無辜的了,被當做這些大臣的替罪羊。


    他們還真會找替罪羊,不過傅恒如今功勞大,官職升得跟火箭一樣快,也難免有人心裏嫉妒,怎麽都想給傅恒潑點汙水,能把人拉下來那就更好了!


    隻要傅恒下來,就會空出官職來。


    蘇葉眨眨眼,他們真敢想,就不看自己配嗎?


    就他們連家裏都擺不平而亂糟糟的,還真以為沒了傅恒,自己就能被提拔?


    大白天做什麽夢啊!


    蘇葉隔著屏風看不清楚皇帝的表情,然而按照她對皇帝的了解,即便傅恒是無辜的,皇帝估計心裏還是有點芥蒂。


    畢竟在皇帝看來,如今能用的年輕大臣就隻有傅恒一個,他有些功高過主,又沒有別的對手在,讓皇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這些大臣把傅恒推出來做替罪羊,何嚐不也是看出皇帝的一點心思來?


    大臣們不愧是人精,連替罪羊都選得那麽合適!


    傅恒作為皇後的親弟弟,又是二阿哥的親舅舅,哪怕大臣們是汙蔑的,但是他心裏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如果二阿哥能夠成為太子,以後再登基成為新帝,那麽傅恒的身份就比如今更尊貴了,誰能抵得住這個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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