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果圖醒來後果然更有幹勁了,去內務府看了看,得知不少太監因為不會寫字也不識字,小吏每次登記都累得手指疼,時間也長,各處取東西的宮人一多還要等。


    這一久等,前麵的慢,後麵的著急抱怨,險些打起來。


    他琢磨著這樣下去不行,就吩咐下去,給宮人做了小指大小的印章。


    每次領東西的時候除了看腰牌之外,就是蓋上自帶的印章,上麵有宮人的名字和辦差的地方,清晰明了,還能加快取東西的速度,減輕小吏的負擔。


    原本總要等很久,如今小吏不必親自手寫登記名字還能分開成兩隊,那就更快了。


    翁果圖還親自去看了看,感覺宮人取東西沒被耽誤多久,這才放心了,另外又讓人在禦藥房加設人手。


    之前儀嬪的事叫他警惕,光是內務府的人裏麵魚龍混雜太多了,有太監也有包衣。


    太監總歸除了宮裏沒什麽去處,辦差還算忠心,包衣就不一樣了。


    包衣隻要皇帝開口,可是能當官的,自然想要往上爬,比起太監的野心要大多了,還可能抱成團私下謀劃亂七八糟的,叫人防不勝防。


    索性翁果圖就啟用太監,跟皇帝請示後在禦藥房各處當值都安插了太監進去,又把原本的人通通打散到各處。


    太監不識字被這些人糊弄了怎麽辦,拿走不對的藥材怎麽辦?


    翁果圖就讓太醫院派人教太監辨認藥材,誰認得多,背得快就能進禦藥房。


    就算不識字,聰明人卻不少,一時不少太監都踴躍參加。


    層層篩選,又讓人查明身份後,統共留下來的太監不少,安排去學習後一個比一個機靈,比起那些在禦藥房呆了一兩年的藥童還厲害,一個月就把藥材背個滾瓜爛熟,辨認得又快又準,想糊弄他們是不可能的。


    萬事俱備,翁果圖又把這些一起學習的太監打散,分別放在禦藥房各處。


    其他各司也打算這麽做,隻是工藝多的不好學,光背下來也不行的,那就挑最出色的。


    誰厲害誰上,一時誰管平日叫的是兄弟還是姐妹啊,全是敵人!


    翁果圖那麽大的動靜,小洛子自然也聽見風聲跟蘇葉提了提。


    蘇葉聽著覺得翁果圖還挺厲害的,知道把人打散了,就不怕他們還抱團對外了。


    內務府畢竟盤根交錯,翁果圖剛進去想把人全部撬開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拿著蘿卜往前一吊,隻要利益足夠多,這些人就會各自飛了。


    另外小洛子還帶來一個消息,就是嘉貴人重新受寵了。


    嘉貴人費了半個月功夫終於把經書抄完了,然後馬不停蹄開始整理禦花園。


    她親自去看花匠帶來的盆栽,仔細問清楚各花盛開的時間和周期,每天都去看一眼,簡直是嘔心瀝血。


    半個月後終於整理好了,嘉貴人走了一圈頗為滿意。


    難得從禦書房出來散步的皇帝看了也頗為驚喜,聽說是嘉貴人弄出來的,中間放著的紅色十八學士最得他喜歡,於是晚上就去永壽宮了。


    秋夕還怕蘇葉聽了之後心裏不舒服,連忙勸道:“皇上該是看嘉貴人十分用心,心裏滿意,這才去永壽宮的。”


    算下來,嘉貴人確實很久沒承寵了。


    先是金三保犯錯,然後國喪,再是皇帝登基,接著儀嬪暴斃,她遭了連累。


    前前後後小半年,嘉貴人就沒伺候幾回。


    蘇葉算了算,這一個月下來,皇帝初一十五肯定是在皇後的長春宮。


    然後隔兩三天會來承乾宮陪著蘇葉吃吃飯,偶爾會留下,抱著她睡一晚。


    嫻妃依舊隻有一兩天,愉貴人倒是有個三五天,餘下基本上都是高貴妃的。


    一輪算下來,除去皇帝忙碌,直接自己睡,皇後和蘇葉都不能睡的情況下,他就隻有高貴妃、嫻妃和愉貴人三個選擇。


    顯然嫻妃還是沒得要領,讓皇帝不大愛過去,愉貴人那邊倒是多去幾次,餘下的時間都快住在高貴妃的景仁宮了。


    他是寵愛高貴妃,也不能寵得太過,免得前朝的禦史說三道四的。


    看來看去,皇帝隻好給嘉貴人一個台階下,然後去她那裏了。


    蘇葉感覺皇帝也夠別扭的,還得找個正當理由才去,不過嘉貴人夠驚喜了。


    她簡直使出渾身解數,恨不得掛在皇帝身上不下來。


    見嘉貴人這樣子,皇帝有點受用,摟著她笑道:“這麽想朕了?”


    “是,皇上不來,臣妾這心就像是破了個大洞,怎麽都填不上,冷颼颼的,夜裏都忍不住要落淚了。”嘉貴人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緩緩依偎在皇帝懷裏。


    皇帝輕輕拍了下嘉貴人的後背笑道:“朕這不就來了,隻要你乖一點。”


    嘉貴人連連點頭,心裏明白皇帝是叫她在後宮別惹事,更別去欺負蘇葉。


    天地良心,她敢嗎?


    嘉貴人敢說她再欺負蘇葉一下,正在興頭上的皇帝就要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晃,看裏麵裝的是不是水了!


    如今懷著孩子的蘇葉就仿佛帶著免死金牌,嘉貴人又不是傻子,這時候去硬碰硬她是嫌命長了嗎?


    嘉貴人簡直跟貓兒一樣乖乖的,滿嘴都是好話,叫皇帝心裏舒坦得很。


    可能皇帝對嘉貴人還是有點舊情在的,留了三天後去了長春宮留了兩晚,又去了永壽宮。


    然後他再去承乾宮陪了蘇葉兩天,又去了永壽宮。


    嘉貴人一下子又重新受寵了,禦膳房送來的飯菜都比往日精致,宮人們說話也越發客氣恭敬。


    她又重新回到原來的樣子,心裏卻比之前要平靜得多了。


    如果一直高高在上沒掉下來過,嘉貴人這會兒肯定得抖起來,還會出手把那些怠慢她的人一一收拾過去才算是消了心頭那股氣。


    隻有狠狠掉下去了,嚐過受盡冷落的滋味,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幸運,卻是一手好牌打個稀爛。


    如今能重新來過,嘉貴人自然清楚她隻要皇帝的寵愛還在,金家就能繼續屹立不倒!


    金三保在南府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她要是能重新起來,阿瑪那邊也能得到皇帝的兩分青眼。


    她開始變得謙遜起來,請安的時候笑語盈盈的,即使跟嫻妃說話,十句話都得不到兩句回應,臉上的笑容依舊沒變化,連態度都恭恭敬敬的。


    高貴妃看得胳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忍不住跟身邊的蘇葉小聲嘀咕:“嘉貴人這笑臉仿佛被人用木刀雕刻在臉上,笑得嘴角弧度都一樣,看著賊滲人了一點。”


    蘇葉都被逗笑了,讚同道:“貴妃娘娘形容得真好,就是這樣子。”


    嘉貴人在對麵的笑容終於僵了一下,很快恢複如初。


    她們說那麽大聲,不就是刺激自己,好讓人破功嗎?


    嘉貴人才不,她怎麽都能堅持下去的!


    但是皇後接下來的話就叫嘉貴人真的要笑不出來了:“嫻妃的帳看得十分妥帖,愉貴人也很好,貴妃挑的布料和珍珠都極為出色,皇上讚不絕口。”


    輪到嘉貴人,她頓了頓才道:“嘉貴人在禦花園挑的盆栽不錯,皇上也誇了誇,還把那盆十八學士放進禦書房去,又把其他山茶花搬到長春宮後邊來了,想讓嘉貴人繼續費心另外挑盆栽把空出來的位置再填上。”


    蘇葉都有點同情嘉貴人了,禦花園最中間的位置視野極好,放十八學士和其他茶花是極美的。


    最好的被皇帝拿走了,還通通搬到皇後的長春宮不說,哪裏還有比十八學士更好的來填補?


    要填的比之前的差,皇帝肯定不痛快。見過最好的,其他貨色自然看不上眼。


    要比之前的好,皇帝也要不高興了,嘉貴人怎麽有更好的不拿出來卻藏著做什麽?


    嘉貴人小心翼翼問道:“皇後娘娘,皇上喜歡那敢情好,就是皇上怎麽突然把茶花都搬走了,可是那些茶花放在禦花園有什麽不妥帖的地方?”


    沒等皇後開口,高貴妃已經替她回答了:“因為皇上覺得茶花開得很美,想讓皇後娘娘每天起來就能從窗邊一眼看見,不必特地跑去禦花園一趟,索性讓人把茶花通通都搬去了長春宮。”


    嘉貴人聽著更加笑不出來了:“原來是這樣,那妾回頭再看看有沒適合的盆栽填上。”


    皇後可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還安撫她道:“不必擔心,隻是空著不好看,放上差不多的盆栽就行,皇上也不會介意的。”


    蘇葉笑笑,皇帝在皇後麵前說不介意,在嘉貴人麵前可未必了。


    嘉貴人估計也明白,回去後一疊聲讓珍珠吩咐花匠去搜羅一樣的茶花盆栽回來。


    那些茶花都是上品,哪裏還能那麽容易找到,花匠簡直愁壞了,有一人跟珍珠提議道:“娘娘不如問一問內務府,看能不能采買得到?”


    嘉貴人不大樂意跟內務府打交道,但是她也沒辦法,總不能去宮外找金家幫忙,那也太難了一點。


    她隻好讓珍珠出錢去打點,遞了信過去,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誰知道內務府轉頭還真是讓人搬來了好幾盆十八學士,比之前的稍微遜色一點,遠看卻相差不大,實在夠用心了。


    紅的粉的擺在一起,爭相開放,也是極美的。


    嘉貴人都驚住了,叫珍珠遞了厚厚的荷包,送盆栽來的小太監卻不接:“娘娘折煞奴才了,這是奴才該做的。這些茶花是翁大人特地開口叫人去京郊尋了一圈才在一個外來的花農那裏采買到的,隻多費了些功夫,奴才就是跑跑腿罷了。”


    言下之意,翁果圖的功勞最大,小太監這個跑腿的自然不敢拿那麽多好處的。


    珍珠還是給了一個薄一點的荷包當跑腿費,小太監就接了。


    她回頭還跟嘉貴人驚訝道:“主子,這內務府怎麽回事,那位……這麽好心嗎?”


    嘉貴人知道珍珠想說的人是翁果圖,是啊,蘇葉的阿瑪怎麽突然這麽好心了,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其實要內務府敷衍推脫說極品茶花太難買,實在采買不到,讓嘉貴人自個想辦法,誰也挑不出錯來。


    但是翁果圖居然真的派人去找,還找到稍微遜色一點的上品送過來,那就真是叫嘉貴人摸不著頭腦。


    他不欺負自己就不錯了,怎麽還幫忙了?幫忙就算了,還如此認真挑出好貨色送過來?


    別說嘉貴人疑惑,就連富察夫人都有點奇怪,得知此事在房裏忍不住小聲問了翁果圖:“老爺費心,貴人還未必會感謝,甚至懷疑老爺別有用心。”


    認真辦差還不落個好,叫誰心裏都不大痛快,富察夫人這是替翁果圖有些打抱不平了。


    翁果圖樂嗬嗬道:“內務府不就是為主子們分憂的,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沒必要摻和私人恩怨。”


    他是不喜歡嘉貴人,尤其嘉貴人在王府的時候就欺負過蘇葉。


    不喜歡歸不喜歡,但這是另外一回事了。


    嘉貴人采買茶花是皇帝的意思,布置禦花園也是皇帝發話的,她沒辦法自然要受罰,可是內務府敷衍了事被皇帝知道,那也得跟著受罰。


    翁果圖還不至於在這事上為了坑嘉貴人,還把自己坑進去。而且他哪裏是替嘉貴人辦事,而是替皇上辦事啊。


    一開始皇帝可能看在蘇葉的份上不介意,以後就未必了。


    皇帝聽李玉提了翁果圖出手幫嘉貴人的事之後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李玉當然不會覺得皇帝對此事不上心,反倒讓人留意,就是想知道翁果圖會怎麽做。


    果然讓嘉貴人去弄禦花園,又把茶花搬走,原來是等在這裏嗎?


    李玉越發覺得曾經伺候的四皇子心思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也就越發恭敬謹慎了。


    等蘇葉把自己吃圓了一圈,才後知後覺發現許久沒見過吳書來的。


    她私下問秋夕,才知道吳書來犯錯後被罰,然後就病了被挪出去,沒幾天就病死了。


    皇帝念舊沒太折騰吳書來,還讓人好好安葬。


    然而蘇葉想到吳書來在四皇子府的時候風光,心下不免有些戚戚然。


    她摸著自己微微有點凸起的肚子,隻盼著翁果圖能小心點兒,可別招著皇帝的眼了。


    時間來到五月初,皇後和蘇葉都坐胎滿三個月了。


    院首和張禦醫再三把脈後表示兩人身子康健,也能受得了顛簸,皇帝就準備帶人出發去圓明園了。


    終於能出發去圓明園了,蘇葉還挺高興的,在承乾宮呆得實在悶了。


    她每天得走動,時間還不能太久,吃的喝的都要再三檢查過才入口,除了秋夕和春寧之外的宮人都不能隨意靠近。


    每天除了吃睡之外聽聽秋夕念書,就隻有張禦醫來請平安脈。


    不能做女紅,不能多看書,也不能到處亂逛,就承乾宮那麽大點的地方,蘇葉感覺自己都快悶出蘑菇來了。


    見她蔫蔫的樣子,皇帝想著天也開始有點熱了,索性就大手一揮出發去圓明園。


    終於出發去圓明園那天,蘇葉被秋夕扶著上馬車,坐在厚厚的被褥上隻舒服得喟歎一聲。


    等馬車行走的時候她沒感覺太多顛簸,後來才知道馬車還被改動過,關節處添上了軟木,晃動顛簸就能小一點。


    加上厚實的被褥墊著,蘇葉就幾乎沒感覺太大的晃動來。


    車上還有小點心,櫃子被固定了,點心在食盒裏也會隔開,不會因為馬車顛簸弄散了不好看,叫主子們看著就吃不下的。


    另外角落還有個小爐子,上麵溫著水,要喝蜜水的時候倒一點進杯子裏,溫度正好,不會太涼也不會太燙。


    皇帝貼心起來真是周到極了,就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蘇葉喝著蜜水,吃著小點心,摸著肚子又開始每日憂傷,感覺自己又圓了一圈,看來得加強一下運動量,多走動一下來消化才行。


    她抱著杯子有些昏昏欲睡,秋夕就小聲說起了之前大阿哥告狀的後續:“龔先生減少了二阿哥的功課,叫他夜裏也能早些睡了。”


    蘇葉不意外地點頭,皇帝都親自敲打過了,龔裕要是不識趣也不可能繼續當小阿哥的先生。


    秋夕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點:“還有就是,龔先生提出因材施教,想專心教導二阿哥。”


    哦豁,他這是不樂意再教永璜和永瑛了?


    蘇葉不悅地眯了眯眼:“皇上準了此事嗎?”


    “暫時還沒,”但是在秋夕看來,皇帝應該會準許的。


    畢竟永璉是皇後嫡子,跟另外兩個小阿哥的身份到底不同,剛啟蒙的時候一起教是不必分出什麽,但是後麵就不一樣了。


    蘇葉嗤笑一聲,心想龔裕此人還真是有趣。


    小阿哥們才多大?


    皇帝又正弱冠之年過去沒多久,登基也沒才幾年,要選什麽繼承人啊?


    龔裕這明晃晃是想抬高自己身價,以為當了二阿哥必定會是皇帝屬意的繼承人,當二阿哥的專屬先生,皇帝就會另外看高他一眼嗎?


    蘇葉是迫不及待皇帝準了,壓根不想這麽個腦子進水的人當大阿哥的老師,指不定要把好好的永璜給教壞了!


    什麽因材施教,明明就是龔裕的私欲罷了,隻想教二阿哥來出名,還敢嫌棄大阿哥?哼!


    秋夕見她臉色不悅,有些後悔告知蘇葉這個事,擔心蘇葉會直接跟皇帝說想要換掉教導大阿哥的龔裕這個先生。


    蘇葉瞥了秋夕一眼道:“放心,我沒那麽傻。”


    要直接問皇帝,豈不是叫皇帝發現她知道了?


    她是怎麽知道的,那必然要牽扯出後麵一串來。


    秋夕得到消息肯定不簡單,後邊人一扯就是一籮筐,沒必要把自己的順風耳給毀了。


    蘇葉暗暗琢磨皇帝究竟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她這邊坐著舒服的馬車搖搖晃晃,皇帝也是跟皇後同坐一輛車。


    改裝馬車不容易,短時間內弄出蘇葉那一輛已經夠難的了,索性皇帝就把皇後接過來一起。


    皇帝的馬車比蘇葉的還要好,也要更寬敞一些,幾乎沒有一絲晃動,讓皇後也能更舒服一點。


    他正跟皇後提起龔裕之事:“他想要專心教導二阿哥,免得顧此失彼,皇後以為呢?”


    皇後經過上次永璉因為功課熬到半宿,人都熬瘦的事,對龔裕這位先生也沒什麽好感。


    皇帝能看得出來,皇後自然也明白龔裕這麽做的目的,理由看著冠名堂皇,其實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


    他明明學識不錯,又是孔子後人的女婿,在孔府也沒受到一點熏陶嗎?


    但是龔裕這個身份卻有點棘手,直接換掉容易引來擁戴孔子的那些書生的不滿。


    原本皇帝會選他,也是因為跟孔府沾邊。


    不然那麽多青年才俊,皇帝怎麽偏偏挑了孔府的上門女婿?


    這人跟孔府有牽扯,能沾光卻又不是孔府的人,學識是真的,有一點小聰明又有野心,是最容易把控的。


    皇後笑笑,明白皇帝的顧慮,更清楚他不會任由龔裕亂來:“皇上決定就好,反正如今隻是個給小阿哥們啟蒙之人。”


    所以龔裕其實沒那麽重要,就給小阿哥們得個美名,在讀書人當中有點好印象罷了。


    皇帝微微一笑:“知朕者皇後也,龔裕既然說一個人教不了三個小阿哥,那就讓他隻教導永瑛一個。”


    永瑛經常聽不懂,龔裕說得太深了一點,完全是跟著二阿哥的進度走的。


    大阿哥還能跟上,永瑛就實在跟不了,上課都開始打瞌睡,回去隻嚷嚷沉悶。


    弘晝為此事還找過皇帝,覺得永瑛在宮裏上課會不會太打擾其他兩個小阿哥,反倒有點過意不去。


    皇帝聽了心裏不是滋味,原本請龔裕來宮裏就是給三個小阿哥啟蒙的,也不需要說太深,叫他們好好打基礎,開始學會讀書識字,知道點為人處世的道理就是了。


    誰知道龔裕說那麽深,二阿哥聰慧能學上,大阿哥努努力也行,剩下永瑛一個就尷尬了。


    他原本就不大能坐得住,乖乖聽課就不容易。


    龔裕還說得枯燥深奧,永瑛要不是每天去宮裏能見兩個小夥伴,都不大想去上課了!


    弘晝是看出來了,生怕自家長子真逃課,於是先給皇帝說說,算是有個心理準備。


    別是永瑛帶壞了另外兩個小阿哥去逃課,弘晝感覺脖子後麵都開始涼颼颼的了!


    皇帝卻誤會了弘晝的意思,還以為永瑛回去實在難受忍不住跟親阿瑪說了。


    弘晝進宮來不好意思直說,才會委婉讓永瑛不在宮裏上課,免得打擾兩個小阿哥雲雲。


    皇帝是個疼愛弟弟的,愛屋及烏,對永瑛也不錯,哪裏舍得弟弟和小侄子不痛快?


    龔裕不是自稱學識厲害,小阿哥到他手裏就沒有教不會的,那永瑛是怎麽一回事?


    要麽他就加把勁教會永瑛,實在不行那就換人。


    到時候就不是皇帝的錯了,明明是龔裕空有一身學識,卻連個小阿哥都教不好!


    他連永瑛都教不好了,更何況是皇帝的兩個小阿哥?


    龔裕見李玉過來還滿心歡喜,以為皇帝允了自己單獨教導二阿哥。


    誰知道卻如一道晴天霹靂砸到頭上,皇帝居然叫他單獨教導五皇子的嫡長子?


    龔裕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艱難開口問道:“李伴伴,這是怎麽回事?”


    李玉公事公辦道:“這就是皇上的口諭,龔先生盡快收拾行李一並去圓明園安置。”


    他還是不死心問道:“我隻教永瑛阿哥,那大阿哥和二阿哥怎麽辦?”


    豈不是另外兩個小阿哥就無人教導了?


    李玉看了龔裕一眼,隻覺得這人實在不上道,還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皇上已命孟大人為兩位小阿哥的新先生,龔先生請吧。”


    他懶得多費唇舌,示意龔裕盡快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去圓明園。


    龔裕無奈,知道皇帝的決定無人能夠左右,隻好匆忙收拾了書冊和衣物,上馬車跟著去圓明園了。


    他不樂意,永瑛比龔裕還不樂意,在馬車裏聽說這個消息,原本因為要跟著皇帝去圓明園住,又能跟另外兩個小夥伴一起玩,自己還挺高興的。


    誰知道還要上課,龔裕居然要單獨教他,永瑛的小嘴都撅起來了:“阿瑪,我不想要這個先生。”


    弘晝一巴掌就要拍到永瑛後腦勺上,被五福晉瞪了一眼才輕輕放下道:“胡說什麽,這是皇上的安排。他暫時教你,要教不好也得滾蛋。”


    他其實也不大喜歡龔裕,不過知道這人還有用,而且皇帝單獨留下弘晝提起此事,意思很明確,龔裕能教好永瑛就留下,不然也得滾。


    弘晝就快活了,跟永瑛小聲嘀嘀咕咕,五福晉聽了一耳朵,有點開始同情那位龔裕了。


    在蘇葉差點睡過去之前,馬車總算停下,圓明園到了。


    皇帝也沒下馬車,在門口就吩咐道:“皇後在長春仙館安置,高貴妃去萬方安和,嫻妃去桃花塢,哲妃去平湖秋月,嘉貴人去……”


    他遲疑了一下,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麽地方,索性道:“讓愉貴人和嘉貴人跟著嫻妃去住桃花塢。”


    皇後不說,高貴妃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蘇葉如今有身孕,很不必跟別人一起擠著。


    算來算去,就隻有嫻妃那邊空閑著,索性讓兩個貴人跟著她。


    有嫻妃在,也不會叫兩個貴人亂跑。


    蘇葉還有些可惜沒住桃花塢,這時候過去桃花的尾巴是抓不住了,坐船賞景還是可以的。


    嘉貴人就要鬱悶多了,如今還要跟著嫻妃住一起,那就更憋屈了啊!


    她要自己住,那就是老大。


    跟著嫻妃住,嫻妃就是老大了,嘉貴人得聽她的!


    皇帝還擺明不愛去嫻妃那裏,指不定連帶嘉貴人都要受冷落的。


    而且還跟愉貴人在一起,等皇帝來的時候,嫻妃肯定沒份,但是嘉貴人跟愉貴人是同一款的,兩人互相看著就有點膈應人了。


    就算嘉貴人知道能住進皇帝還是四皇子的時候住著桃花塢,也要笑不出來了。


    蘇葉住進平湖秋月,聽著這名字就知道是仿了西湖景所造的。


    正殿有三間,正中的牌匾還有雍正帝親手題的“平湖秋月”四個字。


    西北的遊廊還與後麵的亭子連在一起,坐在這裏能夠看到湖光山色,又涼風習習,是夏日納涼的好去處。


    因為有水簾在,也不至於太寒涼,正是適合蘇葉這樣的孕婦住下。


    秋夕心下隻覺得皇帝這安排實在貼心極了,扶著蘇葉慢慢轉悠一圈,一邊介紹道:“東殿還有吊橋在,連著一處高台上的亭子,重陽佳節正適合上去登高賞景一番。”


    除了先帝駕崩那一年,往年皇帝都會住到重陽節之後才回去紫禁城,在此處登高眺遠。


    蘇葉遠遠看著亭子其實不算特別高,重陽節的時候自己挺著大肚子不知道能不能上去看看遠處的美景。


    除了跟著她的幾個宮人,其他的正被春寧指揮著收拾殿內各處。


    多餘的家具都挪走了,餘下的邊角都用軟布包上,地上早就鋪了厚厚的地毯。


    帶來的攏箱要一一規整,裏麵有蘇葉的衣物首飾,胭脂水粉等等。


    裏麵亂糟糟的,秋夕便陪著蘇葉坐在外頭,底下也墊著厚厚的軟枕。


    蜜水和點心就在手邊,雖然蘇葉不餓,還是忍不住淨手後撚了一塊慢慢吃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秋夕看得頗為安慰,隻覺得總算把自家娘娘養胖了一點,臉上也有肉了。


    這次皇太後也跟著來了,皇帝親自陪她去住處,名為月地雲居,足有五殿七樓:“東邊為法源樓,西邊為佛堂,母後禮佛也方便。這裏背山臨水,夏日最是清涼不過。”


    皇太後笑著點頭:“讓皇上費心了,這裏很好,我很喜歡。”


    皇帝確實有心,這裏離九州清晏不遠,他能時常過來請安探望。


    皇太後禮佛多年,此處有佛堂是最合心不過。


    背山臨水,又是風水極好之處,足見皇帝的孝心。


    皇帝笑笑道:“母後喜歡就好,裕太妃住在映水蘭香,也是湖光山色之處,兩邊離得不遠,各殿又備了軟轎,母後若是要請裕太妃過來說說話也方便。”


    皇太後手裏捏著佛珠,連聲說好,臉上笑眯眯的:“皇後都安排妥當了吧?她這次懷上,被肚子裏的孩子折騰得厲害,聽聞愛吃酸棗?恰好我身邊有個嬤嬤最擅長這個,不如讓她去皇後身邊幫把手?”


    皇帝沒應下,搖頭道:“母後身邊就這麽個得力的嬤嬤,哪能就弄到皇後身邊去,自個身邊不就少了人伺候了?皇後身邊有應嬤嬤和幾個大宮女在,張德子做的酸棗也是一絕,她害喜也比之前少多了。”


    皇太後也沒堅持,反正她想送嬤嬤就真的隻是心疼皇後。


    女人懷上後的反應千奇百怪,有的人吃不下,有的人害喜嚴重,有的跟沒事人一樣,有的還胃口大開。


    看看皇後和哲妃就知道了,皇後懷上後還瘦了一點,雖然努力吃了,吐的比吃的還多。


    蘇葉就相反了,雖然她努力控製,吃的還是比之前多一些,而且毫無害喜反應,睡得也多,懷得十分舒服,整個人都圓潤了一點,麵色都白裏透紅,比懷孕前的容貌甚至更嬌美一些,整個人容光煥發。


    既然皇帝覺得皇後的安排不錯,身邊人伺候得也精心,皇太後沒必要非送個嬤嬤過去,免得皇帝不高興,還以為她要找人盯著皇後呢!


    她心疼皇後這個兒媳婦是真,要被皇帝誤會就不美了。


    “哲妃那邊雖然有秋夕在,她以前是皇帝身邊大宮女,必定是個謹慎心細的,卻到底年紀太小,皇上回頭派個有經驗的老嬤嬤過去,也能鎮得住她身邊的宮人。”


    皇帝應了,他確實琢磨著要不要給蘇葉安排個年紀大一些的嬤嬤過去。


    蘇葉是太跳脫了一點,秋夕也未必都能壓得住。


    但是要找個太嚴肅守禮的嬤嬤,蘇葉被約束著恐怕會難受,懷著孩子不高興也不好。


    皇帝思前想後,最後挑了曾伺候過孝敬憲皇後的恭嬤嬤。


    恭嬤嬤原本是孝敬憲皇後身邊的宮女,後來自梳成為嬤嬤,白白胖胖的,瞧著就十分慈祥親切。


    在宮中多年,恭嬤嬤的規矩自是極好的,又鎮得住場子,最緊要的是她性情和藹,說話如沐春風,又把底下的小宮女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孝敬憲皇後去世後,雍正帝就把恭嬤嬤留在身邊伺候。


    先帝駕崩,皇帝讓龔嬤嬤到乾清宮伺候茶水,算得上是悠閑的差事,又是在乾清宮辦差,十分有體麵。


    這會兒被他指去蘇葉身邊當嬤嬤,恭嬤嬤立刻來謝恩,簡單收拾就去平湖秋月拜見蘇葉了。


    蘇葉感覺自己就吃了一頓飯的功夫,怎麽就多了個嬤嬤了?


    她身邊明明有秋夕在,皇帝還指了恭嬤嬤來,不會是對秋夕有什麽不滿吧?


    秋夕也深以為此,見到恭嬤嬤還頗為緊張。


    在宮中當差,誰不知道恭嬤嬤啊。


    伺候了兩朝貴主,還能留在乾清宮當差,自是個伶俐聰慧的,手段也了得。


    如今恭嬤嬤被指了過來,秋夕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事叫皇帝厭棄了。


    恭嬤嬤上前行禮,被蘇葉叫起後,圓臉上滿是笑意:“皇上憂心哲妃娘娘,想著奴婢年紀大一些,又是伺候過懷孕的貴主子們,就讓奴婢過來幫把手了。”


    秋夕鬆口氣,原來不是換掉她。


    蘇葉也鬆口氣,總算來個有經驗的嬤嬤了。


    秋夕再好還是沒生過孩子,蘇葉這個身體雖然生過,但是她的記憶裏除了痛就是痛,實在沒什麽能參考的。


    所以她還是有點害怕的,古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沒個有經驗的,自己簡直心驚肉跳。


    而且皇帝親自選的嬤嬤應該不錯,看恭嬤嬤笑起來多親切,瞧著脾氣也好,蘇葉就麻溜把人收下了,又讓秋夕陪著她在平湖秋月這裏走一圈介紹一下情況。


    秋夕留下春寧守著蘇葉,就請恭嬤嬤在殿內四處走動,看看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娘娘身邊伺候的人不算多,大多是以前在王府裏的老人了。新來的幾個雖然瞧著還好,卻不大放心送到娘娘身邊去伺候。有嬤嬤來了,也能幫忙指點一二。”


    恭嬤嬤連說不敢當,又讓秋夕帶著去見了那幾個新來的宮女,卻發現蘇葉這裏確實有些鬆散。


    身邊除了幾個貼身宮人總在之外,其他就在外頭伺候,不叫幹活就閑著。


    想必他們覺得不能到主子身邊伺候,在外頭主子又看不見,也就沒那麽積極了。


    反正秋夕她們忙得很,要團團圍著蘇葉伺候,也沒心思管著外頭的宮人在做什麽。


    恭嬤嬤就把此事攬了過去,第二天把安排好的跟蘇葉說一聲,自是去盯著那些宮人幹活了。


    蘇葉習慣飯後四處溜達一番,恭嬤嬤就讓宮人每天把地上擦三遍,一顆沙子都不能有才行。


    外頭的小路更是清理得幹幹淨淨,有一點小石頭和鬆葉在就容易打滑,叫蘇葉摔了可不好。


    於是宮人們早上打掃一遍,下午再去打掃一遍,務必清理幹淨。


    要誰偷懶了,恭嬤嬤也不客氣,直接就掌嘴,自個打幾下後再繼續幹活。


    一時間外頭偷懶的宮人再不見了,一個比一個忙碌,蘇葉隔著窗看了幾眼都驚訝。


    恭嬤嬤看著慈祥,果然是深宮能呆久的,不可能沒一點手段。


    不過這手段也沒太激烈,就把宮人收拾得精神麵貌都不一樣了。


    皇帝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發現宮人的改變,對恭嬤嬤是滿意極了:“果然你這裏就該有個厲害的嬤嬤鎮著,不然一個個懶洋洋的像什麽樣子?”


    蘇葉立刻拍馬屁道:“多得皇上慧眼,挑了恭嬤嬤過來給臣妾。有恭嬤嬤在,臣妾就能省心多了。”


    皇帝摟著她的肩頭,感覺蘇葉比之前要圓潤一些,不由笑道:“你看見恭嬤嬤是不是還以為朕要換掉秋夕來著?”


    蘇葉也沒瞞著,實話實說道:“是,臣妾見著恭嬤嬤還嚇了一跳,卻怎麽都想不起秋夕究竟做錯了什麽的。秋夕想必也嚇到了,恭嬤嬤一進來,臣妾就見她臉色都白了。”


    皇帝笑了:“嚇一嚇也好,她們以後對你就要更用心一點。”


    蘇葉都無語了,秋夕她們還不夠用心嗎?


    她們就差把飯菜喂到蘇葉嘴裏,叫蘇葉躺著什麽都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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