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沈冰檀覺得自己聽到了幻覺。


    她慢慢抬起頭,隔著夜色望向那張依稀可見的臉廓,薄唇不自覺地翕動幾下,聲音帶了點顫:“你剛剛說什麽?”


    下一刻她揪住了秦懷初的衣領,越收越緊,又問一遍:“秦懷初,你什麽時候幫我找父親了?”


    秦懷初的脖子被她勒到,有一瞬間的窒息感,意識也跟著清醒不少。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跟她說了什麽。


    指腹輕輕按著眉心,怎麽喝點酒就把什麽都給忘了。


    好在此時屋裏沒開燈,他眸中掠過一絲懊惱,握住沈冰檀的手,讓她把自己的衣領鬆開:“好像有點醉,頭疼。”


    語落,他翻身躺在床的一側,裝死。


    這時候沈冰檀哪裏睡得著,她直接把床頭的燈打開,暖黃色的燈光灑下來,有點刺目,秦懷初閉了閉眼。


    沈冰檀盤腿坐起來,拉著秦懷初的胳膊不讓他睡:“你還沒跟我解釋清楚呢,怎麽就睡了?你先起來好不好?”


    秦懷初抓住她的手腕將人往懷裏扯,沈冰檀順勢趴在他胸膛前。


    她白皙尖尖的下巴抵在他心口,眸中帶了點焦灼:“秦懷初!”


    秦懷初強掀開眼皮,指腹掃過她臉頰的肌膚:“我還沒找呢,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我剛剛就是說我能幫你找父親,你想知道他是誰嗎?”


    沈冰檀擰了下眉,兩個不一樣的聲音在腦海中反複回蕩。


    ——“我幫你找到父親了,你想知道是誰嗎?”


    ——“我能幫你找父親,你想知道是誰嗎?”


    他剛剛聲音本來就不大,再加上醉意闌珊下吐字沒那麽清楚,沈冰檀一時無法辨別哪次聽到的話是真的。


    沈冰檀眼睫顫了顫,好一會兒才輕聲問;“你還沒找?”


    秦懷初撫過她纖薄的背,指腹勾起她微微淩亂的長發,輕聲道:“我又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當然要先問問你,再做決定。”


    “我讓酒店人員給你準備了醒酒湯,應該還熱著。”她岔開話題從床上下來,趿著拖鞋走向套房的客廳,沒多久捧著保溫杯折回來,坐在床邊,“你喝一點吧,不然明天早上會頭疼。”


    秦懷初接過來,目光始終落在沈冰檀的臉上:“喬喬,不要一直逃避這個問題。”


    “我沒逃避。”沈冰檀頓了頓,“我就是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那你剛剛聽錯我的話,以為我幫你找到父親了,怎麽那麽激動?”


    秦懷初看她一眼,“我看你就是太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才會聽錯。”


    話沈冰檀被說的無可辯駁,低著頭沉默下來。


    秦懷初捉住她的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的指尖,聲音在溫暖的燈光下格外柔和:“好了,我們今天晚上不提這件事。你現在就專心練舞,等跨年晚會結束之後咱們再說,好不好?”


    沈冰檀推著保溫杯送至他嘴邊:“你先把醒酒湯給喝了。”


    秦懷初失笑:“怎麽,你怕我喝醉了今天晚上不能滿足你?”


    沈冰檀臉一紅,偏過頭去,有點羞惱:“你別亂說話,誰需要你滿足了?”


    “不需要嗎?”秦懷初把醒酒湯喝完,杯子隨手放在床頭桌上,將人扯過來壓在身下,聲線低沉中帶著幾分蠱惑,“可是我想要。”


    “……”


    你就沒有哪天晚上是不想的。


    秦懷初在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下:“我先去洗個澡,很快。”


    秦懷初走向浴室關上門,沒多久裏麵嘩嘩的流水聲傳來。


    沈冰檀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突然間腹部傳來輕微的疼痛,她下意識捂住。


    自己算算時間,好像就在這兩日。


    她有點鬱悶地爬起來燒了點熱水,又從包裏翻出備用的衛生棉,走向浴室門口等待。


    見他一直不出來,沈冰檀催促:“你好了沒,快點。”


    浴室的流水聲停了,秦懷初裹著浴巾走出來,見她人就在浴室門口,挑了下眉,聲音懶洋洋的:“我這不出來了嗎,你也不至於表現得如此迫不及待,怎麽還催上了。”


    他說著將人攬進懷裏,低頭要親她。


    沈冰檀忙把人推開,微微偏頭躲開那個吻,然後緩緩舉起手裏的衛生棉晃晃:“我,來那個了。”


    秦懷初:“……”


    沈冰檀從衛生間出來,秦懷初已經睡了。


    她掀開被子鑽進去,剛躺下人就被他霸道地扯進懷裏,溫熱寬厚的掌心落在她的小腹:“疼不疼?”


    沈冰檀以前練舞不加節製,留下了經期腹痛的毛病,嚴重的臉色蒼白,渾身冒冷汗,人直接能疼暈過去。


    高二那年,她人在課堂上說倒下便倒下了,把秦懷初嚇得不輕。


    沈冰檀依偎在他懷裏:“輕微的,我剛剛吃了藥,沒事。”


    “我給陸叔叔打了電話,說你身體不舒服,這兩天不要去練舞了。”


    沈冰檀也不想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尤其和秦懷初在一起之後,她更加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


    臉埋進他懷裏,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清新氣息,沈冰檀輕輕地應:“好。”


    秦懷初把燈關掉,下巴輕蹭著她的額頭:“那早點睡覺,不要熬夜。”


    夜幕下靜悄悄的,能聽到兩人彼此間的呼吸聲。


    “初初。”沈冰檀忽然叫了一聲。


    “怎麽了?”秦懷初聲音裏帶著點倦意,又將人收進懷裏幾分。


    沈冰檀抿著唇,隔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人海茫茫的,你說能找到嗎?找到了,結果又會不會是我想要的。”


    二十五年了。


    她最怕的結果就是,對方早就忘記了年輕時的一切,壓根不記得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存在過。


    若是這樣,還挺諷刺的。


    沈冰檀並不想從秦懷初嘴裏聽到什麽答案,她問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閉著眼很快睡熟了。


    秦懷初緩緩睜開眼,靜靜凝望她的背影,眸光中閃過一抹心疼與複雜。


    第二天秦懷初醒來時,沈冰檀還睡著。


    怕吵到她,他輕手輕腳地起來。


    洗漱過看看時間,打算去餐廳吃飯,順便給沈冰檀帶點回來。


    酒店餐廳在二樓,周六的早上很冷清,零星有幾個座位上有人。


    秦懷初端著餐盤轉身,看到獨自在窗前坐著的薑以則,他邁開腿走過去:“挺早嘛,就你一個人?”


    薑以則隨意倚在沙發靠背上:“其他人估計都還睡著,尹黎昕昨晚上洞房花燭夜,更別指望他能起來吃早餐了,可不就我一個人。”


    他眼皮一掀,打量秦懷初,“你起這麽早,我倒是挺稀奇。”


    秦懷初指指打包好的盒飯:“我現在可是顧家的好男人,得起來給我老婆帶早餐啊。”


    又很貼心地補一句,“算了,你這種單身狗不會懂的。”


    薑以則:“……”


    秦懷初看薑以則跟前的早餐幾乎沒動過,看起來食欲不佳的樣子,他勾唇:“你是不是看我們都結婚受刺激了,吃早餐都沒胃口,一個人大早起來坐這兒黯然神傷?”


    薑以則沒說話,擰著眉若有所思。


    秦懷初:“還真有心事?說來聽聽,我給你出出主意。”


    薑以則攪著碗裏的白粥,琢磨一會兒:“也不算心事,就一大早起來還挺鬱悶的。”


    他看向秦懷初,“我昨天沒得罪初念吧?”


    秦懷初夾起薑以則那邊的包子吃著:“她天天粘著你,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得罪她?怎麽了?”


    薑以則頓了頓:“你妹把我拉黑了。”


    初念和尹梨昨晚上也住酒店,秦懷初和尹黎昕肯定顧不上她們倆,他早上起來就想著問問她們起來沒,要不要一起過來吃早點。


    結果給初念發微信,發現對方把他拉黑了。


    他又給尹梨發微信,尹梨也把她拉黑了。


    這姐妹倆在一致對外地排斥他。


    還挺突然。


    他思來想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人了。


    秦懷初聽完反倒挺高興的:“這時候你知道了吧,不是親生的還是差那麽點意思,你看她敢把我拉黑不敢。”


    想了想,又輕嗤,“尹梨平時挺怕你的,如今都被初念慫恿著一起把你拉黑了,估計是挺嚴重的事。”


    他看看時間,又吃掉薑以則一個包子,把打包好的早點提起來,“別看咱倆是兄弟,你如果真欺負我妹了,那我肯定站她那邊,跟你沒完。”


    拍拍薑以則肩膀,“自己怎麽得罪我妹的,就好好哄,我走了。”


    秦懷初回到酒店套房,推開臥室的門,沈冰檀還在床上躺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小團,隻露出那張白淨的臉,青絲淩亂地散落在枕頭上。


    聽見動靜,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沒多久。”秦懷初將早餐放在床頭桌上,大掌落在她小腹,“肚子疼嗎?”


    沈冰檀搖搖頭:“這幾年已經慢慢調理過來了,沒以前那麽嚴重。”


    秦懷初扶她坐起來,把飯盒打開:“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很不錯,過飯點就吃不到了,怕你起得太晚,我去給你帶了點回來,都還是熱的。”


    沈冰檀心裏一暖,靠在他懷裏,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你昨晚不是說想幫我找父親嗎,那你就找找看吧,什麽結果我都接受。”


    秦懷初一怔:“怎麽突然想通了?”


    沈冰檀說:“以前是不敢麵對,可是現在想想,反正我也不會依靠他,他對我是好是壞都傷害不了我。”


    她抬頭看向秦懷初,眼底含了笑,“因為我現在有你。”


    “我突然想活得明白點,至少要知道我的來處。”沈冰檀環上秦懷初的脖子,揚起下巴,淺笑著,“是你給我的勇氣。”


    哪怕她真是個私生女。


    她的父親也該在她的記憶裏留有一個名字,一張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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