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顧客是從哪裏買到的?”這個至關重要。


    鍾豔麗問清楚了,報給林清一個化妝品店的詳細地址,林清臉色更沉。


    那個化妝品店她知道,就在三條路外,店麵挺大,裏麵各個牌子的化妝品都賣。


    林清拿出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上麵寫著一長串店名和地址,其中就有這家店。


    這些都是林清帶著人考察過,各方麵都達標,她準備鋪貨的店。


    成為原露護膚品牌的杭州代理商,隻開一家高大上的旗艦店是不夠的,她還要找許多店一起分銷。


    沒想到她剛把意向名單列出來,還沒來得及去和那些店的老板談生意,模仿原露新品包裝的“泰潤”就已經進入了其中一家店。


    如果隻是一家店,林清就謝天謝地了。林清現在根本不知道“泰潤”進入了多少家店,鋪貨有多廣,已經有多少人買了他們的產品,又有多少人以為自己買的是從廣告上看到的“原露”!


    林清已經發現如今電視和報紙上的廣告效應有延遲。原露護膚品花了那麽多錢打廣告,在電視上一遍遍播放、報紙上一次次刊登,終於在很多人心中留下點印象。


    在這個時候卻冒出來包裝有九成像的“泰潤”!


    顧客會購買泰潤,都是因為原露之前在廣告上燒的錢!


    而泰潤不僅分流了原本屬於原露的顧客,還大大影響了原露的口碑,分不清這兩個品牌的顧客們第一次買了泰潤,用著不好,心裏就把原露也拉黑了!


    林清額角一蹦一蹦地疼,她用力揉了兩下:“給我泡杯濃茶來。”


    苦澀中帶著清香的茶水咽下一大口,林清清醒了很多:“一步步來吧。”


    第一步,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匯報給上海公司。


    第二步,她要摸清“泰潤”這個品牌的底。


    原總的特助接到林清的電話,聽到林清所說的內容,語氣瞬間嚴肅起來:“您稍等一下,我匯報給原總。”


    片刻後,電話轉線給原璐,原璐卻是截然不同的語調:“呀,我設計的包裝這麽快就被抄了。”


    原璐的聲音很輕快,有點困擾,但也有點驚奇。


    原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看來原露護膚品在杭州真的火了。”


    原璐雖然聲音輕快,但是說出的話卻很剛硬:“我讓法務訴訟。”


    林清提醒原總:“這種訴訟的難度會不會比較大?你的包裝設計源自蘇堤春曉、斷橋殘雪這些西湖景色,泰潤也可以說自己是照著這些景色畫的。”


    林清不是法律專業人士,但是她知道設計上的跟風抄襲即使在二十年後也很難維權。


    原璐聽到林清的話,語氣沉重了兩分:“不知道,試試吧。反正不管結果如何,我肯定要起訴泰潤。”


    林清當然也讚同原總起訴。不過原璐起訴出於自己的設計被別人偷走的氣憤,林清此刻思考問題則更加理智。


    她對原總說出自己的想法:“官司一定要打,結果如何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但是我們能決定打官司的過程。”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把這個官司打得轟轟烈烈、打得人盡皆知。”


    讓人們都知道原露訴訟泰潤,這樣人們自然也就知道原露和泰潤是兩個不同的品牌了。


    再看到廣告上熟悉的包裝,會仔細看一看,自己拿起來的到底是哪個。


    原璐的笑聲從電話對麵傳過來:“謝謝你的建議,林清。”


    -


    泰潤這個品牌的情況,上海公司在查的同時,林清自己也在查。


    “這個品牌以前都生產過什麽產品?”


    “老板是誰?公司注冊在哪裏?生產的廠子在哪裏?”


    “現在泰潤的產品銷售渠道有哪些、銷售範圍有多廣,隻是杭州有,還是浙江都有?上海呢?”


    “杭州都有哪些店在賣泰潤,列個名單給我。”


    林清需要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鍾豔麗作為店長,要坐鎮剛開業不久的旗艦店。


    林清想了想,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之前對她表態想上進的徐可,讓徐可上兩個男員工出去跑。


    這些問題的答案,坐在店裏可得不到。


    徐可聽到林清交給她的任務後,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猶豫的神色。幾秒鍾後,徐可點頭應下:“好的老板。”


    林清捕捉到徐可的猶豫,問道:“你不想做這個工作嗎?不想做也沒關係,我換個人來做。”


    林清不愛強求,給下屬布置的工作是對方想做的,至少不抵觸,這樣工作才能完成好。


    徐可聽到林清這麽問,臉上又有點著急了:“我想做的!老板,我一定完成任務,你等著我的調查結果吧!”


    林清點頭:“好。”


    很快,林清就得知泰潤是個剛成立的新品牌。


    “這是泰潤的第一批產品?泰潤以前沒有過別的產品?”林清皺眉。


    徐可一口氣喝了一大杯涼白開解渴:“對,泰潤公司都是剛注冊的。”


    不過徐可接下來匯報給林清的一條條消息,讓林清越發確定就算泰潤這個品牌是新的,品牌的老板絕對不是化妝品行業的新人。


    泰潤的護膚品已經在杭州幾十家店裏銷售了,這幾十家店和林清準備將原露鋪開的店高度重合。


    “泰潤的老板懂行,而且很有可能原本就有銷售渠道。”


    林清基本可以肯定泰潤的老板在此之前一定還做過別的化妝品品牌,“現在創立一個新的品牌,也不過是新瓶裝舊酒。”


    “生產廠家和銷售渠道都是現成的,泰潤才能這麽快鋪開。”


    不像林清代理原露護膚品要從零開始打通渠道。


    林清肯定了徐可的工作成果後,說道:“再去和那些分銷商聊一聊,看看還能知道些什麽。”


    徐可臉上卻露出了為難之色,猶豫許久後,一咬牙一閉眼:“老板,我……我懷孕了!”


    林清先是愣住,然後綻開一個笑容:“恭喜啊。”


    徐可臉上紅得發燙,她還沒結婚就懷孕了,雖然男朋友羅業和未來公婆都很高興,自己爸媽也沒有責怪她,但是徐可依舊羞於提起。


    徐可和羅業兩人談婚論嫁的過程非常順利,兩邊都是本地人,羅業家裏早就準備好了婚房,結婚後小兩口可以單獨出去住。


    零零年雖然住房不像八九十年代那樣緊張了,但是一結婚就能單獨出去住,這樣的條件依舊相當不錯。


    徐可媽媽知道這一點後,拉著徐可的手,笑得滿臉輕鬆:“這樣好,你們兩個出去住,一結婚就自己當家做主。”


    徐可媽媽想起自己結婚後和公婆一起住了十幾年,她的丈夫在這裏,她的女兒在這裏,但是徐可媽媽依舊總是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客人。


    現在自己女兒總不必再像自己當年那樣,受上二十年的罪了。


    徐可是家裏的獨生女、羅業是家裏的獨生子,兩個家庭都是一心為了讓孩子結婚後過好日子,這樣一來,談婚論嫁的時候即使有點小分歧,各退一步也就過去了,從未出現大矛盾。


    羅業知道她工作忙,婚禮的事情自己主動承擔了大頭,幾乎沒讓徐可操心。


    隻有定婚宴菜單的時候,徐可去飯店一道道地嚐過一遍,去掉自己覺得不好吃的菜,又加上幾道自己覺得好吃的菜。


    羅業笑她:“別的新娘子在乎的都是自己婚紗好不好看,怎麽你最在乎婚宴上菜好不好吃。”


    徐可也笑了:“我就想讓來參加我們婚禮的人都高高興興的。”


    站在新娘子自己的角度,自然是婚紗漂亮最重要,站在大多數賓客的角度,還是儀式簡短、吃好喝好最重要。


    徐可工作一年多,工作上最大的變化就是跟著林清學會了永遠把顧客放在第一位。


    不知不覺中,這樣的思維方式也用在了婚禮上,和婚禮賓客換位思考。


    徐可笑眯眯地說道:“讓每一個來參加我們婚禮的賓客都開心,我覺得挺好的。”


    羅業看著徐可的笑容,心裏甜滋滋:“當然好。”


    兩邊家長談好了,婚禮日期也定下來了。徐可和羅業相當於已經訂了婚,徐可的心態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情到濃時,沒再拒絕和男朋友一起過夜,沒想到在婚禮前就懷孕了。


    徐可懷孕的事,還是今年春節在羅業家裏,被她未來婆婆發現的。


    羅業家裏養著一條小土狗,性格很是活潑,是全家的寶貝,每天在沙發上跳來跳去。如果人坐在沙發上,它也不管,大家經常被它踩得齜牙咧嘴。


    偏偏小狗在徐可身邊時格外乖巧,像是變了一個性格,小心翼翼地趴在她的手邊腳邊,從不在徐可身上蹦迪。


    羅業媽媽看到後若有所思,問羅業:“徐可不會懷孕了吧?”


    羅業下意識地否認:“沒有。”不過在媽媽的強烈要求下,還是去和徐可確認。


    “我媽說看到球球一直避著你的肚子,覺得你有可能懷孕了。”


    羅業是當作笑話和徐可說的,然而徐可聽到之後一下子愣住了。這些天,徐可自己也隱隱有點預感,她看向羅業:“我們去趟醫院吧。”


    驗血結果顯示徐可真的懷孕了,羅業目瞪口呆。


    懷孕這件事一下子打亂了徐可的步調,她原本計劃再拚兩年事業再懷孕生孩子。


    徐可猶豫這個孩子留不留,羅業說支持她的任何選擇,然而雙方父母知道後把即將結婚的小兩口罵了一頓。


    徐可媽媽對她說:“你這馬上就要結婚了,懷上了怎麽能打掉?”


    “當初我和你爸結婚的時候一窮二白,不還是生了你?現在你們兩個新房也有了,工資也不低,結婚的時候我們給錢,羅業爸媽也給錢,你們缺什麽啊?幹嘛要把孩子打掉?”


    徐可說自己原本打算拚兩年事業,徐可媽媽直搖頭:“你早晚都要生孩子,趁著年輕生,身體恢複得還快。”


    “生完了再去打拚事業也不晚,到時候我和你婆婆兩個人都幫你帶孩子,你繼續去上班。”


    羅業爸媽也劈頭蓋臉地罵羅業:“婚禮還沒辦,徐可現在懷孕,心裏一定忐忑。她說打掉孩子,你怎麽能跟著附和呢?你肯定要說把孩子留下來,你會負責任啊!”


    “千禧年的龍寶寶,別人家想求還求不到呢,你們倒好,懷上了還想打掉!”


    雙方父母意見一致,徐可和羅業本就在猶豫,在雙方父母的強烈要求下就決定把孩子留下來了。


    兩個人被雙方父母催著領了證,徐可如今在法律上已經結婚了。


    婚禮日期雖然不能改,但是算算日子,婚禮上徐可也還沒顯懷。


    總之,徐可爸媽和羅業爸媽得知徐可懷孕後,除了最開始的驚訝,之後覺得處處都圓滿。


    羅業也開始期待新生命,隻有徐可自己心中時常湧起不安。近兩年的計劃一下子被打亂,徐可不得不重新尋找節奏。


    這次林清交給徐可的任務,徐可很想好好完成,這麽緊要的任務交給自己,可見老板對自己的信任!


    然而徐可在外麵東奔西走幾天後,身體實在吃不消,隻能來找林清說明情況。


    林清聽到之後,立刻找人來接替徐可,對徐可說:“回頭需要產檢什麽的,你盡管請假。”


    徐可是公司裏第一個懷孕的員工,也是林清最高的員工,林清在產假上不會苛待她,法律規定的都會做到。


    林清想了想,讓謝遠接替徐可的任務。


    幾天後,謝遠印證了林清的猜測:“泰潤的大老板叫周元泰,以前還有一個化妝品品牌。”


    謝遠將周元泰以前的化妝品買齊了,和泰潤的化妝品並排放在一起:“泰潤這個新品牌換湯不換藥,產品成分一樣、使用感一樣,連香氣都差不多,基本上就換了個包裝。”


    “大老板周元泰主管生產,還有一個二老板叫朱偉朝,主管銷售……”


    林清眼神突然變了,“你說二老板叫什麽?”


    “朱偉朝?哪幾個字?”


    謝遠被林清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說道:“朱紅的朱,偉大的偉,朝陽的朝。”


    林清雙手十指交叉相握,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關節泛起青白。


    “朱偉朝……他成為泰潤的二老板之前,做什麽的?”


    謝遠回答道:“也是做化妝品生意。不過以前他沒有自己的品牌,就是做銷售,什麽牌子都賣。”


    “泰潤的銷售渠道,應該是朱偉朝之前就掌握的。”


    聽到謝遠的話,林清更加肯定就是她上輩子認識的朱偉朝。


    可真是冤家路窄。


    林清沒想到自己重生後不期而遇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上輩子的仇敵。


    朱偉朝上輩子靠銷售化妝品發家,然後從銷售轉生產,創立了自己的化妝品品牌,林清是他品牌的江浙代理商。


    林清一開始賺了一些錢,然而朱偉朝生產的化妝品存在重大安全問題,給林清這個代理商看的質檢報告都是假的。


    一朝暴雷,林清的所有庫存都變得一文不值,賠光了所有錢,被迫退出化妝品行業,進入網紅行業從零開始。


    如果沒有朱偉朝,林清可能少奮鬥五年。


    假如林清早五年買房,房產價格能再翻一倍。假如林清能早五年分出精力給家庭,媽媽身體還健朗,妹妹的教育也還來得及。


    朱偉朝上輩子害了林清一次,這輩子又抄襲林清代理的品牌……狹路相逢,林清已不是上輩子剛創業的青澀新人了。


    提前這麽多年碰到,不知道朱偉朝現在又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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