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嬌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她下意識摸了摸身側,陸凝早已經不在了,意識回籠後,沈嬌才想起昨晚在書房陪他的事,她隻記得有些疲倦,趴在他腿上睡了會兒,根本不記得是何時被抱回的驪水堂。


    今日依然是個晴天,屋頂上的雪不知不覺已經全部融化了,用了早膳後,沈嬌就在想陸凝的事兒,正想著,就見表妹來了。


    隨著趙紫璿的及笄禮即將到臨,張氏一顆心都撲在了她身上,管著她學東學西的,還不許她出門,趙紫璿快要煩死了,今日張氏好不容易要出門兒應酬,她趁機趕緊溜了出來。


    趙紫璿最近鬱悶得不行,覺得唯有醉香閣的美食才能撫平她心中的悲傷,她拉著沈嬌的手臂,軟聲撒嬌,“表姐帶我去醉香閣吧。”


    沈嬌對她向來是有應必求,聞言便讓丫鬟備了馬車,她們下了馬車後,就直奔醉香閣,並未留意到一個夫人尾隨而至,這人正是黃氏。


    收到啟明的信後,她就來了京城,這會兒也沒敢去打擾兒子,聽說趙紫璿今日出了府後,她就忍不住跟來瞧了瞧,想看看未來兒媳長什麽樣,順便給兒媳留下個好印象,兒子不上心,隻能她這個當母親的使勁了。


    趙紫璿性子活潑又十分愛笑,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瞧著很是明豔動人,黃氏乍一瞧見,就生出了好感,她佯裝偶遇,麵帶驚喜地走到了沈嬌跟前,笑道:“遠遠瞧著就像你的背影,還真是嬌嬌。”


    沈嬌根本不知道黃氏又來了京城,她對黃氏印象還不錯,上次黃氏來京城時,還給她帶了禮物。黃氏與榮氏雖然是表姐妹,性格卻很不一樣,黃氏要溫和許多,性子大大咧咧的,還挺好相處的。


    沈嬌笑著問了聲好,隨後便將趙紫璿介紹給了黃氏,對趙紫璿道:“這位是榮表哥的母親,你隨著我喚聲姨母吧。”


    趙紫璿對榮傅印象極好,這會兒見了黃氏也隻覺得親切,笑盈盈打了招呼,她一向落落大方,黃氏越瞧越喜歡,笑著拉住了她和沈嬌的手,“相遇便是緣,今個一起用膳吧,姨母請你們。”


    她拉著兩人根本沒有撒手的意思,讓小廝定了天字包廂。


    盛情難卻,沈嬌和趙紫璿隻好跟了進去,黃氏同樣大手筆,她夫君本就是江南的富商,兒子又將家業擴大了一倍,家裏的銀子根本花不完,為了好生款待兩人,她一連串點了十幾個菜,除了招牌菜以外,還點了不少。


    沈嬌聽得眼皮直跳,柔聲勸道:“咱們三個也吃不完,姨母少點些吧,怎好讓您這般破費。”


    黃氏笑道:“不破費不破費,姨母也不知道你們愛吃什麽,就每樣點一個吧,你們喜歡的就多吃點,不喜歡的,大不了姨母帶回去,讓你們表哥吃,不會浪費的。”


    趙紫璿覺得她真好,忍不住誇道:“姨母真好,榮表哥這麽好,肯定是隨了你。”


    見她提起了兒子,黃氏頓時來了興致,忍不住套了套話,這才得知,榮傅竟還請她們吃過飯,當時沈嬌已經定了親,兒子怎麽也不可能打沈嬌的主意,看來真的是挺喜歡趙紫璿的。


    黃氏愛屋及烏,也很是喜歡趙紫璿,這幾年,為了盡快給榮傅娶上媳婦,她連失身的沈嫿都能瞧得上,更何況是趙紫璿,她怎麽瞧,怎麽覺得這丫頭率真可愛,望著趙紫璿的目光充滿了母性的慈愛。


    趙紫璿毫無所覺,與黃氏相談甚歡。


    沈嬌卻隱約猜出了今日的相見並非巧合,實在是黃氏的態度太熱絡了,熱絡到,活像一隻正在捕獵的猛獸,恨不得一口將表妹叼回窩。


    她隱約猜出點什麽,因著對榮傅印象極好,這會兒便也沒太擔心,等用完午膳,黃氏還想帶她們去戲班子聽戲。


    趙紫璿搖頭拒絕了,她是偷溜出來的,得趕在她娘回府之前回去才行。一想到回到府裏後,她娘又要拘著她,她就有些悶悶不樂的。


    黃氏有心套話,便問了問,趙紫璿是個心直口快的,什麽都說了,黃氏滿心都是兒媳的好,立馬就與她同仇敵愾了起來,“你娘也是,你既不喜女紅,怎麽還非要逼你?現在大戶人家,哪個府裏沒有繡娘,女孩子也不一定非要什麽都學嘛。說實話,我也不會管事,家裏的生意,一直以來都是兒子和夫君在打理,府裏的事,我也交給了管事,日子不照樣過來了?”


    若是放在幾年前,她估計也希望兒子能娶個女紅、管家樣樣出色的,她如今隻想抱大胖孫子,對兒媳半分要求都沒有,趙紫璿活潑又可愛,長得還這麽漂亮,已經遠遠超出了她對兒媳的期待。


    她的話,令趙紫璿隻覺得尋到了知己,她主動握住了黃氏的手,隻覺得相逢甚晚,遺憾道:“我娘若是跟您是手帕交就好了,哎,當您女兒一定很幸福。”


    黃氏笑道:“我倒是希望能有個女兒,可惜隻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還至今討不到媳婦,我都要愁死了。”


    趙紫璿眨了眨眼,安慰道:“榮表哥這麽好,肯定很快就能娶到媳婦的,姨母莫要擔憂。”


    沈嬌站在馬車旁,看了一眼天色,隻覺得若是不製止她們,她們還能再聊許久,她到底沒有製止,任她們又親親熱熱聊了一會兒。


    等將黃氏送走,趙紫璿還在遺憾著,沒能投到她肚子裏去,她倒也不是真嫌自個的母親,純粹是最近被壓迫怕了。


    黃氏一向是個行動派,她見完趙紫璿,就認定了這個兒媳,覺得兒媳應該也挺喜歡她,這會兒便著手提親的事了,她在京城認識的人不多,便求到了姨母頭上,讓她找人說合一下,找來找去,竟拜托到了鎮北侯府的老太太身上。


    趙紫璿的表姐趙紫繡,如今就嫁到了鎮北侯府,找老太太說合,倒也算找對了人,兩府畢竟算有姻親關係,這麽一來親事成的可能性就大了許多。


    第二日,老太太就親自登門,說合來了。


    這一兩年,其實也有人向勇毅侯府提過親,考慮到女兒的性子,張氏沒有敢應,畢竟提親的人家,人口都太複雜了,女兒性子單純,真嫁去了,肯定過得不順心。


    張氏僅有趙紫璿這麽個女兒,一直拿她當眼珠子在疼,自然不希望,她婚後受委屈,說句不好聽的,趙紫璿這個性子,其實有一半都是她慣出來的。


    得知提親的竟是黃氏後,張氏就不由蹙了蹙眉,自然是舍不得將女兒嫁到江南去,黃氏將一切都想好了,也與老太太通了氣。


    這會兒老太太便笑道:“黃氏當初之所以嫁到江南,也是因為父母皆在江南,她不願離親人太遠,如今她父母人都沒了,她許是也有回京的念頭,她自個對紫璿這丫頭滿意得不行,人家親口跟我說了,你若不想讓她遠嫁江南,留在京城也不是不能商量,最關鍵的是,她對紫璿沒半分要求,就喜歡她的性子,紫璿日後若能嫁去,定然不會受委屈。”


    張氏心中不由動了動,這才知道,黃氏與女兒竟然是認識的,她雖然有些心動,因不了解榮傅倒也沒把話說死。晚上便仔細問了問趙子璋,想讓他打聽打聽,趙子璋已經特意打聽過榮傅的為人,得到的評價都是好的。


    見榮傅竟讓人來提親來了,趙子璋才意識到,他確實惦記著自家妹妹。不過他好歹敢作敢當,擔起了男人的責任,並沒有哄騙趙紫璿的意思。


    趙紫璿的親事,趙子璋也挺上心的,他心中也清楚,妹妹這個性子,就得找個足夠耐心的才行,榮傅若當真願意留在京城,倒也算一樁好親事。


    他便將前段時間,打聽過榮傅的事,說了說,“嬌嬌見過榮傅幾次,對他印象也挺好,品行應該差不了。”


    張氏聽得有些暈,根本沒料到,這段時間竟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甚至去了韓國公府一趟,仔細問了問沈嬌有關榮傅的事。


    沈嬌這才知道,黃氏竟已經讓人去府裏提親了,沈嬌有些忍俊不禁,不僅將榮傅的事說了說,還說了說黃氏對表妹的喜愛,“我之前就覺得表妹和榮表哥很般配,若是他真能留在京城,那這樁親事,當真是再好不過。”


    張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回府後她就來了趙紫璿這兒。


    趙紫璿原本在偷偷看話本,聽到她的腳步,連忙將話本藏了起來,裝模作樣地拿起了針線,擺出了一副認真刺繡的架勢。


    張氏僅是掃了一眼,就看到她手中的針拿反了,竟是將針頭朝著自個,她頓時敲了敲趙紫璿的腦袋,“你也甭裝模作樣了,你這懶丫頭倒是個有福氣的,竟能被人如此喜歡,你既然也喜歡黃氏,那便安心待嫁吧。”


    趙紫璿聽得有些糊塗,“待什麽嫁?”


    聽完母親的解釋,趙紫璿一雙杏眼不由瞪得圓溜溜的,“什麽,姨母想讓我嫁給榮表哥?”


    趙紫璿原本還煩成親的事,她著實是被張氏念叨怕了,隻覺得成親後根本沒什麽好下場,想到黃氏和榮傅都特別特別好,她心中不由有些喜滋滋的,“真的看上我了?”


    趙紫璿還覺得挺不真實的,昨天認識黃氏後,她就遺憾沒投到她肚子裏去,如今竟可以跟她成為一家人,想想就覺得神奇!


    她連忙問,“母親應下沒?”


    見她還挺高興,張氏不由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戳了戳她腦袋,“哪兒那麽快!”


    趙紫璿可不是個害羞的,連忙去推母親的肩膀,“那你還等什麽?趕緊應下啊,就不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我跟你說,榮表哥長得可好看了,人聰明,還會賺錢,肯定有不少小姑娘惦記他,您趕緊回話去!要是晚了一步,我沒了這麽好的夫君和婆母,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學女紅了。”


    見她什麽話都敢說,張氏眼皮不由跳了跳,偏偏拿她一點辦法都沒,她恨恨戳了戳她的腦袋,終究還是讓人回話去了。


    黃氏等得憂心急了,唯恐張氏會回絕掉這門親事,畢竟榮傅並沒有個一官半職,趙紫璿卻是侯府嫡女,就算不會女紅,肯定也有不少人家願意求娶。


    張氏之前遲遲沒有為她定下親事,說到底也是不想委屈了女兒,不願她太過低嫁。


    想到趙紫璿很喜歡她,黃氏才稍微放心了些。


    她左等右等,終於等來了好消息,當即樂開了花,隻覺得親自過來,真是來對了。


    她若不出馬,以榮傅這不上心的樣子,鐵定拖到趙紫璿嫁人生子,也沒個動靜。


    她這才喜氣洋洋地跑到榮傅那兒去邀功,“你和璿丫頭的親事已經定下了,你也不用太感謝你娘,等你們成親後,你也甭過問生意的事了,就留在府裏給我安心造娃就行!”


    榮傅都不知道她口中的璿丫頭是誰,“造娃”兩字讓他不由抽了抽嘴角,他探了一下她的額頭,“才來京城三天,怎麽就做起了美夢?”


    *


    沈嬌倒是很為趙紫璿開心,她原本還很擔心趙紫璿的親事,上一世,沈嬌被曾氏磋磨過許多次,自然清楚,婆母若是難相處,對女子來說有多麽可怕。


    黃氏這般喜歡表妹,日後待她肯定差不了,沈嬌隻覺得心中一陣輕鬆。


    很快便迎來了趙紫璿的及笄禮,這一日,沈嬌早早便出發了,她來到勇毅侯府時,趙紫璿正在喜滋滋地把玩盒中的奇異珍寶,沈嬌這才知道,這一箱東西,都是黃氏和榮傅送來的,為了祝賀趙紫璿及笄。


    怕禮單上送太多東西,會很顯眼,他們提前一晚,將東西送了過來,趙紫璿昨晚就把玩了許久,今日又忍不住看了看,越看越覺得黃氏和榮傅簡直太好了。


    沈嬌過來時,她甚至忍不住道:“你快捏捏我的臉,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沈嬌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自個捏去。”


    趙紫璿怕疼嘛,自己根本下不去手,她又把玩了片刻,笑嘻嘻抱住了沈嬌的手臂,“原來定親這麽好,早知道去年就定了。現在母親已經不逼著我學女紅了。”


    沈嬌不由有些好笑,“去年榮表哥可沒來京城。”


    趙紫璿嘿嘿笑了兩聲。


    見她高興,沈嬌也很開心,晚上回府時,心情都是好的。隻覺得這一世,比上一世,簡直好太多了。


    趙紫璿的及笄禮一過,離過年就很近了,曾氏也忙碌了起來,府裏的中饋是她掌管著,許多事,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她原本還想趁年前比較忙,將沈嬌喊過去幫忙,誰料陸凝竟是直接帶她離府了。


    沈嬌也沒料到陸凝會帶她離開。


    她今年身體好了不少,一冬天,僅僅病了一次,三五日就好了,比起往年已經好太多了,剛開始,她還以為,陸凝是帶她去莊子上養病,畢竟,他就是這麽與曾氏和韓國公說的。


    馬車走了兩個多時辰,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沈嬌才忍不住掀開簾子瞧了瞧。這才發現,他們早就遠離了莊子,馬車依然在往東行走。


    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沈嬌也沒好意思問,自打隨他去過護國寺後,沈嬌就覺得他身上滿是秘密。


    她外出的次數並不多,這會兒便忍不住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外麵刮著北風,她掀開簾子時,呼嘯的北風也刮了進來,陸凝擰了擰眉,將小姑娘抱到了腿上,“不冷嗎?”


    他捏了捏她的小手,見她手指冰涼,眉頭便蹙了起來,有些後悔將她帶了出來,他需要離京幾日,怕將她留在府裏,曾氏萬一再刁難她,他才將人帶了出來。他將那兩個丫鬟塞給韓國公後,就料到了曾氏會動怒,有他在還能護她一二,他若不在府裏,終究是鞭長莫及,陸凝有些放心不下。


    沈嬌點頭又搖頭,她身體好太多了,雖然稍微有些冷,完全能承受住,“夫君,我們是要離京幾日嗎?”


    沈嬌沒忍住,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陸凝點了點頭,“想離開嗎?”


    沈嬌還是頭一次出遠門,其實有些新奇,離過年僅剩八天了,她又怕趕不回來,忍不住問他,“能趕回來過年嗎?”


    見陸凝點了頭,沈嬌才鬆口氣。


    她也沒再問要去哪裏,他之前因為查案就時不時離京,沈嬌還以為他又是遇到了棘手的案子。


    馬車在一家客棧停了下來,周圍人煙罕見,僅有這一家客棧,瞧著雖簡陋,倒也聊勝於無,晚上,陸凝便帶著她歇在了此處。


    他要的是最好的房間,其實房內也僅有一張床,一把椅子,瞧著挺簡潔的,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床單被褥都是新的。


    因為外宿在外麵,條件終究有限,沈嬌便沒有好好泡澡,隻是簡單擦了擦身體。


    客棧雖生了爐子,依然很冷,沈嬌躺到被窩裏後,還覺得有些冷,陸凝一上床,她就自覺鑽到了他懷裏,見她手腳冰涼,陸凝再次有些後悔將人帶了出來。


    他不怕冷,就沒想到她會承受不住,他捂著她的手搓了搓,他身體很熱,被他抱在懷裏後,沈嬌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後,沈嬌才發現,馬車竟又在往回走,沈嬌不由怔了一下,“不是要離開幾日嗎?”


    陸凝這才回答:“外麵太冷了,你去莊子上等我。”


    他神情依然淡淡的,這句話說得也很平淡,沈嬌心底卻湧起一股暖流,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將小臉貼到他胸膛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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