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人消失,項卓才從屏風後麵滾了出來,他額頭滿是冷汗,驚魂未定:“剛才那是什麽?”


    “你不知道嗎?”莫棲問。


    “我該知道嗎?”項卓用僅剩的手擦擦額頭,方才畫中人出現時,他仿佛被什麽隔空捏住了心髒,仿佛喘息的動作大一些心髒都會立刻被捏爆。


    然而並沒有人要傷害他,他隻是被畫中人身上的威壓震懾住,光是氣勢就能要了他的命。


    這ssr級任務中又隱藏著什麽怪物!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清楚。”莫棲來到閔詩華麵前,在她身上翻了翻,找到一串電動車鑰匙。


    項卓看到閔詩華手中拿著的許願盒,忍不住對著盒子伸出手。


    “暫時別碰,在吸收滿欲望之前,不能碰。”莫棲拍了下項卓的手。


    “我剛才看到你隔著紙碰到了這個盒子,你當時神情不對,是看到了什麽嗎?”項卓問。


    莫棲:“我也是碰到許願盒時,才明白這個任務是怎麽回事。”


    他剛要解釋,就見閔詩華手上的許願盒消失了,莫棲忙說:“來不及了,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跑出展廳,莫棲騎上閔詩華的電動車,項卓也跟著坐上去,單手抱住似莫棲,見莫棲堅定地向一個方向開去,不由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迎著風,他聽到莫棲細碎的聲音。


    “我碰到盒子時,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心願被放大到極限,變成了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實現這個願望。要不是我技能特殊,及時收手,剛才許願的就不會是閔詩華,而是我。


    “那時我才明白,這個任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玩家得到手,在它集滿願望之前,根本不可能有人阻止它實現願望收割生命。”


    莫棲自許願盒上掙脫時就在想,真的有玩家能夠搶在四個願望實現前得到許願盒嗎?可能性極小。


    比起校園內的學生們,玩家有著更明確的目的,也就是願望,就更容易被許願盒操縱。


    假設最初得到許願盒的不是學生,而是玩家,會發生什麽事情呢?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被許願盒誘惑著許下願望後收割生命。


    再加上畫中人提醒的那句“讓她許願”,莫棲更加確定,這個任務,從一開始就必須集滿四個願望,從中阻止是根本不可能。


    “隻有四個願望集滿,任務才真正開始。”莫棲一個急轉彎,電動車幾乎是貼著地皮滑過去,躲過一個足有拳頭大的蚊子。


    第三個願望實現後,這世界早就變了模樣,露出它猙獰的麵貌。


    展廳外麵的樹高聳入雲,遮蔽陽光,枝條垂下在地麵上來回拍打。地磚被雜草頂開,無數草線在地上遍布。昆蟲們更是變得大得不可思議,蚊子都有拳頭大小,嘴上吸血口器清晰可見。


    項卓脖子上的包變得奇癢無比,他咬牙問:“才三個願望你們學校就變成了這樣,四個願望完全實現,我們豈不是會被這個學校生吞活剝!”


    莫棲麵無表情地躲過一條抽打過來的枝條,騎著小電動在校園內靈活閃避,這是他以前打工送貨時練出的車技。


    “至少還能躲,”莫棲說,“而且你看樹上的鳥和路邊的行人對我們還沒有敵意,代表現在不是最差的結果。”


    “現在是智慧較低的生物在阻止我們,等第四個願望後,外麵那些人也該異化了。現在還能躲,四個願望集齊後,我們就死定了。”項卓抽出把刀砍斷一條纏上來的草線。


    “你這麽想,其他玩家也這麽想,遊戲大概也是這麽想的。”莫棲不慌不忙地說。


    “你是說,世界的異化是遊戲刻意為之。環境的不斷變化,就是讓玩家認為必須要在四個願望集滿之前搶到盒子,誘導玩家許願?我們以為自己是在努力完成任務,實際上正中了遊戲的陷阱?”


    “沒錯,”莫棲說,“不管這個世界變成什麽樣子,最終任務隻有一個,就是集滿四個願望。所以集滿願望之前,世界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可怕,但願望集滿後就未必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集齊願望前,為了誤導我們,也為了盡快集齊願望,世界會不斷異化。等願望集齊後,說不定我們的行動反倒沒那麽受限。但這也未必吧,也有可能是變得更差。”項卓說。


    “也有這個可能,所以我們必須找到第四個許願的人。”莫棲說。


    項卓:“那你現在要去哪裏?”


    “去美術學院的繪畫室。”莫棲果斷說。


    美術學院有獨立的繪畫室和學生儲物櫃,像顏料畫筆這類的東西,是不允許帶回宿舍的,免得這些學生突發奇想把宿舍畫得亂七八糟。


    閔詩華來展廳時背了個很大手提包,包裏放著許願盒和全套的繪畫工具。這代表她來之前一定在繪畫室或者提前去了一次繪畫室,這才能帶這麽多的繪畫工具和顏料。


    莫棲試著從溫淼的角度思考問題,認為溫淼最有可能將盒子交給閔詩華的地點就是繪畫室。因為現在是白天,又是周末,宿舍裏人多眼雜,沒有人會願意冒著風險拿出那麽重要又神秘的許願盒。


    反倒是周末的繪畫室人比較少,隻要把門一鎖,非常適合行事。


    “可是就算他們是在繪畫室完成許願盒交接的,現在溫淼也該離開繪畫室了吧?”項卓問。


    “不會,因為另外一個人也會在繪畫室堵住她!低頭!”


    莫棲低喝一聲後上半身貼在電動車上,項卓不好趴在他身上,隻要向後一仰,整個後背平躺下去,一根粗壯的樹幹從他們頭上擦過。


    這根樹幹剛才還沒有,是在莫棲飛速騎到這裏後突然生長出來橫在路中央的,若不是莫棲反應快,隻怕兩人現在都要掛在樹幹上重傷。


    “難怪那棵小草可以強到一打三的程度。”莫棲說。


    他凝視小草的時候,柯小晞已死,世界開始異化。之後齊巧燕死亡,異化悄無聲息地深化,小草在這個時候吞噬了校園大部分草坪,自宿舍樓一直蔓延到人工湖邊,吸收了一部分世界的力量。


    隨後又反噬項卓的技能,ssr級技能的負麵效果加成、ssr級世界的力量,又吞噬了一個sr級技能產物,在機緣巧合之下,小草進化成了ssr級怪物。


    如果它還繼續進化,項卓的骨灰壇子未必能壓製住它。


    真是麻煩一大堆,接下來還有個大麻煩再等著他!


    莫棲帶著項卓一路越過無數艱難險阻,莫棲車技高超,項卓在身後掃清路麵和空中的障礙,要不是兩人配合得好,僅憑一人的力量還真沒辦法到達目的地。


    終於來到繪畫室門前,項卓看起來像是要虛脫了。他扶著莫棲,艱難地說:“你說有人會留住溫淼,是誰?”


    “還能有誰!”莫棲一腳踹開繪畫室的門,果然見到廖儒學手中拿著一張紅色心型折紙,正要將折紙扔進許願盒中。


    在他附近不遠處躺著幾個人,其中兩人正是施文軒和溫淼,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來了?”廖儒學坐在椅子上,從容地看著莫棲,眼神清醒,完全沒有被盒子控製的跡象。


    這與莫棲猜測得略有出入,他皺眉:“你沒有被盒子放大欲望?”


    廖儒學說:“看到前兩個人的下場,我在沒弄清楚許願盒的秘密前,你覺得我可能輕易碰觸許願盒嗎?”


    “所以你現在已經清楚規則了。”莫棲捏緊拳頭。


    “不然我為什麽要主動去找施文軒?你又為什麽明知道我的動機依舊選擇留在展廳?我們都清楚彼此的想法,不過是看誰先得到答案罷了。”廖儒學說。


    他似乎並不著急許願,兩根手指夾著心型折紙,卻遲遲沒有丟進許願盒中。


    “你們不要再打啞謎了!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又是什麽情況?”項卓衝到兩個人中間,一頭霧水地喊道。


    “我想,廖儒學應該是和我一樣猜到了溫淼,隨後我們選擇了不同的方向查探。”莫棲見廖儒學暫時沒有完成許願最後一個步驟的意思,便耐著性子對項卓解釋,他也是在拖延時間,伺機從廖儒學手中搶走紙條。


    莫棲排除廖儒學後就鎖定了溫淼,廖儒學清楚自己不是幕後人,自然比莫棲更早懷疑到溫淼身上。


    看到思政樓下施文軒被學生們毆打時的樣子,廖儒學心中便漸漸浮現出一個計劃——想辦法讓施文軒和溫淼同歸於盡。


    於是他以玩家在校園內行動不便為理由甩開莫棲和項卓,單獨去接觸施文軒。


    身為學生會長,他想要找到施文軒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隻要在各個學院的學生會群中發一條找人的信息,消息很快就會散播開,沒過多久就有人告訴他施文軒在哪裏。


    廖儒學身為普通人,他與世界保持著同一頻率,異化不會影響到他,隻會接納他。


    他在校園中行走毫無阻礙,能夠輕易地找到施文軒的下落。


    施文軒自然想要反抗,但這時廖儒學隻要稍稍使用一下話術,就可以誘使施文軒落入陷阱中。


    “我告訴他,我是學生會長,來處理他攻擊向琬思的事件,他顯然被之前的群毆嚇到了,一聽說我是‘普通人’,還是會長,就變得小心謹慎,不敢輕易攻擊我。”莫棲推測時,廖儒學也時不時插入一些話,像是在與他閑聊。


    麵對施文軒時,廖儒學想到莫棲曾向他借手機翻看他手機軟件的事情,他猜到玩家或許是通過手機上的某些軟件來確認彼此身份的,於是他狀似不經意地讓施文軒看到他的手機界麵。


    施文軒沒有找到遊戲app,確定廖儒學不是玩家,便放下了僅剩下的敵意。


    廖儒學以一名學長的身份對他循循善誘,詢問施文軒為何突然攻擊向琬思,是心理壓力太大還是被人挑撥。


    施文軒自然不會對廖儒學說實話,他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廖儒學問他是如何知道向琬思曾被呂安河襲擊的事情的,這件事學校領導為了保護向琬思,要求知情者保密,是不能說出去的。


    施文軒不肯回答,廖儒學就便試探了幾個名字,不著痕跡地提到溫淼的名字,果然施文軒對這個名字有反應。


    廖儒學再適時給出提示,說這位宣傳部長嘴巴太大了,很容易傷害到其他同學的心靈。他負責調查柯小晞、齊巧燕和呂安河的自殺事件,發現這些人死前都曾接觸過溫淼。


    “會不會是溫淼說了什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才刺激到他們,致使他們選擇了這樣一條不歸路。哎,如果真是這樣,溫淼的罪過就大了。”廖儒學這樣一句話,徹底擊垮了施文軒的心理防線。


    懷疑的種子隻要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


    施文軒開始反思他進入遊戲後經曆的一切,順利地通過線索探查器找到溫淼,沒想到他得到線索竟然是一個校園百曉生。他在溫淼的幫助下迅速鎖定向琬思,本以為這次可以率先完成任務,沒想到被學校的人險些打死。


    “接著你隻要告訴他溫淼所處的位置,他就會去找溫淼對峙。”莫棲說,“你是怎麽知道溫淼在繪畫室的?”


    廖儒學指指地上的幾個人:“發生了向琬思被攻擊的事件後,溫淼自然變得更加謹慎。她擔心會招來施文軒的報複,走到哪兒都會帶上幾個同學,行動的人一多,動向自然容易掌握。我不過是問了幾個和溫淼關係好的同學,就知道她來了繪畫室。”


    莫棲:“不對,她前兩次行動都是暗中送出許願盒,為什麽第三次反倒這麽大張旗鼓地來到繪畫室?她能騙到施文軒,證明她清楚這個世界有玩家的存在,怎麽會這麽不小心?難道她不怕閔詩華死後,玩家立刻懷疑到她身上嗎?”


    “因為世界的異化吧,”項卓還在試圖跟上兩人的思路,“溫淼知道第三次交換願望成立,世界異化就會推動最後一個願望實現,這個時候她就不用怕玩家了。”


    還是不對,閔詩華死後,還有第四次願望,溫淼不該這麽肆無忌憚的。莫棲皺起眉頭。


    廖儒學說:“莫棲,這個問題的答案就留著給你頭疼吧。”


    “你帶著施文軒來繪畫室找溫淼,隨後施文軒確定溫淼就是幕後人,便與溫淼大打出手了?”莫棲上前查看施文軒的身體,人已經死了,身上除了被人毆打的傷口外,竟然還有很多紅腫的膿包和蟲蟻的咬痕。


    再看溫淼,她也沒了氣息,死因是利器傷,被人一刀穿喉而過,無論是手法還是武器都不像是學生所為,應該是施文軒做的。


    “竟然兩敗俱傷了,幕後人和最後一個玩家都死了,那是不是等第四個願望許完,我們就可以漁翁得利了?”項卓聲音中有些興奮。


    有句話項卓沒有說出口,他知道廖儒學的心願就是和莫棲一起死,現在廖儒學已經寫下心願,等心型折紙丟入許願盒,第四個願望實現,莫棲和廖儒學一同死去,最後的勝利者肯定是他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莫棲,但是這局他贏定了,簡直是躺贏!項卓有點興奮地看著廖儒學,心想如果廖儒學要許願,他一定要防止莫棲破壞最後一個願望實現。


    項卓能想到這一點,莫棲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但他依舊很冷靜。


    溫淼的確是被施文軒殺死的,但施文軒可不是這幾個學生能幹掉的。之前思政樓下幾十個人圍毆,施文軒都能全身而退,現在才幾個人,施文軒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就死去。


    真正導致施文軒死亡的,是他身上這些蜜蜂、蚊蟲、螞蟻的咬痕。他大概也沒想到小小蟲豸竟如此要命,可是有個人知道。


    廖儒學與項卓從思政樓趕往展廳的路上,項卓曾被一隻蜜蜂蜇傷,現在還一副餘毒未清的樣子。廖儒學清楚這些蟲子對玩家的傷害,是他放蟲子進來,在施文軒與人打鬥中,利用施文軒對蟲豸的輕視殺了他。


    看到眼前這一幕,莫棲很難不感慨一句運籌帷幄。廖儒學以“夾縫人”的身份,強行介入遊戲中,一道計謀幹除掉一個玩家一個與遊戲牽扯極深的幕後人,其心機深沉實在太過可怕。


    “莫棲,你怎麽不害怕呢?”廖儒學晃了晃心型折紙,“你身邊的臨時隊友這個時候是不會幫你的,我隻要輕輕一丟,你就沒命了。”


    “怕啊,我怕得要死,”莫棲鎮定的神情與所說的話完全相反,“但我更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了解關於許願盒的一切的?”


    許願者必須將指尖鮮血滴到許願盒上才能化成心型折紙,這一點隻有碰觸過許願盒的人才能知道。廖儒學看起來十分清醒,他絕對沒有碰觸許願盒,那他又是如何知道這個規則的?


    廖儒學長長地歎口氣:“莫棲,你這麽聰明,提出這個問題時,就該猜到答案了吧?真是可惜,直到最後也沒看見你害怕的表情。”


    說罷,他輕輕地將折紙丟到許願盒子中。


    看到那顆心落到許願盒底部的瞬間,項卓已經繃不住麵上的狂喜,他時而看看莫棲,時而看看廖儒學,等著最終時刻的到來。


    誰知廖儒學將手按在許願盒上,語氣有些傲慢地說:“我真正想實現的願望,從來不需要靠什麽神秘力量。現在這個願望,不過是未來的延續罷了。莫棲,下半場見,希望能有下半場。”


    說罷,廖儒學安靜地閉上眼睛,折紙化為血液,填滿心型圖案的最後一塊。


    至此,四個願望集齊,心型圖案中仿佛流動著活著的血液一般,水晶盒子也好像擁有了生命,熠熠生輝。


    項卓看看還精神抖擻的莫棲,又瞧瞧已經死去的廖儒學,整個人愣住了:“你怎麽還活著?廖儒學許了什麽願望?他不是要殺你嗎?”


    莫棲來到廖儒學身前探了探的鼻息,確定人已經死了,這才對項卓說:“廖儒學一直沒有碰許願盒,就是為了防止許下殺掉我的願望。我早就說過,他過於自信和驕傲,他想要的一定會靠自己得到,不會依賴神秘力量來解決。”


    “可是他許願了啊!”項卓驚訝的聲音離莫棲越來越近。


    “他會許願,是為了抵抗某些不可抗力。”莫棲看著廖儒學,由衷地感歎,“這次我棋差一招。”


    “到底是怎麽回事,可以解釋一下嗎?”項卓的聲音從莫棲背後傳來。


    “項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現在動手。”莫棲忽然說。


    項卓手掌距離莫棲的後頸僅有一寸,隻要稍稍用力,就能要了莫棲的命。


    “原來我沒瞞住你啊,”項卓震驚的聲音漸漸變得冷漠,“莫棲,我承認這次任務中,我比不上你和廖儒學。可是有時候獲勝並不隻靠小聰明,也需要一點運氣。現在玩家隻剩下你我,幕後人溫淼和廖儒學這個麻煩鬼也死了,隻要殺掉你,最終勝利一定是我的。”


    “殺掉我隻會全軍覆滅,四個願望已經集齊,你知道該怎麽通關嗎?”莫棲問。


    “當然是誰最後得到這個許願盒,誰就贏了。集滿能量可以實現一個心願的許願盒就是這次任務的最終獎勵,ssr級任務的積分和一個許願盒道具卡,這次任務不虧。”項卓說。


    “那我不和你搶,這個許願盒你拿走吧。”莫棲讓開位置,將許願盒讓給項卓。


    他的神情實在太過從容,項卓謹慎地沒有動手,視線落在許願盒上。


    水晶盒子像是有魔力一般,僅是視線接觸,項卓腦海中便閃過無數大大小小的願望,並認真地從中挑選自己最想實現哪個。


    血紅的心形圖案下麵那行“誰能實現真正的願望”流光四溢,像是在告訴玩家,得到它就得到了全世界。


    莫棲在這樣的誘惑之下,竟然能將許願盒讓給項卓,這是何等的毅力。


    項卓喉結滾動,捏了下拳頭,強行讓自己別開視線。


    “總算你沒有太衝動。”莫棲說。


    他對剛剛想要殺死自己的項卓沒有恨意,像以往一樣靜靜地說。


    項卓在他這樣的視線下頓覺狼狽,他指著許願盒說:“這盒子怎麽回事?”


    莫棲歎口氣:“剛才我說了那麽多疑點,你一個也沒在意嗎?”


    “不是全都解決了嗎?溫淼是幕後人,施文軒就是被她騙的,廖儒學挑唆他們兩個爭鬥,最終漁翁得利。”


    莫棲:“廖儒學得到什麽利了?他已經被許願盒收割了生命,這叫得利嗎?他一直跟著我們,明知道隻有集滿四個願望才能無條件許願,他為什麽偏偏要搶在這之前,親自許下願望?他想得到許願盒,隨便騙一個人許願不就行了嗎?”


    “這……我怎麽知道變態的想法。”項卓無法回答。


    莫棲:“你看施文軒和溫淼的樣子,當時第四個願望還沒實現,許願盒還不是現在的完全體,他們為什麽擺出一副最終決戰的樣子兩敗俱傷?”


    “提前搶戰利品?好像是有點太提前了。”


    莫棲:“廖儒學從頭到尾沒有碰過盒子,他怎麽知道如何獲得心型折紙,是誰告訴他的?總不能是這兩個打到死的蠢貨吧?”


    “他們好像也確實沒有時間說這些事情。”項卓隱約覺得莫棲的“蠢貨”也在說他。


    莫棲:“最後一個疑點,我明知道最後一個願望實現後,你一定會過河拆橋,解除我們兩個的臨時隊友關係,剛才進繪畫室前,我為什麽沒有趁你虛弱把你推倒旁邊的花壇裏,反而將你扶到相對安全的繪畫室?”


    “……你這麽早就想過要除掉我了嗎?”項卓後退了兩步。


    莫棲明明是個沒有道具、體力值為0、在項卓麵前至今沒有展現出任何技能的新手玩家,但在這一刻,項卓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


    不僅僅是因為莫棲聰明、運籌帷幄,更是因為他的冷靜。第一次參與遊戲,他一路走到最終關卡麵前,麵對許願盒那麽可怕的誘惑力也沒心動,麵對臨時隊友的背叛也依舊能夠以平常心對待,項卓從來沒有遇到喜怒不形於色到如此境地的玩家。


    莫棲指著許願盒上的字說:“我不殺你,是因為現在才是這個遊戲最終關卡的開始,‘誰’才能實現‘真正的願望’!”


    “當然是我了。”一個妙曼的身影站在繪畫室門前,背著手對兩人甜甜一笑。


    “果然是你,向琬思。”莫棲的表情沒有動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向琬思還是穿著那件白色的裙子,一步步走進繪畫室,她身後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第四個願望實現後,外麵瞬間全黑下來,明明是正午,校園內卻像深夜一般寂靜,連夏日的蟬鳴聲都聽不到了。


    隻有繪畫室開著燈,像黑夜中的一座孤島。


    向琬思與之前溫柔校花的氣勢完全不同,門外漆黑的世界似乎成為了她的後盾,項卓憑借經驗意識到,這個人身體內蘊藏著可怕的力量。


    難怪莫棲要留下他,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個人就能贏得了的。


    隻是為什麽這個時候向琬思會出現,項卓覺得自己腦子可能要打結了:“是她?之前施文軒不是已經確認過不是她嗎?閔詩華也承認許願盒是溫淼交給她的,幕後人怎麽會是向琬思呢?”


    “我也是看到施文軒和溫淼後才想到的。”莫棲說。


    向琬思偽裝得非常好,莫棲曾與她當麵接觸,卻還是被施文軒打亂了節奏,從而解除了對向琬思的懷疑,轉而指向溫淼。


    “施文軒和溫淼決鬥的場景,像不像剛才你要殺我時的樣子?”莫棲問項卓。


    項卓:“……”


    還真有點像。


    莫棲:“他們會打成這個樣子,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兩個人都真心實意地認為,第四個願望就是不需要代價的最終願望。”


    “哈?可是我們之前不是推測是集滿四個願望後的第五個願望才不需要代價嗎?”


    “你知道、我知道、會長知道,他們呢?溫淼不是玩家,她手裏沒有係統提示,她對於許願盒規則的認知來自哪裏?”莫棲問。


    “這個問題我可以解釋,她是看到了我寫的這張紙。”向琬思完全不害怕兩個玩家,她從容地來到溫淼屍體旁,從溫淼的衣兜裏取出一副白色的手套和一張紅色紙條。


    向琬思戴上白色手套,將紙條輕飄飄地丟到兩人麵前,項卓撿起來一看,見上麵寫著:這是一個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許願盒,但也能吞噬人的內心。戴上手套可以防止人被許願盒的魔力影響,隻要積攢三份心願,第四個願望就是你的。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將許願盒交給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接下來隻要等待奇跡發生就可以。


    “我撿到許願盒的時候,也有這樣一張紙條,隻不過我把它藏了起來,重新寫了一張放上去。”向琬思也拿出一張紅色紙條。


    項卓撿起第二張紙,上麵的字與第一張幾乎一模一樣,唯有兩個數字不同,這張紙上寫著的是“隻要積攢四份心願,第五個願望就是你的”。


    “果然是這樣,”莫棲說,“溫淼在將盒子交給閔詩華後就變得有恃無恐,不再隱瞞行蹤,還擺出一副要與施文軒拚命的樣子,就是因為她認為願望已經集齊,下一個願望就是她的。誰知道就算搶到許願盒,她以為的真正願望也不過是四個願望中的一個罷了,你這招真是妙得很啊。”


    向琬思說:“因為我也擔心這是個假許願盒,萬一是有人惡作劇等著看我出醜呢?我總要找個人先幫我試試,不是嗎?”


    向琬思將假的規則告訴溫淼,施文軒又通過技能或者道具等方式從溫淼身上得到這個規則,這才是兩個人鬥到死的真正原因。


    其實施文軒的實力還是超過溫淼和她帶來的人,可惜有廖儒學這個黃雀在後,施文軒才會這麽輕易地死掉。


    “你是怎麽讓溫淼選中的人都是和你有仇的?”莫棲問。


    “我在溫淼得到許願盒後,找她聊作品展的事情,順便提了一句齊巧燕和樊汀的遭遇,我也是為了幫人,對嗎?”提到這兩個名字,向琬思的笑容漸漸消失,變得有些悲傷。


    “是啊,幫助別人順便除掉對自己有敵意的人,那閔詩華呢?你不是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嗎?”莫棲說。


    提起閔詩華,向琬思美麗的麵容出現一絲扭曲,她咬著嘴唇說:“她不是我選的,是溫淼選的,我當時……”


    “你當時在思政樓被一群學生救下來圍在中間安慰,好長時間才脫身。”莫棲幫她說出答案,“你想利用許願盒除掉傷害過你的人,又不願意自己雙手染血,就選了溫淼做傀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玩家存在,你沒想到溫淼也想找一個替死鬼,他們兩個打亂了你的計劃。”


    事件逐漸明了,向琬思才是最早得到許願盒的人,她得到後並不是很確信這個盒子的真實性,便寫了一張假紙條交給溫淼,還暗示溫淼幫她除掉一些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溫淼被施文軒找上來,比向琬思先一步知道了玩家的存在。溫淼見識到施文軒強大的力量後,為求自保,選擇了向琬思作為擋箭牌,歪打正著地誘導施文軒懷疑向琬思。


    今天上午,向琬思被施文軒打傷帶走時,事情已經失控。她沒有機會再暗示溫淼選擇第三個許願者,溫淼害了向琬思後心中有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閔詩華拖下水。


    “前兩個許願者是一命換一命,有些殘忍但總算是一報還一報。可是閔詩華的死與前兩個人完全不同,像是匆匆選定的對象,既不高明,又毫無意義,與前兩個許願者完全不是同一個類型。那個時候我就在懷疑,這背後是不是並非隻有一人。”莫棲解釋。


    “因為溫淼就是隻會到處嚼舌根的蠢貨,”向琬思咬牙切齒地說,“她表麵上和我的關係非常好,其實私下很多傳言都是她散播出去的。她說我上學前交過十幾個男朋友,還說我墮過胎,又說我和導師有染,這種毫無根據的話她怎麽能眼睛都不眨地說出來!”


    “所以你選擇她作為最後一個願望的祭品,溫淼也是和你有仇的人。”莫棲說,“你就不怕她最後一個願望希望你死嗎?”


    向琬思嗤笑一下:“她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嗎?她要的是取代我,而不是殺了我。她一定會希望自己變得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比我受歡迎,她當然可以實現願望,不過也就那麽一瞬間,等她實現願望,也會一並被盒子帶走。”


    “死於複仇,死於自己的美夢,你給許願者安排的願望還挺巧妙的。”莫棲說。


    項卓終於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廖儒學對許願盒子規則的了解,是向琬思告訴他的?”


    “是他自己問的。”向琬思說。


    廖儒學勝在太聰明,他提前猜到全部真相,在最後時刻引施文軒來,殺了溫淼,逼著向琬思說出規則,為了實現他的願望。


    “那廖儒學付出生命也要實現的願望是什麽?你還活著啊!”項卓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弄不懂廖儒學這個變態。


    “他不是說過了嗎?下半場見。”莫棲說。


    廖儒學的願望很容易猜透,他希望親手殺掉莫棲,但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中,廖儒學很難實現願望。而且以廖儒學的性格,他肯定無法接受與莫棲處在不同身份上,不對等地殺掉莫棲。


    他要的是回到現實世界後不會忘記遊戲中發生的一切,他不允許自己的記憶被神秘力量抹去,為此,他搶著得到了第四個願望的許願權。


    “可是他已經死了,哪兒來的下半場?”項卓腦子愈發亂了。


    莫棲歎口氣:“不是還有我呢嗎?我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一定會試圖撥亂反正,把整個校園帶回現實世界,他把是否加入下半場的機會交給我了。”


    項卓:“他就這麽確定你能戰勝我、戰勝向琬思,還能在這種亂象中,從遊戲手裏搶回這個任務中所有人的命?”


    “做不到我也一定會死,等於是他在我後背推了一把,促成了我的死亡,他怎麽都不虧。”莫棲由衷地說,“幹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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